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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第168章
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說

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近衛軍第一第二軍區的少爺們都覺得他是一個怪人,一個懶惰又見天無所事事的怪人,只會哦啦哦啦地叫。

不過只有遊手好閒的傢伙才這樣以為,真正精明的人都很尊敬這位早在年少之時就已崛起于都林城的親王殿下。 到底哪種猜測更真實一些?大概沒人清楚這個問題,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是一個古怪的人。在大戰來臨之跡,他沒有做任何戰前動員,也不像一位元帥那樣嚴厲地苛責他的部下。確切一點說,他的第二攻擊集群就是一盤散沙!當一份軍令從親王殿下的司令部傳達下去的時候,往往是軍長找不到師長、師長找不到團長,而團長要是想找手下的隊長就更困難了。

不管是開玩笑也好,存心的也罷。800年7月份的第一天,睡醒一覺的親王殿下突然覺得,他的腦筋又活過來了!這件事值得慶倖,因為塔里、繆拉、還有他所熟識的幾位特戰軍官……總之他地老朋友都已經離開赫波霍普城堡。丟下可憐的元帥一個人。

可憐的元帥在整理內務地時候突然發現,薇姿德林夫人送給他的火槍不見了一把。這真是見鬼了!他地司令部會有小偷?

親王殿下大發雷霆,他的聲音在整個原始森林裏回蕩。

經過一上午的排查。嫌疑人出現了,這個傢伙是集群參謀處當晚的值星官。輸錢輸得發神經,偷東西偷到元帥的頭上啦。

奧斯卡陰沉著一張臉,他好像不知該說什麼,不過他地火槍是必須追回來的。近衛軍元帥將這個註定該死一千次的倒楣鬼交給了惡魔桑迪,桑迪南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過鮮血了。他在接管嫌犯的時候興奮得像頭發情的母狗,一個勁兒的對著他的主人搖尾巴。

很快,另外一個從犯出現了,這是一位年輕的少校,據說他家除了錢就什麼都沒有。他招認,自己花了三千金泰將火槍買到手,不過這個蠢貨並沒過問火槍的來歷,只知道把這玩意兒掛在腰上可以向人炫耀一把。

奧斯卡把他叫到身邊,問他。

“你知道這東西怎麼用嗎?”

少校傻呼呼地對元帥說。

“我還在研究呢!”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

“還是我教你吧……”

於是,帝國親王像重複過無數次那樣拉開火槍的撞機、裝填火藥、塞好彈丸,然後對準那個白癡地眉心。

槍火驚飛了森林裏的候鳥。似乎整座宮殿都在這聲清脆的轟鳴中晃了一晃。年輕地少校倒在地上,翻著死魚一樣的眼睛。除了這雙眼睛,他的表情仍算生動,據說還帶著笑。似乎在笑親王殿下的興師動眾。

眾目睽睽之下,來自波西斯地異教徒將倒楣的少校拖出宮殿,鮮血在白色大理石地磚上塗抹了一層豔麗的印記,就像一幅看不懂韻意的印象畫。

少爺們驚恐地瑟縮在宮殿的角落裏,他們還搞不清狀況,只是覺得親王的舉動太離譜了。但沒人敢抱怨,他們現在才發現,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赫赫威名並不是平白得來的。

最後,其實也就是十幾分鐘以後,惡魔桑迪將不成人形的盜賊和伏罪狀一塊兒送到元帥面前,奧斯卡還是沒有說什麼,不過他決定用一種酷刑來對付這個傢伙。

泰坦帝國軍議庭獄押司一共有六位劊子手,奧斯卡的第二攻擊集群帶有了其中一位,也是最棒的一個。在神聖泰坦從事劊子手這個行當,註定要被人看不起,人們戲稱這些靠屠刀吃飯的人為“姨媽”借用這個專門管閒事的老女人來嘲笑劊子手,或許……人們用的是姨媽的另一層與骯髒的血液有關的引申意。

不過……軍議庭劊子手並不認為“姨媽”這個辭彙侮辱了他們,他們還按照手藝的高低進行了排序。最高明的劊子手就是“大姨媽”往下是“二姨媽”、“三姨媽”、“四姨媽”……

奧斯卡很高興,他帶著最高明的屠夫,他在赫波霍普宮的主客室接見了這名年紀夠做爺爺的老劊子手。

“斯巴克大姨媽!你入行幾年了”

斯巴克面色從容。

“報告殿下,四十四年!”

