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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第296章
294回、甫證如炬通明眼,演印他化自在天

 加百列既然這麼說,梅振衣也沒辦法,只得退後一步道︰“大天使若一定要去找仙童,我當然無法阻止,只是告訴你有這麼一件事,您自己好好想想。”

 加百列有些奇怪的反問道︰“好好想想?天使之心一念之間既已透通,以你的修行也是一樣的,什麼事用不著想很久,為何這麼對我說?剛才你對不動尊明王提到了斬心猿、破魔障之語,我不清楚你所謂斬心猿指的是什麼,但破魔障的話,你可知何為魔?”

 何為魔?還從未有人問過梅振衣這個問題,世間修行中的體會,魔境是指擾人修行的離亂心境、各種妄想幻境、各種放縱邪欲折射入靈台的擾動,梅振衣既已成仙,自然早已堪破魔境,靈台清明定心不亂。

 但加百列此刻所說的“魔”在仙家妙語聲聞中顯然是另外一種含義,隱約的告訴梅振衣,不動尊明王來盯著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明王也好天使也罷,忿怖相與威猛狀,絕不是為了嚇唬老百姓的,也不是為了對付人間那些殺人放火的蟊賊。

 加百列所謂的魔,超出世間法之外有非常明確的實指,不僅僅是一個形容詞。梅振衣怔了怔,修為到他這種境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會牽強的去解釋,拱手道︰“未曾聞也,請大天使指教。”

 加百列搖了搖頭︰“任何一個普通人都可以去想像、臆測那個世界,但你的修行,似乎還不能真正看見那個世界。我不是你的老師,你應該去問自己的老師。”

 自己的老師?不就是鐘離權嗎,他老人家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有很多時候想師父幫忙,但是鐘離權總是不在,回頭來看,這對梅振衣也有好處,假如什麼問題都讓鐘離權解決了。梅振衣恐怕也沒有如今的修為。

 不動尊明王雲端上顯相,加百列突然現身問了一句何為魔。梅振衣又想起師父了——加百列所說的那個他看不見的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加百列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梅振衣知道她要去找清風,乾脆哪也沒去,一路跟著加百列回到了蕪州。在敬亭山落下雲頭,敬亭山的外圍道場已經消失,只有神木林不見蹤影。加百列站在山頂以神念傳音道︰“清風,我是加百列,請現身相見。”

 一陣山風吹來。加百列身前有一人現身,卻不是清風,而是一身碧色宮裝長裙地綠雪,她向加百列欠身行禮道︰“仙童知你會來,若想見他,請隨我來。”

 梅振衣眼睜睜的看著加百列進入神木林消失不見,至于這位大天使與清風說了些什麼,兩人又做了些什麼,梅振衣乾著急卻無法知道。於是他變換一個分身顯影回到青漪三山地隨緣小築,本人卻沒有走。就坐在敬亭山主峰峭壁旁的望天石上等待。

 加百列與清風真要演法相鬥嗎?如果真是這樣。結果想都不用想。清風必敗。仙家心境自然與常人不同。梅振衣自不會期望出現什麼狗血奇跡。只是覺得擔憂與惋惜而已。

 梅振衣覺得現在自己地心境有些怪。自從在方正峰上閉關一年。修為明顯有了突破。隱約已堪入真仙境界地極致。法力也大為精進。但感覺卻不像剛成仙道那般超脫。遇事甚至總有左右為難之感。楊玉環之事剛剛堪透。緊接著又遇到了加百列來找清風。

 加百列與清風之間再次演法論高下無論結果如何。以仙家緣法都無話可說。但梅振衣還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發生。清風本人也許無所謂。可梅振衣卻有所謂。

 也搞不清加百列與清風在山中是演法還是在做別地事。大半年都毫無動靜。假如他們是在仙界倒也尋常。但在敬亭山中。這時間有點太久了。坐在望天石上等候。也無他人來打擾。梅振衣處于一種似定非定地狀態。突然听見耳邊有人道︰“小子。為何枯坐?”

