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煞骨（五）

　　對於李八妹的話，成淩天是相信的。一個人是否說謊，其實可以從細微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上看出來。何況一個持續高度緊張的人，就算說謊也會漏洞百出。站在成淩天的角度來看，李八妹氣息雖然不算平穩，但也沒有過分的改變，周身的氣場沒有因為她說著話而出現特別的不同，所以他認定，這些是真的。

　　那麼這個女孩兒的死亡年紀已經跟從手骨判斷的死者年紀相仿了。可那孩子已經下葬，從這個手骨的腐爛程度來看，絕對是埋進去的時候還帶著肉的。如果這個手是那個女孩兒的，那就是有人在她死了之後再開墳將手剁下來再放到這個盒子裡。這麼一想，成淩天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不在於結果，單是這種行事手段就已經很變態了。

　　成淩天繼續問：「那大妹的父母是什麼時候死的？」

　　李八妹回憶了一下：「大概是夏巧八歲的時候吧。老太太都死了很多年了。那時候我正好生下大福。那何久紅自從大妹死了就腦子不好了，我生了大福之後她幾次三番想害死大福。她就是一門心思認為是我害死了大妹。我哪兒能讓她把我和我兒子害了。所以心一狠，就在她平時吃的東西裡下了山上的一種草藥。吃了說是能讓人昏昏欲睡的，沒想到後來就死了。我知道都說是我害死了何久紅，其實也沒錯。反正我不弄死她，她就得整天琢磨我和大福。何久紅死了之後，她大哥也有點兒不正常了。經常深更半夜不睡覺窮折騰，不是大半夜的在院子裡面劈柴，就是在後院兒撅樹枝子。總之有一段日子弄的我夜夜不能安睡，還整日裡陰陽怪氣兒的，說什麼他是長子嫡孫，將來家裡的東西都是他的。我心裡膈應，就也給他下了那種藥。大概是第二年吧，他也死了。」

　　難怪這女人身上的凶戾之氣這麼重，而夏亮爺爺身上就要少上三分，原來真是她下的手啊。「那夏巧呢？」

　　既然都承認殺了了倆人，李八妹索性也就沒再隱瞞。「夏巧啊，自小就跟她那爹媽一個模樣。就在她爺爺面前賣乖，只要她爺爺看不到，私底下對我們都是冷著臉跟看仇人似的。不過也是，的確就是仇人。可那又怎麼樣？她爺爺死了，她就得靠我們活著。小丫頭片子欺負大福，我就揍她。她滿村子裡跑說我虐待她，說我害死她爹媽，那就說去唄。反正村子裡的人也就那麼一回事兒，你厲害，他們就怕，想欺負人也得掂量掂量。可好歹我也把她養到十六歲，也是她自己非要跟著那個老東西走的，滿村人都說我心狠，賣侄女，可那是那死丫頭自己勾搭上的！不過我也不在乎人們說什麼。沒想到，那死丫頭嫁過去沒兩年，偏偏趕上我生二小子滿月那天死。那老東西也是缺德了，把屍體就扔到我家門口了。」

　　雖然事情的具體跟從夏亮媽媽那裡打聽到的有差距，但那些道聼塗説有六七分真的就已經不錯了。這個李八妹的確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看起來也是真的知道撒謊沒用，都說了。

　　其實成淩天能問的東西不多，關於知不知道是誰在牲口棚裡埋了這個盒子，李八妹並不知情。其實也是，要是知道誰還能讓這樣的東西在自家的院子裡放了幾十年。成淩天原本並不想讓李八妹看到盒子裡的東西，李八妹這回卻認了死理兒。

　　「我一個要死的人了，連害人命的事兒都告訴你了，你還藏著這個不讓我看幹什麼。你那個朋友，是員警吧？我知道的。我說了這些，也知道好不了了，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

　　見她說得這麼直白，成淩天最後還是讓她看了盒子裡的東西。

　　再說得多硬氣，看到盒子裡的那種玩意兒，她也嚇得夠嗆。而此時成淩天發現盒子裡那股子陰煞之氣突然凝結想要攻擊李八妹，他趕緊伸手將其攔住攥在手心。這種沒有神識的東西沒有智商可言，剛剛他們打開盒子沒有攻擊他們四個，而只是攻擊了李八妹，絕對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而只能是因為這個裡面的手骨和頭髮跟李八妹有關，或者是埋下這個東西的人，要對付的人就是李八妹。

