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課 心理防線

　「四月十三日，離開學院已經十一天了。」

　娜塔莎的目光在牆上的日曆上晃過，輕輕歎了一口氣。

　自從和林老師以及同學們告別後，她便直接回到家，並且一直待在家中沒有外出。表面上是父親大人建議他就快要結婚，這段時間不宜拋頭露面。但娜塔莎心裡很清楚，這其實是變相的軟禁。

　而這個她從小生活的屬於她的院落，在這七天裡就成了囚室。

　探頭望向院落門口，發現那裡依然站著兩個人，娜塔莎忍不住笑了笑。父親大人這又是何必，假如她真的不願意的話，當初就不會那麼順從地從學院回來。

　從小到大，她唯一一次違背父親的意思，就是堅持報考菲諾爾學院，而且最後還成功考上，給家族大大地爭光了一次。

　「可是就算考上菲諾爾學院，.依然沒辦法擺脫這種安排麼？」娜塔莎的目光從門口兩人身上抬起，向城內布萊爾公爵府的方向望去。

　自從懂事的第一天起，他就在父.親和母親的教導下明確知道了，作為弗萊家族這一代唯一的一個女兒，她的婚姻絕對不可能由自己做主。她將來要嫁的對象，只可能是父母指定的某個對象，也就是某個貴族的子弟。而按照父母所說，運氣好點兒的話，更有可能嫁入王室。

　娜塔莎雖然並不是個叛逆的.姑娘，但即便天生溫柔順從如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反對這種安排。可是從小在家族中長大，眼睜睜地看著家族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父母臉上的煩惱越來越多，她這種反抗的想法也就越來越淡。

　在得知自己滿十八歲之後就要正式出嫁後，娜塔.莎卻忽然第一次違背了父親的意思，報考了菲諾爾學院，並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這個全大陸第一的魔法學院。

　實際上這只是她對自己的一次放縱，因為她知道，.結婚之後，她便再要像她所熟識的那些貴婦人一樣，一直過著對她來說十分無聊的日子。

　而在結婚前這僅有的一次機會，則是她對自己.的小小補償。

　「小白，很無聊是.麼？」娜塔莎蹲下身，瞌睡的小白脊背上拂過。「在這裡陪了我七天不能出去，是不是覺得很沒精神？」

　小白嗚嗚低鳴了一聲，算是給了娜塔莎一個回應。

　「其實我也很無聊，但沒有辦法不是嗎？既然已經決定了這樣做，那麼這些事情也是早就料到的了。」娜塔莎乾脆坐在地板上，輕輕摟住小白。「我也很想出去轉轉，很想找個地方試驗一下魔法，很想重新回到學院，很想和同學們在一起學習，很想繼續聽林老師的課，但……沒有辦法不是嗎？」

　似乎是聽到「林老師」三個字給了小白觸動，它忽然抬起大腦袋，左右望望，然後向著南方盯了半晌。

　「嗷嗚——」

　一聲響亮的狼嚎從小白嘴中響起。

　「小姐的寵物又在亂叫了。」守在院門口的一名守衛抬頭望望，嘟囔道。

　「沒文化，那不是寵物，是契約獸，懂不懂？」另一名守衛白他一眼道。「聽說這契約獸和主人心靈相通，它現在這麼叫，看來小姐心情也不怎麼好。」

　「你覺得小姐心情會好？」先前的守衛反問道。

　被問到的守衛一頓，搖搖頭，歎道：「不好又能怎麼樣，大公爵大人決定的事情，又有誰能改動。」抬頭望了一眼娜塔莎所在的小樓，再歎一口氣。「隨它叫吧，反正這周圍有隔音魔法，不怕吵到別人。」

　「你說這周圍有隔音魔法？」

　「是啊，幾天前佈置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守衛應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剛才的聲音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同伴。愕然轉過頭去，頓時大吃一驚。

　剛才還在和他對話的同伴，此刻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冰塊，甚至臉上還保持著剛才的表情，沒有半點兒改變。

