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泰坦穹蒼下》第205章
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黃昏,夕陽的光火點燃了西方天宇,落日只在地平線的邊緣露出一線微光,只有晚霞和大片的燒雲仍在綻放絢爛的色彩。

天穹之底的丘陵谷地時明時暗,在波季米西諾村附近,耀眼的紅霞掩映著連成一片的村鎮廢墟和大團的火光。濃厚的黑煙從村落中心緩緩生起,初夏無風,滾滾蕩蕩的雲霧直飛天宇,巨大的煙柱在幾公里外都看得見。

由南方集團軍群發動的波季米西諾戰役在乃號中午就結束了,這個時間比韋西爾戰役提前了兩個多小時。近衛軍士兵在村莊的廢墟上挖出一個三十米見方的深坑,這個大坑直到出號早上才歸整好。戰士們在那個大坑還沒完工的時候就已把敵人留下的屍骸聚攏到一起,在波季米西諾村的三個方向上都堆起死屍疊壓的小山。當大坑挖好之後,泰坦戰士便把敵人的屍骸投到坑裏,一次還不能投太多。只是在坑底鋪滿一層。

倒上松油,投入火把,屍坑開始劇烈的燃燒。泰坦戰士在這個時候都站得遠遠地,他們掩住口鼻抵擋燒屍發出的惡臭。那種臭氣和現下的場景極容讓人聯想到地獄,看著那些在濃煙中穿行地騎士就像極了地獄裏的亡靈捕手。

捕手們在大火還未熄滅地時候就向火坑填土,混合血水的泥土很快便壓住火勢,漸漸把坑底的屍骸骨末掩埋在地獄深處。於是戰士們又向坑裏投入一層屍首,大火便接著燒。重複這樣的步驟,一直持續一天兩夜才宣告結束。

不過泰坦南方士兵在這期間又挖開一處新土,就在村子附近。那個三十米見方的大坑並不足以掩埋全部地戰場亡魂,而現在又是夏天,屍體若是在太陽下曬上三天,泰坦人就不用無對付敵人,瘟疫就可以令這些侵略者全軍覆沒。

斯洛文裏亞波季米西諾戰役,近衛軍戰史上標注的殲敵數字是39217人,俘獲40221人。那麼這樣一來,細心的人就不難發現。波季米西諾包圍圈中的敵人是斯洛文裏亞王國軍的主力集群,總共九個軍的編制,泰坦人殲滅了其中39217、俘獲了其中的40221。除此之外,戰史再未提及有人失蹤或是有人突圍而出。所以,這些細心的人就會問,九萬人的集群十去七八。那剩下的兩三成發生什麼事了?

水仙騎士地領袖費戈安魯底波第和他那一個整編騎兵旅組成的親衛隊旁若無人地馳過戰場,坐在地上休息的近衛軍士兵遠遠便聽到密集如驟地馬蹄上。費戈元帥的黑色巨馬開道先行,熱情的近衛軍士兵在馬頭就要碰到自己鼻尖的時候才懂得閃讓。

歡呼聲響徹雲天,平靜地丘陵谷地不知從哪里鑽出了無數泰坦戰士,他們看到水仙騎士高擎著描畫圖騰的戰旗衝鋒而來,他們還看到旗手身後的聖騎士們拖著無數面殘破的斯洛文裏亞軍旗,這一切都說明水仙騎士同樣贏得了大勝,當士兵們看著那輛在眼前呼嘯而過的鐵罐馬車發呆時,一些不急著趕路的水仙戰友就會告訴他們,那是妄圖庇護異教徒的斯洛文裏亞國王,於是歡呼聲就更高昂了。

泰坦戰士像迎接狂歡節一樣又跳又笑,他們奔相走告,還在水仙騎士跟前脫下染著血汗的頭盔,再把頭盔拋入高空。費戈元帥俘獲了敵人的國主,若是在更加遙遠的騎士時代,這便意味著斯洛文裏亞王國的易主。

在一處高大幽深的丘陵穀道口上,費戈元帥和他的騎士們忽然停了下來,那輛鐵罐馬車難得地靜止,水仙騎士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顛得神志不清的地拉那十一世從車廂裏拖了出來。斯洛文裏亞國王在腳一落實之後便跪倒地面,他兇猛地嘔吐,那樣子就像要把五臟六腹全都吐出來。

費戈丟給他一條毛巾,這位被俘的國王想也沒想便接了過來。地拉那十一世擦了擦嘴又胡亂擦了把臉,這時他才想到自己該從地上站起來。國王想要把沾染穢物的毛巾還給水仙騎士的統帥,可費戈訕笑著搖了搖頭,他指了指前面那個落差很大的高低坡。

“陛下,留著吧!我想再過一會兒你還會用得著。”

斯洛文裏亞國王詫異地望了過去,他不曉得前面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因為費戈元帥已經申明,水仙騎士會遵守古禮,泰坦女皇也不會動輒殺害一國之主。

那麼……還會是什麼事?

巨大的鐵罐馬車爬不上那座高坡,斯洛文裏亞國王換上一匹棗紅色的牝馬,他知道這是安魯家的騎士在羞辱自己,可看看那些士兵的臉色,他知道這種時候的抗議會讓水仙人更加鄙棄,於是他便默不做聲地上了馬,又默不做聲地跟在費戈身後。

“咻……“費戈登臨坡頂便望著眼前的景象吹響一聲口哨,他向當面迎來的一位近衛軍軍官打過招呼。

“幹得不賴嘛!我真要對你們八區第二軍肅然起敬啦!”

近衛軍第八軍區第二軍軍長西爾維奧伯裏科少將恭敬地朝安魯元帥敬過軍禮,然後就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不過他並不是針對費戈。而是朝穿著一身斯洛文裏亞騎士裝束的地拉那十一世。南方軍的屠夫不用猜就知道面前這個騎牝馬地年輕人就是那些萬惡的異教徒的庇護者。

左近地泰坦戰士紛紛跟隨軍長圍了過來,零零散散也有兩千多人,費戈看得有些恍惚。如果八區第二軍軍長真的像奧斯卡形容地那樣制軍嚴明,那麼他的士兵就不該是眼前這副魂不守舍的鬼樣子。

“你們這是怎麼了?”費戈轉向原地立正的西爾維奧少將。

屠夫低低啐了一口。

“趕在敵人精力最旺盛的清晨發動總攻,戰場座標又是這些狗崽子在波季米西諾村地司令部,您說我們會怎樣?”

“哦……”費戈了然地點了點頭。

西爾維奧厭惡地瞪了一眼渾身顫抖不停的地拉那十一世,然後他才轉向水仙騎士的首領。

“元帥閣下,我身後的戰士就是八區第二軍在戰役過後的全部兵員。我們從包圍圈的最週邊一直沖進兔崽子們的司令部,結果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損失了這麼多,這可真是見鬼了!”

儘管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場損失完全在費戈的預計之中,可他在聽到這番話之後還是有些動容。雖然屠夫西爾維奧地名聲奇臭無比,但他領導的八區第二軍已經取代大名鼎鼎的“雪獅”成為南方集團軍群中地最強精銳勁旅。費戈這才明白路上見到的近衛軍士兵為何大多帶傷,就連八區第二軍都打得如此慘苦,可見敵人的抵抗是那麼頑強、又是多麼奮不顧身!

“將軍閣下,感謝您為帝國所做的一切!”費戈用水仙騎士最古老地撥劍禮向西爾維奧伯裏科致以敬意。

“您該說是為了安魯……”心裏雖然這麼說,性情乖張的西爾維奧還是在嘴上避重就輕地附和幾聲。

“真的……真的要通過那裏?”斯洛文裏亞國王突然顫手指了指前方的曠野,他的面孔已經完全扭曲。眼中填滿恐怖。

“當然……”費戈狡猾地笑了起來。

“這可是泰坦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中將送給您的禮物!”

