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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第282章
第三十四集 第三章

教歷803年2月7日,意利亞儲君西奧多,曼驁埃爾王子在他的日記裡寫到——從一般角度來說,也許我對泰坦這個國家所知甚少。我說不出它的氣候、算不出它出產穀物的價值:我對它的政治也不是很感興趣:多數時候,我只在乎那個被冠以神聖之名的泰坦小子會不會給我的妹妹足夠的幸福。

意利亞儲君對泰坦帝國的正式友好訪問始於,月中旬,他帶來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和現金——名義上是曼駕埃爾國王無私地向盟友贈予數額龐大的無償捐助,實際上……天底下的政客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西奧多王儲殿下是在給自己的上位積蓄資本,只要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他撐腰,就連一向對這位儲君恨之入骨的最高教廷也要在意利亞新王的加冕典禮上擺出一副好看的面孔。

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殿下在維耶羅那上岸後的第一個深刻印象就是——好傢伙!一片廢墟、欣欣向榮!應該說一片廢墟和欣欣向榮表達的完全是兩種對立的態度:

一片廢墟來自802年的一場世所罕見的慘烈戰爭,如今的城市滿目瘡痍,斷壁殘垣橫陳百里,曾經象徵財富與權貴的「碎夢石」大道真的變成亂石灘,曾經代表繁華富庶的河岸長街竟還遺留著土壘和戰壕。

曼駕埃爾王子殿下棄船登岸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禱,他在胸口劃,著十字,嘴上唸唸有詞。維耶羅那的慘狀令他深有感觸,即使在一片廢墟中遇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欣欣向榮地景象,他還是打心眼裡畏懼戰爭。但事先說明一下,意利亞儲君的性格並不軟弱。

欣欣向榮來自那些返回故里重建家園的人們。戰爭結束,四處逃難地平民和貴族陸續返回飽經苦難的音樂之都,許多人都不在了,熟悉地故居也不見了,可維耶羅那人始終是樂觀的、勇敢的。即使只在家裡的廢墟中找到一口鍋,人們依然開心地笑著。

城市是廢墟,也是一個巨大的工地,意利亞王室訪問團地到來正好趕上一月中最繁忙的工期,穿著黃衫(為帝國無償服勞役的窮苦人)的民夫推著獨輪小車在城市中的各個角落螞蟻一樣地往返奔走,他們負責政府設施和公共建設:套著藍棉襖、打著軍旗的工人分明來自近衛軍的建設兵團,他們像作戰一樣喊著號子,一面建造新的軍用設施,一面忙著加固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第五軍區司令部。

第五軍區司令部設在距離森羅萬宮不遠的查美濃街,部門院落佔去了整條街道左側地街區。這裡的馬路已由施工部門鋪好了軌道和馬車道,各種建築材料像填鴨一樣塞進城堡型建築的吊門,在吊門裡地廣場上堆積成山。看樣子工程還在起步階段。

除了混亂的施工現場和隨處可見的戰爭遺跡,維耶羅那市中心還有最為觸目驚心的東西!在一些難得留存下來地建築物的外牆上,舉目皆是貼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尋人啟示,父親尋找子女、姐妹尋找兄弟。孤苦無依的人們似乎不願承認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他們用血書、用墨水、用紙筆,用一切可能獲得慰藉獲得希望的法子努力尋找繼續生存下去的意義。

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在第五軍區司令部大門前的告示板上又遇到了泰坦父母和妻子兒女留給當兵的兒子、丈夫、父親的隻言片語:

「我的丈夫……XX中士,失蹤人員是什麼意思?」

「給孩子他爹……快回家,豬崽子都在等著你!」

「給XX軍XX師XX步兵團XX上士,我兒!家裡的XX生了個男孩,你有個兒子……」

「XXX,我的愛,家園已經毀於一旦,如果你一直緲無音信,我就去冥河那端找你……」

在密密麻麻的紙片旁邊,第五戰區司令部豎起一排寬兩米、長近十多米的巨幅黑幕,幕布上寫滿犧牲將士的名字……戰爭已經結束很久,此時只有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跪在簡易墓碑前,她嘴裡唸唸有詞,用顫抖的手指一會兒刮一下這裡,一會兒蹭一下那裡,墨水書寫的字跡極有可能被她抹去。

