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合卺之酒
被拽住的袖口猛然間放開,上官瑾飒走到沈寒舟身邊道,“這位關姑娘是代替那個富紳的女兒出嫁的。”
“我知道。”沈寒舟打量了一番關沁月手裏的道。
關沁月定定看着沈寒舟,太過讨厭别人這種毫無收斂的目光,沈寒舟直接轉身離開。上官瑾飒轉頭對關沁月道,“他脾氣不好,還望關姑娘不要在意才好。”
關沁月聲音顫抖問道,“你們都是男人。”
上官瑾飒的目光随着沈寒舟的腳步離開,“那又如何?若真有情,何分男女?”
那又如何,毫無避諱,坦坦蕩蕩,倒叫人無法辯駁。
看到沈寒舟在不遠處的木樁上坐下,上官瑾飒對關沁月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關姑娘答應。”
關沁月咬唇點點頭,“上官公子請講。”語氣稱呼的變化倒是很快,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心境。
“繼續替蘇問行禮,據我所知,魏常此人頗愛酒,你在洞房花燭之夜将他灌醉即可,剩下的事情我來辦。”上官瑾飒道。
“好。”關沁月不笨,魏常說是西北轉運使,其實權力之大恐怕涼州知府也比不上,他嫁給魏常之後如何脫身還是個大問題,現在上官瑾飒的要求正好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
關沁月将面紗戴上,沉默着上了花轎。上官瑾飒對沈寒舟招了招手,沈寒舟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不情不願的慢慢踱過來。上官瑾飒随便脫下了兩個送嫁人的衣服交給了沈寒舟,又将那倆人抛進了林子裏,沈寒舟接過衣服穿上,用手中金針解了其他人的穴道,上官瑾飒自然是相信沈寒舟的,果不其然,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擡起轎子,吹着唢呐繼續前行。
柏水距離涼州不遠,即使是步行也就是兩日功夫,天色将晚的時候,管事的管家将衆人安排在客棧裏邊。蘇問的父親是金城富紳,錢自然不是問題,所以大家住的客棧還是很上檔次。
沈寒舟和上官瑾飒住在最裏邊的房間,推開房門進去,東西倒是一應俱全。沈寒舟先一步坐在了凳子上,上官瑾飒關上房門進來,沈寒舟眯着眼睛打量上官瑾飒。
“在看什麽?”上官瑾飒坐到沈寒舟對面問道。
“你穿紅色衣服很好看。”雖然送嫁的人穿的并不是正紅,但這衣服也還是襯得上官瑾飒皮膚更加白皙,平白多了一份妖冶的味道。
“你倒是毫不吝啬對我的贊美之詞。”上官瑾飒給深含着到了一杯茶,接着道,“那等我們成親的時候,你恐怕就更挪不開眼了。”
“你倒是不吝啬對自己的贊美之詞。”沈寒舟白了一眼上官瑾飒,端起茶杯吹了吹道。
上官瑾飒笑笑,不再搭話,學着沈寒舟飲下一口茶。
見沈寒舟不言語,沈寒舟接着問道,“爲什麽不讓她完成剩下的事情?”沈寒舟坐的位置離上官瑾飒與關沁月談話的地方并不遠,仔細聽自然是聽的見的。
“萍水相逢,我沒辦法完全相信她,而且她爹是大理寺的人,難保她不會向她爹洩密。”上官瑾飒道,既然沈寒舟聽見了這句話,那他所說的上一句他肯定也知道了。看沈寒舟淡漠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假裝,還是真的無所謂。
“好了,天色不晚了,睡吧。”沈寒舟起身脫了外衫搭在屏風上,兀自上了床躺在了裏邊。
上官瑾飒跟着上床,本來打算将人攬進懷裏,想了想手又收了回來,暗夜裏歎了一聲也睡着了。
次日清晨,兩人随着送嫁的隊伍繼續出發,傍晚的時候,隊伍抵達涼州城門。因爲隻是納妾,自然是比不得娶正妻的排場。婚禮在第二日舉行,岑雪淩風也已經到了涼州之外,影衛早在涼州嚴格排查之前就潛了進去,隻要關沁月不出問題,上官瑾飒原本的計劃就可以完成。
上官瑾飒一進涼州,影衛就将魏府的地圖交給上官瑾飒,上官瑾飒便讓他們繼續回魏府待命。
次日晚間,魏府熱鬧的人影已經散去,關沁月自然是代替了蘇問入了這洞房。果不其然,魏常喝的醉洶洶的回來。上官瑾飒和沈寒舟在屋頂掀瓦觀察房間裏的動靜。