屠夫西爾維奧突然對無滋無味的交談有些厭煩,他撥出配劍猛刺了一下那匹牝馬的大屁股。馬匹吃疼。在發出一聲悲鳴之後便從高坡上急沖而下,受到莫大驚嚇的斯洛文裏亞國王便像娘們一樣叫喚起來,那撩人的聲調令附近的泰坦戰士們發出陣陣哄叫,看著眼前這位一國之主的醜態。他們已把慘重的傷亡完全拋在腦後。再者說了,他們已完成針對敵人的報復,受傷母馬沖入的那片曠野就是這場慘絕人寰的報復行動的明證。

夕陽已經收斂了耀眼的焰火,投射在大地上的光線逐漸黯淡,詭異至極的暮色籠罩四野,昏沉沉的紅芒化做絲絲縷縷的迷霧,迷霧時散時聚,在稀疏的時候便映出曠野上數以萬計的倒十字架,每一個倒十字架都釘著一具屍首,屍體大頭沖下,血水從釘入四肢的鐵釘和切開的喉管裏慘然留出,不過更多屍體的傷口已經翻出腐爛的黑肉,顯然他們立在這裏已經有段時間了。

血水將這方土地浸得泥濘不堪,倒十字架的叢林裏還隱有落單的泰坦士兵在走動。斯洛文裏亞國王心膽俱裂地打量這一切,他想哭、想詛咒,可他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被釘上倒十字架開膛放血是光明神教對付異端的古老刑罰,但承受這種罪過的人並不全是異教徒,他們是國王的士兵、是扞衛國家主權的勇士,泰坦人不該讓他們背負永世不得翻身的罪過。

恐怖叢林裏傳來說笑聲,地拉那十一世親眼看到兩名泰坦士兵撬開了一名犧牲者的嘴巴,用劍鞘砸落了他的金牙,還錄走了犧牲者手指上的結婚戒指。就算再無知的國王也不會忘記侵略者的嘴臉,地拉那十一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恐懼,剩下的心思只是憤怒!那是一種令他痛不欲生的憤怒!

屠殺現場仿佛無邊無際,血腥氣和屍首發出的惡臭熏人眼目。天空完全暗淡下來,藍灰色的宇宙亮起幾盞孤燈,那是恒星地燦然光火。

屠場上空盤旋著一大群食腐鳥。有禿鷲、獵鷹、崖雕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死屍的掠奪者已經忙碌了一整天,各個大漲著肚腹,它們聚在空中不停地上下翻飛。似乎是在消化多年不見的美味大餐。鳥群很快便在天穹中形成一個不斷移動地旋渦,旋渦中心透著星光。結果更令這駭人的場景迂加恐怖。

地拉那十一世並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通過這處勝似地獄地場景,他只是希望手中多把刀子!一會兒若是見到那位元製造這一切的什麼什麼總參謀長,他就不顧一切地刺對方幾刀,雖然他是一位國王,可現在他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在屠場邊緣。令人毛骨悚然的屠殺似乎還未結束,斯洛文裏亞國王似乎聽到泰坦語和喝罵和攙雜鄉音的哭泣聲。不顧水仙騎士地阻撓,地拉那十一世迎著火把的光芒沖了過去。光明神啊!他看到了什麼?

一隊王國士兵被反綁著手,那根粗大的麻繩從前穿到後。戰士們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絕望地瞪著祖國的泥土。八區第二軍的泰坦士兵承襲了老一輩殘忍麻木的獸性,他們嘴上罵得興起,手上的馬鞭和腳下嵌著馬刺的大皮靴也不閑著。十幾輛馬車載著透出新木光彩的十字架,兩名泰坦士兵合力托起一具,他們將十字架放倒地面。然後一名長官便示意看管俘虜的戰士領來一個註定要被度去無主之地承受無盡苦難地可憐人。

這名俘虜已經沒有氣力掙扎,也沒有氣力祈求凶神般的侵略者,他攥著一個小小的光明神塑像。不斷地低聲念頌經義。

四名長著滿身橫肉地力士死死按住異國俘兵的手腳,這些劊子手的眉宇之間投射出難言的興奮,就像他們真地是在從事一場偉大的議事。

可憐人兩腿交疊,一根粗大的鐵釘在鐵錘的敲擊下猛地貫穿兩支腳踝。

心神已被慘烈至極的屠場完全摧毀的斯洛文裏亞士兵終於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吼,他瘋狂地掙扎,瘋狂地嘶喊,渾身肌肉收縮,臉上涕水橫流。

面對這種瘋狂的場景,在場的泰坦士兵似乎都已麻木,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根本不受噪音和死亡氣息的干擾。

俘兵的苦難還未結束,他的雙臂被按在十字架上,那名手持巨錘的泰坦士兵正在瞄準釘入鐵釘的位置。

不顧對方的聲嘶力竭的哀求,也不顧鐵釘入體帶來的巨大痛楚,巨錘無情地落了下來,血花迸濺,黑沉沉的暮色當中再次響慘絕人寰的呐喊,這是絕望的慘吼,痛苦的控訴!

斯洛文裏亞士兵的已經停止了掙扎,遭受重創的手腕與十字架結成一體,手掌緩緩攤開,光明神的塑像便暴露在四周的火光之中。泰坦士兵的視線立刻就被這個金光閃閃的小物事給吸引住了,那位軍官趕了上來,他彎腰揀取神明的塑像,然後又放到嘴使勁兒咬了一口。

“嘿……是金的!”

周圍的泰坦士兵都湊了上來,這樣一個小東西倒是值上幾個金幣,也算是一比不大不小的財富。

“看啊頭兒!神明都在祝福您呢!”戰士們竭力巴結這位笑得合不攏嘴的近衛軍軍官。

“是啊是啊!”軍官朝著十字架上的俘虜啐了一口。

“要不然我還以為斯洛文裏亞人都是窮光蛋呢!對了……幹嘛停下來?繼續!快啊!這傢伙是個偷兒,這件東西一定是他偷來的!”

在一片附和當中,巨錘又要砸在鐵釘上,可一匹棗紅馬急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大叫著

“住手……住手!”

斯洛文裏亞國王地拉那十一世端坐在馬上,他的面孔透射威嚴,陣陣起伏的胸膛積滿憤怒。他目光深邃,髮鬢顫抖,他從來都沒有現在這般更像一個國王!在場的泰坦士兵被這聲威風八面的怒吼唬了一跳,他們停下手邊的活計,用迷惑的眼光打量這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傢伙。

“是個落單的騎士!”一名泰坦戰士突然振起刺槍,他最先認出了對方的鎧甲。

“恩!“軍官點了點頭,他也撥出自己的配劍。

“鎧甲的樣式說明他還是個貴族!”

跪在地上俘虜詫異地抬起頭。他們已經全軍覆沒,哪里會一個落單地騎士?

騎士周圍的泰坦士兵已經圍了上來,他們的刺槍緊緊抵住斯洛文裏亞國王地身體。但地拉那十一世似乎並不在意,他只是用輕蔑的眼神環視了一遍包圍他地侵略者。說實在的。在一個小時之前他絕對不會這麼做,一個小時之前他還在思考如何獲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諒解,可是現在……就讓這位泰坦親王和他的劊子手們見鬼去吧!沒人能讓一位國王放棄尊嚴、放棄國格!地拉那十一世似乎剛剛通曉一個道理,但他還說不清這個道理究竟是什麼。

費戈帶著親衛停在不遠的地方,他訕笑著打量屠場中地突發事件。

還授意八區第二軍的指揮官不要去干涉。

地拉那十一世指出一支手指,他指著地上的可憐人。

“放開他!他是一個虔誠的光明信徒,你們聽到了他的祈禱,也聽到了他的哀求,即使是神明面對他的罪過也會選擇寬恕。”

“老爺……一位惡形惡狀的泰坦士兵湊了上來。

“老爺啊!我們遠道而來,您總得為這個可憐人的罪過付出一些……”

還不等周圍的侵略者大聲起哄,地拉那十一世已經脫下手上地黃金戒指,他把這枚造型古樸的戒指丟在地上,並在心中祈求妻子的諒解。

那是他與王后地婚戒,儘管他從未珍惜過。

侵略者吹起口哨,國王的戒指在他們手中傳來遞去。

“看哪……上面還有女人的名字!”

“看哪……上面還有碎鑽!”

“看哪……上面還有神教和異教徒的徽印!”