“做大姨媽幾年了?”

斯巴克皺著眉頭想了想。

“報告殿下,三十四年!”

奧斯卡非常滿意,他打量起這名獄押司的老劊子。屋堂裏大部幽暗,陽光從窗櫺間射進來,一條條一框框地嵌在斯巴克的臉上。老人眼窩深陷,形容枯槁,羅圈腿、佝僂背,高高的鼻樑下緊抿著的嘴,活脫脫一條刀疤。

斯巴克微微睜著眼,一線冰冷的目光就落在帝國親王的身上。奧斯卡就寒了臉,他就對老劊子說。

“斯巴克大姨媽,給我介紹一種酷刑吧!”

老劊子手像報菜名一樣,把軍議法庭獄押司歷來用過的刑法一一報了一遍,不過無非是打軍杖、壓木杠、悶口袋、火刑架、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什麼的,奧斯卡聽了後,連連搖頭,說一般一般太一般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

親王殿下在最後還補充到。

“小時候,我在多摩爾加可見多了!那裏的大姨媽總是能夠推陳出新!斯巴克。你再想想吧,別砸了軍部法庭獄押司的招牌啊!”

老劊子手這才誠惶誠恐起來,同行之間地競爭之心令他完全打起精神。不過他更看重的是面前的這位親王殿下。看來都林城地傳聞多半都是真的,這位帝國親王在多摩爾加監獄可不是白呆了十年。真可謂見多識廣啊!

老劊子手從宮殿出來,遇到他地人都認出他那身象徵屠夫的紅字斗篷,集團軍群裏的軍官都知道他要幹什麼,於是都遠遠躲開了。老劊子仍是那副謹小慎微的表情,但他卻在心裏冷笑。這個世界缺不了劊子就像羅曼聖城缺不了光明神。但人們都瞧不起劊子手這個行當,而斯巴克也瞧不起任何人,就跟你瞧不起任何豬狗沒兩樣。

帝國軍部裏的將軍元帥走馬燈一樣地換,只有斯巴克這一位大姨媽,穩如磐石,堅如阿卑西斯。所以……若是換你做了四十年劊子手用世間各種酷刑將近千鬼魂送進地獄,相信你也會覺得生命其實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老劊子手從華麗的皇室宮殿回到了他在森林裏的小窩棚,那裏有他的幾位徒弟。開門見山,斯巴克對徒弟們說。

“老子這輩子就沒進過皇宮。即使是一個小小的門衛也覺得咱們晦氣。當年陪導師斬殺一位皇后的時候沒有進過宮門、前幾年斬首近衛軍總參謀長的時候也沒受過獎勵!可今天我去了!說實在的,你們這些小狗崽子做夢也想不到帝國的宮殿是怎麼一副樣子。這說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看得起咱們這個行當,而咱們在幹活兒地時候也得對得起他!”

幾名小徒弟膽戰心驚地點頭。進皇宮?他們確實連想都不敢想!入了劊子手這個行當,就等於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離。他們就像帝國圈養的囚徒一樣,過著苦行修士那樣的潦倒生活,只在執行死刑地時候才有一些微薄的收入。這點收入可以決定死刑犯要遭受的罪過和疼楚。

“那個不長眼的傢伙怎麼會去偷親王殿下地東西?”一名小徒弟恨恨地說。

斯巴克靈機一動,有主意了!他屁顛屁顛地跑回宮殿,對高高在上的帝國親王說。

“我發誓,您一定沒見過這種刑罰!對於那些有眼無珠的人,我們可以用‘劐首刑’!殿下請放心,雖然我只見過我的恩師用過一次,但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奧斯涅親王極感興趣的哦啦一聲。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向在場的軍人大聲叫囂。