一進房門,魏常就向着關沁月撲去,一邊解着關沁月的腰帶,嘴裏還一邊嘟囔着,“小美人兒,快來伺候伺候大爺~~”
關沁月嫌惡的瞧着魏常,不着痕迹的推開那人,纖指取過桌上的酒杯,杯裏斟滿了美酒,當然,這酒是加了料的。
果然,魏常接過酒一口飲下,一把摟過關沁月就要往床上拉。關沁月畢竟是女子,就算是練過些武功也抵抗不過魏常這樣的糙漢子,更何況是醉酒的糙漢子。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被魏常壓在身下。
沈寒舟微微一笑,“三,二,一。”魏常倒在了床邊,關沁月連忙起身,脫下外邊的喜服,裏邊是一身黑色勁裝。
上官瑾飒看情況差不多了,便與沈寒舟進了屋。魏常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上官瑾飒環視了房間一周對關沁月道,“門外有影衛,你跟着他們走就好,他們自會保護你安全回到崆峒。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尤其是對你爹。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你應該清楚,要是我真的出手,不管是你爹,還是你師父,都沒辦法保住你這條命。或者說,整個關家,乃至于整個崆峒派,都沒辦法護你周全。”
關沁月連忙點頭,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沈寒舟在魏常臉上灑了一杯酒,魏常迷迷糊糊的醒來,一見沈寒舟就叫美人兒,沈寒舟往後退了退,上官瑾飒順勢摟住他。魏常掙紮着起來,眼睛眯着瞧,“美人兒,你怎麽站在那兒了,快過來啊!”上官瑾飒冷眼看着魏常,出手封住他的穴道。“你與百裏延年是什麽關系?”
魏常醉道,“百裏大人是我的恩師。”
“你是不是在西北屯兵?”
魏常道,“那是自然,等百裏大人當了皇帝,我就是當朝宰相,美人兒,你跟着我虧不了的。”作勢又要往沈寒舟身上撲,不過穴道被封,隻好作罷。
“屯兵地點在哪裏?”沈寒舟說過這藥效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上官瑾飒隻好挑最重要的問着。
“喀什東邊。”
“你是不是與西金有關系?”上官瑾飒道。
“當然,蘇納爾是我的義兄。”聽語氣還頗爲驕傲。
“你與他有沒有書信來往?”
“找到了!”上官瑾飒剛問出這個問題,沈寒舟便眼尖的看到魏常懷中露出的一角信封,快手取出信封,果然就是魏常與北遼聯系的書信。
眼神示意上官瑾飒,上官瑾飒微笑點頭,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他直接出手封住魏常的睡穴,加上沈寒舟剛才的藥,沒有五個時辰肯定是醒不來了。
沈寒舟将信封打開,拿出裏邊的書信,照着模仿了一遍,上官瑾飒在一旁看着,别說,這小子仿寫倒還挺有一手的,瞧這字寫得,還真是像模像樣。
将真的信收入懷中,沈寒舟又把他仿寫的折好裝入了信封,放進了原來的位置。最後又用金針刺進了魏常的頭頂,拍了拍手對上官瑾飒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上官瑾飒拽住沈寒舟道,“先别走。”
沈寒舟皺着眉頭看上官瑾飒,隻見他從櫃子中又翻出了兩個杯子,拿起桌子上沒有下藥的酒壺斟滿兩杯,将一杯交給沈寒舟。
沈寒舟不明所以的接過,上官瑾飒淺淺笑着,右手臂繞過沈寒舟的臂彎,做出的分明是交杯酒的姿勢。沈寒舟倒也不扭捏,兩人一同飲下這杯酒。龍鳳喜燭輕輕燃着,沈寒舟的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若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上官瑾飒真想當場就把這人給辦了。