“看哪……這位老爺娶了個異端養地婊子!”獲得一件寶物的泰坦士兵大聲叫駡起著哄。

“看哪……這就是侵略者!”地拉那王朝的末代國王在心中鄙夷至極地小聲嘀咕,泰坦士兵和水仙騎士在他眼中已不是蠻橫強大的征服者,而是一群下三爛的土匪、強盜!一群……

就在國王陛下挖空心思地搜尋詛咒侵略者的詞句時,屠場中異變突生!一名跪在地上的俘虜不知如何掙脫了捆綁在身的繩索。他無聲無息地逼近一位咧嘴大笑的泰坦士兵,在一瞬間便用堅硬的手肘砸在對方臉上。俘虜奪過長劍,他大叫著沖向包圍騎士的惡徒。

“陛下……快走!陛下……快走……”這名英勇的斯洛文裏亞武士瘋狂地揮舞手中的長劍,鋒利的劍鋒帶起尖利的呼嘯,嚇得左近的泰坦人紛紛走避,可地拉那國王卻沒有依言逃走,他呆愣在馬上反復琢磨……走?能走去哪呢?

“陛下……”武士絕望地呻吟著,當數把長槍刺入他的身體並將他挑上半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與國王平視。

“陛下……快走……走……戰鬥……最後……”

武士的聲息漸漸虛弱,但他還在用最後的一點生命力揮舞長劍,他的劍徒勞地砸在侵略者的刺槍上,直到惱火的泰坦軍官一聲喝令,長槍手猛地抽離刺槍,千創百孔的人體砸實在地面上,可侵略者並不滿足,同樣惱火的刀斧手趕了過來,他們瘋狂地揮舞刀劍、瘋狂地切割人體,直到對方化為一團碎肉。

地拉那十一世沒有流淚,他只是撥轉馬頭朝向那名軍官。

“你們得到了贖金,把那個可憐人放開!”

“呸!”泰坦軍官朝地面吐了一口濃痰,他轉向身邊的劊子手們。

“把這位老爺拖下來,下一個就是他!”

“夠了!”面色陰沉的西爾維奧伯裏科將軍終於趕了上來,這是他第一次在敵人面前感到臉紅。

“這位是斯洛文裏亞的國王陛下,你沒權利這麼做!”近衛軍八區第二軍軍長冷冷地瞪了一眼那位領頭的軍官。

“陛下……“西爾維奧轉向地拉那十一世,不管怎麼說,他覺得這位國王陛下倒也不失為一國之主。

“費戈元帥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您應該立即上路。”

地拉那十一世沒有理會屠夫的言辭,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王國的士兵身上。士兵們已經明白面前這位落單地騎士就是他們為之效忠為之奮戰的國主,儘管他們敗了,儘管他們無顏面對國王。可他們還是艱難地移動身體,面朝國王單膝跪地……國王在顫抖,他第一次發現。祖國是這樣需要他,就像他是那樣的需要祖國。

“陛下!請您上路!”西爾維奧不耐煩地叫了一聲。他得想個辦法打發這個傢伙。屠夫脫下自己地軍帽,然後一本正經地說。

“以軍人的名義向您保證,這裏地人會是這場審判的倖存者。”

“審判?”地拉那十一世倏地瞪了過來。

“你們稱這是審判?”

“是的!審判!“費戈元帥慢慢地踱入屠場,他笑眯眯地打量著斯洛文裏亞國王。

“陛下。表演時間結束了!全世界都在等您退位呢!”

地拉那十一世沒有理會狡滑的水仙統帥,他轉向西爾維奧伯裏科。

“我得到了一個軍人的保證?”

屠夫微笑著點頭。

“是地陛下,您得到了!”

國王收回視線,他向在場的王國士兵致以軍禮,並對他們說。

“祖國會記得你們所做的一切!珍惜自己的生命,但別忘記剛才那位勇士是怎麼說的!”

“戰鬥至最後嗎?”西爾維奧將軍目送著水仙騎士和斯洛文裏亞國王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突然冷酷地笑了笑。

“真是天真!他們不會有戰鬥至最後的機會的……”

負責指揮屠場的軍官一臉諂媚地湊了上來。

“軍長……”

西爾維奧還沒等部下說完便用劍鞘砸了對方一個踉蹌。

“真他媽的!虧你還得過帝國勇士勳章!你知道剛剛自己有多麼丟臉嗎?”

曾經地帝國勇士勳章獲得者、那位救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于水火的哨兵馬克沁已經是八區第二軍的一位上尉大隊長了。他難堪地撓著頭,不過機靈地哨兵已經把那枚漂亮又珍貴地戒指遞到軍長面前。

西爾維奧把戒指攤在手裏看了看。然後才丟給帝國勇士一個。“算你還識相“的眼色。

“軍長!真的要放過他們?”馬克沁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俘兵。

“切……”西爾維奧冷哼一聲。

“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給我地命令是對堅守波季米西諾村中央陣地、拒不投降的那兩個軍一個活口也不留!”

馬克沁有些為難地眨了眨眼。

“可您剛才不是答應那位國王……”

“笨蛋!”軍長大聲叫駡。

“這就是你是一個上尉而我是一個將軍的根本原因!你怎麼不動動腦子?這是戰爭!戰爭不需要任何保證。就和你在這裏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是一碼事!”

曾經的哨兵想了想,然後便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覺得……真不愧是一位將軍的理論。

“哦對了……”西爾維奧忽然扶住哨兵的肩膀。

“你的老朋友怎麼樣了?”

“詹姆士?”馬克沁立即想到他的通訊員,不過現在的詹姆士已經是第二軍的通訊官。

“他被一個狗崽子的錘頭劈碎了肩膀,要站起來還得過一陣。”

西爾維奧放心地呼出一口氣,他很喜歡那個傳遞命令準確迅速、作戰勇猛頑強的小夥子。

“想他轉達我的問候!”

“是軍長!“馬克沁立正敬禮,不過他在想到老朋友的傷勢時就有些不耐煩。哨兵轉向自己的隊員,像吆喝牲口一樣大聲叫嚷。

“你們這群兔崽子還在等什麼?把錘子舉起來,把架子立起來!我不是帶你們來這兒遊山玩水的!快點送他們下地獄!快點!”

死寂的屠場再次喧鬧起來,就像從未平靜過。

在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地大本營裏逛一圈,費戈竟然沒有找到一個說了算的人。他只是像遊街示眾一樣把斯洛文裏亞國王介紹給被勝利衝昏頭腦的近衛軍戰士們。費戈在營地裏還有些擔心,戰地大本營居然沒有幾個軍官在工作,人都跑到哪去了?

據一位元通訊官說,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命令所有的軍官全部下到死傷聚集點幫忙,費戈只有自歎晦氣,他從來都沒去過死傷聚集點,並不是因為他害怕見到那幕人間慘景。而是單純地認為……既然以軍人的身份置身戰場,那麼一切就是註定的。憐憫和同情就像婊子地眼淚一樣廉價,而且根本沒人在乎。

波季米西諾戰役。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為了圍殲包圍圈中的頑敵付出了四萬五千餘人傷亡的慘重代價,如果不是斯洛文裏亞王國軍部署在村莊左翼地部隊臨戰投降。這場戰役會否是泰坦一方獲得勝利還真是個未知數。

按照燈塔計畫的作戰日程,達答拉斯將軍地前鋒在昨天下午就該沿著意利亞與斯洛文裏亞的西方邊境向南推進一百公里。可巨大的損失令達答拉斯不得不停下腳步,原地休整,等待集團軍群由帝國後方調配補充兵,然後才能繼續下一階段的作戰部署。

在距離戰地大本營一公里的空曠臺地上。近衛軍士兵為受傷和死難地戰友搭建了簡易工事和臨時救護所。簡陋的營地燈火通明,呻吟和各式各樣的慘叫此起彼伏。軍醫官和隨軍牧師在各個營帳中奔走不停,每座大帳都有一位軍官在看護。

費戈在見到達答拉斯將軍的時候只是客氣地握了握手,他被死傷聚集點的氣氛搞得有些神經質,連脾氣都變得異常暴躁。

“放鬆些!”達答拉斯有些好笑地打量著水仙騎士的統帥。

“這裏是死傷聚集點,死傷聚集點一向如此。”

泰坦戰士中的傷患無助地躺在染滿鮮血的行軍床上,儘管他們的總指揮帶來了集團軍群庫存的所有藥品,又從民間診所徵調了大量地醫護人員,可傷兵的數量還是太多。藥品和救護總是無法均攤到每個人的頭上。按照慣例。醫師還是給每名傷患掛上顏色標籤。不同地顏色就象徵不同的命運,受傷的士兵顧不上痛楚,他們緊盯著醫師手邊的口袋。

是綠色死亡?是黑色放棄?還是象徵生命地救治呢?

