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牆鬼（十一）

　　林米很害怕，是前所未有的害怕。他知道自己完了，而且還是沒有翻身機會的那種完了。但他可不會捨得乾脆去死，所以仍舊掙扎著不肯認罪。無論陸文武怎麼審，包括熬著不讓他睡覺，他也有那麼一股子邪勁兒支撐著，愣是沒言語。

　　但林米不說話，他媳婦那個身份證上寫著「吳小雲」三個字的女人卻沒扛住。熬了一宿之後，就把什麼都招了。

　　陸文武很少會想揍女人，這次算是例外了。

　　跟成淩天猜測的沒有太大差距，這個女人叫吳小月，是吳小雲的孿生妹妹。雖然她們兩姐妹在被各自送人的時候才不足兩歲，但因為送的都是同宗，所以姓氏和名字都沒有改變。只是她們的家鄉窮，很多人都陸續離開了那個地方，以至於兩姐妹自小就沒有聯絡，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吳小月是在十八歲的時候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姐姐的。而當時她已經生了第一個孩子。那時候的她聽說自己有一個孿生的姐姐，姐姐跟著人去城市裡打工，過上了好日子，她就一萬個嫉妒。明明是同樣死了爹媽，同樣是被人收養，怎麼自己十六歲就被賣給一個老糟頭子當媳婦兒，還這麼大點兒就給他生了個孩子，姐姐就能出去見大世面？於是本來就不甘心的她，第一次有了確切的目標，那就是要逃離這個地方。

　　吳小月的這第一任丈夫是一個給人看風水的，同時也有給人招個魂驅個邪什麼的。算是一個在當地有些本領的人物。但實際上從骨子裡就不是好人。跟十裡八村兒不正經的寡婦小媳婦兒都不乾淨。偶爾給人家做法什麼的，還要占點兒便宜。也就是這麼的貪淫好色，所以四十歲不到看起來就跟五十多了似的。吳小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又哪兒能真的跟他真心實意地過日子。

　　吳小月也是跟了這個男人日子久了，加上本身的性格也跟養父母學得奸猾，即便心裡厭惡死了，明面上卻什麼都沒露出來，還表現得跟這個男人十分親密，可私底下已經偷偷攢了一些錢和搜羅了一些這個男人的東西，打算逃跑了。

　　要說這個女人的確是心夠狠，她想出來的逃跑法子，居然是把女兒凍到發燒，在男人讓她帶著孩子去鎮上的醫院看病的時候，她趁著要給女兒交錢的功夫跑了。至於孩子將來是死是活，她真是沒往心裡去。反正她也覺得，丫頭片子沒啥用，還是那老糟頭子的種，從懷孕開始到生下來，她也沒有過什麼當媽的責任心和母愛。

　　她逃走之後，去了很多地方。被人騙過，也又跟人打夥過過幾年日子。這期間又生下過兩個孩子，可因為都是女兒，她自己又不肯幹活兒工作，最後不是她自己跑了，就是被趕出了家門。直到四年前她無意中打聽到了親姐姐吳小雲的地址。她才過來投奔。可她的投奔與眾不同，不是過來認姐姐，而是來先勾搭她那個姐夫。

　　吳小月雖然當過三個孩子的媽，但因為愛美又沒幹過粗糙的力氣活兒，再加上跟不同的男人勾搭多了，那身子的媚勁兒可是吳小雲這個只知道悶頭幹活的傻女人比不了的。其實茂林村的人都有見過吳小月，只是大傢伙兒都以為那是不知道怎麼打扮起來的吳小雲。之所以沒有人知道吳小雲已經找到了吳小月，就是因為吳小月先就跟林米勾搭成奸了，兩個人都不想拆穿。

　　林米這個貨也實在是夠嗆，別人要是有外遇，還得瞞著家裡的妻子，可他不是。他沒過多久就告訴了吳小雲，而且還告訴她，自己找的小老婆，就是吳小雲的親妹妹，倆人連模樣都幾乎一樣。只是吳小月能白一些皮膚更嫩一點兒身材更好一些。

