第三卷:齊物論 052回、太乙曾鎖妖王扣,今朝結腕護法身
鍾離權指著那對護腕道:「這東西用處大著呢,等你有了大成真人境界之後就能漸漸明白,至於現在,當然能作護腕用。好,你很好。」
梅振衣不解道:「師父剛剛發笑,怎麼突然又誇我?」
鍾離權:「聽我笑話你,你並沒有立刻把護腕摘下來,而是轉念問其用,這很好。其實那九頭獅子神通廣大,修行人不應有歧視物類之心。」
鍾離權講了一段故事,那只九頭獅子下界之後,成了一方妖王,號稱九靈元聖,還收了不少徒子徒孫。他手下有個黃獅精,曾在聖僧玄奘西行取經的路上,順手偷走了玄奘隨從的幾件法器,被心猿孫悟空找上門來打死了滿山的獅子。此事惹怒了九靈元聖,施法擄走了玄奘。
九靈元聖神通廣大,孫悟空也奈何他不得,最後還是請來太乙真人收回坐騎,這才化險為夷。這對東西能鎖住九靈元聖,可見也是仙家法寶。在太乙真人手中,它可以當一對鎖用,但是在梅振衣手中,也可以當一對護腕用。梅振衣並沒有執著於物類高下,只問器用,所以鍾離權會誇他。
這不是《西遊記》裡的故事嗎?在鍾離權口中說出就是真有這麼回事,而且細節與書中故事又有些不同。有意思啊有意思,穿越後先是碰到了八仙中的幾位,現在又聽說西遊往事,但梅振衣已經不像當初那麼驚異了。此時的他不也是正在前往「何仙姑」家地路上嗎?
聽完後梅振衣有些擔憂的問道:「既然是一對鎖,會不會不小心把我自己鎖住?」
鍾離哼了一聲:「那昆吾劍,也能把你自己捅死。看在誰手中怎麼用了。你現在操心這個還為時過早,它是鎖化身用的。同時也可以護法身,你會化身變幻嗎?」
梅振衣:「原來如此,多謝師父指點。但我還有些擔憂,無意中得到飛雲岫就惹了一場麻煩,現在這東西又落到我手中,那太乙真人或九頭獅子不會來找我嗎?」
鍾離權搖了搖扇子:「九靈元聖你不必擔憂,他巴不得這對護腕丟了再也找不回來,太乙真人就更不必擔憂了。他早有金仙境界,怎麼可能計較這種事情?假如往後你有機會見到太乙真人,就實話稟告他這護腕在你手中,至於現在還不用操那份
梅振衣點點頭:「明白了,不防神仙就防小人,我還是擔心這世上地宵小之徒吧。」
鍾離權:「小心點是應該的,寶貝不能隨便炫耀,但這東西也不是一般人能識貨地。連師父我也看了半天才認出來,你平時只管戴著防身。……剛才提起飛雲岫,我倒聽聞知焰又來找過你,你和她商量打算在拜師之時求我賜器,再把法器還她是不是?」
梅振衣嘿嘿乾笑兩聲:「既然師父都已經知道了。弟子就在此求您老人家成全了。」
鍾離權也嘿嘿笑道:「好啊,還沒正式拜師,就為了討好仙侶算計起師父來了。既然你已經開口了,師父也不好不答應,這樣吧。等我收徒賜器之時。一定會把飛雲岫給你,至於你和知焰之間怎麼辦。那我就管不著了。」
梅振衣趕緊拱手作揖:「多謝師父!」
鍾離權一擺手:「別著急謝我,我是要賜器,但那要等到正式傳法之時,你我暫且定下師徒名分,而傳法儀式還要再等三年。」這個徒弟已經收下,鍾離權反倒不著急傳法。
梅振衣問:「為何要等三年?」
鍾離權:「我所傳是金丹大道,你既然拜孫思邈為師學過內經,就應該明白以你現在的年紀根器未足,那內外二藥的火候、龍虎交媾的妙趣,不好傳授,要等年滿十六之後。但你也不必著急,孫思邈給你打下的根基非常好,就算我來教你築基,恐怕也不如他,我真的很有些佩服孫真人。」
梅振衣也歎道:「對弟子而言,豈止是佩服,而是感銘終身。就算鍾離師父不傳我法術,孫真人所教,我也將終身受益不盡。」
鍾離權直點頭,看著他撚鬚道:「行,你小子真有種,當著我這個新師父的面,誇孫思邈誇的這麼起勁,我喜歡!……暫不傳法,但也不能不管你,先受一戒吧。」
梅振衣:「師父要我受何戒?」
鍾離權一拍蒲扇:「色戒!」
梅振衣哭笑不得:「鍾離師父,你有沒有搞錯啊?剛剛說我年紀尚幼根器不足,轉眼又叫我戒色,不是多此一舉嗎?」
鍾離權一板臉:「現在不行,過兩年還不行嗎?天天摟著兩個小丫鬟調笑,你不想出事別人還想呢!」
梅振衣瞪眼道:「師父,這些你都瞧見啦?子曰非禮勿視,您老是世上真仙,不帶這樣玩地吧?」
鍾離權晃了晃腦袋:「非禮勿視嘛,你又沒做什麼非禮的事情,如果你非禮,我肯定勿視。……別光顧著閒聊了,前面已經是何家村,你要找誰呀?」