　他沒能做出任何守衛應有的反應，因為在他臉上的驚愕還未消去的時候，就已經獲得了和同伴一樣的待遇。

　「很有藝術感嘛。」林遠看著面前的兩個活人冰雕，滿意地拍拍手。

　如果被其他的高級水系魔法師看到眼前的情形，一定會大呼不可思議。

　這兩名守衛很明顯是被冰牢術困住了，但正常的冰牢術卻應該是球體，因為這樣最符合水系魔法元素的特性。但林遠現在困住這兩人的魔法，卻只是讓他們兩人貼身出現一層冰，外型根本就是完全符合人體形狀，哪有什麼球體可言。

　即便是控制水系魔法元素形成這樣一層也需要極高的魔法元素控制力，更何況更高級的冰系魔法。

　能夠把冰牢術這樣施展出來的魔法師，對於水系魔法元素的控制力，無異於到了一個異常誇張的地步。

　當然，林遠卻沒有半點兒得意的感覺。改造魔法讓它更適合自己用這種事情，對於其他魔法師可能很不可思議，但對於他實在是家常便飯。甚至於在他的教導下，現在一年級三班的學生們也時不時的可以自己動手改造幾個魔法。

　再說現在也不是得意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林遠抬頭望了望小樓，腳下一點，飛身而起。

　「小白，你也想念他們嗎？」娜塔莎摸摸小白的腦袋，示意它安靜下來。「我看你更想念林老師做的烤肉吧。不過……說真的，林老師好像什麼都懂似的，連烤肉都能烤得那麼好吃，不僅是你，連我也很喜歡。偷偷的告訴你哦，上次其實你冤枉文斯了，偷吃你那份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娜塔莎輕輕一笑。「怎麼樣？想不到吧？你可不能怪我，誰讓它太香了呢。就算我一個勁告訴自己不能多吃不能多吃，不然會變胖，但還是忍不住多吃了一點兒。」

　小白又嗚了兩聲，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其實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假如你還想吃的話，可以自己回去的。你這麼聰明，以前都可以帶著那麼多狼遷徙那麼遠來尋找新的居住場所，相信從這裡回到菲諾爾學院也難不倒你。」

　「不想和我分開？其實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可是你繼續待在這裡的話，就會一直像這幾天一樣。你喜歡這種生活麼？」

　「我當然也不喜歡，可是……」

　「不喜歡就拒絕好了。」一個聲音忽然在窗戶外響起，打斷了娜塔莎和小白之間的竊竊私語。

　娜塔莎愕然轉頭望去，立即瞪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相信。

　「林……林老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出現在娜塔莎房間窗口外的人，當然就是林遠。

　「如果我說我是響應你的召喚而來，你相信嗎？」林遠微微一笑，飄進來的時候還不忘向小白招招個招呼。

　而小白則立即衝他搖搖尾巴，這可是其它任何人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突然見到剛才還在想念的林老師竟然就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娜塔莎只覺得自己的呼吸猛然間急促起來，盯著林遠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讓自己努力冷靜下來。

　「林……林老師，你是怎麼進來的？」娜塔莎問道。「沒有被發現嗎？」

　看到娜塔莎臉上的關切之意，林遠笑了起來，她畢竟還是自己的好學生。

　「你們家的防衛好像並不嚴。」林遠道。「而且對你的看……護似乎也不是很嚴密，所以我進來得很輕鬆，不用擔心。」

　娜塔莎來到窗口向下一看，只看到院門口兩塊人形冰雕在那裡挺立，不由抿嘴一笑。

　林老師的魔法還是用的這麼好。

　轉過頭重新看到林遠那張熟悉的帶著溫和笑容的臉，娜塔莎只覺得這幾天一直盤踞在心口的鬱結一掃而空，心情頓時暢快起來。

　「林老師，下午法斯諾來過我家。」心情好了，娜塔莎的腦袋也轉得快了很多。「聽說他想見我，但是被我父親拒絕了。我還在奇怪沒有放假，他怎麼會突然來我家的。現在你也出現了，難道……你和他約好的一起來到法斯帝？你們來……是因為我麼？」