費戈將斯洛文裏亞國王交給了南方集團軍群的總參謀長,如何與那個傢伙達成協定是奧斯卡的事。水仙騎士的統帥從死傷聚集點落荒而逃,他就知道自己不該進去那個鬼地方。所以……他就開始嘔吐,就像要把腸子也吐出來一樣。

地拉那十一世打量著屠夫的首領。從這個人的外表和舉止就能看出,達答拉斯皮切過著標準的軍人生活。

“可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斯洛文裏亞國王大惑不解,他指了指被痛苦折磨著的泰坦士兵,即便斯洛文裏亞戰士付出了更慘痛的代價,可國王還是要問,這是何苦來由?

“您不清楚?”達答拉斯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斯洛文裏亞的國主。

“我的天!看來您的王國確實需要改變,您沒發覺斯洛文裏亞和整個世界完全脫節了嗎?”

地拉那十一世更加迷惑,閉關政策是為了防備那些海盜和來自海外的貿易入侵,相對封閉的宗教自由政策是為了調和國內兩大教民的現實矛盾,這是斯洛文裏亞的內政,幹整個世界什麼事?

“安魯需要你的土地、泰坦需要你的海疆、英格斯特需要你的航道、西葡斯需要你的貿易額、羅曼教廷需要異教徒的頭顱,所以……這一切都要求軍人佔領你的王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出現在這裏,是整個世界的需要。“地拉那十一世發出一陣慘笑,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簡單!一個強國就是這樣侵犯一個小國。一切藉口和一切理由都是按照這個強國的思維方式進行運作,強國可以欺騙蒙蔽世人、可以糾集他的狐朋狗友、可以瓜分勢力範圍、可以享受這個小國領土上的一切豐收成果。作為一個小國的君主,地拉那十一世即便一無是處也沒有太多的罪過。可按照一位強國代言人的說法,泰坦會申請羅曼最高教廷剝奪地拉那王室對斯洛文裏亞的統治權,審判地拉那家族的罪過;斯洛文裏亞國王將變成地拉那大公,永遠不得回歸故土,地拉那家族要在教廷的監護和懺悔中度過餘下的歲月……

“所以……您若是接受這個安排,我就向您引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

“如果我不接受呢?”

達答拉斯聳了聳肩。

“我是無所謂,真正頭疼的人應該是最高教廷的大主教們!對您和您地王室成員是執行火刑還是把你們送上斷頭臺?估計主教團會為這件事爭論好幾年也說不定。”

地拉那十一世王又露出那副慘苦的笑容。我們看得出他根本沒的選擇。

“為我引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吧。”

達答拉斯開心地點了點頭,事情成了!斯洛文裏亞已經是帝國和安魯地囊中之物。

“不過……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您請便!”

斯洛文裏亞國王、又或是地拉那大公面帶譏諷地打量著侵略者的馬前卒。

“羅曼教廷要以什麼罪名審訊我和我地家庭?”

達答拉斯的笑容僵在臉上,這還真是要命!前陣子淨顧著排兵佈陣。他和小主人倒是把斯洛文裏亞王室的罪過忘得一乾二淨了。不過瘋子達答是個聰明人,他只是想了想便列舉了一大堆名頭。

“您看……斯洛文裏亞王室的罪過包括……策動種族屠殺、支持宗教狂熱分子和恐怖主義、以專制獨裁主義控制國際商路、違法開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什麼的……”

達答拉斯拍了拍國王地肩膀。

“我們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您的罪名,您就放心吧。”

瘋子達答不愧是瘋子,也只有他才想得出這種謬論,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倒是把大國的立場和意志貫徹得非常徹底。在國際事務上決定一切的不是善惡。而是利益集團之間的利益歸屬。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基於這則真理,斯洛文裏亞王國內部的不同利益集團在戰爭爆發前夕就已做好了方方面面的準備。妄圖阻止侵略者的人組織了大量的私人軍隊,又拉攏了法蘭和意利亞地雇傭兵扛起保家衛國的大旗,而打算在戰爭期間謀奪權利的人則忙著出賣國家利益。

當水仙騎士團紅虎方面軍地前鋒部隊抵達斯洛文裏亞東北邊境上的馬拉托爾要塞時,要塞城堡的敵樓就在暮色沉沉的濃夜亮起一盞信號燈。信號燈閃了三閃,負責接應地軍官便從要塞的鋼鐵吊門裏奔了出來。

德里拉漢迎向對面的叛國者,在他身後便是一個整編游騎兵師。

不管斯洛文裏亞人在要塞裏準備了什麼,德里拉漢的任務就是先一步通過要塞,為後續的整個方面軍開闢一條安全通道。

那位接應水仙騎士的軍官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在整個事件中背負著怎樣的責任。他只是朝水仙將領招了招手。然後又不耐煩地說。

“拜託你們動作一定要快!”

德里拉漢也沒有言語,他的游兵師在夜幕中展開散兵線。以戰馬小步跑的速率緩緩接近漆黑一片的馬拉托爾要塞。千余名游騎兵戰士在要塞吊門前分成三個團,一個團馳進要塞大門,其餘的兩個團分由左右沿著要塞城牆向兩翼推進。

沙漠之狐可不會傻到與出賣國家主權的斯洛文裏亞人一見如故,他跟隨負責接應的軍官登上城堡敵樓。他的一個團隊也控制了要塞的南北兩座大門。

精明的游騎兵指揮官先是檢查了一遍城牆上的藏兵洞,藏兵洞裏落著灰塵、空無一人,似乎連個腳印也沒有。德里拉漢有去檢查了一下控制吊門的機房,他滿意地發現裏面還是沒有人。在確定一切安全這之後,游騎兵師長登上要塞敵樓裏的制高點,他從通訊官的箭囊裏取出一枝抹了紅磷的響箭。不過在裝箭發射之前,他又猶豫地轉向負責接應的斯洛文裏亞軍官。

“冒昧地問一句,您把守衛要塞的一個整編步兵軍藏到哪里了?他們不會憑空消失!”

接應軍官笑了笑,泰坦人還真是小心。

“他們在距離要塞七公里的一個小山谷裏,我給他們的任務是武裝巡邏。儘管有些明白事理的人已經開始懷疑,但我是這條防線的指揮官,他們還是得服從命令。”

德里拉漢一邊點頭一邊摸了摸箭頭,他突然向身旁的通訊官瞪了一眼。

“你是怎麼當兵的?箭頭受潮了!”

通訊官愣了一下,不過他的反應並不慢。德里拉將軍接過一枚新箭,這次他沒有任何疑問便撐開弓弦將響箭送入夜空。箭矢尖銳的呼嘯伴隨摩擦空氣產生的幽藍火焰,箭勢奇快,在幾秒鐘之後便像流星一般穿過夜空消失不見。

“按照約定……黃光代表安全……”

“我們換了信號箭!”德里拉,漢沒有理會驚疑不定的接應人,他轉身走下敵樓,不過他還是向對方解釋了一番。

“希望您能明白!我們畢竟要去作戰,小心一點還是有好處。所以……現在我要和我的騎士檢查一下你的要塞,也許有些喜歡搗亂的傢伙還藏在裏面。”

斯洛文裏亞人的軍官苦笑著搖頭。

“我已經檢查過了,要塞裏只有負責開啟南北兩座吊門的幾個老兵。”

德里拉將軍在吊門前的要塞廣場上翻身上馬,他的騎士在指揮官身邊呼嘯而過,不過卻是向要塞大門外賓士。

“這是怎麼回事?”接應軍官手足無措地看著水仙騎士來了又走。

德里拉漢微微一笑,他朝對方致以軍禮。

“我聽說,您是斯洛文裏亞國務大臣洛雷托馬斯侯爵的女婿!您是為了對他盡忠才會犯下叛國罪。”

馬拉托爾防線的總指揮完全冷下臉,他咬緊牙關,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德里拉漢目送最後一位騎士沖出要塞大門,然後他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相信我!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對方的雙目爆發出一陣異彩,他打量著面前這位身形高大的軍人,原來對方已經知曉一切了。

“謝謝您提醒我,請轉告繆拉將軍,我愛功名富貴,可我更愛斯洛文裏亞!”