 是師父鐘離權地聲音。他老人家終於又出現了。梅振衣跳了起來下拜道︰“師父。弟子在等您呢!”

 鐘離權凌空揮著扇子。噢了一聲道︰“等我?我還以為你在等加百列與清風相鬥地結果呢。”

 梅振衣搖了搖頭道︰“他們之間的事我無法左右,我在想一個問題,欲請教您老人家。”

 鐘離權笑了︰“你每次說這種話地時候,都是修行將堪破關口,我來的正是時候,你問吧。”

 梅振衣問了三個字︰“何為魔?”

 鐘離權不笑了,扇子也不搖了,面容一肅眯著眼楮問道︰“你為何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你所指的魔,並非修行中的魔境吧?”

 梅振衣實話實說︰“此是加百列所問,有所特指,弟子沒答上來。”仙家妙語聲聞已將自己在雲端上窺探安祿山,不動尊明王與加百列先後出現的經過說了一遍。

 鐘離權點了點頭︰“此問本來就答不出,若你自以為是能答得出的話,說明修為還沒到,既然來問我,說明你的修為已堪破真仙境界的極致,需要師父點化知常了。坐下,為師細細為你解說。”

 梅振衣坐下後,鐘離權也坐了下來,用扇子拍了拍身邊的石頭問道︰“徒兒啊,你這一世殺伐經歷不少,然而真正的仙家斬魔之舉,有哪些啊?”

 這話問地奇怪,鐘離權尚未回答何為魔,卻問仙家斬魔之舉。梅振衣若有所悟,想了想答道︰“弟子成仙之後從未出手殺伐,在神仙之前倒是有兩番出手算得上仙家斬魔,一是在落歡橋頭斬滅心猿化身,二是在博格達峰斬滅梅丹佐。非我之功,是韋曇與清風還有師父相助。”

 鐘離權追問道︰“在彭澤湖戰群邪、斬黑龍呢?”

 梅振衣︰“按師父地問法,那不算仙家斬魔,只是世間誅邪而已。”

 鐘離權點了點頭︰“不錯,不錯,可見你並非真的不懂。那麼為師再問你一句,我曾在方正峰上聽過你幼年時地大夢。知道你為什麼會去找安祿山,假如你真把安祿山給殺了。結果會怎樣?”

 梅振衣︰“我感覺不動尊明王會向我出手,他在等。”

 鐘離權搖了搖頭︰“不要談感覺,明明白白說出你的靈台推演。”

 梅振衣︰“就算不動尊明王不會向我出手,我也會變成另一個人,我地世界會變成另一個世界。”

 鐘離權目中的光芒閃現︰“這是在改變歷史嗎?”

 梅振衣連聲苦笑道︰“不不不,和所謂地歷史一點關系都沒有。經歷楊玉環之事,我已經悟透了,歷史無所謂改不改變。現實正在發生而已。……我的意思是指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至於是什麼樣地人,說不清。”

 鐘離權捻著胡須道︰“要說清楚這個問題,還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為師尚未傳你道法,你剛剛破妄成就大成真人之時。”

 梅振衣微微一驚︰“那麼久遠?”

 鐘離權微微一笑︰“很遠嗎?其實就在眼前。你可知世間破妄之道有多少條路?”

