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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薔薇》第6章
  

   第六章:江湖多事

  這三聲不會太令人注意的彈劍微響,聽在柴無垢耳中,卻似乎威力極強,使得這位已達第一流身手的「凌波玉女」,為之全身一震。

  原來柴無垢不但聽出這就是點蒼第三劍「龍飛劍客」司徒畏的彈劍之聲,並且是昔年彼此情深愛重之時,互相約會的暗號。

  夏天翔卻哪裡知道內中尚有如此玄妙?見柴無垢看過天時,分明已將起身,卻忽又失神微愕,不禁催促說道:「柴姑姑,祁連派中人物業已趕來不少,天色也快到三更了吧?」

  柴無垢聞言頓覺臉上一熱,向夏天翔勉強笑道:「我的一位青年舊識,忽然也到此間,並發出暗號約見……」

  夏天翔看出柴無垢的為難神色,遂含笑說道:「柴姑姑儘管赴約,我一人先到那高峰腳下左近等你,並決不魯莽出手,惹禍債事就是。」

  柴無垢銀牙一咬,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你奔西北,我往東南,雙方事了以後,仍在此處相會。」

  夏天翔早就心急,聞言立即飄身,但耳中仍聽得「凌波玉女」柴無垢低聲囑道:「不要忘了注意九鵬展翼鋼拐及九幽磷火!」

  夏天翔閒了多日,好容易才有熱鬧可看,自然高興異常,以致不曾想到會有何等要事,能使得柴無垢臨時變計,不與自己同往,幾乎就這樣的把位「凌波玉女」生生斷送。直等身形馳出十來丈外,心中才起疑思,但回頭看時,業已不見柴無垢的蹤影。

  夏天翔雖覺自己怎的忘了請問柴無垢有何要事,突然分身。但也決想不到「龍飛劍客」司徒畏頭上,遂依舊轉身,向祁連派糾眾聚會的峰腳趕去。

  不過由於柴無垢告知祁連好手雲集,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功力又復絕高,夏天翔不禁心生警惕,知道倘若如此掩去,可能無論怎樣小心翼翼地躡足潛蹤,均在距離十丈左右,便會被對方發覺。

  故而未近峰腳,便先停步打量周圍形勢,暗想自己何不援登高峰半腰,再複利用藤蔓,悄悄縋下,或可略微避免對方注意?

  他此時無人商議,心計既定,自然照計施為,輕身躡足,先繞到側方,提氣飛登高峰半腰,然後再回向那九朵九幽磷火升起之處,覓條堅韌的山藤,一把一把的往下援去。

  夏天翔知道援藤下落,依然不會毫無聲息,且幸此時天空有雲,月光時掩,山風也颯颯生威,遂每趁一陣風來,萬葉齊響之際,便往下援落數尺。

  這種方法,果然暫時瞞過了峰腳下的四五名祁連高手。夏天翔悄悄援下十來丈後,憑藉目力已可看出距離自己八九丈之下,共有四人,似全在翹首西南,若有所待?

  接近到如此距離,再若往下,必為所覺。何況足旁恰好又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突石剛好容身,並有藤蔓掩護,正是處絕好窺秘的所在。只可惜仍嫌上下相距略高,語音雖可依稀聽到,月光倘全被雲遮,目力所及卻有些模糊難辨。

  半盞茶時過後,皓月脫出雲層,遠近峰巒,頓為清光所籠,夏天翔這才看清峰腳下四人之中,除了一位身材最為高大、額上凸出九個肉包、手中持著一根又粗又長奇形鋼拐、精神矍鑠的老者,令人一望而知定是祁連派掌門人、威震江湖的「九首飛鵬」戚大招以外,其餘三人均為不識。

  這三人之中,兩男一女,女的是位年齡甚大的白髮婆婆,男的是一位年約五十來歲的老者,虯髯海口,獅鼻巨目,加上青黲黲的蟹面,形狀頗為怖人。另一位則身著紅袍、手持鐵筆、滿面笑容,神色詭橘至極。

  「九首飛鵬」戚大招目光又往西南一瞥,向那青面虯髯老者及身著紅袍、手持鐵筆之人,冷冷說道:「佟三弟用吳四弟,我以九幽磷火召人聚會,「桃花娘子』靳留香尚可說是有事相羈,不便前來,那『辣手喪門』焦五弟卻怎的也不見到?」

  夏天翔聽了這種稱呼,立即恍然,知道那青面虯髯老者及身著紅袍、手持鐵筆之人,便是與「桃花娘子」合謀,斷去峨嵋派「沖雲鶴」衛家琦一條右腿,「峨嵋四秀」正欲尋仇報復的「鐵面鬼王」佟巨、「陰司笑判」吳榮。但不知那白髮婆婆又是何人?難道竟是那位據說在祁連山雪峰冰洞之中閉關靜坐、已有十數年不問世事,並還是戚大招師姊的「白頭羅剎」鮑三姑麼?