　　這要是換一般人，早就鬧到房頂上的瓦都得揭下來了。可吳小雲絕對也是一朵奇葩。她不但忍受了丈夫的出軌，還在吳小月和林米的洗腦下，覺得三個人一起生活挺好。而且吳小雲有一個最大的軟肋就是她這麼多年沒有生過孩子。在她的心裡，仍舊有老思想，覺得不下有三無後為大。村子裡誰家背地裡說閒話，都是說她是個不下蛋的母雞。現在吳小月說她鐵定能生，反正不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就當是吳小雲自己生的，於是吳小雲就這麼繼續任勞任怨下去了。

　　這麼多年林米家還是有點兒錢的。所以知道這個情況的吳小月就慫恿吳小雲和林米在城裡買房子。他們現在那個小超市上面的房子就是林米出錢買的，因為面積不大，三年多之前那地方周遭還沒有開發，所以不到二十萬就買下來了。買房子當然是好事兒，可吳小雲再傻也知道那十幾二十萬是自己十幾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現在房子只寫了林米的名字，她就不樂意了，而且吳小月搬過去住之後，林米十天有八天都在城裡，吳小雲那是真心對林米的，她哪能舒服，於是就跟吳小月先叨咕了幾句。她以為，兩姐妹既然跟了一個男人，那就好商好量，至少讓林米多回村子裡幾天也行啊，也免得村兒裡人說三道四。可吳小月聽完就翻臉了。還告訴吳小雲，她已經有了孩子，這房子以後都是她肚子裡孩子的，讓吳小雲別癡心妄想了。

　　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妹妹和丈夫會這麼對自己。自己都已經忍到了二女共侍一夫了，還要這樣。更可恨的是林米還要說跟自己離婚，他要給吳小月和孩子一個完整正常的家庭，這下把吳小雲這個傻不拉唧的女人給激怒了。

　　有道是奸情出人命。吳小雲發了怒想殺吳小月和林米，結果卻被兩個人合夥弄死了。吳小月從第一個丈夫那裡學了不少陰邪的手段，加上她一直在帶身上的銅鏡和弄來的水銀什麼的，倆人在林米家燒炭的簡易炭窯裡把吳小雲就給火化了。這倆人還喪心病地同時在院子裡烤了半扇兒豬，生生把燒人的味道給糊弄過去了。不過把人焚了之後的第二天，隔壁林虎的大爺就生了病，直接被兒子接去了城裡，到底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吳小月也不得而知了。

　　總之他們把人燒了之後，沒多久祠堂的牆壁就裂開了。吳小月當時已經假扮成吳小雲暫時先回了村兒裡住。聽到這個消息，吳小月就告訴林米，把吳小雲的骨灰拿出一部分跟石灰什麼的混到一起抹到祠堂的牆上，吳小雲這個林家的媳婦兒有林家祖先壓著，就算是化成厲鬼就不敢對他們倆和他倆將來的孩子怎麼樣了。而剩下的那些骨灰，因為吳小月也是太信這些東西，完全不敢大模大樣的都埋了或者撒了。她是真害怕吳小雲的冤魂來找他們。所以就買來朱砂粉，把骨灰掩埋在院子裡了。

　　村子裡發生尖叫之後，吳小月立刻就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吳小雲的冤魂作祟。而此時吳小月已經三個多月身孕了。他倆做賊心虛一商量，乾脆就把村子裡的地賣了，直接進了城，然後就租下樓下的門市，開了這麼個小超市。

　　說一點兒沒有害怕過是假的。可在吳小月的自以為是下，林米也逐漸忘記了他們是殺人犯。直到幾個月前，他們聽說茂林村有要開發的可能，如果要開發成旅遊景區，那他們那裡是要動遷的。動遷就預示著要拆房子翻地，想到院子裡的骨灰，林米這才回去了一趟把骨灰弄了回來。沒想到，那也成了懷疑他的關鍵。