門口的衛兵終於有些不耐煩,兩名上士不客氣地把老婦人丟到街道的另一邊,這個舉動惹得過往的市民對著士兵們吐口水,熟悉老人的鄰居還在嘴裡叫罵:「幹嘛跟一個瘋子過不去?那上面有她三個兒子的名字,幹嘛跟英雄的母親過不去?」

曼駕埃爾王子從混亂的街道上收回視線,他的車駕終於搶在一大堆建材之前闖進第五軍區司令部的大門,不過他可沒有指望泰坦官方的歡迎儀式,維耶羅那的官員都是大忙人,特別是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

從一開始意利亞王子就對艱守維耶羅那一年之久的第五戰區司令充滿好奇,他知道對方早在七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英雄,還知道缺條胳膊又在二次大戰裡壞了一隻眼的阿貝西亞將軍有個綽號叫做「鐵壁」

與「鐵壁將軍」的會面持續了五分鐘,雙方只是客氣一番而已,於軍政事務未有涉及。儘管意利亞王子不是十分滿意,但他也沒有那種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會發脾氣的壞毛病,他再也打擾任何一位泰坦官員,只是聯繫了南方政府的一位侍從官,並在這位侍從官的引領下於當天傍晚就離開了維耶羅那,趕赴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約會。

天還沒有完全透亮,在馬車中醒來,身在異國他鄉的王子殿下注意到泰坦的第二個特點……不是被夜鶯叫醒,而是被一大隊吵雜的近衛軍騎兵破壞了飽睡地心情。

這個國家的第二個特點極不易分析,泰坦人有世界上最開放最發達的哲學美學。這表明這是一個崇尚理性地民族,可就是這個理性的民族在遭遇突發狀況地時候會猛然陷入全民性的歇斯底里!

懸掛意利亞曼駕埃爾王旗的龐大車隊在凌晨時分路過一個偏僻寧靜的小鎮,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小鎮「醒著」若是說得更確切一點。

小鎮是被一陣淒厲的警哨給驚醒!泰坦民眾似乎仍然無法拋去戰爭地記憶,守夜的預備役士兵在見到一支來歷不明、掛著外國軍旗的武裝車隊時,下意識地叫醒了鎮上的居民。

在混亂的呼喊和警哨的尖嘯聲中,女人孩子紛紛躲進地窖,男人們迅速聚集到一起。這些同仇敵愾的泰坦人甚至沒有過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是聽說……外國人!一夥武裝起來的外國人就在距離他們的家園不足二里地的國道附近。

這個說法足夠鎮上地長者燃起儲備在教堂鐘樓裡的狼糞,星星光火和沖天的濃煙在黎明前夕向駐紮在附近地近衛軍送去了家園遭遇襲擊的消息!

跟隨王室訪問團的侍衛隊長是一名一絲不芶的聖殿騎士(為頂級王室成員服役地騎士也有資格受到教廷的冊封)這位上校並不知道前面那個顯然是驚慌失措的村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得命令車隊停止前進。

近衛軍來得很快,是當天值夜勤的快速反應部隊,這些真正打過仗、殺過人的老兵在戰爭結束之後都被派遣到鞏固地方治安的快速部隊,他們是一夥勇猛的武士、最精銳的泰坦騎兵。

就在初生的朝陽剛剛吐露紅霞的時候,沒有猶豫、沒有呵斥、沒有盤問,甚至連招呼也不打。由三百名騎士組成的騎兵大隊對意利亞王室訪問團完成了包圍。

「放下武器,放落軍旗,車上的人。不管你是誰,老老實實呆著別動,我的士兵要搜查你的……」

「等等!等等!你們這伙神經病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意利亞王子緊抿著嘴,是那位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侍從官用尖利的嗓子和難聽的口音大聲叫罵起來。

「這是帝國的客人。曼驁埃爾王室訪問團!你們沒有權利截留友好鄰邦的車隊!」

領頭的騎兵長官是一名年輕的上尉,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大聲叫嚷的侍從官:「你又是誰?」

