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樓寒舟
春江綠水,莺歌洽洽,畫樓西畔,琵琶反彈,暖風處處,便是江南。
江南錦城,大靖最富庶繁華之地。而這錦城最熱鬧的地方,便是秦月樓。秦月樓,秦淮河畔,月華寶地,香脂豔粉,絕代佳人。
秦月樓最有名氣的女子是花魁靜煙姑娘,靜煙并非以身侍人,她是樂女支,一曲《煙愁可卿》當真是唱盡了人間悲歡離合,喜樂苦多。靜煙之所以成爲秦月樓花魁,倒也不是她長得有多麽漂亮。江南名女支聚集之地,她的容貌并不比其他女子出衆,但是她身上的氣質,卻是人人都望塵莫及。
今晚,是靜煙姑娘一個人的夜晚。每個月的十五日,就是她的演出之夜,每到這個時候,錦城的富家公子,名人名士,都會到秦月樓來看靜煙演奏。
舞台之上,輕紗曼舞,靜煙隐隐在輕紗之後,輕彈一曲《小霓裳》,雖無人伴舞,但這渺渺的琴聲仿佛将人帶入那盛世大唐之境。絕色女子,輕舞霓裳,當真是曼妙非常。
隻是今天好像有些不同,因爲第一排坐的那個男子吸引了大家更多的注意力,一身白衣飒沓,一支玉笛輕别,一把折扇輕拿,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勾魂奪魄,看來定是傾雪閣主上官瑾飒無疑。
聽靜煙彈琴是一種至美的享受,隻是月華漸退,這演奏也終于結束,靜煙起身朝着底下的觀衆行了一禮,随後便上了樓,任憑下邊人吵吵鬧鬧個不休。隻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房間竟然有一個不速之客。
看見坐在桌旁怡然自得品茗的人,靜煙笑了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上官公子還有這種随意進人閨房的雅興。”聲音清冷,完全沒有一個女子應該有的溫柔,反而更像是男聲一點。
上官瑾飒放下了手中茶杯,回了一笑道,“我也不知道,這位公子竟然有男扮女裝的癖好。”
靜煙眼睛微眯,随後又輕輕勾了勾唇,“上官公子的确眼神犀利。”
靜煙話音剛落,上官瑾飒身形微動已經到了靜煙面前,輕輕一扯,靜煙臉上的人皮面具便被撕下。上官瑾飒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有一張清秀的臉,白皙的皮膚,眸若星辰,鼻梁微挺,嘴唇微薄。比不得上官瑾飒的俊美,但也算是個美人。
一番打量之後,上官瑾飒在靜煙耳邊輕輕道,“沈寒舟,下一次可要僞裝的像一點。否則,要是被别人發現,那沈神醫可就要消失在江湖上了。”
說完之後,上官瑾飒又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接着喝茶。
聽見這話,沈寒舟一驚,實在沒有想到,上官瑾飒這麽快就能看出自己的身份,除非,上官瑾飒從一開始便知道,今晚的靜煙就是沈寒舟。微微想了想,沈寒舟開口,“不知上官公子要我做什麽事?”
上官瑾飒拍了拍手中的扇子,“沈神醫果然快人快語,我隻是想要沈神醫幫我救一個人而已。”
沈寒舟坐在了上官瑾飒身邊,“是要我救上官公子的什麽紅顔藍顔吧,難不成這人是得了什麽花柳病,要是這樣,上官公子可要小心一點了。若是名滿天下的上官瑾飒死在了美人的床上,不知江湖人是要嘲笑上官公子,還是要贊一句您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上官瑾飒眼神微眯,看了看沈寒舟,沒想到這人看似一副清冷無害的模樣,嘴竟然這麽毒,“沈神醫當真是辜負了你這張臉。”
沈寒舟笑了笑道,“上官公子倒是沒有辜負你這張桃花臉。”
上官瑾飒挑了挑俊眉,起身到沈寒舟面前,輕輕挑起沈寒舟的臉道,“那沈神醫應該知道,我可是男女不忌的呀。”說完,上官瑾飒還趁沈寒舟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沒等沈寒舟作出什麽動作,上官瑾飒已經坐回原位,半是調笑的看着沈寒舟臉上難辨的表情。
沈寒舟沒有想到上官瑾飒竟然會做出這種動作,當下就愣了。待到反應過來,上官瑾飒已經回到了原地,淺抿一口茶,上官瑾飒道,“至于救什麽人,去了便知。”
“上官公子怎麽這麽确定我一定會去?”