 從丹道而論,所謂破妄之道有二,其一是收妄境歸真心,其二是化真心合妄境,都可以破了這個修行關口。但第二種破關之法非常危險。也非正道。所謂化真心合妄境。就是把妄境中所見的一切帶到世間來,以現實為自己地妄境。

 破妄之道有二。但具體修行中破妄的心法有很多種,只要在妄境中行事。與實境中行事一般無二,妄心天劫就能破了。接下來再經歷不依仗神通能心境不改的“真空劫”考驗。歷前世種種而定心不亂的“苦海劫”考驗,成就出神入化地仙境界,如能再經歷一世業力相還的“天刑雷劫”,則可超脫輪回之外。

 為什麼說第二種破妄之法非常凶險也非正道呢?首先以這種人的心境導致地行事風格,很難通過後面幾重劫數的考驗,修不成超脫之果。其次這會給世間帶來不可預料的影響或傷害,因為這種人只把世界當成自己地妄境,隨自己的妄念去行事,眼見的一切只不過是妄境中存在的工具而已。如此倒也稱得上“直指本心”,但本心已妄化。

 听到這里,梅振衣問道︰“師父以前為何未對我講解這些?”

 鐘離權笑了笑︰“因為沒必要,孫真人教你的靈台破妄之道,本就是正道,你不會出這些問題。……但到了如今,你在求證真仙境界的極致,將會看到輪回內外的另一種景象,師父有必要為你講明,其實很多仙人根本沒有你這種煩惱,也就不會有你這種精進。”

 梅振衣眨了眨眼楮︰“按師父的說法,這倒是好事嘍?”

 鐘離權的表情高深莫測︰“不能簡單以好壞而論,譬如某人得到一大筆錢,一般而論當然是喜事,但結果是喜是悲也說不定。你的修為精進太快了,連為師也沒想到,世間塵緣尚未了盡,就已接觸到這個修行關口。

 梅振衣仍然有些不解︰“師父還未回答我地問題。”

 鐘離權︰“此問不能直答,何為魔,實則與何為道一樣,論道中不便直語,你問別地吧。”

 梅振衣想了想道︰“師父剛才說破妄之道有二,我當然理解,但請問世間有什麼人按第二條路破妄,還能修行成仙?”

 鐘離權提扇子敲了他一記︰“你糊塗了嗎?你那便宜徒弟左游仙,就是那般破妄的,見他行事便知。而在左游仙成仙之前,已被你點化,妄境執念消去,否則很難修至世間法地盡頭。”

 這麼一說還真是,左游仙有出神入化之能,卻一天到晚忙著煽動人造李唐的反,世間多少大軍幾番征殺,雖然不能直接算到左游仙頭上,那些人自己都有造反地理由,但左游仙做的孽也不少啊。

 梅振衣又問道︰“若左游仙不被點化,他能成仙嗎?”

 鐘離權答道︰“就此人而論,一世修行出神入化已是盡頭。若不遇你與清風,他是斷然成不了仙地。他雖然成了仙。留下的道法傳承仍是如此,弟子破妄各依緣法,因此他能教出劉海那樣的徒弟,也會留下明崇儼那樣的弟子,那要看各人的心性和福緣了,道法本身並無明確分別。”

 梅振衣︰“那我呢?面臨地是什麼?”

 鐘離權︰“借用佛門修行之語吧,你求證的果位與佛門各乘天境界相當,但你只知各乘天。卻不知還有他化自在天一說。求證金仙境界有靈台化轉之功,先要經歷這一層次第地修為,宛如人世間破妄一樣,就算你心境不亂靈台不昧,也可能另入歧途墮入魔道。”

 鐘離權說的另入歧途,梅振衣是真真切切的聽懂了。舉一個極端的例子,把世界上有犯罪嫌疑的人都殺光了,是否就沒有罪犯了?聽上去多麼美好,實為自罪之舉。

 為了維護一種信仰、一種道統,希望把世上所有不服從這種信仰的人都消滅。就算將這種信仰本身描繪地再美好。也是魔障之心。

 為了追求一個目標,不論這個目標在自己心目中多麼高尚多麼偉大。卻企圖把所有擋住道路的人統統轟殺成渣,不論這些人是否傷害了自己與他人。這就是入魔之道。

 所謂“他化自在天”果位,是陷入自己靈台世界。不是法自然之道,而是法自我願心之道,所見所歷一切都要依自我願心去化轉,觀世人如肉團,觀世間如自我靈台。然而己心之外的世界,並不是他地靈台所開闢創造,這就是魔障的成因。