“劐首刑!劐首刑!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呢!地點就定在殿外的校場吧,咱們都過去,長長見識。”

軍令如山,近衛軍第二攻擊集群的將校第一次全員集結,他們在宮殿外的校場排成方隊,準備觀看從未聽說過的古老刑罰。

斯巴克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將執行戴首刑的材料準備停當,首先他量了量罪犯的腦袋,又量了量罪犯雙目之間的距離,然後他找到軍需長,領了一塊上好的熟鐵,親自操爐,打造了一副露出雙眼的鐵箍,這個鐵箍像面具那樣,在腦後留了一個開口,兩邊開口上都有一個小孔,小孔用來串系皮繩。

大姨媽的徒弟們也沒閑著,他們做的是精細的木工活兒,這些勁頭十足的幫工製造了一個小巧的絞盤,還選了一條彈性十足的牛皮繩,然後又將皮繩拴在絞盤上,另一頭連著鐵箍。

下午四點,就在軍人們哈欠連天的時候,斯巴克大姨媽的表演開始了。軍事法庭獄押司最高明的劊子手先向端坐在校場高臺上的奧斯涅元帥致以軍禮,然後便示意身邊的小徒弟當眾宣佈罪犯所犯的罪名和最高統帥確認的刑罰。

在這之後,高潮戲碼就上演了!老劊子將人犯的脖子固定在木柵欄裏,這樣一來犯人就無法移動頭部,然後他便給犯人帶上頭箍!嘖嘖!

瞧瞧斯巴克大姨媽的手藝,這個鐵箍不大不小,戴在犯人頭上剛好合適。

斯巴克凝神注視犯人的眼睛,他可不是在欣賞犯人眼中的驚恐絕望,而是尋思這雙眼珠和鐵箍的位置是否恰當。

最後,大姨媽滿意地歎息一聲。他再次轉向元帥。

“準備好了,請您下命令。”

奧斯卡隨意揮了揮手。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著,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得發抖!記得小時侯,他不止一次地見識過多摩爾加監獄那位大姨媽的表演,可每次都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不過時間一久,他也就麻木了!既然今天好不容易興奮起來。但願軍部地大姨媽別令他失望才是。

斯巴克得到了首肯,他便開始動作。其實很簡單,他要做的就是轉動絞盤的把手,牛皮索不斷收緊,連帶犯人頭上地鐵箍也不斷收緊。也許最開始還沒有什麼感覺,可不多一會兒,犯人還是呻吟,再接著,他瘋狂地撕喊、不斷地踢動雙腿,似乎他身上的沒一塊肌肉都在顫抖、都在蠕動。可他就是阻止不了頭上地鐵箍,鐵箍在眼眶的位置完全凹陷,陷入他的眉骨。壓迫他的眼珠。

圍觀的軍人像秋天地螞柞一樣瑟瑟發抖,有的不忍再看,緊緊閉著眼睛;有的呆若木雞,神志不清;不過。仍有一些人表現得十分平靜,這個時候就聽奧斯涅元帥對他的參謀長說。

“留意一下,開戰的時候,把精神正常的人排在第一線戰鬥序列。”

魯利斯通少將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像搗蒜那樣點著頭。親王殿下的安排確實高明,能目睹這一切而不痛哭失聲的傢伙絕對有資格登臨戰場第一線。

斯巴克大姨媽一直在觀望奧斯涅親王的眼色,就在犯人被折磨了一小時地時候,近衛軍元帥流露出一絲困倦的神情。軍議法庭獄押司的老劊子手當機立斷,他猛地轉了一下絞盤,犯人立刻發出一聲慘絕人寰地淒喊,兩粒仍帶神采的眼珠就像出膛的槍彈一樣急射而出,鐵箍上的兩處眼形缺口血跡斑斑。

急射而出地眼珠飛出好遠,彈在一名圍觀的軍官身上,這個傢伙先是看了看鎧甲上沾著的一點眼肉,又看了看滾落在地的球狀物,然後便雙眼一翻,人世不醒。

酷刑仍在繼續,犯人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動能,他的淒喊慘叫驚天動地,他的掙扎顫抖令固定他的木柵也生出裂紋。