　「不是因為你，我們閒著沒事跑這麼遠來這裡做什麼？」林遠笑笑答道。「而且這次來的可不只有我和法斯諾兩個人，而是我們一年級三班所有。這個時候，他們可都在這個法斯帝城內。」

　娜塔莎眼神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

　「林老師，您和同學們能夠這麼遠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很高興。可是現在沒有到放假的時間，您帶著同學們離開了學院，卡帕奇副院長知道後肯定又要罵您了。這樣對您不好，對大家……」

　娜塔莎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再也說不下去。因為被林遠炯炯有神的眼神直直盯著，讓她總覺得有些心虛。

　「娜塔莎，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個壞毛病。」林遠忽然道。

　「啊？壞毛病？」娜塔莎愕然抬起頭。「是什麼？」

　「當你說的並不是真心話時，就喜歡用敬語。」林遠點了點她，續道。「這個毛病，莉莉塔和修妮她們早就偷偷向我提過。」

　「好啊，她們兩個居然向你打小報告，下次見到她們我一定……」娜塔莎忽然頓住。下次？就算以後有機會再見莉莉塔和修妮，她們卻也不再是同學了。難道她還能像以前那樣和她們隨意嬉笑打鬧麼？

　「你想見她們麼？」林遠又問道。

　娜塔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她們現在就在法斯帝城裡，距離這裡不到一千米的距離，你如果想的話，我可以立即帶你去見她們。」

　娜塔莎看向林遠，發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便搖了搖頭。

　「還是不要了，我答應過父親，在結婚之前都不離開家門。」

　「答應父親？」林遠忽然冷笑一聲。「到底是你答應他，還是他強迫你不讓你出門？」林遠指了指院子門口的兩個冰雕，略微提高聲音道：「如果是你自願的話，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兩個人在門口看著？」

　娜塔莎望著忽然有些激動的林遠，微微搖頭，笑道：「林老師，那你覺得如果我真的想出去的話，他們攔得住我麼？」

　林遠皺眉看著娜塔莎臉上平靜的表情，點點頭：「沒錯，以你的魔法實力，直接衝出去他們也攔不住你。你說這些是想告訴我，這終究是你自願的對不對？」

　「對。」娜塔莎肯定地點點頭。

　「就像是這次你要結婚，雖然也是你父親的意思，卻也是你自願的對不對？」

　「對。」

　「呼——」林遠輕輕吐出一口氣，知道自己終於遇到了這次來的最大難題。

　想要破壞這次聯姻，布萊爾家族的態度是一方面，弗萊家族的態度又是另一方面。想成功破壞掉這次聯姻，只有同時影響到兩個家族，讓他們的態度都發生轉變才行。

　但在這其中，林遠最為看重的卻是娜塔莎自己的想法。

　無論他和學生們的計劃有多周密，考慮得有多麼詳盡，但娜塔莎自己願意的話，那他們做的事情都是白費力氣。

　而對於娜塔莎的想法，林遠就算不是全盤瞭解，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不是迫於家族壓力的話，娜塔莎絕不可能答應。

　如果是別的女孩子，比如莉莉塔，比如修妮，或者比如菲麗的話，她們都有著一般年輕女孩子的叛逆，不喜歡讓其他人來安排自己的生活，就算沒有人幫助，她們也會抗爭。

　可娜塔莎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娜塔莎的性格太過溫順，使得她一般不會去反駁他人的看法。別人安排給她的事情，她也很少會懂得拒絕。

　偏偏她又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很多事情她又看得太過透徹和清楚，所以只要是她確定了的事情，想法就很難被改變，這一點，林遠在教授她的時候知道得很清楚。