 這也是一種修行果位,本身談不上什麼善與惡,所謂“魔”的字面意思非褒非貶,“有無之間變化”之意。與“各乘天”果位類似,“他化自在天”也有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開闢之功,但卻不能向他人展示、引他人而入、與他人共享,是只屬于自己的靈台仙界。

 這與世間法的妄境還不一樣,是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造化出一個真真切切的世界,自己可以隨意出入。若就在靈台開闢的仙界中修行,倒也無所謂善惡正邪,若最終堪破正果,未嘗不可由魔入道,成就金仙、菩薩。

 但若在其他地方也要這麼任意行事,不論他人是否願意是否無辜,由此為發端造成種種惡業,就是成魔之舉。仙佛所謂降魔,降的就是這種魔,並不是人間那些壞蛋罪犯。

 鐘離權最後道︰“不動尊明王當時在等著你呢,就看你會怎麼做是否有成魔之兆?”

 梅振衣笑了︰“他白等了,我就算堪不透這個關口,當時也不會殺了安祿山。”

 鐘離權︰“為師知道你不會,所以並未擔心,此時才來點化你仙家法訣。”

 梅振衣思索著說道︰“師父借鑒佛門果位來印證,佛陀說眾生皆有佛性,我看魔性也在眾生心間,否則何來成魔之道?若無靈智,難談修行,但魔性也在靈智之中。”

 鐘離權捻著鬍子直點頭,眼神中有贊賞之意,追問道︰“別談虛的,說點實在的,你還悟出了什麼?”

 梅振衣站起身來一指遠方地人煙︰“推演世間法,若靈智已開,自會外求物用之極,五色、五味、五音、五觸之受,古往今來千載以下,世間物用可近神通,法度可近善守。然興衰紛爭難免,可超脫亦可自墮,這就是在輪回中修行。聖人如太上、佛陀者,所傳之法非外求之道,而是勸世人自思——萬物紛呈,將往何處?”

 鐘離權也站起身來,眯著眼珠問道︰“你真地看見了嗎?”

 梅振衣點了點頭︰“真的看見了,以前在眾生觀中看不見地,此刻都看清了,神識掃過,自然就看見了每一個人的心性,此生何欲何求、道心魔性何在?與他心神通全然不同,是一種了然通透之境。……此時才明白,為何大天尊與清風那種人,看凡人時眼光為何那般淡然透徹。”

 鐘離權又搖起了扇子︰“不錯,在人間破妄,看透地只是自己,而此時堪破真仙境界的極致,能看透輪回中靈智開啟地眾生。我得此法眼,曾修行了很多年,恭喜你了!”

 梅振衣卻不驚不喜的皺眉說了一句︰“如此法眼,很危險。”

 鐘離權點頭道︰“是很危險,足以憑之顛倒紅塵、禍亂眾生、引人迷狂,行事似能無往不利,所以有入魔之虞。……嗯?清風出來了。”

 大唐開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十一月七日,梅振衣堪悟真仙境界的極致,得通明法眼。就在同一天,大唐國師善無畏在長安圓寂;就在同一時間,清風走出了神木林,飄然出現在敬亭之巔。

 梅振衣迎上前去問道︰“仙童,您怎麼一個人走去神木林,加百列呢?”

 “哦,她還在里面,一時半會出不來。”清風的神情與以往一樣,淡淡的回答,接著微微驚訝的看著梅振衣道︰“你的修為精進神速,如今已證真仙極致,出乎我的意料。”

 “就別談振衣了,仙童與加百列在神木林中這麼長時間,都幹了些什麼?她為什麼出不來,不會是你將她怎樣了吧?”鐘離權也有些莫名其妙,很疑惑的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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