斯巴克大姨媽用虔誠的目光注視著犯人的眼睛,哦對了!那裏已經變成兩個深不見底的血洞,隨著鐵箍的不斷收緊,血水、碎骨、肉末一湧而出,這使那兩個小小的黑洞更像藏匿了無數鬼魂的深淵。

終於!犯人的喊叫變做斷斷續續的呻吟,瘋狂的掙扎化為精確到每根筋腱的痙攣。鐵箍已經切開腦殼,深深嵌入顱骨,黑洞洞的深淵也已流出涓涓白漿。

又過了一會兒,斯巴克大姨媽探手試了試犯人的脈搏,他輕鬆地歎息一聲,然後像往常那樣恭身退到一邊。

“元帥閣下,請您驗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志得意滿地走下校場高臺,台下的軍官佇列立刻讓出通道,只有在行刑過程中暈倒的幾個傢伙仍然躺在地上充當障礙。奧斯卡小心地避開這些不醒人世的傢伙,又謹慎地避開地上的那些嘔吐物,然後他才看到被他處以劐首之刑的那個可憐蟲。

奧斯卡只是用眼尾一掃便移開視線,他轉向恭立一邊的劊子手。

“不愧是軍部獄押司執掌刑杖三十四年的斯巴克大姨媽!我對你的手藝滿意極了!”按照傳統,帝國親王邊說邊丟給劊子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透過袋口的縫隙,斯巴克老頭兒看到一絲耀眼的金光。

“我的殿下,感謝您的恩賜,我等時刻為您效命!”

奧斯卡看了看單膝跪地的劊子手,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便轉向仍在一邊呆站著的軍官團。

第一第二軍區的大少爺小少爺裏面也不乏一些機靈的傢伙,他們帶頭跪伏於地,就像榮勳騎士面對主人一樣。

奧斯卡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起來吧傻小子們!不過咱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明天開拔,出了森林就是戰區!若是有人遲到、掉隊、開小差、或是發生任何令我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年輕的近衛軍元帥指了指跪在地上像頭臭鼬一樣的軍部劊子手。

“我不會介意讓他和斯巴克大姨媽相處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確切點說是在斯巴克大姨媽退休之前,平日裏高高在上地軍老爺軍少爺都習慣用母兔一樣的表情打量他,然後還要甜甜地叫聲“大姨媽日安”、“大姨媽早上好”之類的話。

再後來。直到斯巴克臨死地時候,他還在念叨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對他高看一眼的恩典。這時人們就得提醒他。

是大帝對您地恩典,老斯巴克不屑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傢伙,四周立刻殺氣縱橫。劊子手說。

“你們怎麼不想想?我的主人若是沒有用到我的那些酷刑,他能皇袍加身嗎?”

人們也就不再多話,老斯巴克也就死掉了。沒人知道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不過安魯大帝確實沒有忘記這個一生殺人無算的老雜種,大帝在劊子手死後追封其為榮勳騎士,結果全天下地劊子手都在床頭擺了一張斯巴克的畫像,像對待聖人一樣朝拜他。估計……老斯巴克是上天堂了。

教曆800年7月6日,就在奧斯涅元帥的第二攻擊集群還在多摩爾省西方邊界的叢林邊緣像蛔蟲那樣晃悠的時候,光明神可憐見!銀狐阿蘭在趕到他的臨時指揮中心時甚至忘記穿上制服,他興奮得直發抖、任憑額前的銀髮遮住視線也不伸手收攏一下。

近衛軍統帥的雙手都攥著檔,一份是帝國軍事情報局最終確認的戰場訊息,另一份是河岸附近的哨所發來地敵情通報。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蘭這頭老狐狸仔細地對比著兩份通報。

他的笑聲震驚四座,渾厚的迴響在四壁上環繞,久久不散。

“渡河啦!西邊來地下等人開始渡河啦!”阿蘭放下文件。他拍了拍一名老參謀的肩膀。

“代我向各戰鬥部下命令吧,集結!全員集結!于本月十五日晨時九點列陣於預定戰場。”

這名老參謀官欣喜若狂地立正敬禮,他看了看作戰室中近百名同僚。又看了看手舞足蹈的阿蘭。

“元帥!恭喜您!敵人落進了我們為他們製造的死牢!”