「保羅,傑沃克!帝國子爵,近衛軍少校!」

「不穿制服的少校?」騎兵上尉輕佻地嘟囔了一聲,他的眼光飽含譏諷和蔑視。在泰坦,那些蒙受祖蔭獲得軍職和封賞的貴族公子哥是不被允許穿戴正規制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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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沃克子爵真的有些惱火,他想揪住對方的領子,奈何騎兵上尉把這個舉動理解為針對泰坦近衛軍的襲擊。

「拔劍!時刻準備採取武力!」

一向爭強好勝的保羅,傑沃克自然不會甘於受制一個小小的騎兵上尉,他捲起兩條袖子,又掖出一把裝飾性較強的刺劍:

「決鬥嗎?這是兩個男人的事!叫你的士兵都滾開,免得濺了他們一身血!」

騎兵上尉還是面無表情,「停車檢查,這是例行公事!」

傑沃克子爵似乎還想繼續爭執下去,被驚擾了好夢的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已經徹底不耐煩,他從車廂的暗閣裡取出了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簽發的境內通行證明。

「看在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的手令和一位儲君的份兒上,請您放行!」

騎兵上尉將信將疑地從王子手裡接過通關文書,他仔細地端詳一陣,最後才必恭必敬地把文書還給意利亞儲君,並向對方致以莊重的軍禮:

「實在抱歉王子殿下!我的部隊並沒有得到通知,我敢肯定這一地區所有的駐防軍都不清楚您的大駕光臨!」

「你是什麼意思?」保羅·傑沃克又用細嗓子尖叫起來,「難道我們還會被莫名其妙地攔下來?我告訴你!儲君殿下是在趕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訂立的約會,你……」

「我有義務護送意利亞王室訪問團一行!」騎兵上尉異常乾脆地堵上傑沃克子爵的嘴巴,他轉向車內地王子。「儲君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西奧多點了點頭,若是讓他說實話,他喜歡面前這位騎兵上尉對待工作的態度。「不管你是誰,停車檢查!」泰坦近衛軍能夠戰勝強大地敵人並不是偶然的。無論是軍人還是普通地臣民,在對抗侵犯時的歇斯底里可以被輕易地轉化為高效的動力和崇高的使命感,作為地道的羅曼人,意利亞王子不得不承認,泰坦人才是真正繼承了古羅曼武士衣缽地民族集體。即使他們的血統與羅曼人並無直接聯繫。

車隊很快就重新上路了,那位製造麻煩的上尉最先馳進小鎮,鎮上的居民終於放下一顆心!沒有了敵視,高壯的南方大漢就在道路兩旁傻呵呵地笑著,他們紛紛向帝國的訪客脫帽致意。

在西奧多曼駕埃爾看來,泰坦男人的歇斯底里只表現在對待仇敵的時候,就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對這位聖英雄王的所作所為有過極為深刻的認識,這似乎是泰坦男性地通病,他們在自家的庭院裡會是好丈夫、好父親。在花園和莊稼裡就是好園丁、好把式,可一談到敵人,看看那些鎮民的淳樸地笑容。他們手裡還拿著鐮刀和鋤頭,他們自然不會用這些傢伙來歡迎客人,那是對付敵人時的武器。

經過一段小插曲,曼駕埃爾王儲殿下再也沒有理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保羅·傑沃克子爵。不過他已經聽說這位子爵大人竟然與他的妹夫私交甚密,他不明白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什麼會與一個只會阿諛逢迎地窩囊廢交朋友,所以他一直閉著嘴,盡量不和南方哪個政府派給他的侍從官多做交談,但這樣一來就使傑沃克子爵還恨在心。

路程還算順利,沿著國道往東北方向走上一星期就可以到達央昂,泰坦中部最著名的岔路口之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在那裡。

意利亞王子並沒有太多和泰坦地方上的達官貴人進行親密接觸的機會,他喜歡把自己關在馬車裡寫日記,按照他的話說,在羅曼宮廷對付各種面孔的生活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他對旅途沒有什麼特殊要求,只為片刻安靜。

安靜的時候最適合寫日記,曼駕埃爾在日記中寫到:泰坦的第三個特點就是大!在維耶羅那和國道周邊的莊園市鎮走馬觀花地看一看,這一點就一目瞭然了!