　「娜塔莎，你剛才有一點說錯了。」林遠頓了頓，張口道。「我和同學們這次來，並不是為了參加你的婚禮，而是想破壞它。」

　考慮過後，林遠決定還是直接向她坦白而談。

　「為什麼？」娜塔莎眨眨眼睛，表情並沒有太多驚訝。「你們怎麼會有著這種想法？」

　「因為我，還有同學們，都不願意看到你痛苦。」林遠認真地道。「不用辯解，你剛才和小白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你不喜歡現在這樣，不喜歡嫁人後過著這種無聊的日子，於是我回答你，不喜歡的話，就拒絕掉好了。你必須知道，這句話並不是在開玩笑。」

　「林老師，這當然是在開玩笑，已經定下來的婚禮，又怎麼能拒絕。」娜塔莎強笑道。「再說我只是悶了幾天覺得無聊罷了，等以後自然就好了。」

　「真的麼？小白？」林遠向小白投去詢問的目光。

　小白看了娜塔莎一眼，用力搖搖頭。

　「小白是你的契約獸，它最能瞭解你內心的想法，現在連他都搖頭，你還想自欺欺人麼？」林遠追問道。

　娜塔莎面帶責怪地看向小白，卻發現它竟然把腦袋瞥向一旁，不理會自己，於是只能無奈地笑笑：「林老師，就算我真的不願意又怎麼樣？我想你既然和同學們來到這裡，想必已經把我的事情打聽得很清楚了吧。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為了家族，我是必須要嫁的。」

　「那可未必。」林遠搖搖頭。「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們，魔法在沒有釋放出來之前，就有著無數的可能使它失敗或者更加成功。這個道理放在任何事情上也都一樣。在你沒有正式嫁到布萊爾家族去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可是林老師，你應該也知道，假如我不能嫁入布萊爾家，我們家族……」

　「你想說你們家族會有很大損失？」林遠微微一笑，在手上一抹，從碎間戒中拿出一份文件一樣的東西來。「來，看看這個。」

　娜塔莎疑惑地接過來，只看了一會兒，臉色立即變了。

　「你們家族之所以會和布萊爾家族聯姻，我想更多是因為布萊爾家族掌握了法斯帝公國大部分的貿易，並從中賺取了大量的利益，簡單來說，就是有錢。」林遠在一旁悠悠地道。「而有了錢，也就代表著他們更容易獲得更多的權力。這樣累積起來，才使得他們家族的勢力越來越龐大。」

　「你的父親，也就是弗萊大公爵把你嫁入布萊爾家族，我想是希望通過你來讓兩大家族合作，然後從布萊爾家族那裡獲得這方面的利益。雖然我不摘掉他具體是怎麼想的，但大體上是這樣沒錯。」

　「不過呢，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布萊爾家族最根本的生意是什麼，或者他其實注意到了，甚至是心知肚明。布萊爾家族，其實就是法斯帝公國，甚至是整個法裡諾斯大陸上首屈一指的犯罪團伙？」

　林遠交給娜塔莎的東西，其實是關於布萊爾家族的一些資料。根據文斯和法斯諾收集來的情報，布萊爾家族之所以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迅速崛起，除了這一百年來族內出了不少出類拔萃的人物之外，還因為他們家族一直暗地裡經營的生意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而這些生意中，拋開一般的黑社會都會幹的賭場、ji院、殺手等等外，最賺錢的，則是六百年就已經在法裡諾斯大陸上被各國明令禁止的奴隸貿易。

　「娜塔莎，你還記得不記得，夏爾曾經說過，精靈之森裡每年都有很多精靈小孩失蹤，他們都去了哪裡？就是被這些奴隸販子抓了起來，然後賣給需要的人。根據這上面的情報顯示，布萊爾家族每年都要賣出起碼幾百個精靈奴隸，每一個都能給他們帶來上萬金幣的利益。也就是說，他們每年光是通過這個就能收入幾百萬金幣。更不要說其它貿易帶來的收入，所以說，布萊爾家族的確有錢，甚至比法斯帝的國王還有錢。」