  因為「九首飛鵬」戚大招適才幾句話兒,說到最後,業已深含怒意,故而佟巨及吳榮均眉頭雙蹙,未便作答。

  那位白髮婆婆奄搭搭的眼皮一翻,炯炯寒光,嚴如電閃,向四外略微掃視,緩緩說道:「掌門人不要性急,焦五弟乎素作事沉穩,遲來必有原因。」

  戚大招對這白髮婆婆頗為敬重,聞言恭身含笑說道:「鮑師姊……」

  三字才出,「陰司笑判」吳榮插口笑道:「掌門人請看,那不是焦五弟所發的九幽信火?」

  戚大招抬頭看去,果見西南方有七朵九幽磷火,在夜空之中一閃而滅。

  夏天翔從「九首飛鵬」戚大招所叫的那聲「鮑師姊」之上,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這位自發婆婆,正是在祁連山雪峰冰洞之中閉關多年的「白頭羅剎」鮑三姑。他不由越發心驚,暗忖十二月十六日的黃山天都大會,是點蒼、羅浮、武當及崑崙、峨嵋、雪山等六偷約,祁連、少林兩派,並未牽涉恩仇。即令祁連派意欲觀光,也不會千里迢迢地盡驅派中高手,傾巢遠出。

  其中用意,著實極費猜疑。夏天翔正在反覆思忖之際,西南方一條人影,業已電掣而至。

  人影身形現處,是位身材長瘦、鬥雞眼、八字眉、驢臉厚唇,穿著一件月白麻布長衫,鬢邊並還一邊掛有一串紙錢,隨風往後飄起,活脫脫地,絕似傳說中的喪門弔客模樣。

  「九首飛鵬」戚大招沉聲問道:「焦五弟怎的此刻才來,難道……」

  那位形似弔客之人,恭身怪笑說道:「啟稟掌門人,焦乾已在這伏牛山中的一處古洞之內,發現金鵬遺骨。」

  戚大招聞言,怒容全混,大喜問道:「焦五弟,那隻金鵬遺骨左近,有沒有我們所需之物呢?」

  「辣手喪門」焦乾得意異常,大笑說道:「小弟便為採摘此物,才致遲來,不過因土壤氣候的關係,可能要比崑崙所產靈效稍遜。」

  說完,方自伸手懷中,意欲取甚物件,那位「白頭羅剎」鮑三姑突然向焦乾搖手相攔,沉聲說道:「左近現有外人,焦五弟慎勿洩密。」

  夏天翔正在聚精會神地要想看那「辣手喪門」焦乾伸手懷中,究竟取甚物件?突然聽得鮑三姑此語,不禁大吃一驚,知道自己可能藏身不住。

  「九首飛鵬」戚大招的吃驚程度比夏天翔更甚,怒叱一聲,與佟巨、吳榮、焦乾等,八手同揮,每人彈發兩朵九幽磷火,向崖壁暗處及周圍草樹之間,疾射而出。

  因這峰腳周圍地勢不小,祁連諸人又是並無所覺,盲目亂發,以致八朵九幽磷火均未打中夏天翔,但那九幽磷火沾樹燒樹,沾草燒草,甚至沾上山壁,還要燒得石頭「滋滋」作響的厲害程度,卻看得夏天翔心底生寒,眉峰緊聚。

  「九首飛鵬」戚大招因自己功力極高,既未聽得有人潛至左近,所發九幽磷火又未逼得對方現身,不禁頗含疑惑神色地向師姊鮑三姑看了一眼。

  「白頭羅剎」鮑三姑冷笑連聲,伸手向戚大招身後的地上一指。

  原來夏天翔身後的崖壁有一缺口,此時月光恰好自缺口之外斜射而下,致將夏天翔的身形,連同隱身其間的大堆藤蔓,一齊映在「九首飛鵬」戚大招身後。

  戚大招回身一看,不禁濃眉高挑,怒聲狂笑,夏天翔知道無法再藏,索性一式「飛鷹攫兔」,在崖壁間微一點足卸力,再轉化「雁落沙汀」,飄然著地。

  夏天翔身形才一落地,「鐵面鬼王」佟巨、「陰司笑判」吳榮及「辣手喪門」焦乾,立即足下微滑,分東西南三方,把夏天翔圈在其中,各聚神功,待命下手。

  夏天翔明知情勢險惡,這五人之中,倘若單打獨鬥,自己或可與佟、吳、焦等勉力一拼,但絕非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及那「白頭羅剎」鮑三姑之敵。何況他們形蹤詭秘,似是有甚極大圖謀,突為自己撞破,更必不肯輕易放過。

  心頭雖知不妙,但忽然想起恩師「北溟神婆」皇甫翠平日所諄諄相囑的「安時莫怠,危時莫餒」之語,遂根本不管那虎視眈眈、圍在身外,欲向自己下手的佟巨、吳榮及焦乾等三人,只微定心神,對著那位與「白頭羅剎」鮑三姑並肩立在北面的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略一抱拳,傲然發話說道:「武林未學夏天翔,參見戚老前輩,並請勿誤會……」

  話猶未了,「九首飛鵬」戚大招已用手中那根上鑄九隻展翼飛鵬、重達百五十斤的奇形鋼拐,「叮叮」點石,濺起無數火星,神態冷然地搖頭說道:「隱身探秘,是武林中最忌之事,你既不必解釋,我也不必多問。」

  說到此處,突然巨目一張,凶光四射,厲聲叫道:「佟三弟,吳四弟,焦五弟,你們還不施展九幽磷火,超度這位夏朋友早登仙境!」

  「鐵面鬼王」佟巨、「甲司笑判」吳榮及「辣手喪門」焦乾,齊齊冷哼一聲,「刷刷刷」,每人彈出三朵九幽磷火,全作品字形,先後不一的,向夏天翔冉冉飛到。

  這九朵九幽磷火,慢說全中,就算中上一朵,夏天翔也將被燒得骨化形銷。何況祁連派中人物,對於發放這種獨門暗器,更有特殊手法。九朵綠熒熒的九幽磷火,自東、南、西三方分襲,快慢高低,均有參差,躲得了東,躲不了西,即令極為勉強躲過後發先至的東、西兩方,也必傷在南方先發後至的三朵九幽磷火之下。

  故而對於這種令人既不能接,又不能躲的詭辣霸道的打法,祁連派稱之為「三才九宮催命火」,任憑對方是何等蓋世英雄,只要困在核心,被祁連派中人物佔了三才方位,便萬死一生,決無幸理。