紅虎的游騎兵指揮官只是笑了笑,然後他便縱馬沖出要塞。

“等等……”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那個被疑為出賣國家的斯洛文裏亞軍官大聲質問。

“能告訴我是哪里被看出破綻了嗎?”

德里拉漢勒緊韁繩扭回頭。

“我和我騎士把方圓十公里的地界全都走遍了!結果什麼都沒發現,你的衛戍部隊一定還在要塞裏!”

高大的騎士向這個妄圖一舉摧毀紅虎的斯洛文裏亞軍官揮了揮手。

“咱們一會兒見……”

對方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但他沒有回應水仙將領的問候,而是吹響了藏在鎧甲裏的警哨。馬拉托爾要塞突然大放光明,從坑道、從掩體、從要塞中的所有建築物中湧出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搶上城頭、關閉吊門,並為堡壘的旗杆換上象徵戰鬥的軍旗。

那名從未背叛祖國的軍官站在敵樓中心,他的面孔像身後的戰士一樣堅定。當濃夜中的地平線被水仙人燃起的燈火完全映紅的時候,他拔出配劍指向籠罩於頂的穹蒼。

“祖國萬歲……”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黎明的時候天就有些陰沉,到了七八點,天上的太陽才露出灰白色的身影。只是一會兒,濃密的雲團又聚集到一起,白色的太陽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兩點雨露,伴隨輕微的東南風,給被鮮血和燥熱折磨一宿的馬拉托爾盆地送去難得的清爽。

要塞就在盆地邊緣的山梁上,在黑沉沉的烏雲底下閃著點點火光。

南側城牆靠近吊門的地段已經完全塌陷,殘牆廢墟上遍佈屍骸、落滿箭矢,走近的人不必仔細觀望,只要聞聞空氣中的味道就能想見一夜的攻防戰有多麼激烈。

水仙騎士團紅虎方面軍總司令繆拉將軍站在要塞中最高大的一座建築物上,他身邊立著一名旗手,火紅色的猛虎水仙旗在天穹地底的陰霾中迎風飛舞。將軍眺望北方,紅虎騎士組成密集的隊型由要塞左側下到山梁底部;在看要塞裏面,格鬥軍團的士兵拋棄了馬匹,他們在逐家逐戶清剿那些始終不願放下武器的斯洛文裏亞人。

之所以稱呼這些殘兵敗將是斯洛文裏亞人,是因為參與要塞巷戰的敵人並不都是軍人,這裏面有附近的農戶,有草原裏的獵人,據說繆拉將軍的一位團長還是被一個女人給刺死的,不過誰知道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天上的細雨並不會過分損毀火炮,紅虎地炮兵戰士給炮車和炮身都添加了雨布,他們使用的是水仙騎士團新近裝備部隊的“DL”(德林制式)8磅炮和6鎊炮,雖說是裝備部隊,可水仙騎士全團也只有繆拉的紅虎擁有心門兩型火炮。而這就是安魯的全部。

按照那位天才地薇姿德林夫人在“國防五年建設綱要”上的發言,一支現代化軍隊的編制應以擲彈兵師和炮兵連隊為基礎,水仙軍統局名下的工坊還無法大規模生產相對精密的火槍,而在拿到世界上最先進的火炮圖紙之後,水仙工匠也只能保證每個星期製造一門,這還得包括殘次品的數目。

繆拉的紅虎沒有裝備火槍,但他知道軍事統治局確實有一批存貨,不過整個騎士團也沒人知道這些存貨落在誰手裏,繆拉只是爭取到了第一批武裝部隊的火炮,儘管108門火炮只夠裝備兩個炮兵連。但為了名號上動聽一些,繆拉就給他的炮兵一個團地編制。事實證明紅虎總司令的小心眼竟然用對了地方,有了團級領導的節制。連隊之間地運作以及炮兵在與整個方面軍協同作戰時發揮的功效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那邊怎麼了?”繆拉伸手一指,他看到要塞中的某個角落騰起一陣猛烈地炮火,然後爆炸現場就陷入一片混亂,訓練有素的紅虎戰士竟然因為某件事情亂糟糟地擠作一團。

一名通訊官惶急地沖上屋頂。但他面上帶著喜悅的顏色。

“報告司令,格鬥軍團所屬二師一大隊俘獲了敵方的指揮官。”

繆拉平淡地點了點頭,他轉向站在身旁的游騎兵師長。

“你跟他打過交道,去看看吧!”

德里拉•漢立正敬禮,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方面軍司令叫住了。繆拉沉吟半晌,最後才對部下說。

“讓他死得像個英雄……”

馬拉托爾防線的指揮官是在中午被吊上要塞敵樓的,不過那時他已闔上眼睛。德里拉漢為了向對方表示尊重便用一個極為俐落地突刺將長劍嵌入這名剛剛認識的朋友的胸口。他的劍在對方的心臟上一觸即走,德里拉堅信這位朋友在離開的時候一點痛苦都沒有。

不過……國破家亡的痛苦並不是心臟落上一劍那麼簡單的事,在這名英勇的戰地指揮官失去生命以後,要塞局部地區的抵抗陸續瓦解,傷痕累累的斯洛文裏亞人放下了武器,但他們沒有向侵略者低頭。

俘虜隊伍在水仙騎士的看管下撤出戰場,他們昂著頭、踏著步,只有傷兵在艱難地互相攙扶。每名俘兵在經過那位指揮官的屍體時都敬過軍禮,樣子好像那位犧牲的統帥仍在指揮戰鬥——無聲的戰鬥。

到了午後,要塞回復往日的寂靜,只有一個地方還充斥混亂的人聲。馬拉托爾大清真寺仍在抵抗,寺院的大阿訇糾集了一群忠誠的信徒,這些信徒是軍人、是過往的商戶、是附近幾座村莊的居民,他們在晨禱告結束的時候便向侵略者遞交了最後通牒,真神的子民們說。

“你們可以征服我們的土地,卻無法征服我們整個民族……”

繆拉在午時兩點一刻徹底不耐煩了,他把軍屬炮兵團整個調了上去,廢墟一般的要塞城區無法展開102(戰時損毀兩6門)火炮,炮兵團長只得命令士兵把火炮從炮車上卸下來,移入清真寺左近的建築。

猛烈的炮擊從兩點半一直進行到三點,巨大的噪音和漫天飛舞的碎石粉末將整個要塞完全罩在一片慘澹的塵霧之中。無事可做的水仙騎士就坐在清真寺附近的建築物上,他們一邊享用遲到的午餐、一邊有說有笑地觀望炮火中消散隕滅的白色大理石建築。

到了四點,水仙騎士從清真寺的殘桓斷壁中清理出六十多具屍體,參與過戰鬥的士兵都來觀望。他們很難接受一直與己方周旋地頑敵只有這麼多。

要塞的挖掘清理工作在紅虎方面軍休整完畢的第三天才宣告結束,這時又傳出一個驚人地消息。這個消息不但令人瞠目結舌、垂頭喪氣、鬥志全消,還令剛剛獲升方面軍總司令的繆拉中將在戰役之初就得到安魯哈啦大本營送來地一個措辭嚴厲的警告處分。

地點還是馬拉托爾大清真寺。再確切一點說是清真寺的地下坑道。

24號下午的炮擊令破損的建築掩埋了坑道地入口,地道中有279人因窒息而全部遇難。這279人裏面只有不到三成的戰鬥人員,其餘多是在此地避難的婦女和兒童……

儘管這是無心之失,但繆拉還是強烈地自責。對待這場慘劇,方面軍的將領又爆發激烈的爭論,一派主張淡化於無形、一切以軍事進度為重;另一派主張大膽面對、給部隊和作戰人員敲響警鐘、避免今後再次出現類似的錯誤。

方面軍司令在仔細思考之後還是接受了第二種觀點。他命令所有小隊長以上級軍官都要參加屍體的清理工作。於是……紅虎騎士沒有急著進軍,反而在當地忙碌起來,他們在面對那些緊緊相擁窒息而死的母子時多少都有些惶恐,不過更多卻是迷惑。對這場戰役的迷惑,對整個戰事的迷惑。

騎士們會問。“我們到底為了什麼?”又或“我們到底是怎麼了?”