　「可是娜塔莎……」林遠盯著娜塔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願意賺這種錢麼？」

　「我不……」

　「你當然不願意。」林遠打斷了她的話。「我認識的娜塔莎是個善良正直的好姑娘，又怎麼可能願意做這種良心被狼吃了的噁心事情。啊，小白對不起，我不是在說你。」

　小白晃晃尾巴，不置可否。

　「你不願意，可是你的父親也不願意麼？」林遠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殘酷，把這些**裸的事實向娜塔莎說出來，就和在她心口一刀一刀的挖肉一般。「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只要你嫁入布萊爾家族，也就代表著弗萊家族和布萊爾家族有了合作的可能，代表著弗萊家族有可能參與到這種骯髒的生意中去。而娜塔莎你，則是讓這個犯罪團伙更加壯大的紐帶。」

　娜塔莎捏著文件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白皙起來，兩條胳膊也開始微微顫抖，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用平靜的心情面對林遠的話。

　她並沒有懷疑這份資料的真實性，因為林老師從來沒騙過她，也不需要編造這些東西來騙她。

　而且關於布萊爾家族的事情，她也聽說過一些。本來每一個大家族的背後都會有一些黑暗面，弗萊家族也不例外。娜塔莎畢竟是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但是在這以前，卻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布萊爾家族強大的背後，居然隱藏著如此可怕的秘密。

　販賣精靈奴隸？法裡諾斯大陸上的精靈雖然並不多，並且只生活在精靈之森裡，但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敢小看精靈族的實力。因為每一個精靈都是天生的戰士和魔法師，讓他們認真起來的話，戰鬥力決不容小覷。

　販賣精靈奴隸所要冒的風險遠非其他行業可比，這才導致它獲利如此豐厚。

　可是在這以前，從事過這一行的，幾乎沒有任何人和家族有過好下場，一旦被精靈們得到確切的證據，帶來的後果只有死路一條。

　「很可惜，這些東西都不能稱為確切的證據，不能真正的拿來指控布萊爾家族，不然我可以直接把它交給精靈族的族長，然後等待布萊爾家族的毀滅。」林遠續道。「甚於我還不能把這些東西交給你的父親，向他陳述其中的利害關係，讓他放棄這次和布萊爾家族的聯姻。因為我懷疑他根本就是自己也想參與進去，告訴他這些也毫無用處。」

　娜塔莎用力咬了咬牙，想起和父親的幾次談話，他都有些閃爍其詞，便不由得在心裡同意了林遠的判斷。

　「但是娜塔莎，你是我的學生，我親手教導過你接近一年的事情，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一般人要清楚得多。」林遠道。「我知道，你絕對不希望自己也成為這些骯髒交易中的一部分。」

　「可是我……」

　「不要跟我說什麼為了家族利益。」林遠大斷了娜塔莎的辯解。「就算你真的打算犧牲自己，但作為你的老師，我也絕不會允許你這樣做。我林遠的學生，除了要對魔法的掌握夠好以外，更重要的則是對自己的掌握。我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是一個正直、善良、睿智，敢於面對自己的人。娜塔莎，你做得到麼？」

　「我沒有選擇，如果我不嫁到布萊爾家族的話，家族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為了家族，就算是忍受一些恥辱也是應該的。」

　「不，你可以做出選擇。弗萊家族雖然不如以前，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淪落到去做這種事情的地步。」

　娜塔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兩個不同的聲音在她的腦海內來回翻滾。前一個是從小到大，直到剛才都一直用來說服自己的聲音。後一個，則是被林遠用事實震醒後的真實內心。

　林遠皺眉看著娜塔莎的痛苦表情，心中不忍。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這麼做。可如果娜塔莎自己想不通的話，他做再多事情也沒有任何作用。