阿蘭搖了搖頭,不過他面上地得意仍然無法遮掩。

“還不一定……現在還不能這麼說!”

參謀官再一次立正敬禮,這次不是恭維,只是用充滿激情的眼光注視著他的統帥,他的統帥將一紙醞釀戰鬥的命令交到他的手裏,他要在轉簽落款署名,他的名字會和這份命令一同載入史冊,同時,阿蘭也遞出了另一份準備了好長時間的文件。

老參謀虔誠地接了過來,他一看之前便已肅然起敬。

“神聖泰坦帝國軍務大臣、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告近衛軍全軍書!”

不得已,老參謀又向統帥致以最虔誠的敬禮。

阿蘭輕輕擺了擺手,他不希望被人用“緬懷”的目光打量著。為了引開軍人們的視線,近衛軍統帥將握在左手的軍報一張一張地攤在桌面上,那本是軍情局遞交的背景分析報告,但現在它已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素描畫卷。

阿蘭撫摸著畫家的筆鋒,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傷兵的淒喊、能夠聽到血滴濺落地板的聲音。

“替我問候一下軍情測控中心第一行動分隊的指揮官,如果他要舉辦個人畫展,記得叫他給我送來一張邀請函。”

打發走年紀不小的參謀官,阿蘭又拿起一份圖畫,圖畫上有一位年輕的母親,她有微彎的捲髮、鵝蛋形的面頰、玲瓏有致的五官,但畫家卻賦予這位美麗的女子一雙疲憊、痛苦、充滿心疼的眼睛。

“孩子們!孩子們!進屋去吧!進屋去吧!”謝尼莎大力推搡著不聽話的阿亞娜和米德爾斯,這兩個小傢伙已經到了淘氣的年級,之前的逃亡旅程差點令他們喪命,更別提玩耍。可是現在,兩個孩子擁有一個寬敞明亮的大房間,晚上有熱水洗澡,早晨還有兩個雞蛋和好吃的奶油蛋糕,真要感謝那位好心的格拉斯勞爵士,是這位貴族老爺收容了落難的母子。

“媽媽看哪!老爺送給我一本樂譜!”小女孩兒在向母親展示的時候仍將樂譜緊抱在懷裏,她怕媽媽像對付那些巧克力糖塊一樣把它奪走。

“我……我的禮物是一套畫具!”小男孩不甘落後,他年紀太小。

對母親奪走地巧克力糖塊已經沒有印象,於是他便向獻寶那樣高舉著一套畫具。

謝尼莎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捏了捏兒子的面頰。

“快進去吧!”兩個孩子這才聽話地走進房間,不過他們還在嘀咕。

“格拉斯勞老爺又要出門嗎?”

“我囑咐過你,別讓孩子們那樣稱呼我!”格拉斯勞用一種危險地目光打量著女人。

謝尼莎環視了一遍這個臨時居所,她知道這是格拉斯勞爵士的祖屋。

“可是老和…您確實是!”

格拉斯勞有些惱火,他一心整理行裝,女人打算過來幫忙。被他粗魯地拒絕了。令人難堪地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格拉斯勞還是不耐煩了。

“謝尼莎!我把你請進家門不是讓你做僕人,你不要整天掛著一副低眉順目的嘴臉,我是需要一個……一個……”爵士仔細斟酌著措辭,但他發現自己就是說不出口。儘管他與謝尼莎只相處了十幾天,但他舊司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這個飽經苦難的寡婦。

謝尼莎沒有言語,但她心裏十分清楚,爵士的家需要一位元女主人,可她連想都不敢想,她從前的男人是一個普通地木匠。被西方來的下等人抓去做苦工,但送回來的卻是屍體,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和木匠才是般配的一對兒,而不是……天哪!一位爵士!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格拉斯勞丟開行李,他將卑微的女子逼到房間中的一個角落。

謝尼莎緊緊抓著裙擺,她的一顆心……哦不!是許多顆心在上下亂跳!她一直都在奇怪。面前的男人既然這麼需要她的關注,為什麼不直接把她拖上床?她不會拒絕的,甚至非常歡迎!