  但夏天翔人既聰明膽大,奇遇又多。一聽「丸首飛鵬」戚大招不容分辯地變臉發令,便把自己身邊兩樁武林異寶一齊準備妥當,右掌中握的是「巫山仙子」花如雪所贈的「紅雲蛛絲網」,左掌中卻扣著恩師「北溟神婆」皇甫翠威震八荒的「乾天霹靂」。

  東南西三方的九幽磷火一發,夏天翔身形摹然電轉,施展一式「旋風舞葉」,手中灑出一片紅雲,把九朵九幽磷火,齊齊網住。

  這種變化,委實大出祁連派在場的五名頂尖高手意外。「九首飛鵬」戚大招濃眉一剔,目光注定夏天翔右手所提尚有一二朵九幽磷火在其中閃爍,但亦眼見即將滅去的「紅雲蛛絲網」,訝然問道:「你是『天外情魔』仲孫聖門下的弟子?」

  夏天翔初試「紅雲蛛絲網」,見果然靈效異常,不禁心頭狂喜。聽完「九首飛鵬」戚大招問話後,俊目一翻,正待應答,那位「白頭羅剎」鮑三姑卻陰惻惻地向戚大招說道:「掌門人,我們計議之事,不宜被外人聽去,以免傳揚江湖,多生是非。故而他便是『天外情魔』仲孫聖的弟子,也應除掉。『紅雲蛛絲網』雖能克制九幽磷火,難道還能擋得住你手中這根重達百五十斤的九鵬展翼鋼拐麼?」

  「九首飛鵬」戚大招被師姊「白頭羅剎」點明利害,暮然厲聲獰笑,身形疾如電閃、輕似雲飄地欺近丈許,手中九鵬展翼鋼拐「呼」的一聲,帶著從所未見的極勁拐風,向夏天翔攔頭猛砸。

  戚大招身為祁連派掌門人,一身絕藝,幾臻化境,加上蓄意擊斃夏天翔滅口,故而這當頭一拐,是他所創「飛鵬拐法」中一招「展翼垂雲」的絕學,不但開山劈石,威猛罕濤,並還隱蘊無窮變幻。

  夏天翔凜於對方是一派掌門身份,又經「凌波玉女」柴無垢事先告知「九首飛鵬」戚大招在當代八大門派的掌門人中武功亦屬佼佼,自然對之不敢絲毫傲慢,更因九鵬展翼鋼拐份量太沉,再加上戚大招以絕世神力,蓄勁當頭猛砸,遂不像對付普通敵人般撤出自己的獨門兵刃三絕鋼環接架,只是身驅疾若旋風,左右迴環,接連三轉,然後夭矯如龍地足下換位移形,剎那間閃退八尺,逃出對方銳嘯攝魂的杖風以外。

  戚大招的那根九鵬展翼鋼拐尚離夏天翔頭頂尺許,突見對方以一種極為詭妙靈奇的身形步法,業已閃退七八尺外,遂滿面驚訝神色,頓腕卸勁,停止下砸之勢及所藏一切變化,把那根重達百五十斤的九鵬展翼鋼拐輕輕撤回,橫在手中,愕然注目夏天翔。

  這等雷霆萬鈞的猛烈招術,發時困難,收時更難。夏天翔見戚大招收勢卸勁如此輕妙無形,不禁更知對方果然名不虛傳,功力絕世,心頭又是一陣驚然戒懼。

  那位神態陰森、站在崖角暗影中的「白頭羅剎」鮑三姑,也似乎意外地咦了一聲,低低說道:「這是『北溟神婆』皇甫翠的『天龍轉』身法。這娃兒既會『天龍轉』,又復身懷『紅雲蛛絲慚,到底是……」

  夏天翔聞言,截斷鮑三姑話頭,劍眉雙揚,高聲叫道:「鮑三姑,你休管我是北溟門徒,還是情魔弟子,就算我是江湖中一介凡夫,你們祁連派也不應倚眾逞兇,並以掌門人之尊,向人亂揮九鵬展翼鋼拐!」

  「九首飛鵬」戚大招被夏天翔說得臉上一紅,口中囁嚅難答,鮑三姑哼了一聲說道:「若換平時,我們自然不會對你如此。但今夜卻因你窺探本派重大秘密,豈可以常情相衡?……」

  夏天翔卞等對方話完,便即怒聲說道:「我不過來得湊巧,適逢其會,只聽見『辣手喪門』焦乾在伏牛山發現一個古洞內有金鵬遺骨而已。金鵬雖屬罕見靈禽,但既稱遺骨,不過是一具鳥屍,有何價值?又算得了什麼重大秘密?」

  戚大招想起自己的重大秘密果然尚未被夏天翔聽去看去,遂偏頭向鮑三姑低聲問道:「我們對這姓夏的娃兒,究應怎樣處置?能否放走,還是必須殺死?……」

  夏天翔聽得傲氣騰胸地高聲叫道:「誰要你放?我自己會來,便自己會走。」

  「辣手喪門」焦乾陰惻惻地怪笑一聲,說道:「若無掌門人令諭放你脫身,你走得了麼?」

  夏天翔雙眼一翻,精光炯炯地凝注焦乾,傲然答道:「人貴自知,我年齡太輕,功力火候所限,決鬥不過『白頭羅剎』鮑三姑及『九首飛鵬』戚大招,但若與你這『辣手喪門』或是『鐵面鬼王』、『陰司笑判』個別相鬥,還不一定是誰屍橫就地,流血五步!」