上官瑾飒笑了笑,突然逼近沈寒舟,“因爲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話音剛落,上官瑾飒兩指并攏輕輕一點就封住了沈寒舟的穴道。随後兩臂微彎,橫抱起沈寒舟從後窗飛了下去。
沈寒舟死死盯着上官瑾飒,上官瑾飒毫不在意,反正他也沒有反抗的機會。策馬狂奔,兩人共乘一騎連夜奔走,終于到了天絕峰傾雪閣。
到門口的時候,上官瑾飒才解開了沈寒舟的穴道,長時間不得動彈,沈寒舟腿一軟就向着一邊倒去,上官瑾飒将缰繩丢給旁邊跟上來的小厮,一把接住了快要軟倒的沈寒舟。眼睛微眯,唇湊近沈寒舟的耳朵道,“怎麽,這麽急就來投懷送抱啊。”
沈寒舟白了上官瑾飒一眼,推開他自己站了起來道,“你要我救什麽人現在可以說了吧?”
上官瑾飒也沒在意,撫了撫剛才弄皺的衣服,對沈寒舟道,“跟我來。”
沈寒舟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看上官瑾飒進了另外一座閣樓,二層的建築物,修的卻是磅礴大氣,雕梁畫棟,镂花空窗,無一不透着一種精緻的美感。
上了二樓,推門而入,房間裏倒沒有外邊看起來那麽富麗堂皇,僅僅是簡單的放了一張梨花木做的桌子,兩張藤椅,一個書架,一面錦繡屏風,再就是一張雕花大床。
隻是床上的不是沈寒舟以爲的紅粉佳人,而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在閉目養神。見了這人,沈寒舟微微皺了皺眉頭,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啊。
見沈寒舟站在門口不動彈,上官瑾飒向他招了招手。
仔細打量了片刻,沈寒舟還是走上前去,雙指搭上了老人的脈搏,強勁有力沒什麽毛病啊。
沈寒舟擡起頭看向上官瑾飒,一直站在旁邊的上官瑾飒這才開口,不過是對着老人說的,“師父,這是沈神醫。”言下之意,您有什麽不舒服的統統都告訴他。
沈寒舟心下了然,上官瑾飒的師父,謝靖南啊。
“謝前輩,依晚輩所見,您身體安康,沒什麽毛病啊。”沈寒舟蹙着眉頭道。
謝靖南笑得跟個老頑童似的道,“我謝靖南武功蓋世,哪裏會生病啊。”
上官瑾飒偏過頭歎了口氣,“師父,那您還非要讓我把沈神醫請來給您看病。”
沈寒舟擡頭,上官瑾飒,你确定我是被你請來的?
聽了上官瑾飒這話,謝靖南拉下臉,“我是身體沒病,我有心病啊。”
沈寒舟起身道,“謝前輩,心病還需心藥醫,這病,晚輩真的沒有辦法。”
謝靖南拉下沈寒舟道,“誰說你沒有辦法的,我告訴你,你就是這個藥。”
這一次,不僅是沈寒舟,就是上官瑾飒也是愣怔當場,謝靖南長期生活在靜陽山,爲什麽會與沈寒舟有交集,更遑論沈寒舟還是他的心藥。
謝靖南自然知道沈寒舟和上官瑾飒在想什麽,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寒舟,你娘去世的時候是不是給你留過玉佩?”
沈寒舟皺皺眉,從懷中取出玉佩,上等和田玉所成,泛着溫潤的光芒,當真是極品,美中不足的是,這玉佩,竟然隻有半塊。
看見這半塊玉佩,謝靖南的目光轉向上官瑾飒,上官瑾飒自然也看見了玉佩,知道師父想讓自己幹什麽,上官瑾飒從懷中取出一物,赫然就是另外一半玉佩。
這下沈寒舟也明白了,謝靖南起身下床,接過上官瑾飒手中的玉佩,又拿過沈寒舟手裏的,兩塊玉佩接在一起,毫無縫隙。玉佩上龍飛鳳舞的寫着一個字——緣。
沈寒舟回過神,和上官瑾飒看過來的目光對上,看來這塊玉佩的含義,彼此都清清楚楚。
謝靖南看了看沈寒舟道,“你娘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沒想到謝靖南會突然問這麽一個問題,沈寒舟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到看見上官瑾飒的目光也是盯着自己看才意識到,沈寒舟頭微微低下,清冷的聲音随後才響起,“十年前我娘就因病去世,也是那個時候,我才下定決心要跟着師父好好學醫的。”
謝靖南歎了一口氣道,“十年前你不過十一歲吧。”
沈寒舟猛地擡起頭,“您到底和我娘有什麽關系,爲什麽會知道這麽多?”
謝靖南回過頭示意上官瑾飒先出去,看到上官瑾飒推開門走了出去才接着對沈寒舟道,“你娘走的時候,對你說過什麽話沒有?”
沈寒舟咬了咬下唇道,“娘告訴我,這玉佩的另一半的主人,便是要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謝靖南點了點頭,向後走了幾步坐到了藤椅上,随後示意沈寒舟也坐過來,把上官瑾飒的那半塊玉佩拿到了沈寒舟跟前道,“你也看到了,瑾飒,就是你娘所說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