神選地戰士不會濫殺無辜,斯洛文裏亞人在某些方面就是無辜的,他們又不是安魯的夙敵,而且水仙郡地老人們在家裏的子弟出門時還曾叮囑。

“斯洛文裏亞人在安魯遇到困難的時候向我們提供過幫助……他們只是走錯了路。而大家長和費戈元帥只是想去糾正他們的錯誤……”

對了!斯洛文裏亞人只是走錯了路!水仙騎士來到友鄰地國土就是為了糾正錯誤!這個說法很快就被全軍所接受,只是他們並不清楚,戰爭並無所謂對錯。當一方以矯正另一方的錯誤發動無義之師的時候,歷史通常會讓第三方擔當另一個糾正錯誤的人,不過當然,第三方必定是針對挑起戰爭的人。

軍靴踏動大理石地磚的聲音清脆悅耳。軍人們的步伐整齊有力。

泰坦帝國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仰首闊步地走在漢密爾頓宮輝煌壯麗的走廊裏,一道道宮門在他面前自動敞開,大隊的近衛軍軍官就跟在這位元帥身後。

終於到了最後一道宮門,當宮廷內侍為軍官團打開大門的時候,內裏便傳來夫人和小姐們的調笑聲。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端坐在她的寶座上,正用戲謔的眼光打量著那些供她取樂、供她滿足虛榮心的貴族女子。

望著門外那些散發著制服誘惑的軍人們,貴婦人的集體笑得更大聲,她們完全不顧這些男人們的臉色。

“您來得正好……”阿萊尼斯向門口招了招手,她沒有離開自己的皇座。

“我們剛剛談到您的小孫子……”

銀狐阿蘭無動於衷,他走進皇帝的大客室,並為身邊的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元帥讓了座。

阿萊尼斯眨了眨眼,她還沒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發生什麼事了?我的丈夫在斯洛文裏亞吃了敗仗?還是他又結婚了?”

婦人們再次發出哄笑,阿蘭元帥挺直逾顯瘦弱的胸膛,他對那位笑得最誇張的宮廷長官夫人只說了一個詞。

“滾……”

阿萊尼斯冷下面孔,她不想讓朋友們以為自己害怕這個銀頭髮的老怪物,可當阿蘭元帥滿臉陰霾地望了過來,帝國女皇卻又把正要出口的挖苦咽回去了。

“只是個玩笑……”一世陛下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受到羞辱的婦人們便由大客室兩側的角門退了出去,只有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在臨走時極盡怨毒地瞪了老元帥一眼,她對眼中的不屑竟然絲毫不加掩飾。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阿萊尼斯邊說邊在皇位上端正身姿。

“作戰部、總參謀部、軍事情報局、總裝備部、預備役司、聯絡處、國防規劃辦公室……帝國的作戰、暗戰、備戰三大系統的負責人都在這兒!近衛軍擴大會議要提前召開了嗎?”

“陛下……”阿蘭苦笑起來。

“既然帝國地作戰、暗戰、備戰三大系統的負責人都在這兒,那麼我們還能為了什麼?”

阿萊尼斯突然緊緊攥住皇椅的扶手。儘管她對軍事一無所知,可對能夠引申到軍事地政治事務卻異常敏感。

“你是說……西方王國聯盟不打算再觀望下午了?”

“是的!不過……這次更糟糕!”近衛軍統帥在點頭地同時不禁望向軍事情報局的副局長大人。

蒂沃利哈德雷中將從軍官佇列中挺身而出,他站開一份紅頭軍報。

“陛下。軍情局所屬德意斯分局在5月21日發回的敵情確認通報上說,德意斯王國軍部署在首都伯恩斯堡週邊的主力集群正在南下途中。與此同時,德意斯SS級地方獨立旅團正在由各個方向向我國瑞爾佔領區的邊境地帶集結……”

“德意斯人?”阿萊尼斯驚訝地呼了出來,自從阿蘭發動“冬季攻勢“之後,又或者說是在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女王加冕之後,德意斯似乎完全蟄伏下來。這個王國突然放棄武力,轉而由正常地外交策略處理國際事務。

“這頭冬眠的猛獸突然蘇醒了?”

“不!”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向女皇陛下搖了搖頭。

“並不是突然蘇醒,而是蓄謀已久!”

“是的陛下!”軍情副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頗為急切地搶過話題。

“德意斯最高統帥部如此大規模、大範圍地調兵遣將並不是羅雷斯堡女王睡醒一覺突發奇想之後就能一躕而就的事情!我局情報分析部門一直都在懷疑,德意斯統帥部一直都在掩飾的那個所謂,基礎國防工程,並不是為了防禦,而是為了進攻!現在看來,他們的舉動多少都能證實……”

“不用急著辯解!”泰坦女皇突然擺了擺手,她近乎苛刻地打斷軍情副局長。

“德意斯這個戰爭狂人又開始發作了,這不關軍情局的事。再說我又不會為一份無法證實的情報追究軍情局的責任。”

蒂沃利哈德雷伯爵訕訕地閉緊嘴巴,女皇陛下猜中了他的心事,並且已經給他難堪了。軍情副軍長就是害怕有人針對那份無法證實地情報製造事端、給他和他身後那位元大人物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阿蘭元帥……你怎麼看?”

阿蘭的胸膛更加高聳。

“陛下!既然德意斯註定會有所行動,那麼我和帝國軍人自然不會讓您和敵人失望!北方集團軍群在這個星期五就會接到全員備戰地最高訓令,而派駐瑞爾佔領區的部隊已經開始後撤,當西方王國聯盟與德意斯站在一線的時候。西方集團軍群會在傳統防禦線上堅守待命,屆時總參謀長魯賓元帥會親自前往戰區主持日常工作……”

魯賓元帥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便朝帝國地主宰者點了點頭,老人那堅定的目光著實令人放心,阿萊尼斯便再次將視線投向近衛軍的領頭人。

“若是真的爆發不可抑制的大規模戰爭,您還是專程前往北方嗎?”

“是的!”阿蘭點頭。

“我是對付德意斯人的專業戶。”

在場的軍人都笑了起來,這令緊張的氣氛稍顯輕鬆。

阿萊尼斯的笑容多少都顯得不是那麼放心,她緊蹙著眉頭。

“難道……任何外交努力也無濟於事嗎?”

阿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抱歉陛下,我對外務部的工作不是很熟悉,可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策動南方集團軍群入侵斯洛文裏亞之前,法蘭王室就已表明立場如若泰坦先期動武,法蘭就會為了整個大陸政治格局的和平穩定放棄中立!他們威脅說,第二次反坦聯盟隨時都可以進行武裝干涉。”

“我知道這件事……”帝國女皇無奈地呻吟一聲,這都是她丈夫惹的禍。

“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對法蘭王國軍在邊境上的異動還是無動於衷嗎?”

阿蘭點了點頭。

“尤金穆布拉利格沒有明確答復軍部的垂詢,倒是南方聯合政府已經議定擴大預備役,並於本月中旬陸續啟動了大城市的城防系統。“

“奧斯卡在想什麼……”阿萊尼斯不耐煩地捧住額頭。這個時候她實在需要丈夫地解釋,可她的奧斯卡還在千里之外做著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過陛下!”銀狐阿蘭那副蒼老地面孔始終帶著強大的自信。

“您大可不必擔心可能存在地南方戰事!南方集團軍群若是單論作戰能力的話本在近衛軍戰鬥序列中排居最末,但他們在近十年內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場戰役。可以說現在的南方軍是近衛軍中最有經驗、最有實力的作戰群體。只要尤金將軍拿出以往剿匪時的勁頭,法蘭人地大規模入侵並不算什麼。”

女皇陛下聞言只得轉向近衛軍外聯部門的負責人。

“為什麼帝國外務部到現在仍沒有得到任何官方通報?哪怕是一個照會也好啊!”

那名負責外聯事務的將軍尷尬地搖了搖頭,他不想說明現下的局勢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雖然西方王國聯盟不宣而戰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但北邊的德意斯人必定會發動一場出其不意的猛攻。

“那就是說……對於三個方面上可能存在的攻勢,我和我的帝國只能默默承受?”