  「陰司笑判」吳榮冷哼一聲,夏天翔對他怒目而視說道:「你哼什麼?天下事有其利,便必有其弊,你們人多雖佔便宜,但我撈起本來也比較容易,而且還不止一個!」

  「白頭羅剎」鮑三姑冷然叫道:「小娃兒,你這條小命的生死尚在我一念及掌門人的一語而決,怎的猶自狂言無忌?」

  夏天翔喝道:「鮑三姑,誰是狂言無忌?你既然認得出『紅雲蛛絲網』及『天龍轉』,怎的認不出我這枚東西?」

  這時那被「紅雲蛛絲網」網住的九朵九幽磷火均已消滅,夏天翔遂收起「紅雲蛛絲網」,改把左掌中的「乾天霹靂」托在右掌,舉以相示。

  一來那枚比人拳略小、墨色球狀的「乾天霹靂」,看去太不起眼,二來祁連派諸人誰也想不到「北滇神婆」皇甫翠與「天外情魔」仲孫聖畢生心血所煉,號稱一剛一柔,威震乾坤的武林至寶,竟會都在夏天翔身上出現,不由一個個深蹙雙眉,均未答話。

  夏天翔狂笑一聲道:「我這『乾天霹靂』一發,至少要把你們五人以內震死三人。豈非不但足能撈回本錢,並還有利潤可賺?」

  如今弄得最窘的,卻是「九首飛鵬」戚大招,他對這眼前局勢,真有點進退兩難,不知怎樣處置才算妥當。

  「白頭羅剎」鮑三姑也默不作聲,心中兀自盤算夏天翔所持的那枚「乾天霹靂」,是否真是功能震山摧岳的北溟神山鎮山至寶?

  夏天翔見狀知道自己大概已可仗著師門至室的威力,在這極端險惡的情勢之下安然脫身。遂劍眉雙揚,滿面傲色的向著「陰司笑判」吳榮所守的東方,緩步走去。

  「陰司笑判」因掌門人戚大招尚未下令放行,自己職責攸關,遂一橫手中鐵筆,紅袍微飄,閃身阻住夏天翔的去路。

  夏天翔眉騰傲氣,國射奇光,丹田凝勁,貫注雙掌,正待一斗這位「陰司笑判」,突然聽得身後「叮叮」連響,「九首飛鵬」戚大招鬱怒滿懷,用九鵬展翼鋼拐點地,厲聲叫道﹔「吳四弟,今夜且讓他去,但江湖若再相逢,不剝下他一層人皮,也要砍下他一條大腿。」

  「陰司笑判」吳榮聽得掌門人有令,方一收鐵筆,讓夏天翔通行,但口中卻獰聲笑道:「夏朋友可曾聽見祁連派掌門令諭?今後務宜多走東南,少走西北,尤其是到祁連。否則便須特別小心你那一身人皮,和兩條大腿!」

  夏天翔本已飄身走出重圍,但聽得吳榮的最後兩句話兒,卻突然止步回頭,又復縱到戚大招身前,朗然問道:「你是堂堂一派掌門,敢不敢與我打個賭兒?」

  「九首飛鵬」戚大招對夏天翔的膽氣豪情,著實暗暗心折。目光略一打量對方,蹙眉問道:「打甚賭兒?怎樣賭法?」

  夏天翔笑道:「我要賭的就是你方才所說的砍下一條大腿之事,因為我看出『陰司笑判』吳榮及『鐵面鬼王』佟巨煞星高照,晦氣臨頭,定在一年以內,會被人砍掉一條大腿b」

  佟巨及吳榮聞言,不由氣得各自發出一聲厲吼。

  夏天翔搖手笑道:「我這相人之術極靈,你們不必鬼叫,最好多加小心。倘若一年以內,你們兩人仍能各自保存兩條大腿,我便把『紅雲蛛絲網』雙手奉送。」

  戚大招哪裡會信對方所言?剛剛點頭答了一個「好」字,夏天翔又復說道:「但他們兩位倘若在一年以內遇上飛災,加起來不夠四條大腿之時,又待怎講?」

  戚大招被夏天翔激得鬱怒難禁,厲聲答道:「真若如你所言,你便要我這九鵬展翼鋼拐,戚大招也照樣奉送。「

  夏天翔搖頭笑道:「你這根九鵬展翼鋼拐,重達百五十斤,我既不會『飛鵬拐法』,更沒那大膂力施展,要它何用?」

  戚大招越發怒道:「只要你能贏這場賭約,任憑需索何物,戚大招無不應命?」

  夏天翔眼珠一轉,靈機忽來,微笑說道:「我輸了便送你『紅雲蛛絲網』,你輸了便把那匹『千里菊花青』送我好了。」

  「九首飛鵬」戚大招雄才大略,胸懷壯志,哪裡會相信夏天翔這種臆度之語?何況深知「鐵面鬼王」佟巨及「陰司笑判」吳榮的一身軟硬輕功,均系當世武林中一流身手,尤其吳榮更工於心計,刁狡絕倫,豈易被人暗算?遂冷哼幾聲,點頭應允。

  夏天翔興匆匆地回身走去,暗想「天外情魔」仲孫聖的獨生愛女仲孫飛瓊,用打賭之法贏了「商山隱叟」的一匹青風驥,自己倘若也能贏得「九首飛鵬」那匹千里菊花青,豈非妙事?

  因為分明記得在荊門山絕頂,「峨嵋四秀」中年齡最長的秀朗道姑曾向自己保證,必在一年以內,設法砍下佟巨或吳榮的一條右腿,再向「天涯酒俠」慕無憂報復。「峨嵋四秀」自視絕高,言出必行,除非祁連派中人物整年都像今夜這等成群結隊,佟、吳二人只一走單,冤家路窄,遇上存心尋他們晦氣的「峨嵋四秀」,則怎會逃得出她們那變化巧妙、威勢強大,並可借力歸元、生生不息的「四象追魂劍陣」?