　　吳小月交代完這些，看著陸文武：「我和林米會是死刑嗎？」

　　陸文武額頭上青筋直蹦。他特別想說，你們這樣的適合萬剮淩遲，可惜他晚生了一百年。「你倒是很明白。」

　　吳小月笑了：「其實我沒活夠，但想想也覺得自己夠本兒了。我和吳小雲明明是一個爹媽一樣被送人，她怎麼就能過得比我安穩呢？所以你看，其實她過得不如我。她老公更喜歡我，她半輩子攢的錢買了樓也是我在住。她不能生，我這輩子卻生了四個。她不如我，她就是不如我。」

　　在審訊的過程中犯人突然精神上產生一些問題並不少見，瞬間的情緒過激或者是恐懼甚至是心虛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但陸文武卻覺得，吳小月可能從根本上就不正常，連吳小雲也一樣，雖然死得無法形容的慘，但如果能正常一些拒絕這樣畸形的關係，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當然了，最賤的那個必然是林米無疑，這種男人，他有什麼資格能稱之為人呢。

　　成淩天在第二天上午帶著那些「證物」回城的時候，半路途中接到了祖修的電話。

　　祖修把吳小月交代的內容都講述了一遍，然後告訴他：「林米現在也在招供，案子就算完結了。茂林村那邊怎麼樣？」

　　成淩天緊皺眉頭，臉色十分不好。「村子這邊沒問題，東西都帶回來了。他招出來在骨灰裡放了什麼沒有？」

　　祖修回答：「說是水銀。」

　　在以前，水銀是將朱砂加熱之後提煉出來的，所以效用基本跟朱砂效果類似。可是水銀不會跟那些東西融合，加上三年的時間這東西還會揮發，之前自己剝落的那點兒牆皮沒檢查出來也不奇怪。可如果是水銀的話，事情就好辦了。「那就好辦了。知道是什麼我就能把冤魂收起來。祖叔，我今天半夜需要在市局的院子里弄個法陣，你得給我通融一下。」

　　祖修哪裡能不答應。「成啊。只要你能把事情圓滿解決就行。你是要超度那個吳小雲的冤魂？」

　　成淩天「嗯」了一聲。「我今晚首先要做的是把她的冤魂聚攏歸一，然後再看看她自己的意願吧。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超度她之後讓她魂歸地府。不行就只能囚禁起來強行淨化怨氣了。如果是後者，恐怕一天兩天不能解決。不過好在茂林村的怪聲肯定不見了，這起殺人案也有了了結。」

　　祖修嘆了口氣：「你跟茂林村的人都說清楚沒有？這案子非比尋常，不會公開審理，他們也不能到處亂說。」

　　成淩天回道：「說了。他們村子的人也不會說出去的，本來人就走得差不多了，鬧鬼不說再有這麼喪心病狂的案子發生，這地方就更完了。我還想著開發一下這個地方呢。」

　　「哦？你也有興趣？我聽市規劃的人的確說過那裡要開發。你要是有意思參合一腳，倒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兒。」

　　怎麼還說到生意上了。成淩天年有點兒哭笑不得。「這事兒過後您找王輝詳談，我肯定有興趣就是了。過幾天我還得去黑海市解決下一個案子，也待不了多久了。」

　　祖修問他：「你還帶著那個容時？」

　　成淩天回道：「是啊。到時候他這邊的幾所房子收租出租什麼的，就麻煩您和嬸子了。」

　　祖修挑了下眉梢：「你怎麼不找王輝？你手下人那麼多你找我？」

　　成淩天笑道：「那還不是因為沒有人敢拖欠市局局長的房租嘛。」

　　祖修張開嘴想說什麼，結果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