“默默承受?”阿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我地陛下,儘管不懂軍事的人也都知道歷史上從未有過在三線作戰的情況下仍能取得勝利地戰例。但作為一名泰坦軍人,我可以自豪地向您宣稱,帝國已經做好抗擊侵略者的一切準備,您需要做的只是祝福我們!”

女皇陛下祝福了到場的軍人,她希望近衛軍統帥能將自己地祝福傳達給每一個名為國而戰的士兵,阿蘭確實這樣做了,他在回到辦公室之後就起草了《801第二次衛國戰爭告全軍書》

打發掉說不清頭腦發昏還是精明過頭的軍人們,阿萊尼斯不禁想了又想,面對從未出現於史籍上的三面作戰,近衛軍真的就能打贏嗎?泰坦女皇不懂軍事。可她對政治事務的嗅覺比獵犬還要靈敏。

如果三線作戰成為定局,那麼敵人只要瓦解其中的一線就可以無驚無險地進入泰坦內地,直搗都林斯大平原和位居其中的帝國首都。那樣一來……其餘的兩方防線也會迅速崩潰。到最後,莫瑞塞特王朝或許安然無恙,但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就要做一回千古罪人,她會被不友好的西方人從皇座上扯下來。然後被打發到某一座年久失修的冷宮度過餘生……

“不過……真的會這樣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打量著同一份軍報,但他的幕僚似乎想得更多。

“是的殿下!八九不離十!”格萊恩阿爾普勒老侯爵咧口一笑便露出一副年輕人見了都要羡慕的小白牙。

“您曾在德意斯逗留一段時間,對德意斯人和這個王國的實權人物都該有些瞭解,您覺得我的猜測一點根據都沒有嗎?”

奧斯卡輕輕搖頭,按照格萊恩阿爾普勒的說法,德意斯人若是真的想與泰坦打一場大戰,那麼目前的北方集團軍群絕對不是傾入全力的德意斯王國軍的對手!

“不該是這樣!”奧斯卡還是無法輕信這件事。

“若是在陽,年以前,北方集團軍群的確不是德意斯人的對手,但現下的北方集團軍群吸收了從前三巨頭的家族武裝,特別是傑布倫家族聞名於世的重裝步兵……”

“您說的都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阿爾普勒侯爵近乎粗魯地打斷了親王殿下的話。

“阿蘭元帥為什麼撇開正面之敵,屢次三番的和德意斯人作對,就是因為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北方軍擋不住德意斯人的大舉進攻!”

奧斯卡倒是有些驚訝。

“不會吧?按照銀狐的作風,對德意斯人若是註定打敗仗的話,他就會把我調去北方前線主持這場必敗無疑的戰爭。”

老侯爵搖了搖頭。

“阿蘭才不會這樣做!因為世人都知道北方軍的孱弱,都知道泰坦帝國的北部邊疆是最薄弱的防禦環節。阿蘭到哪里不是打勝仗,而是為了告訴整個世界——近衛軍統帥就是那個創造奇跡的人!”

“為什麼?”奧斯卡瞪大眼睛。

“阿蘭可不是自戀狂。我可沒見他犯過這個臭毛病。”

“阿蘭的確不是自戀狂!”阿爾普勒邊說邊點了點頭。

“但我們地近衛軍統帥卻是一個比世界上所有軍人都驕傲的軍人……”

奧斯卡想說這並不代表什麼,阿蘭的驕傲也是有恃無恐。但坐在他身邊地薩沙伊已經不耐煩地撞了一下丈夫的胳臂,安魯主母擰著眉頭。

她惱火地對愛人說。

“新娘來了,拜託你讓我地耳朵清淨一會兒!”

奧斯卡只得聽話地閉上嘴巴,他隨著妻子一同起立,面向教堂大門的方向不斷鼓掌。陽光隨著大門的敞開一湧而入。教堂敲響尖頂上的銅鐘,牧師終於示意手足無措的新郎調轉頭,來自英格斯特地黃金單身漢便惶急地扭轉身,然後他就迷失在未婚妻的美貌和昂揚的喜悅之中。

巨大的管風琴奏起婚禮上常用的唱詩彌撒曲,不過觀眾的歡呼和炙烈的掌聲完全掩蓋了音樂。從陽光佈設的天堂緩緩走入塵世的天使,一身白色絲制婚紗的伊利莎白凱切就是給人這種感覺。

她戴著點綴碎鑽地面紗,儀態萬千地走過迎接她的人群,儘管夫家的席位要比養父這方少了許多,但她地丈夫仍算體貼。英格王子不但請來王室代表和派駐泰坦的大使、領事,還邀請了當地數一數二的英籍貴族和大商人。

隔著一道面紗。人們看不到女高音歌唱家的表情,但作為伴娘地翠尼蒂小姐卻能體悟到新娘的心情。伊利莎白死死抓著翠尼蒂的手,就像即將溺斃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強勁的力道差點令翠尼蒂大聲喊疼。

在新娘就位之後,奧斯卡便站了起來,他走到伊利莎白麵前,將養女的手臂交給滿臉期待的威廉王子。伊利莎白看到的奧斯卡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她張了張口,但誰都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

牧師按部就班地主持婚禮,當最終宣佈莫瑞塞特王朝的一位外室公主與一位英格王子已經結為夫妻的時候,威廉就掀起妻子的面紗,但伊利莎白卻猶豫地擋住丈夫的嘴唇,她輕輕說。

“謝謝……謝謝……”

聰明的英格王子下意識地望瞭望身後,他看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沖自己的妻子點了點頭。

新娘與新郎終於吻在一起,人們再也不必吝惜手裏的鮮花,由那些崇拜伊利莎白的年輕人帶頭,整個教堂都沸騰起來,無數歡笑著的面孔簇擁著新人走過甬道,走出大門。就在登上丈夫的馬車時,伊利莎白突然向藏在人群裏的奧斯卡促狹地笑了笑,然後她便背轉身體,朝養父的方向拋去新娘的花束。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男人,他值得擁有新娘的祝福。

尖叫著的未婚小姐們瘋狂地撲向鮮花,但被簇擁著親王殿下的護衛阻在外面,望著不偏不倚落在自己手裏的花簇,奧斯卡湧起一陣苦笑,他都幹了些什麼?

曾經的小小姐面色不郁地搶過丈夫手裏的鮮花,她大力敲打了一下奧斯卡的額頭。

“這不算是神明的祝福!”

親王殿下身邊的亞寧切爾曼將軍也輕佻地笑了笑。

“您看啊!主母大人想阻止您再婚!”

奧斯卡猛地瞪了一眼自作聰明的軍情南方分局長,亞寧切爾曼就訕訕地別開頭。

帝國親王從熱鬧的婚宴上脫身而出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在剛剛,被灌得醉醺醺的威廉王子跳上長方桌,他大聲向到會的賓客宣佈,他就是要做父親的人了。

奧斯卡只要想到這件事就覺得窩囊,之前那一次,奧帕瑞拉的那個男孩子倒是可以不去計較,因為……若是挑明當時的狀況,對德意斯女王和一位泰坦親王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事,可現在呢?

伊利莎白算什麼?那個孩子算什麼?

按照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的說法,對一位帝王來說,世間的人和物都是帝王的工具,現在看來也包括骨肉,要不然怎麼會有政治婚姻或是人質、兄弟相殘這種說法呢?

一位英格王子與一位泰坦外室公主的婚姻就是一個政治符號。象徵大陸上的老牌強國與大洋上地新興霸主結成了一種不算多麼鞏固卻又極有效益的利益同盟。法蘭人將為此坐立不安,荷茵蘭人將為此徹夜輾轉!