  思念方了,背後突起一聲忿怒已極的獰厲怪嘯及一片攝人心魂的金石交擊的巨響,夜色沉沉之下,並有無數火墾,四濺飛射。

  原來那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生平高狂驕暴,對他門派中人,頤指氣使已慣,哪裡受過今夜這等頂撞譏嘲?偏偏又顧忌那枚「乾天霹靂」,致對夏天翔無計可施。盛怒難遏之下,揮起九鵬展翼鋼拐,生生砸裂崖角一塊千斤巨石,聊作洩憤。

  夏天翔對於身後這等驚天動地的巨響,竟彷彿未曾聽見似的,連頭都不回,青衫飄拂,緩步走往來時之處,但心頭卻在極度懷疑、盤算二事。

  第一件事是自己與祁連派內這五位煞星鬧得如此天翻地覆,「凌波玉女」柴無垢怎未聞聲趕來?這位柴姑姑是往東南方去會何人?會不會又遭遇到什麼艱危險厄?

  第二件事則是祁連派這等高手盡出、勞師動眾,難道僅僅是為了尋找一個中有金鵬遺骨的古洞而已?這算得了什麼重大秘密?怎的「白頭羅剎」鮑三姑上再主張要把自己殺掉滅口?

  反覆思忖之下,夏天翔認為「凌波玉女」柴無垢既然至今尚未見,則定已遭遇困難。自己不應如約到那峰腰古樹之下等她,而應趕往她所去的東南方面加以接應。

  至於祁連派把發現金鵬遺骨古洞之事看作重大秘密一節,夏天翔則判斷為洞中若無罕世靈藥,便有神劍仙兵等武林中人視如拱壁的前古異寶。

  他這第二個判斷,完全錯誤,而第一個判斷,卻完全正確。但「凌波玉女」柴無垢所遇的艱難困厄,若等夏天翔此時方往馳援,則早已茹恨埋憂,永淪孽海。

  原來柴無垢這等冰心玉骨的高做俠女,輕易不會對人鍾情,但既已鍾情,卻又必會盡力做到地老天荒,此情不二。

  故而縱然柴無垢容貌曾被「龍飛劍客」司徒畏用紫焰神砂所毀,並又在岷山回頭峰前,親眼見到司徒畏移情別戀,對「桃花娘子」靳留香那等親呢迷戀,卻仍然心未全灰,企求寄望於聖潔無邊的薔薇願力,能使自己與司徒畏缺月再圓,殘花重好。

  西北方升起九朵九幽磷火,東南方卻傳來三聲「龍飛劍客」司徒畏昔日與自己約會的彈劍暗號,「凌波玉女」柴無垢遂命夏天翔往西北方去探聽祁連派集眾聚會的秘密,自己卻奔向東南,要看看司徒畏怎又突邀自己相見?

  彈劍之聲是發自東南方十來丈外的一處淺谷之內。「凌波玉女」柴無垢才到谷邊,便看見那位俊美滯灑、風神英挺的「龍飛劍客」司徒畏,在谷中負手卓立。

  柴無垢瞥見這位昔日與自己山盟海誓、情深愛重之人,心頭自然而然地立覺奇酸,一雙妙目之中,珠淚盈盈,淒然欲滴。

  但柴無垢生性高做,心中雖對司徒畏尚有餘情,表面卻仍有所矜持,不願被對方看出,勉強一定心神,縱身飄下淺谷,半空中並將盈眶珠淚,悄悄拭去。

  「龍飛劍客」司徒畏見「凌波玉女」柴無垢縱落身前,半語未發,只把兩道銳利的目光,凝注在她那片自額問下垂的覆面黑紗之上。

  柴無垢見他仍是這副冷冰冰的神色,不由心頭又是一陣淒涼,幽幽問道:「你彈劍傳聲,把我約來作甚?」

  司徒畏冷冷說道:「我把你約來,是要告訴你,以後休要單單怪我移情負義,你也……」

  柴無垢未曾聽懂司徒畏語中含意,接口問道:「我也怎麼樣?你說話為何吞吞吐吐?」

  司徒畏俊目一張,狂笑說道:「你也另外有了新結交的心上人兒,相陪相伴,以後切莫再向我纏繞不清,自找無趣。」

  柴無垢知道司徒畏所說的自己「新結交的心上人兒」是指夏天翔,不由氣得嬌軀微顫,銀牙緊咬,沉聲叱道:「司徒畏,你休要妄肆雌黃地含血噴人。他是後輩,叫我『姑姑』……」

  司徒畏不等柴無垢話了,又是一陣狂笑說道:「姑姑,姊姊,妹妹,哥哥,無非俱是些拿肉麻當作有趣的稱呼掩飾而已。你們同往四川岷山,進入金玉谷,參拜薔薇墳,夏天翔並對我裝作與你不識,又復孤男寡女,萬里偕行,其中難道還會清清白白?」

  柴無垢委實被司徒畏氣得珠淚泉流,自覆面黑紗之中,忍不住滾滾而落。

  冤屈、氣憤、傷感、痛心等惱人情緒交集之下,頗思舉掌自盡。但忽然想起掌門師姊冰心神尼平素對自己的期許愛護之深,十二月十六日又有黃山天都大會,需人為助,自己如若為情自殺,未免有點愧對師姊,何不乾脆從此斬斷塵緣,等黃山會了,求師姊剃去三千煩惱絲,貝葉金經,皈依我佛?