也許是這個帝國的疆土和人口決定了泰坦人的意識以大為美!維耶羅那有已知的世界上最宏大的城市供水系統、最大的歌劇院、最大的交響樂隊、最大的金融市場、最大的黑市;田園之間有大得像山一樣高的水車、大得像宮殿建築群一樣密集的作坊、大得不似人力可及的防護堤壩、大得完全遮蔽了地平線的集群軍!

在一個下過雪的早晨,訪問團遇到兩支正在由不久之前的戰爭區域向原駐防地調動的步兵縱隊,由於和平已經降臨大地,雄姿英發的步兵隊伍就沒有在祖國的土地上炫耀他們的戰鬥旗——士兵們一直認為,那應是向侵略者復仇時的事。

本著泰坦軍人對國家和使命的責任心,訪問團照例得到截留盤問的待遇,不過這次要比上一趟順利一些,地方駐軍都已得到軍區司令部發來的消息,意利亞王室的護衛部隊在和神情嚴肅的泰坦軍人打過招呼之後便被放行。

「大!大得離譜!」即便有心研究戰史,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也對軍旅的概念不甚清晰,在他面前的是兩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口中的「決戰單位」三萬人一個縱隊,兩個縱隊就是六萬人,六萬名步兵踩著地上的薄雪,在國道路基兩側昂首闊步地行軍。

意利亞儲君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泰坦人喜歡大,大的決戰、大的軍團、大的聲勢豪壯的集體行動,但大就意味著混亂和麻煩,可泰坦人的大卻體現出一種非大的、謹小慎微的井然秩序。

六萬人同時行軍只有一個聲音,軍靴踩踏雪地的聲音!這種情景是曼驁埃爾王子做夢也沒有見到過的,他曾經把百萬大軍對壘的卡爾查克特戰役理解為兩窩螞蟻地角力,可在看到行進中的兩支泰坦步兵縱隊之後。他對自己的孤陋和淺薄又有了新地認識。

一度,意利亞王儲簡單地認為——泰坦這個國家似乎想以其令人敬畏的巨大,來脅迫別人認可其力量。現在看來。大並不是泰坦擁有這種力量地根本原因。

狀似一眼望不到邊的步兵隊伍突然不耐煩地唱起軍歌,冬日的靜謐立刻宣告破滅。嘹亮的歌聲吸引了許多臨近村莊的女孩子和小孩子,少女們穿著厚厚地冬衣,但刻意低敞領口,唱著軍歌的小伙子們的視線就在年輕、飽滿、巨大的乳房上留連,然後唱得更加賣力。

西大陸疆域最廣大的國家、軍事力量最強大的國家、社會動力、人口動力和生產動力最巨大的國家!有怎樣的大是泰坦不曾領會的?但是……

「到底是什麼促使泰坦以其令人歎服的大戰勝了他地敵人?」西奧多最終還是在日記上留下這個問題。一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注定是一位國王,他想為自己的國家尋求一個楷模,但泰坦並不適合,因為泰坦所有地東西都大得過分,這給人以深刻的卻不是好的印象。在看到那兩支規模巨大、精神壯大、聲勢浩大的戰鬥部隊時,意利亞儲君地這種認識更為具體,他始終覺得,泰坦的「大」隱藏著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怖之源!總有那麼一天,泰坦會為了「大」而失去理智。

一路走來,意利亞王室訪問團一行錯過了一年中的最佳時節。也就錯過了勃特恩省最為壯美的田園景致,不過在車隊停歇的地方,見獵心喜的西奧多公子還是領略了泰坦的美麗和古羅曼武士留存在這個民族血脈裡的、歷經千年依然旺盛的鬥志。

基諾斯特拉斯省的位置在泰坦疆域內稍稍偏向東南。在數個世紀以來一直沒有受到戰亂的波及,因此,造型古舊的鄉村別墅和好似神話中的古堡沿著道路一直鋪開,或是覆蓋白雪、或是掩著高大的樹林。在歷史和歲月的長河中靜靜地守侯往來的客旅。

聞訊而來的基諾斯特拉斯貴族得到了謁見意利亞王儲的機會,當即便由一位極有號召力的伯爵大人牽頭,在王儲和隨行人員的休息日,熱情的貴族們要舉辦一場最為傳統的泰坦式獵會!