　就像他對學生們說的，閹了傑隆一號，還有傑隆二號。

　就算他現在拿出來的東西是鐵證又如何，就算現在布萊爾家族毀滅了又如何。沒有了布萊爾家族，弗萊家族還會找到另一個家族聯姻，那麼娜塔莎依然逃不過作為政治聯姻犧牲品的下場。

　「娜塔莎，其實這些東西並不重要。」深吸一口氣後，林遠緩緩續道。

　「不重要？」娜塔莎愕然望向林遠。如果這上面的東西都能成為證據，那麼足以置布萊爾家族於死地。這些都不重要，又有什麼重要。

　「對，都不重要。我把這些東西拿給你看，只是想告訴你，就算你原以為家族犧牲，卻也未必能給你們家族帶來好處。你的一些想法，也未必就是對的。」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想，為了家族，你願意做任何事情？」見娜塔莎點頭，林遠猛地一揮手。「那麼我現在告訴你，讓這個該死的想法滾蛋。你在這麼想之前，有沒有問過你自己？」林遠用了點了點自己的胸口。「你是個好姑娘，你不願意讓其他人失望，讓其他人受到委屈，但是你有沒有問問你自己，你讓沒讓你自己失望，讓沒讓你自己受到委屈？」

　「我自己？」娜塔莎伸手按住胸口，感受著心臟跳動帶來的震動，臉上一片茫然。

　「對，我想告訴你的話其實就只有一句。那就是從現在開始，你應該為自己而活。」

　「你喜歡在學院的生活麼？喜歡和莉莉塔她們一起逛街買東西後的快樂麼？喜歡和同學們一起研究魔法的時光麼？喜歡學院裡的輕鬆麼？喜歡……我這個老師麼？」

　林遠頓了頓，又從碎間戒裡取出一個筆記本模樣的東西，遞給了娜塔莎。

　「這是我們從學院出發的時候，同學們記錄下來的，假如再次見到你時最想說的一句話，你看看吧。」

　娜塔莎顫抖著接過筆記本，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一個畫像。

　畫像上是上次一年級三班集體去溫德諾城聚餐，在林遠的提議下找畫師繪的一年級三班合影。

　畫像上的娜塔莎被人用筆做了一個標記，下面一排小字。

　「你永遠都在。」

　娜塔莎看著畫像出神了半晌，腦袋裡回想起在學院時無數和同學們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眼角頓時濕潤起來。

　從第二頁開始，則每一頁都是同學們留下的話。

　「娜塔莎，回來吧，一年級三班不能沒有你。」法斯諾的話雖然簡單，卻十分實在。

　「娜塔莎，我們好想你。」莉莉塔和修妮共同寫下了一句話，字體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泡過。

　「娜塔莎，趕緊歸隊吧，你不在的話，我們再被林老師訓的時候就沒人求情了。」不用說，這是文斯和拉奇這對活寶。

　「少一個人和我一起研究水系魔法好無聊。娜塔莎，你還記得上回我們說過要做一個噴泉出來嗎？我已經完成了一半，等你回來給你看哦。」這個則是經常和娜塔莎一起研究些古古怪怪水系魔法的菲麗。

　「娜塔莎……」

　……

　一頁一頁的看下去，娜塔莎的眼前也越來越模糊，直到看到最後一頁，一年級三班所有學生的名字連在一起串成的圓圈出現在眼前。

　「一年級三班就像一個圓圈，圓心是林老師，圓圈的周圍則是我們三十九名學生。每一名學生都是圓圈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少了任何一個，圓圈都不再是圓圈，也不再完整。」

　看到圓圈中間的這句話，娜塔莎再也按捺不住滿眼的淚水，捧著筆記本痛哭起來。

　「林……林老師……我……我想回去……我想和大家一起學習魔法，我想和大家一起玩耍，我想和大家一起開開心心……」

　「是嗎？」林遠嘴角微微上翹，看樣子，娜塔莎終於被自己說動了。「還記得我說的一句話麼？只要你想，這個世界便沒有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