梅振衣:「我要找一個人,師父,麻煩你在村外把我放下去好嗎?我去打聽打聽。……哎,我看見了,就是那戶人家,我要找的就是後院裡的那個小姑娘。」
說話間鍾離權帶著他越飛越低,就在村外離樹梢高一點的位置,梅振衣遠遠看見一個水塘前面一戶人家的後院裡,站著個小姑娘,拎著個大木桶正在餵豬。她身形消瘦頭髮枯黃,正是何仙姑的女兒何幼姑。
「你找她幹什麼?」鍾離權有些不解的問。
梅振衣:「送藥啊,知焰仙子給我地生元丹。師父。您不會看不出這小姑娘有什麼問題吧?」
鍾離權白了他一眼,隨即又笑了:「知焰給你生元丹,你卻一枚都不拿出來給僕人療傷。我還以為你小子貪心獨私,本想找個機會再點化你一番。後來發現你自己也不用,原來卻是留給這個小姑娘的,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梅振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那六名家人所受地傷,我用巡經補益之法可以治療,恢復的效果比服用生元丹更好,還可以鍛煉我地內養功夫,所以我就自己辛苦點了。我服用生元丹,不過是錦上添花。送給她,卻是雪中送炭,其實這小姑娘與我沒什麼關係,只是在齊雲觀中曾經偶遇。」
鍾離權搖了搖頭:「我並不太贊成你的做法,雖然你是好心。其實你救不了她,這小姑娘沒什麼病,就是先天生機不足天年短壽,生元丹能補元氣。但卻改變不了根本。」
梅振衣:「這我明白,但生元丹能讓她活的更好,我也算盡了一份心力。師父,您老神通廣大,天上地下的事情知道的那麼多。就沒有聽說過什麼辦法能救她嗎?」
鍾離權反問道:「救她?你懂不懂救這一字地含義?她沒病,就是天年如此,一眼望去,這滿世眾生都有天年之限,無非長短不同。在我眼中並無區別。不獨獨是她可憐當救。世上芸芸眾生皆有生死枯榮,這是天道循環。哪怕是太上、佛陀。點化世人普渡眾生,也不是你這種做法。」
梅振衣陪笑道:「師父說地話我都明白,但我心裡就是放不下她,方才不是向您老人家問道,就是問您是否聽說什麼類似的辦法?」
鍾離權歎了一口氣:「你明明清楚天道如何,卻想強為,其實所謂辦法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比如修長生之道以求超脫,但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福緣資質,而以那小姑娘地先天爐鼎想都別想。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盡天年重入輪迴早日解脫此生,卻又不是你所願。……讓我想想,上古之時,還真有個類似的例子,有個人這麼被救過,古往今來只有這麼一例。」
梅振衣眼神一亮:「什麼人,怎麼救的,告訴我好嗎?」
鍾離權:「太乙真人的弟子哪吒。」
哪吒是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座下的護法天王、天兵統帥李靖的第三子。在李靖未肉身成聖之前,有個兒子叫哪吒,生而特異有神通,拜太乙真人為師。哪吒頑劣在外面闖了大禍,被苦主逼上門來,李靖要殺子謝罪。
哪吒性情剛烈,不等父親動手,自行拆骨肉還父母,一生命數已絕。幸虧他的師父太乙真人,以大神通法力護住哪吒元神,以自己地精血與一枚九轉紫金丹為引,用座下九色蓮台為哪吒重塑了一副仙人爐鼎。哪吒不僅未死,反而因禍得福肉身成聖。
這不是《封神演義》裡面的故事嗎?剛剛聽說西遊往事,又來了封神中的一段,雖然具體細節與神話小說中有所不同,但人物事件大體差不多。梅振衣彈了彈自己的護腕問道:「那位太乙真人,就是九頭獅子的主人嗎?這件法器曾經就是他地?」
鍾離權:「不錯,就是他,赫赫有名的金仙,如果不是剛剛提到,我還想不起這一出,太久遠的事情了。」
梅振衣抬頭望天:「有機會我真想拜見那位太乙真人。」
鍾離權一撇嘴:「太乙真人是說見就能見的嗎?連師父我想上門拜見都不容易,以你現在的修為還早得很呢,就算能有這一天,這小姑娘能等得起嗎?她最多再活十幾年,而十幾年光陰對於太乙金仙不過是一彈指而已。」
梅振衣:「無論如何,還有十幾年時間不是嗎?只要我心中有這個念想,總有一線希望。」