這場婚姻無疑是成功的!泰坦在西方王國聯盟地鏈條上打開一條直徑極為寬大的缺口,當法蘭人想要在王國北方發動針對泰坦人地攻勢時。他們還要防備英格人的遠洋艦隊由直布羅佗海峽長驅直入,開闢王國的第二戰場。這樣一來,腹背受敵人的法蘭不會比陷入三面圍攻的泰坦好過多少。尚未獲得正統王權地法蘭攝政王就得敵人坐下來談判,到時候的討價還價會比第一次更加辛苦。

至於荷茵蘭人……他們多半與西葡斯人是一個心態。在海上貿易還沒有盛行於世的時候。荷茵蘭人和西葡斯人已經開展探索,是他們最先確立穩定的海上貿易通道,然後再由後來居上的英格人野蠻地搶佔。

所以說,荷茵蘭人害怕的只是日益發展壯大的英格斯特奪走餐盤裏的最後一塊肉。若是那樣的話——解決泰坦倒在其次,應該先與英格達成互不侵犯的協定。至少能讓英格人做出一定地保證。

現在,英格斯特正與泰坦和西葡斯一道瓜分斯洛文裏亞的海疆,法蘭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因為他不會容忍家門之外有英格人的戰艦往返穿梭。

而荷茵蘭,這個王國地現實統治者偏偏是盧塞七世。他似乎並未從第一次反坦聯盟的慘然收場吸取教訓,他沒有取得英格人的信任,也不怎麼在乎可能存在的新一輪海洋爭霸戰。他迫切地想要回到泰坦,在摔倒地地方爬起來。這種精神雖然值得發揚,但他的好大喜功和自私自利卻又不被人看好,所以法蘭攝政王便把荷茵蘭國王排除出第二次反坦聯盟的武力領導層。他們只是命其提供足夠數目的軍隊就行了。

盧塞七世自然對這種安排極為憤怒,那種感覺就像他的肛門受到侵犯一樣難受。於是荷茵蘭國王便開始扯法蘭人的後腿,先是拿不出足夠的兵員。接著又是沒有足夠的資金投入戰爭,最後是身體抱恙、病入膏肓,直到法蘭人把投入泰坦西部邊境的進攻集群一分為二、將其中一部交由盧塞七世指揮之後,一切才開始進入正軌。但這時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在斯洛文裏亞取得了最初的也是最重大的戰略成果。一旦那位被俘的國王真的在羅曼教廷進行懺悔,那麼西方王國聯盟對泰坦的武力干涉就顯得多餘了既然人家的國王都承認了錯誤,外人就該吃飽了撐的為他抱不平嗎?

究其一點,如果泰坦不去打海洋的主意,第二次反坦聯盟會不會現於歷史還真是一個未知之數。進入教曆八世,西方君主國都把視線投入一本萬利的海外貿易,而其中最吸引人的不是名正言順的巧取豪奪,而是大片無主之地的歸屬。

殖民地這個概念似乎是由英格人最早提出來的,這雖然比上一代的西葡斯人不由分說地武裝佔領文明一些,但本質是一樣的。

既然大陸上的政治版圖和國別版圖已經異常深刻,那麼對海外殖民地的爭奪就提上日程,法蘭人與英格人的百年戰爭只是兩個王朝之間的歷史怨隙,放到當代,能令這兩名水手擰打在一起的根本原因只是一片足以停船的灘頭。不過當然……這片灘頭可以是一個小小的港口,也可以是一片面積相當於幾十個英格斯特的大陸。

但不管怎麼說,西方王國聯盟還是在一個問題上達成一致……若是讓巨人一般的泰坦介入海上事務,那麼這個老牌強國還敢再強到什麼地步?

所以……先解決泰坦!徹底擊潰世界上歷史最悠久、數量最龐大的武力集團!

基於這件事的性質,在教曆801年第一季度,或者說是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顧各國的顏面和現實利益悍然出兵斯洛文裏亞的時候,西方王國聯盟各大王室的政客就開始秘密地奔走,他們在糾集力量,在商議討伐一個龐然大物的具體步驟。

在這裏,即便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要承認,他和他的幕僚還是低估了一個人——威典國王裏約裏耶姆一世對第二次反坦聯盟竟然舉雙手表示贊同。

威典人似乎打算放棄深入安納托利亞大平原的金雀花騎士團。他們為即將出兵地反坦聯盟軍準備了一個十九萬人組成的龐大集群。而裏約裏耶姆一世則在五月中旬公開表示,對出走的泰坦帝國皇后羅琳凱特•卡其阿諾•莫瑞塞特提供政治庇護。

這個驚人地消息比德意斯方面的軍報晚兩天傳抵都林,我們從首都報章混亂地修辭和語焉不詳的評論上就能看出泰坦人在看待這件事時是多麼的驚疑不定!皇室書記處派發的官方邸報上不是說三世陛下的皇后隱居修道院、潛心服侍光明神去了嗎?那麼威典人地國王是在發什麼夢?

謊言一旦揭穿。隨之而來的後果自然是空前的。都林城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謠言,有人說當今皇帝為了謀取帝位謀殺了父親、逼走了母親;有人說當今皇帝為了鞏固集權勒令皇后出走;至於其他那些被人鼓吹的天花亂綴的流言我們自然不必一一細說。但帝國的女皇陛下心裏清楚,她的王朝和屁股底下那把黃金椅子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脆弱。

毫無疑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裏約裏耶姆一世的評價是正確的,這位國王清醒得可怕!他準確地把握到令泰坦皇室陷入完全被動地砝碼,只要合理運用這個砝碼,西方王國聯盟就可以把干涉泰坦入侵斯洛文裏亞的戰爭上升為解決莫瑞塞特皇室歸屬問題的王朝戰爭!

儘管同樣是戰爭。但前者地意義可有可無,立論也不是很充分;而後者,應該說威典國王擊中了阿萊尼斯一世的軟肋。只要泰坦女皇坐實虐待生母、謀殺兄長、以非法手段謀奪順位繼承權的罪名,另外兩位遠嫁國外的泰坦公主就有機會攜著丈夫入主帝國。不過當然……發生這種事地前提是西方王國聯盟的大軍攻佔泰坦首都,然後他們才能進行下一階段的運作。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雖然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他沒有心情與自己的幕僚們深入探討這件事的實際操作性。八十萬近衛軍不是擺設,銀狐阿蘭和執教多年的魯賓元帥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孩童。不管西方王國聯盟怎樣折騰,泰坦親王還是堅定地認為三方防線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就拿南方五大軍區轄下的地域來說,法蘭人若是越境發動進攻,其重心必然是阿卑西斯山西北麓的勃特恩省。而進攻的終點必然是南方五省的首府維耶羅那。按照奧斯涅親王在最終確立燈塔計畫時的部署。

勃特恩省和維耶羅那地區的防務將由整個南方集團軍群協作完成。

在維耶羅那直抵法坦邊境二百公里的防禦路線上,近衛軍經營著十個大小不等的要塞和兵營,還有以奧斯特裏茨鎮為中心的維耶羅那週邊防禦圈。近衛軍第五軍區在收縮防守之後會全部集中在這片直徑二十九公里的預定決戰場地,到時候,曾經的南疆大力神就會試試法蘭人的骨頭會不會是炭做的。

不過……奧斯涅親王還是有擔心的事情,威典人搬出羅琳凱特皇后這件老古董已經給他敲響警鐘。之前他沒有深入思考並不代表他從來沒有想過,所謂“斬草不除根”的後果是有歷史明證的。

在英格王子的婚禮過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委派軍情南方副局長分別與英格斯特海洋測量局和西葡斯埃塔的頭面人物進行秘密磋商。本著“斬草要除根”的精神,奧斯涅親王要求英格人必須交出泰坦前國務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無論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而西葡斯埃塔,南方軍情分局將派出得力特工與埃塔一道展開秘密行動,將被阿爾法三世陛下流放海外的海格力斯家族嫡系成員悉數暗殺,這項暗殺令上的名單還包括曾經顯赫一時的鉅賈波索特家族、多名隱居國外從事反坦活動的民權人事……

總之,當這份臭名卓著的黑名單最終問世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滿意地發現,所有能夠威脅到他的人全在名單上了。於是,泰坦親王就攜著妻子離開維耶羅那,他們一路暢遊,就像這個世界太平又安樂。

按照計畫,奧斯卡要在博多加省首府帕爾瑪利亞會見被俘的斯洛文裏亞國王,在達成協定之後要押解這位元國王遠赴羅曼聖城。除此之外奧斯卡又有些不放心,他的進攻部隊還未達成即定戰略目標,他允諾給南方政府的黃金也未得手,不過……他總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件事情,而且正是這件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的事情令他感到心驚肉跳,就像遠在德意斯時的亡命旅途。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