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山中,兩隻懶洋洋打著瞌睡的老虎似乎感應著這無邊的殺意和慈悲,一躍而起。
「小小黑在幹嗎啊?出什麼事了麼?」黑虎老練的從紀顏的床上輕巧落地,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得意的印出幾個大梅花。
「小花花不是在殺好多好多好吃的獵物吧?不過也不用發這麼大的火吧?從沒感受到他這麼強烈的氣息呢。」
從小一起長大的紀顏,雖然作為人可能是比較厲害的了,不過作為自己家的虎,紀顏可不夠格。紀顏骨架太小,一巴掌就能揮到牆上
去……雖然從來沒打到過;紀顏爪子沒長好,粉紅粉嫩的,花瓣一樣,一把抓下去連獵物的皮毛都破不了,一點用處都沒有,真不知道他那爪子是怎麼長的;紀顏牙齒也沒咱花花和小黑這麼具有威嚴!吃東西總是最慢的一個,還得勞駕自己幫他撕成碎肉。哎……他這麼弱小,真不放心那紀顏就這麼出山呢。
兩隻老虎護兒意識大漲,耳鬢廝磨了一陣,一致同意出山把自家小孩給領回來。
「小小黑(小花花),我們來了……嗷——」
鴻水岸邊
「噠噠——噠噠」
壓抑的呻吟聲中,上千匹馬匯聚成轟然的蹄聲在夜裡顯得特別不安。
只要有他在,大概就算是幾千匹馬衝過來,我們也不會損失一根寒毛吧?
滕靈心中說不出的安寧。
這很奇怪。
難道自己僅僅是看到紀顏大發神威就如此放心於他?
但那種放心不是心中這中安詳的感覺,到底是什麼,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和他在一起,大概前面就算有千軍萬馬,刀山火海,也是不怕
的!有了絕勝的把握自己不就可以實現多年心願到處去闖上一闖!
自己不是愛上他了吧?
哈哈,果然紀顏是個無意之中揀到的寶貝呢。居然是個天下最出色的保鏢!
這豈不是可以實現自己的宏大心願,自由自在到江湖上闖蕩,卻沒絲毫風險?
滕靈移了目光,左前方的剌甲渾身散發著汗味,藏龍刀巨大的刀鋒在他的手上閃耀著寒冰似的光輝,把他的側臉雕刻的如同刀削斧砍一
般,活脫脫一個項羽再生!
滕靈心頭一跳。
如果自己隨了項羽闖蕩天涯,當然身邊帶上那個紀顏保保安全,把那老是干涉自己的三哥撇在宮中……豈不是神仙般逍遙的日子?
那自己到底是愛剌甲還是紀顏呢?
剌甲是比較帥啦,那個紀顏太美麗……他會喜歡我麼?
略一恍惚,就見了傲龍傲海各自挑了幾匹上好的駿馬回來。
自己正在逃命呢,居然有空想這些東西。
滕靈面狹發熱,暗暗咬了嘴唇,咬的自己生疼。
真是的,你是公主啊,豈能如此隨隨便便喜歡這兩個鄉下人,一個雖然現在看起來很瀟灑,但本質其實還是白癡,一個高大威猛,可惜卻
是強盜出身……
哎,如果自己逃不過這一劫,那還不如就此放縱一下自己,想怎麼喜歡就怎麼喜歡吧!