“光明神哪!我可真是下賤!”女人這樣想,不過她又在為自己尋找解釋。

“那樣一來,就可以償還貴族老爺為她和她地子女所做的一切!”女人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格拉斯勞瞥了一眼壁櫥上地座鐘,天啊!他馬上就得動身。這位貴族紳士抓過女人的手,將一紙文書和一個小巧的首飾盒塞進女人手裏。

“我不知道這一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檔是裏的地契和大屋地產權,那個首飾盒是送給你的,不過你得答應我,等到我回來的時候才能打開盒子。”

謝尼莎想哭,她緊緊攥著小小的首飾盒,她再愚蠢也知道這麼小的盒子只裝得下一枚戒指。

“好啦!過來抱住我,這是男主人的命令!”格拉斯勞向女人敞開懷抱。

謝尼莎仍在猶豫,她在心底確實渴求這樣一份禮物,她的孩子也需要這樣一種依靠,可是……她只是平凡無奇的謝尼莎,一個守林人的女兒,一個木匠的妻子。她……男人等不及了。格拉斯勞憤怒地抱緊女人,他在女人耳邊呼氣,還悄悄說。

“你這小傻瓜……你這小傻瓜……”

“我是傻瓜嗎?”謝尼莎怔怔地留在男人懷裏,男人的溫度和好聞氣味令她確信,她的確被神明施了愛情的魔咒。

“我得走了小傻瓜!”格拉斯勞像一位真正的紳士那樣整理了一下著裝,然後又親吻了女人的額頭。

謝尼莎還是那副呆板的面孔,這令男人失望地別開頭。格拉斯勞在庭院裏跟大屋的管家和僕從告別,在躍上馬背的時候,他的小傻瓜淚眼汪汪地立在門邊,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還有孩子們,孩子們擠在客廳的落地窗裏面,爭相沖他揮手。爵士感到些許沉痛,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近衛軍、沒有帝國軍事情報局那該多好!

最後一次打量沉默的女人,泰坦帝國軍情軍戰場測控中心第一行動分隊總指揮毅然決然地抽打戰馬,戰馬載著他遠離家園,遠離心愛的女人。

謝尼莎呆愣了半晌,她突然追了上去,不過追到莊園的門邊她便放棄了,男人的身影落在遠方,漸漸渺小。孩子們不知何時跑到母親身邊,女孩緊抓著她的樂譜,男孩懷抱著他的畫具。

“老爺走了嗎?”

謝尼莎迅速擦拭了一把不斷滴落地淚水,她不著痕跡地合上小巧的首飾盒,那枚鑽石婚戒的閃光立刻消失。

“別叫老爺。等他回來,要叫父親!”

孩子們歡快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再次向母親展示他們得到地禮物。

憑藉帝國軍情局派發的特殊通行證,格拉斯勞爵士穿越了整個戒備森嚴地河套平原,他在肖伯河下游中心地區的一個小兵站換了一匹戰馬,然後繼續趕路。當月光和星斗的微芒灑滿大地的時候,爵士在約定地點與他的行動隊員匯合了。他逐一打量了一下隊員們地面孔,除了風塵和疲憊,似乎再沒別的。

“謝謝大家!”爵士向他的隊員致以軍禮,這種莊嚴肅穆的姿勢與他那身平平無奇的獵裝根本不搭調,再看那些向他還禮的隊員就更離譜了!這裏有驛站的馬夫、地區教堂的牧師、腳上沾著泥巴的農戶、還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風流女子。

“只有這些嗎?”爵士將手中那些小紙條舉了起來。他地隊員紛紛點頭。也許是看出了長官的擔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鞋匠站了出來。