壓下心中漸漸燒起的邪火,上官瑾飒打開門悄悄走了出去,沈寒舟自然緊随其後。兩人輕功皆是絕頂,一瞬間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暗夜裏的風細細的吹着,魏府裏的燈火早就熄滅,深藍色的夜空朗月高懸,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涼州不宜久待,上官瑾飒與沈寒舟連夜出了城,好在涼州對于進來的人馬排查嚴格,但是對于往出走的力度并不是很大,加上此時已是深夜,兩人自然是順利出了城。
次日卯時,兩人抵達一個小鎮,找了個客棧,稍作休息,準備出發前往繼續向南。上官瑾飒從魏常口中套出來的東西以及沈寒舟找到的書信,他已經全部交給了随着岑雪來的淩風,讓他帶回了京城。剩下的事情,他相信李靖軒知道該怎麽辦。
”寒舟。”押了一口茶,上官瑾飒叫了沈寒舟一聲。
“嗯?”百無聊賴看着外邊風景的沈寒舟随意應了一聲。
“最開始下在酒裏的那藥是什麽東西?”魏常好歹也是百裏延年的門生,就算是酒後真言也不應該吐露的這麽幹淨,要麽是沈寒舟的藥,要麽就是魏常的計謀。
“那個藥啊,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所以,他才會一直把我當成關沁月。至于他後來吐出的那些話,也是這藥的作用,你問他的這些問題,在他的意識裏隻會以爲你是在問他‘吃了沒有?’,‘今天喝什麽酒?’這一類無關痛癢的問題而已。”
聽見沈寒舟的回答,上官瑾飒微微松了一口氣,“那我們離開時你用金針封穴是什麽意思?”
“自然是消了他昨晚的記憶。”沈寒舟一副你是白癡啊的表情盯着上官瑾飒看。
上官瑾飒渾不在意的笑笑,“你還真對得起神醫二字。”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誇我。”沈寒舟略有驚訝的看着對面的人。
“以後我會經常誇你,要是你表現好的話。”說完,上官瑾飒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客棧上邊,明顯的示意是在床上,“你那些藥都是怎麽來的?”
“用花花草草試出來的。”很是籠統的答案,“隻可惜最珍貴的花我還是沒有找到。”語氣裏的遺憾顯而易見。
上官瑾飒微微思忖,“你說的是冷漣?”
沈寒舟點了點頭。
上官瑾飒道,“這裏離祁連山不遠,我可以陪你去找。”
聽見這話,沈寒舟驚訝的揚揚眉,“可是你娘不是要你七月二十八的時候就趕回京城嗎?”
上官瑾飒嘴角彎彎,“我要是跟我娘說她兒媳婦在這裏有事,她一定會同意的。”
刻意回避了上官瑾飒剛才的那句話,沈寒舟道,“你真的願意陪我去祁連雪山尋找冷漣?”
上官瑾飒點頭,“如果你真的需要,我自會幫你。”
“要到祁連山還得繼續往西,冷漣難尋,我還是希望我們可以在七月二十八之前趕回京城,也不好拂了你娘的心意。”上官瑾飒的體貼倒是叫沈寒舟微微感動了些。
“好在我們在涼州耗費的時間很短,快馬加鞭要是順利的話說不定還回得去。”上官瑾飒道。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上官瑾飒無奈的看着沈寒舟,看來這冷漣的确是沈寒舟心心念念的東西了,竟讓他如此上心。
“好。”輕輕道了一聲,上官瑾飒在桌子上放了些碎銀,又到對面買了些路上要用的幹糧,時間已經如此緊迫,自然是不能住客棧耽擱了。
兩人一路快馬疾奔,終于在三日後到了甘肅行省最南邊,祁連山連綿不絕,又是很多平行山脈和寬谷組成,根據丁海的描述,冷漣的位置應該是在大雪山最東邊的底部,距離黃河谷地最近的地方。這裏距離長安也就是七八日的功夫,自然也給兩人尋找冷漣提供了些方便。
距離山底不遠的地方還有小的村莊,裏邊的村民也給二人提供了爬雪山的工具,又給二人找了些棉衣,兩人在山腳下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上了雪山。
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沈寒舟本來還以爲自己可以多撐些日子,卻沒想到要命的時刻這麽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