「船家……對不起,能不能……送我們一程。」滕廣硬了頭皮走到船邊,那大漢依然抱了孩兒一動不動。
這飛來橫禍早把鴻河上最堅強的漢子打擊的迷糊不堪。
「你……你在和我說話麼?我剛才還熱了一壺酒,想給孩兒嘗第一口呢……本來是想告訴他從今天起他就是男子漢了啊——」說著說著,
從不流淚的眼眶濕潤了起來,許久在眼角匯成一滴淚,還沒來得及滑下臉龐,就被河上凜冽的夜風吹的無影無蹤。
幾個人聚在滕廣身邊,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
雖不殺伯人,伯人卻因吾而死。
不管怎麼說,這災難都是自己帶給他的啊。
只是這渡口其他船隻不知什麼時候躲的遠遠的,看那樣子,自己一班人如果不離開,他們是不會靠岸了。
大家都著急著過河,想勸了漢子把自己一夥先送過河去,但現在沒有人能開這個口。
「……要不我們去找別的船家?」傲龍輕聲問。
可是就這麼把他拋下,又於心不忍。
「你的孩子沒有死啊,只是他化身為靈了。」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
船家眼睛一亮,似乎冒出異彩來,抬頭看看來人,卻又灰暗下去,搖了搖頭「公子不要安慰我了,這箭射的如此之深,孩兒他早已經沒了
呼吸。我不怪你們……我會送你們過河的。」
船家把孩子抱進船艙,搭了船板把滕廣等人引了過來,又解了繩索。
蝦米本是一直縮在滕靈胳膊彎裡,見那漢子有條不紊做著事,但那解繩子的手卻一直顫抖,怎麼解也解不開。
「大叔,紀顏哥哥說的是真的。我媽媽也化成光了。可好看呢,她先到天上以後會來接我的。」
「真的麼?」船家的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閃的象琉璃一般,跳躍著希冀的光彩。
紀顏的臉色在月光下有些透明的蒼白,聞言微微一笑,剛才那凜冽的寒氣消失的一乾二淨,看上去就像一個人畜無害的大孩子。
自己剛才雖然惱怒那些騎衛不分青紅胡亂殺人,但想來他們也是受命於人。
本來如果拼盡全力擊殺所有的騎衛,那麼只要花掉自己少許靈力,憑了自己神出鬼沒般的落梅步法,加上剛比寒鐵的烏梅簪,可輕輕鬆鬆
橫掃敵陣,完全不必又唱歌又颳風的玩出那麼多花樣。
只是,人的命總是寶貴的,老天既然沒有收拾他們,自己自然也沒這樣的資格,他們應該也有妻兒老小吧,他們應該也有要全心守護的人
吧。
既然自己的天龍吟可以把人心最軟弱最美好的部分激發出來,可以讓人清淨溫和,那麼也就可以挽救那些被現實熏染的無法自拔的人心。
雖然一次對付上千人需要發動自己所有的靈力,但能不傷人就擊退敵人,這樣的生意划算的很啊。
而其後那些冥頑不靈,不知悔改的騎衛,破了他們的武功卻比發動天龍吟輕鬆許多。
只是說是輕鬆,那也是相對而言。
自己現在全身靈力就像大江撒向沙漠,再多的儲備都消耗的接近枯竭的邊緣。
全身經脈痛的厲害,每走一步,就像刀子在切割著,自己唯有盡最大的力氣才能不讓其他人發現異常。
如果是在月老山,早就趴在花花身上睡一覺再說了。
憑了自己的天生百靈之體,只要好好休息一兩天,身體就能恢復如初。
可是現在,前面是重重險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休息的機會。
師傅總自豪的告訴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現在那船家酸澀的眼淚卻像一記雷擊中自己的心臟,難受的一定要為他作些什麼才能安心。
自己一身天賦武功,居然就那麼眼睜睜看了他失去自己的孩子,眼睜睜看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剎那見消失。
救不了孩子,至少讓我盡力安慰這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男人吧。
既然自己還有一點靈力,那麼今天就乾脆消耗到底,就算是枯竭,也只是一小會而已。
心馳電轉,心念已定。
緩緩呼出一口氣,紀顏緩慢的走進船艙,抱了孩子的屍體出來。
「船家,你仔細看著。」
暗暗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撒在屍體上,暗念:以吾之力,天地之靈,五行常轉,天道輪迴,封!
孩子身體上突然躥起一束小小的紅光,慢慢往上升去。
天上罩下七彩變幻的霞光,與慢慢升起的紅光乍一接合化為一團紅芒,倏的一閃,升向天空。
剎那間孩子連同消失的無影無蹤。
「尖兒……」難以置信的驚喜浮現在船家臉上。
紀顏頭一暈,就想往後靠去,趕緊閉了閉眼睛緩慢坐了下來,裝作悠閒的盤了腿開始打坐。
紀顏雙手挽起一大明手印,睜了眼對了船家肯定的點了點頭「你的孩子很有福氣呢,他化了光,應在天上拜了好師傅,我天道循環,六十
年一輪,你的福氣好的話,當在六十年後有機會與你孩子相見一面。只是到時也許你已經認不出他來了。」
「神仙……謝謝,謝謝活神仙……」激動的不成語聲,那船家跪在紀顏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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