鍾離權仍然勸阻道:「就算你能見到太乙真人也沒用,她和哪吒不一樣,各人有各人地緣法。哪吒是太乙真人地衣缽傳人,且當時已有脫胎換骨地境界。所以太乙真人才能以法力護住元神不散,這小姑娘能行嗎?太乙真人也幫不了她,真地沒這個緣法。」
梅振衣自言自語道:「能不能成。也要盡我所能。她與太乙真人之間自然沒那個緣法,但是我想幫她。我與她之間算不算有緣法呢?」
勸了半天沒效果,鍾離權的表情有些不高興了:「廢話,當然有了!你既然遇到了她,又想改她地天年,這就是緣法!至於能否成功都在其中。我就是不明白了,你看她可憐盡量幫她也就罷了,竟然還想做那不可為之事,不是白日做夢嗎?」
梅振衣:「師父。弟子有些事情您老人家恐怕不明白,我來到這世間就像一場大夢,為何不再做一夢呢?」
鍾離權語氣一沉:「你的心念既然如此堅定,為師就無法再多說了,隨你去吧!」
鍾離權話一出口,梅振衣就覺得腳下一空,猝不及防張牙舞爪就摔了下去,原來是鍾離權收了法術不再攜他飛天。只聽撲通一聲水花濺起多高。梅振衣正落在何仙姑家後面地水塘中。他把整個水塘上薄薄的冰面全部給砸裂了,不小心喝了兩口冰冷的水這才冒上頭來。以梅振衣的修為雖然不至於受傷或淹死,但也夠狼狽的。
梅振衣先後拜了兩位師父,孫思邈與鍾離權,這兩位師父的脾氣秉性可太不一樣了!孫思邈溫厚和藹。一言一行皆有長者風範,在梅振衣面前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而梅振衣在孫思邈面前卻是服服帖帖,一點都不敢調皮搗蛋,從來都是恭恭敬敬。
鍾離權論修為境界比孫思邈高多了,但他和梅振衣碰到一起。經常就像一對搗蛋鬼互相在耍怪。
孫思邈是絕對不會抽冷子把梅振衣扔進水塘裡。這種事想都沒法想,然而鍾離權這麼作弄梅振衣。卻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幸虧梅振衣醒來所拜的第一位人生導師是孫思邈,假如先碰到鍾離權,還真不知會被教成什麼樣子。
梅振衣七手八腳的爬上岸,站起身來像個落湯雞似地抖了抖,正準備抬頭數落鍾離權兩句,天上早不見人影了。只聽前面吱呀一聲,那戶人家後院的門開了,何幼姑探出腦袋來一眼看見了梅振衣,驚訝的問道:「你是誰,怎麼從水塘裡爬出來?」
梅振衣苦笑道:「我不是從水塘裡爬上來的,是走路不小心,掉到水塘裡的。何幼姑疑惑不解:「大白天的,這麼寬的路,你怎麼會走到水塘裡?」
梅振衣一指上方:「有只好大好大的老烏鴉在天上飛,我抬頭看著看著,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何幼姑也抬頭:「大烏鴉,哪有啊?……你身上都濕了,會凍病地,快進來烤火。」
梅振衣:「烏鴉飛走了,看不見了!我沒關係,還受得了。」
這時有個男孩聞聲也走到門外,看見梅振衣的樣子趕緊道:「哎呀,這位小哥,大冬天的掉進水塘裡,會落下病的。快快快,趕緊來脫了衣服,喝碗熱湯捂一捂。」這男孩年紀和梅振衣差不多,長的濃眉大眼,看樣子應該是何幼姑地哥哥。
大冷天掉進水裡面,如果送命的話,人往往都是凍死的不是淹死的,就算救上來也可能要大病一場。以梅振衣的身子骨自然沒什麼大礙,但也覺得衣服貼在身上涼颼颼地非常不舒服,跟著何家兄妹進了門。
何幼姑地父親何木生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話不多舉止很憨厚,與他老婆何仙姑地脾氣完全相反。當時民風淳樸,何家夫婦見一位小道童在自家門外不慎落水,被兒女扶進家門,也趕緊幫他解了外衣拿去烘乾,弄床被子讓他裹住身體,何仙姑還熬了一碗熱薑湯端給他。喝湯的時候何仙姑問道:「看打扮,你是個小道長,叫什麼名字,是哪家道觀的呀?」而何幼姑站在一旁一直以好奇的眼神看著梅振衣,不時還偷偷笑。
梅振衣裹著被答道:「仙姑,你不認識我啦?我是齊雲觀的小道童,叫呂巖,我們還見過一面呢。」他不想說出梅振衣這三個字,怕嚇到這戶鄉下人家,隨口編了一個道童的名字,無心中說的竟然是那位純陽子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