  柴無垢正在塵念漸消,禪念漸萌之際,谷中突然拂過一陣山風,把她覆面黑紗吹得略微飄起。

  「龍飛劍客」司徒畏瞥見柴無垢覆面黑紗之下,仍是昔日的絕代容光,不由訝然問道:「你頰上的紫焰神砂傷痕竟痊癒了麼?」

  柴無垢想起上次他用紫焰神砂暗害自己之事,不禁又是一陣痛乙,索性伸手揭去面紗,冷冷說道:「我這頰上傷痕,便是薔薇使者親到大雪山玄冰原、雪山派掌門人『冰魄神君』申屠亥處弄來半朵朱紅雪蓮,又命那位夏天翔賢侄尋見一缽神僧,求得一滴千年芝液,再由『商山隱叟』賽韓康合藥調治,才告痊癒。你昔日下此毒手,今日又出此污言,倘若尚存半分天良,豈不應該羞煞愧煞?」

  「龍飛劍客」司徒畏目光盯住柴無垢業已恢復絕代容光的玉頰有頃,突然長嘆一聲說道:「你只怪責我負義薄情,卻不知我別有難言隱痛。總之,點蒼、羅浮兩派夙怨太深,絕非你我區區微力所能化解。你且打開這只金盒看看,或可明白大概。」

  話完,伸手入懷,摸出一隻大約三寸方圓的八角金盒,向「凌波玉女」柴無垢遞了過去。

  柴充垢聽司徒畏如此說法,不禁愕然接過金盒。

  只見這只八角金盒通體花紋,雕鏤極工,遂慢慢揭開盒蓋,想看看盒中藏的是什麼關係點蒼、羅浮兩派恩怨之物?

  誰知盒內竟空無一物,僅僅騰起一股談淡香氣。而柴無垢在鼻中聞見這股淡香以後,腦際略暈,頹然昏倒。

  司徒畏俯身拾起那隻八角金盒,在其中添了一撮藥未,揣回懷內。然後目注昏倒在地的柴無垢,獰笑自語說道:「賤婢一向高做倔強,守身如玉,不肯隨我共效於飛。上次因有靳留香暗中監視,才只得僅用紫焰神砂,毀去容貌,未便藉機消受,一償夙願,今夜卻是天賜良緣,等我盡情享受一番以後,仍用紫焰神砂將你容貌二度毀去。倒看那薔薇使者能有多大的薔蔽願力,再替你去找第二朵朱紅雪蓮及第二滴千年芝液,」

  說完,滿面淫邪的笑容,剛剛走向柴無垢,俯身欲加輕薄之際,突然似有所覺,微一傾耳凝神,趕緊飛起一足,把個「凌波玉女」踢得接連兩個翻滾,隱入深草之中。

  果然「龍飛劍客」司徒畏方始掩飾完畢,谷口便飄落一條人影,正是那位「桃花娘子」靳留香,色舞眉飛,好似滿面春風的模樣。

  司徒畏心中頗覺靳留香來得掃興,但表面卻仍含笑相迎,柔聲問道:「香姊,你不是與『辣手喪門』焦乾同去尋那鵬屍古洞,怎又突然來此?」

  靳留香眉頭送媚,眼角含情,向司徒畏蕩笑連聲說道:「我特意趕來,讓你高興高興。」

  司徒畏誤會靳留香語意,劍眉微整說道:「在這樣的荒山野谷之中,風淒露冷之下……」

  靳留香伸出右手食指一點司徒畏額頭,俏聲罵道:「死冤家,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來告訴你,那鵬屍古洞業已被我和焦五哥湊巧尋得。」

  司徒畏大出意外,驚喜問道:「你與焦兄居然尋到了鵬屍古洞,洞中可如傳說所云,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靳留香媚笑連聲答道:「有,有,有!不過土壤氣候兩皆懸殊,在靈效威力方面,可能要略微遜色而已。」

  說完,便自懷中取出一樣小小的物件,遞與「龍飛劍客」司徒畏。

  司徒畏接過手中一看,點頭笑道:「果然正是此物,至於靈效威力稍遜,卻倒無妨。這一趟伏牛山總算未曾白跑,終於實現了我大師兄鐵冠道長與你二師兄『九首飛鵬』兩位掌門人的雄心大願……」

  話方至此,突見「桃花娘子」靳留香桃腮帶笑,媚眼如絲地瞟定自己,銀牙微咬下唇,知道她已動春情蕩意,遂假意執著靳留香一雙玉手,含笑說道:「香姊,我方才看見你二師兄戚大招以祁連掌門人身份彈起九朵九幽磷火,似在聚眾議事,香姊是立刻就去,還是先與我溫存溫存……」

  靳留香聞言,不等司徒畏話完,便即銀牙一咬,無可奈何地皺眉說道:「我們只一溫存,便非到天光大白不可,未免在掌門師兄之前不好交代。鵬屍古洞既得,東西又已到手,明晚當可無事,再和你好好親熱親熱便了。」

  說完,又向司徒畏問道:「我方才是經行一條峽谷來此,兩側都是高峰,故而未曾看見九幽信火,你所見信火是在何處彈起?」

  司徒畏明明看見「九首飛鵬」戚大招的九朵九幽信火是起自西北,卻故意指得略微偏西說道:「我也朱曾十分注意,大概不在西方,便在西北。」

  「桃花娘子」靳留香哪裡想得到「龍飛劍客」司徒畏在和自己情熱如火之下,尚欲於」凌波玉女」柴無垢身上偷嘗禁果?遂湊過臉兒,與司徒畏親了一親,並在他肩頭輕輕啃了一口,才口轉嬌軀,縱上淺谷,向著正西方疾馳而去。

  司徒畏在目送靳留香的身形消失以後,又復略候片刻,見無其他動靜,方得意一笑,自語道:「你雖奇淫極蕩,足令人蝕骨銷魂,但畢竟是敗柳殘花。司徒畏好容易才有這等良機,怎肯不換換口味,領略領略柴無垢這朵白壁無暇的嬌花嫩蕊?」

  一面自語,一面轉身走向草叢,但走到柴無垢被自己踢得昏睡藏身之處、不禁目瞪口呆!哪裡還有這位已為自己用藥迷昏、失去知覺的「凌波玉女」的半絲蹤跡?