“先生,您知道……我們在敵佔區混飯吃可一點都不容易!那些狗崽子見了女人就知道欺負,見了男人就懷疑是探子,不過您可以放心,我們撥集到地情報都是準確可靠的。這點我們可以用性命擔保。”

爵士只得點頭,不過他知道這裏不能久留,他還要向軍情局的高層進行彙報。他的簡報會為第一特種作戰旅地出擊提供充足的依據,這可一點也耽誤不得。

馬不停蹄,格拉斯勞告別他的隊員,又換成一套上校軍服。然後繼續趕路,大概是在半夜的時候,爵士趕到肖伯河畔的尼加拉城,這座城市擁有一個巨大的碼頭和一座年產一百多艘個式帆船的大船塢。同時,尼加拉也是前線與後方的分水嶺,是銀狐阿蘭賴以生存的補給中心和後勤基地。

時值夜深人靜,城市卻燈火通明,人聲吵雜。碼頭上的裝卸工已經不是第一次不計報酬的加班加點,不過他們會算另外一筆賬。多卸一捆箭矢就能多殺一夥強盜、多卸一袋麵粉就可以救活一家難民。

“夥計們!再加把勁兒!天亮的時候就要把這些傢伙送到弟兄們的手上!”碼頭都是這種呼喊。格拉斯勞跳下馬,將這匹屁股上印著軍徽的小傢伙交給一名衛兵,然後他就在混亂的碼頭上尋找,還時不時地抓住一個陌生人問上一問。

“哪艘船是從都林來的?”

大多數忙著搬運戰爭物資的軍人都不清楚,格拉斯勞直到找見一位調度官才被告知,那艘都林來的大帆船就在船塢裏頭。這位調度官還頗為驚奇的說,船主是個古怪的人,沒有河道通往都林,他卻說船是從首都來的。

格拉斯勞大喜過望,他拍了拍調度官的肩膀。

“沒錯!這就是我要找的,它的確來自首都!”

爵士在向調度官道謝之後就趕往船塢的方向,這裏的守衛非常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岸邊的河堤上還有牽著軍犬的士兵在往返巡邏。

格拉斯勞在通過門崗的時候便遇到迎接他的軍官,經過介紹他才知道,面前這位不怎麼正經的中校軍官竟是軍情特戰第一旅大名鼎鼎的遊擊團長“基佬”麥克。

麥克上校在與格拉斯勞互敬軍禮之後便用力地握手,兩個人都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他們邊走邊談,直到進入繁忙的船塢。

“這是什麼東西?”爵士指著船塢中的一艘怪船,他可從沒見過能夠開關閉合的平頂船頭。

麥克上校聳了聳肩。

“這東西和樓車上的吊板是一個道理,我們在由水路進攻布塞巴克渡口的時候就會用到。”

格拉斯勞又看了看怪船,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戰場測控中心第一行動指揮官已經帶到!”

“好啦!我知道啦!”軍情副局長、近衛軍中將蒂沃利哈德雷伯爵從桌案上抬起頭,他將手裏的放大鏡甩到一邊,在格拉斯勞還未向他致敬的時候便一把抱住對方。

“怎麼樣?最近是不是讓要把你給忙死了?”

格拉斯勞只得苦笑,他想說不忙。可又覺著離譜,他只能說。

“將軍。一切為了帝國!”

軍情副局長點了點頭,他向地區行動長官指示了一個座位。立刻就座。

“看看我們的前敵情報人員帶來了什麼吧!”蒂沃利邊說邊搓了搓手。在他身邊,幾位來自第二攻擊集群地特戰軍官也露出凝神傾聽的神情。

格拉斯勞清了清嗓子,他需要一杯烈酒。

教曆800年6月中下旬,入侵者針對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強力攻勢終於告一段落,他們著力修復渡口地基礎設施。並開始向對岸的近衛軍進行襲擾。

7月1日,也就是今日晨時,反坦聯盟主力將隱藏在森林裏地木筏全都抬了出來,一上午的時間,大概有兩萬餘名騎兵度過肖伯河。近衛軍按照阿蘭元帥的指示,沒有進行堵截,也沒有干擾西方聯盟軍的渡河行動。到了今天傍晚,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渡船仍在穿梭,反坦聯盟主力似乎等不及要與銀狐阿蘭決一雌雄。