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的日記對這場獵會有著極為細緻的描述,時間是在2月14日,情人節!到會的泰坦貴族大多帶著妻子和女兒,傳統的獵會不但是男人們比拚雄性魅力的節日,也是女人們相聚成趣的日子。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們披掛著各式各樣的皮革毛裘,這是重要的社交活動,每年她們都會花很大的心思和大量的錢財用於比拚美麗,其實她們已經很美麗了!法蘭的香水、北海的鯨油、名師設計的全套禮服、刻著工匠姓名的珠寶首飾,泰坦帝國似乎只有貴族女性在表現力上與年輕的儲君最為熟悉的意利亞別無二致,但泰坦女性似乎不在意創新,她們只是一味地追逐羅曼和巴厘的風氣。

獵會在禱告和彌撒結束之後正式開始,作為一個泰坦貴族,你可以沒有一件專門在茶時穿戴的所謂的「茶服」(英格貴族的壞毛病)但若是連一件獵裝都沒有,那麼你作為貴族的身份就會受到懷疑。

以組織這次獵會的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為例,從他小的時候開始,隨著年齡和體態的變換,他的獵裝便會不斷翻新,首先這表明他的家庭足夠富裕:其次說明他的家庭十分重視對男孩子進行傳統教育;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一個家庭對獵裝的重視程度直接反映這個家庭在社交領域和上流社會中的地位。擁有過多套獵裝的貴族,您甚至無須懷疑,他的姓氏一定屬於一個倍受尊敬、倍受矚目的世家大族,他的出身就和獵裝上的古文字符一樣高貴。

據說這位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是泰坦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身邊最炙手可熱的侍臣之一,一個地道的基諾斯特拉斯貴族,他的家庭在當地和首都都有很大的影響力,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本來是打算與這位伯爵好好相處。但他在和埃弗內羅畢伯爵地閒談中發覺,對方有著很深的軍情背景,已經感知到危險信號的儲君殿下立即就打消了和這位泰坦伯爵交朋友地念頭!在曼駕埃爾王子排出的拒絕往來戶地名單上。

泰坦軍情局一直位列前茅。

經過一上午的準備,正午時分。穿戴整齊的貴族們列隊進入圍場,他們就像祖先一樣擎弓握箭,還打著一面狩獵女神的旗幟。

這處圍場在基諾斯特拉斯省非常有名,夏季開放期能夠獵得狐狸、野豬、花鹿,運氣好的還能獵得稀有地狼椎。在秋冬季節,圍場裡會迎來數萬隻候鳥,大雁、水鴨,天鵝,這些候鳥又吸引了一些兇猛的食肉動物,著名的有泰坦森林狼和基諾斯特拉斯山獅,能夠獵得這兩種猛獸的人都被看作是真正的勇士。

在冬天的林地中穿行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好在王子一行人收穫頗豐,也許是光明神的照拂,一向對箭術不是十分在行的意利亞王儲竟然奇跡般地射瞎了一隻森林狼的眼睛。看著狼屍上那支標記了自己姓氏地弓箭,西奧多·曼駕埃爾簡直欣喜若狂!

曾幾何時,泰坦的貴族女子可不是現在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她們和德意斯女人很相像,在男子外出地時候,她們負責家裡的生計,每個都是廚房和狩獵場上的好手。那些獵物都由她們錄皮去內臟,在男人們回營的時候就會喝到鮮美地肉湯。

現在自然沒有哪位貴族女士會做這種極煞風景的事,專職為獵場服務的僕人井井有條地搭理一切,不管是皮毛還是鳥羽,所有的獵物都被分配到夫人和小姐們的名下,不過前提是她們的男人或者家長必須收穫頗豐。

天色漸晚,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仍未盡興,他和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並騎穿梭於圍場,直到營地方向傳來三聲長號的嗚鳴。

意利亞王儲並不是個貪玩的人,他在聽到催促獵手回營的號音之後便踏上歸途,這一天他過得很開心,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也是因由心情大好,所以他在日記寫到:

「人們普遍錯誤地以為,光臨泰坦的來訪者總是被稱作陌生人,可從來沒有人稱呼我是陌生人。這裡的人都會熱情地叫我『王子殿下』,有幾位大膽但不輕佻的小姐甚至直呼我的名字,這在貴族圈裡很難解釋,但我確實被她們的熱情所打動。」

愉快的一天就這樣結束了,在當地的一位男爵官邸,意利亞王儲早早就洗過熱水澡,換了睡衣,就在他要上床的時候,一位風塵僕僕的近衛軍軍官突然闖進男爵家的大門,他對此地的主人耳語一陣,男爵大驚失色之下就帶著家裡的老老少少登上馬車,據說是到另外的別墅過夜。

西奧多對官邸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倒是他的護衛騎士異常緊張地打起精神。在羅曼王廷,一直有傳言教宗陛下會利用一切手段阻止新王加冕,在泰坦帝國荒郊野外中的一處小莊園,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來自意利亞的聖騎士膽顫心驚地挨到十二點,不好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在莊園附近的林地裡突然鑽出無數騎兵,擎著火把、挑著戰旗,全副野戰裝備,凶神惡煞一般包圍了莊園。

騎士長打算出面解釋,但這支不知打哪鑽出來的騎兵部隊只是遠遠地站著,直到一位穿著宮廷樣式禮服的近衛軍少將找到官邸:

「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駕到!」

應該說,毫無準備的意利亞人確實慌了手腳,他們自然不會抱怨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出而反爾,可會面的地點明明定在央昂,時間也不是今天。

騎馬打獵會有多麼勞累?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並不清楚,他被侍臣從臥床上脫了下來,於半夢半醒之間還口口聲聲地嚷嚷: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誰?」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誰?這個問題自然不是給泰坦人準備的,若是在意利亞,人們會說:「光明神在上!他娶了天使。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若是在法蘭,沒當過兵地會怯生生地不發一言,當過兵的就會快速地在胸前劃起十字架。嘴上念著:「魔鬼……魔鬼……」在西葡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名字還不算廣為人知。但荒淫又無聊的西葡斯貴族會小聲告訴你:「噓……都說海軍元帥地妻子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西奧多曼駕埃爾用冷水擦了一把臉,他只來得及戴上假法套,在這位王儲殿下步出內室的時候,與妹夫重逢地喜悅立刻就被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給衝散了。

「你在幹什麼?是誰允許你翻看我的日記?」

泰坦攝政王狀似大驚失色地合上厚厚的牛皮卷軸,他舉手向天。合攏三顆手指:

「我發誓!我進門的時候它就躺在書桌上,敞開著,我只看到一行字,就是……那些善於幻想地西葡斯人說,埃塔的負責人,也就是卡捷琳娜公主殿下給我生了一個兒子!」

西奧多瞪大眼睛打量著自己的妹夫,「那你……她是不是給你生了個兒子!」

奧斯卡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嘴上說的卻是:「作為一位即將加冕的准國王,這個問題十分愚蠢,不合你的身份!」

西奧多又瞪著奧斯卡看了一會兒。直到兩個人實在忍不住了,他們大笑著抱在一起,互相拍打彼此的肩膀。不停地親吻彼此的面頰。

「是什麼風這麼晚把你給吹來了?」

「邪風!央昂城根本就不適合人類居住,我就提前跑出來了!」

「你要對我說實話!」

「好吧!事先的約定只是幌子,你不會相信的,這裡有人想要我地命。我的行程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所以你把我也給騙了!」

「我道過歉了!」

「什麼時候?」

奧斯卡只得撓鼻子,他好像確實忘記向卡羅的哥哥道歉了。

「不要緊!坐下吧!要來些夜宵嗎?」

「還有紐克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聽到對方提起宵夜地時候又興致勃勃地煥發精神。

「紐克?」意利亞王子皺起眉頭,「我這裡只有晚餐剩下的一些麵包圈和烤兔肉,你不介意的話……」

「我當然不介意!」奧斯卡連連揮手,但他仍然緊皺著眉頭,「不太可能!這是座貴族莊園,基諾斯特拉斯省的貴族莊園怎麼會把紐克給藏起來呢?我可正經來過一次這個省份,我知道基諾斯特拉斯人專門用紐克招待貴賓!」