  草叢近在咫尺,慢說柴無垢不會自行醒轉,就算藥力失效,她只一行動,便會立為自己發覺,怎的卻如鬼魅一般,突然隱遁?

  「龍飛劍客」司徒畏疑雲滿腹地細搜附近草叢,依舊毫無所獲,不由越發疑神疑鬼。青芒劍霍地出鞘,意欲搜盡這片淺谷,倒看柴無垢是否能脅生雙翼,飛上天去?

  但他才一提氣縱身,撲向距離最近的一堆嵯峨怪石,耳邊突然聽得一種奇異的語音道:「天……良……何……在……?「

  這「天良何在」四字,聽在司徒畏耳中,宛如晴空霹靂,震得他心神皆悸。但在實質方面,卻又虛幻縹緲,似有若無,根本聽不出話音發自何方?及發話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司徒畏先是出了一身冷汗,跟著便劍眉雙剔,驚疑憤怒,全集心頭。暗想自己號稱「點蒼第三劍」,在當代武林中也算響噹噹的一流名手,這是何人,敢用甚詭計,裝神作鬼地戲弄自己?

  越想越覺盛怒難遏,青芒劍向前一穿,冷森森精芒騰處,身隨劍走,展開點蒼派絕頂輕功「游龍身法」,在這片淺谷內的怪石之後、草樹叢中及任何足以藏人的所在之間,捷如電閃地巡口搜索。

  說也奇怪,那聲「天良何在」本來一聞即歇。但司徒畏身形這一展動,這句話竟也絮絮不休,並由無形轉成有形,司徒畏到南,語音在北,司徒畏到北,語音在南,任憑這位點蒼第三劍司徒畏展盡輕功,循聲追撲,卻始終慢人一步,剎那問這條淺谷以內的南北東西各面,全發出義正詞嚴的責詢之聲:「天良何在?」

  「龍飛劍客」司徒畏弄得通身汗下,盛氣漸平,知道自己一身武學,委實不足與這既似鬼魅,又如仙佛的語音抗衡,遂藉著向西北追撲之際,驀然一長身形,斜飛四丈,縱上谷口。

  足尖剛沾谷口山石,谷中傳來「篤篤篤」三聲木魚輕響,但司徒畏聽在耳內,竟又如聞震耳焦雷般支持不住,心頭狂跳,腳下一軟,幾乎竟自墜落谷中,趕緊勉強定神,嚇得心膽皆裂,鼠竄而去。

  司徒畏一走,谷中也恢復了一片平靜,未見有任何事發生,更未見有任何人走出。

  等到夏天翔仗著膽大心細,及「巫山仙子」花如雪所贈「紅雲蛛絲網」與師門至寶「乾天霹靂」的威力,自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那根九鵬展翼鋼拐暨祁連派獨門暗器九幽磷火之下,僥倖得脫重圍,趕至此間,也已尋不見他那位柴姑姑的蹤影。

  夏天翔見「凌波玉女」柴無垢突告失蹤,自然頗為懸憂。遂在這伏牛山窮搜三日之久,想搜出一些蛛絲螞跡。

  搜到第三日夜間,方向正屬西南,地點則是一條幽深絕澗。

  這條絕澗之中,堆滿亂石,極為難行。夏天翔因柴無垢那高身手﹔竟會突告失蹤,未免太怪,遂越是見到怪異之處,便要窮幽盡探。

  澗到盡頭,是一片石壁,但這片石壁不像平常那等一平如砥,卻極為凸凹參差,頗似由無數亂石所砌。

  夏天翔覺得這片石壁形式太以怪異,遂仔細攀登搜索,果然發覺石壁之上有一洞穴,但已被人合力弄來一塊巨石堵死。

  好好的天然洞穴,欲加堵塞,其中自然大有秘密,夏天翔想到「辣手喪門」焦乾所說的鵬屍古洞一事,遂費盡心力把那堵洞巨石弄開一條隙縫,然後施展「縮骨神功」,鑽入洞內。

  洞內路徑頗為曲折崎嶇,但幾經轉折以後,眼前忽然一亮,好似山腹突然中空出十餘丈方圓,天上明月的清光自四壁無數大小寬狹不一的石孔之中射入,形成一幅光影縱橫交織、極為靈奇詭麗的景色。

  這十數丈方圓,並非石室,只是空空山腹之中的一個大洞,洞中赫然橫陳著一具已死巨鳥的龐大白骨。

  鳥骨入目之下,夏天翔自然立知此處正是祁連群凶認為絕大秘密,不願洩漏訊息的鵬屍古洞。

  但夏天翔身臨其境,不禁有兩宗疑念起自心頭,暗地思索。

  第一宗疑念是山腹空空,除了這樣一具金鵬遺骨以外,別無餘物,為何會被祁連群凶看得那等重要呢?

  第二宗疑念是遺骨已然如此巨大,則這只金鵬的生前形狀必更驚人。這等巨烏,怎會進入這山腹之內?