“這是好事……”軍情副局長在沉吟半晌之後才吐出這句話。

“西方聯盟想要解決問題,阿蘭也想解決問題。最後還是要看大決戰地戰果,自古以來一直都是這樣,什麼戰略戰術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歷史只注重結果。”

格拉斯勞對頂頭上司的感慨並不十分在乎,他關心的是軍情特戰第一旅即將進行的強攻。

“第一旅的長官們,我帶來了聯盟軍在渡口地區的佈防圖。”

呂克西泰爾準將連忙站了起來,他珍之重之地接過那份折疊起來的圖紙。

“我很抱歉。您的部下……是不是有所損傷?”

特戰旅長邊說邊用敵人的兵力演示圖向格拉斯勞爵士示意了一下,他在看到爵士搖頭時才輕鬆地歎息一聲。

格拉斯勞說。

“沒這回事,我地部下隱藏得很好,至今還沒有人失去聯絡!”看得出,軍情上校在說起這件事時十分自豪,也十分慶倖。

呂克•西泰爾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特戰旅長將佈防圖攤在桌案上,圖紙四角都用蠟臺壓住。四周的作戰軍官和參謀將校都圍了上來,他們都是行家,只是瞧了一眼便已知道,這張圖紙不但精確到每個哨所的位置,連敵人每名衛兵地巡邏路線都已標記清楚。

呂克西泰爾稍稍一愣,他很久都沒遇到這麼專業的陣地佈防圖了!

當然,這位特戰專家指的是繪製圖紙的人,對於敵人地防區佈置,呂克西泰爾只能說……馬馬虎虎。

“我們可以在這兒動手!”短吻鱷馬歇爾是最先發言的一線作戰軍官,他指了指渡口上的一個小角落,那裏的水深標記是整段水域的最低點。馬歇爾在奶,時代就曾擔任過強襲團長,說到突然襲擊,這裏沒人比他更在行。這頭短吻鍔話音剛落,他的同僚便紛紛點頭。

突擊團長別列斯基湊了上來,他反復琢磨著圖案,這片進攻區域應是渡口上的一處天然豁口,與棧橋和碼頭的距離相當,並且連接河岸上的開闊地;開闊地足有千多平米,完全可以展開強攻突襲的隊形。

“我得提醒你們!”格拉斯勞邊說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該死的夏天令他極為厭煩。

“不管那裏地形如何,也不管水深幾許!布塞巴克是反坦聯盟軍的前進通道,也是撤退的唯一路徑,他們留守在渡口上的部隊一定數量驚人,而且……”

“我們預見到這一點了!”特戰旅長打斷了爵士的話,他將一條嶄新的毛巾遞給滿頭大汗的格拉斯勞。

“但是……帝國的一位親王殿下曾經說過,有些事情……軍人必須要做!”

“沒錯!”塔馮蘇霍伊少將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我們的英雄,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在發動妻女山阻擊戰時就是這麼說的!當時我還傻呼呼的相信了,結果落得個炮毀人亡。”

在場的軍官都笑了起來,只有軍情副局長皺起眉頭。

“你這該死的!就不能準時一次?”

塔里仍是那副惡貫滿盈的醜惡嘴臉,他大模大樣地伸出手,攀上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的肩膀。

“大叔!別擔心!我去看了看剛剛運抵口岸的新式火炮!我發誓!不管西方來的下等人在渡口留守多少人,我的炮艦能幹掉其中的三分之一,連帶摧毀所有的岸基設施。”

“剩下的三分之一得歸我!”特戰旅長笑了笑,然後他和所有人一樣,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一直未做聲的紅虎騎兵軍軍長。

繆拉抽出一把短刀,鋒刃沿著陸地上的一條線路逐漸接近渡口。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最後的三分之一無論如何也得賤賣給我!”

在軍人的笑聲中,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掏出一分文書,他向在場的軍人揮了揮手。

“帝國軍情局長、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令!行動代號……”

“剪刀與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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