「紐克是什麼?」意利亞王子被泰坦攝政王說得來了興致,即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一副糟透了地胃腸,但他仍然稱得上是一位美食家,如果有種食品能讓他念念不忘,那麼相信他!沒錯的!這種食品一定令人印象深刻。

「紐克是泰坦古老的計量單位,基諾斯特拉斯人用它稱呼一種黃油麵包,特指那些手藝精湛的師傅,把麵粉、黃油和鮮奶混合在一起,一塊麵包的重量正好是一紐克,一紐的麵包是黃油和鮮奶的最佳組合,味道和口感棒得一塌糊塗,記得上次訪問央昂的時候我吃了足有半噸!」

「那我倒要試試!」西奧多搓了搓手。

叫來男爵家的廚師,一問才知道,並不是熱情好客的基諾斯特拉斯貴族沒有把意利亞客人看作貴賓,而是天氣太冷,手打的麵團還沒有完全發酵,晚餐自然少了當地招牌主食——紐克。

廚師回到廚房,他可沒膽子影響一位王子和一位攝政王的好心情,消息很快傳到書房,香甜的紐克會在十五分鐘後出爐。

「十五分鐘?」奧斯卡掃了一眼座鐘,他擺出一副趕時間的樣子。

「怎麼了?你這就要走?我以為咱們可以好好談談呢!」

「當然……」奧斯卡點了點頭,「我是說咱們當然得好好談談!」

曼駕埃爾王子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咱們的談話會影響到泰坦帝國與意利亞王國在未來半個世紀內的國家交往……可你顯得心不在焉,這讓咱們如何開始?」

奧斯卡正了正神色,他確實有心事。天在這時又開始下雪了。

「真該死!」攝政王踱到窗邊,他掐滅了一直叼在嘴裡的大雪茄,又煩不勝煩地用手指不停地敲打結了一層厚厚冰花的玻璃窗。

「你這是怎麼了?」西奧多地口氣透著抱怨。自己的小妹夫深更半夜大老遠地跑了過來,可見面之後又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別介意!我在等一份十分重要地軍報。按理說……」攝政王又看了著座鐘,「不管怎麼說也是時候該到了呀?」

「據我所知……戰爭已經結束了!哪來的軍報?」意利亞王子並不是存心打聽泰坦帝國地軍情內幕,只是他對這項軍報實在有些好奇,那是一個能讓大英雄王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坐如針氈的消息,這個消息會是什麼?

奧斯卡回到他的座位上。他沒有回答王儲的問題,只是用幾個深呼吸平穩了一下情緒:

「好吧西奧多!咱們開始吧!」

意利亞王子點了點頭,他也沒有指望泰坦攝政王會實話實說。

就在兩位注定要成為國主的大人物馬上就要開始正式會談地時候,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起立:

「進來!快啊!」

進來的不是軍情通訊官、也不是他的機要秘書。

「您的紐克!」

泰坦攝政王的失望完全寫在臉上,但至少他有了紐克。

西奧多拍了拍妹夫的肩膀,「別擔心,早就說過……麵包會有的!」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點了三道菜,第一道是威士忌。第二道又是威士忌,第三道還是威士忌!威士忌對他的腸道一點好處也沒有,可他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喝。就著可口的黃油鮮奶麵包,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的意利亞盟友聊起了正經事。

「我聽說你在訪問泰坦之前先去了一趟西葡斯?」

「恩……好吃!」西奧多似乎答非所問。「你知道嗎?海洋上地氣候就要變了?」

「你指什麼?」

「英格人組建了世界歷史上出現過的一支最大的海軍艦隊,一部在開爾羅港待命,一部在直布羅陀海峽巡弋。其實就是尋找戰機,你懂嗎?」

奧斯卡點了點頭,軍情部門一直在留意英格斯特這頭海狗地動向,西斯林埃弗內羅畢從英格帶回的消息已經證實,陸上爭霸致使臨海的法、荷、利、威四國國力大損,他們無力阻止英格的擴張,更無力援助困境重重地西葡斯。西葡斯失去了盟友的關照,他們不得不獨力面對英格人的攻勢。