  因金鵬遺骨左近尚有不少大小碎石,遂使夏天翔先對第二宗疑念有了推斷。認為當地可能在昔日發生過一次自然巨變,倒岳崩山,才形成這洞中亂石縱橫,及石壁石洞的怪異模樣﹔而這只倒霉的金鵬,也正好下洞飲水,遂被活埋在山腹之內。

  夏天翔覺得自己這種推斷頗為合理,遂引起興趣,準備對第一宗疑念,也復詳加研判,求得解答。

  「但得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萬般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夏天翔反覆細察之下,終於看出鵬屍腹際的幾塊亂石異常松亂,其間並微有斷折根須,似是有人自這土石混雜之中,挖走了一株植物。

  被武林人物視如珍寶的植物,無非靈芝、何首烏以及其他能夠療治重傷、祛解奇毒的罕世靈藥等,故而夏天翔有了這宗發現以後,反倒爽然若失、認為祁連群凶只是在這洞內獲得一株靈藥異草,而不曾猜到其中居然蘊有能使整個武林血雨腥風、天翻地覆的陰謀毒計。

  夏天翔心頭兩樁疑念均已得到解答以後,遂擬出洞繼續搜尋「凌波玉女」柴無垢的下落。

  才一轉身,忽在滿地黑白縱橫的月光石影之下,發現一片色呈淡紅、形作三歧的奇異樹葉。

  夏天翔俯身拾起,反覆一觀,暗想這片奇形樹葉,定是被祁連群凶掘走的植物所有,不如將它帶走,異日持向「天涯酒俠」慕無憂那等學識經驗均極廣博的老前輩們請教一番,豈不便可知道鵬屍之下所生長的究竟是株什麼名貴植物?

  一面思索,一面把那片三歧紅色樹葉仔細揣入懷中,但走到洞口時,卻不禁驚得夏天翔口呆目瞪。

  原來自己費了無窮心力,才移開少許,施展一縮骨神功」進入洞內的那塊封洞大石,如今已被人無聲無息地移在一旁,已可從容出入。

  越是這種情形,夏天翔越是不敢輕易出洞,伸手取起一塊山石,先行微一頓足,將山石脫手擲向洞外,然後才凝足真氣,雙掌護胸,一閃而出。

  他空自緊張半天,洞外哪裡有人向他暗襲?夏天翔再細看封洞巨石,估計重逾千斤,能夠將其隨意移動,已屬罕世奇聞,更使自己在洞內毫無所覺,則這移石之人的武學程度,豈不比恩師「北溟神婆」皇甫翠還要高明幾許?

  奇詫良久,他只得惘然舉步,但走出數十丈後忽有所悟,霍地轉身趕回,遠遠瞥見,果有一位身穿灰色長衣之人,業已又將那塊巨石推回原處,仍舊把洞堵死。

  夏天翔尚在三十丈外,灰衣人便已發覺,身形一拔七丈有餘,施展出武林中罕聞罕睹的絕世神功,在石壁問略微點足借力,宛如平步躡虛般凌空直上。

  夏天翔驚佩交集地提氣高聲叫道:「老前輩請留貴步,容夏天翔拜謁請教。」

  灰衣人毫不回頭,依舊栩栩若仙地悠然舉步,等到夏天翔再度趕到洞口,對方身形早沓,只在石壁頂端,飄落一張柬帖。

  夏天翔縱身接住柬帖,迫不急待地就在空中一看,只見柬帖是張白紙,正反兩面均有字跡,正面寫的是:「柴無恙,霍可憐,玉有刺,瓊多情。」

  夏天翔不暇細思,身形落地,再掉轉柬帖,見反面寫著:「天都險,天荊凶,司徒善,司徒惡。」

  這帖上正反兩面的二十四個行書字跡,雖然含義不大玄奧,較為明顯,但依舊令人極費思索。

  夏天翔先自思付正面的字跡,覺得除了第一句「柴無恙」是安慰自己,告知「凌波玉女」柴無垢無恙以外,其餘三句,恰好說的是「天涯酒俠」慕無憂在荊門山絕頂向自己所指出的那三名俠女。

  「霍可憐」,不知是說「峨嵋四秀」中的霍秀姜身世可憐,還是現狀可憐?

  「玉有刺」,則分明指的是崑崙派掌門知非子的得意傳人鹿玉如姑娘,身懷劇毒無倫的「天荊毒刺」,不可輕易招惹。

  「瓊多情」,則顯見指的是「天外情魔」仲孫聖的獨生愛女仲孫飛瓊,溫柔多情。

  夏天翔細一玩味之下,猛然跳將起來,向壁頂提足內家真氣,施展傳音及遠的功力叫道:「老前輩,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薔薇使者』。」

  話了以後,遠遠似有語音,夏天翔側耳細聽之下,不由劍眉雙蹙,又覺略微掃興。原來那語音只是自己話語的回聲,心目中所猜的「薔薇使者」,根本未曾回答半句。

  至於反面的十二個字,若加推解起來,卻是下六字難,上六字易。

  「天都險」,可能是說武當、羅浮、點蒼三派邀約崑崙、雪山、峨嵋三派,於十二月十六共聚黃山天都峰的一場大會,隱蘊無窮殺機,異常險惡。

  「天荊凶」,則無疑是指武當滌塵、悟塵、浮塵三子中之喪命及羅浮掌門人冰心神尼、點蒼掌門人鐵冠道長亦曾受其傷的「天荊毒刺」,極為凶毒,須加警惕注意。

  但「司徒善」及「司徒惡」二語,卻難於推解。因為、司徒」二字,自然是指與「凌波玉女」柴無垢情孽糾纏的「龍飛劍客」司徒畏,但善、惡卻代表兩種人品極端,司徒畏若善?則不惡。若惡?則不善。怎會一身兼集善、惡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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