「戰爭就在不久之後!最遲也就是今年夏天的事!但我相信英格人等到春天就會動手!」

奧斯卡閉上眼睛,他的頭腦正在飛速的運作,儘管海戰完全是另一個領域的戰鬥,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思維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超越了戰爭,他把戰爭看作是棋局,不管敵我雙方輸贏如何,他都要做獲益的那個。

「我不希望英格人過分打擊西葡斯!」泰坦攝政王終於說出自己的看法,「咱們是自家人,所以我就明白告訴你,安魯海軍還處在起步階段,如果在這種時候,大海上只有英格人的戰船在航行,你知道這對意利亞和新興的安魯將意味著什麼?」

西奧多點了點頭,「我也不贊成!但教宗沒辦法和英格的新教徒打交道,西葡斯人又不爭氣……」

「調停!斡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斬釘截鐵地說,「總之我不會讓英格人稱心如意,儘管西葡斯的國力在走下坡路,但它必須支撐到我們的海軍擁有和英格人一較長短的資格。」

「那麼就是說……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保持步調一致了?」

奧斯卡點了點頭,「西方國聯在這件事上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他們都是靠著海外貿易和殖民經營才有了今天的強國規模,英格人要是想在直布羅陀海峽兩岸站穩腳跟……我敢打賭,不管法蘭換了哪個皇帝,只要這個人不是一個白癡,他就絕對不會允許這種狀況在當代發生。」

「說說你吧……」曼駕埃爾頓了頓,「你還好嗎?」

「我?」奧斯卡笑了笑,他知道對方是想提及卡羅,可身份又讓他必須注意場合:「她好……我也好!」

「你呢?」泰坦攝政王反問。

「我?你說呢?」西奧多有些疲憊地靠住沙發躺椅,他確實累了,但讓他昏昏沉沉的原因並不是狩獵的緣故,而是來自那些在他的國家橫行無忌的宗教騙子。

「我敢肯定你可沒我過得塌實!」奧斯卡拍了拍意利亞儲君的大腿,「打起精神我的朋友!我尊敬你,也欽佩你的鬥爭精神,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你一樣堅決徹底地與最高教廷的偽君子們劃清界限,至少我不能!我還得利用那些宗教瘋子給我清理斯洛文裡亞那個鬼地方!你知道斯洛文裡亞那個鬼地方嗎?那是聖殿騎士一手打造的地獄,你真該去看看的!宗教?他媽的一群瘋子!雞佬!虐待狂!」

西奧多甩了甩頭,他對斯洛文裡亞不感興趣,「奧斯卡,你能給我一個保證嗎?保證我在實施新的宗教政策的時候,泰坦近衛軍可以抵消羅曼教廷對我個人和曼駕埃爾王室可能存在的……」

「不會的!」奧斯卡斬釘截鐵地說,「我是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我的意見是,你和曼駕埃爾王室從始至終都是意利亞的統治者,如果當今的教宗陛下對這個說法有疑問,我一定會去敲他的門!到時他若是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說,他不能說服我……水仙騎士若是從邊境出發,急行十五天就可以看到羅曼城。」

「這是承諾?」西奧多在等待最終的答案:「你知道,我不想通過卡羅向你提起這件事,我一直覺得,你是我的妹夫,也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深色眼珠左右轉了兩轉,他終於點了點頭,「是的!這是對一個朋友的承諾!」

可是……這個承諾值得上一片國土嗎?這個承諾抵得上一尊帝王的冠冕嗎?這個承諾能當百萬金泰來花用嗎?歷史給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的評價是「理想主意者」這個理想主意者要在神權勢力最為頑固最為強大的意利亞改良這個落後的、封閉的、貪婪的宗教,他並不知道自己會在暗無天日的宗教裁判所度過餘生,至少是現在,就算有人提醒他,他也不會相信此時此刻與他擁抱在一起的這位真誠的朋友就是出賣了他的王朝,攫取了意利亞統治權的罪魁禍首。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泰坦攝政王連忙和他的朋友分開了。

軍情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中校第一次在他的主人面前露出一副惶急的面孔,他甚至沒有顧忌報告的場合:

「殿下!消息到了!13身負重傷,納索夫將軍下落不明……」

「哦啦……你說什麼?」

奧斯卡用一隻手攏住耳朵,他得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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