　　看是成淩天救了自己，李八妹很詫異：「你救我？」

　　成淩天將陰煞之氣塞進一個青銅小葫蘆，裝好之後顯示蓋上盒子的蓋子，然後才回答。「我救你是因為我不能看著不屬於陽間的東西在我面前殺人。而且你陽壽未到，這些都是有因果定數的。這跟你是好人還是惡人都沒有關係。」

　　李八妹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平穩了一些，她嘆了口氣：「我知道，其實人人都覺得我是壞人。我自己也這麼覺得的。可壞人有壞人的活法，我就是不願意讓自己吃虧。」

　　成淩天皺眉：「你不像吃虧就要殺人害命？」

　　李八妹晃了晃頭：「你要說什麼我明白，可一個人一個活法，是對是錯都是一輩子。到頭來我和我老頭子還不是活了快八十。」

　　看來這是明知道做惡事也要做了。想想也是，那些事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的，誰能不知道是犯法的呢。李八妹這樣，對待這些事這麼冷靜，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那些心理扭曲的變態更可怕。理是沒有辦法論了，目前他剛剛沒有錄音也沒有辦法進行取證更是沒有什麼用。還不如就先說眼前的事情吧。反正她也活不過明年。「不說那些，你覺得這個手骨能是誰的？」

　　李八妹這下皺了眉頭。「我琢磨著，還是大妹的。我記得有一次家裡丟了把斧子，當時我婆婆還活著，為了這個斧子，她把我和何久紅罵了整整三天，就差沒上鞋底子抽了。那時候也正好是家裡牲口棚頂壞了再重新修。你要說從自己孩子的屍體上往下剁手這種事兒別人幹不出來，何久紅那種精神病一定行！」

　　成淩天揉了揉眉心。「那這一撮頭髮呢？」

　　李八妹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不過那時候我們兩口子是沒有剪過頭髮，肯定不是我們的。要麼就是我婆婆。何久紅對我公公還不錯，因為我公公對她和大妹也挺好。對了，你說的那個食親鬼，要怎麼才能知道他到底是誰？」

　　成淩天告訴她：「很簡單，只要放出來，問問就知道了。不過這件事很危險，也許這個木盒子裡的手骨是誰他也能知道。但你們一家子尤其是你的兒子和孫子都不能在你家方圓百米之內，那食親鬼現在怨氣未除，極可能就會再盯上他們。這樣，今日半夜，你們帶著夏亮他們到遠一些的地方躲一躲。我會讓胡一元和容時保護你們。我和伍錚留在院子裡放鬼問問他情況。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大概明後天的，夏亮的父母和夏亮爺爺的骨灰就該回來了。到時候院子裡到處都是人，事情更難辦。」

　　房間裡安靜了至少兩分鐘。李八妹沒有回答關於放出鬼來的事，而是問了一句：「你會報警嗎？」

　　成淩天反問她：「你怕我報警嗎？」

　　李八妹嘆了口氣：「怕啊。我殺了人當然怕進警察局。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死哪兒不是死呢。以前我不信有神有鬼，否則做了那麼多事怎麼就不見有報應呢？現在我信了，報應也就是來的晚了一些。我怕死……可怕也沒有了……」

　　李八妹要帶著大兒子和大兒媳還有二孫子和夏亮去大孫子家避一避。當初夏貴那個房子夏亮爸爸夏富的那個泥胚房的宅基地重建的，那泥胚房當年可是跟夏家的大院子離得挺遠，所以絕對在方圓百米之外。

　　可讓容時和胡一元沒想到的是，夏大福兩口子就愣是不給開門。周曉霞更是揚言，他們要是敢進來就報警了。

　　這下李八妹是真生氣了。她第一次跟孫媳婦兒發火，直接讓二孫子砸門！夏喜本身就煩自己的嫂子。每次回家裡就跟祖宗似的，得全家上下伺候她一個人，對自己這個小叔子也總是一副「家產你沒份兒」的眼神。尤其是早上過來喊哥嫂回去幫忙他們居然躲起來不讓他進，那會兒他就很想發火了，現在正好。於是他幾腳就把夏貴家的院兒門給踹壞了，夏大福也是生氣兒子兒媳不孝，進院兒之後，第一次大發雷霆，拽過大兒子就給了兩腳。

　　眼看著夏家人又吵起來了，容時這個鬧心啊。有這個他還不如去見鬼呢。「一元，不然你自己盯著？」

　　胡一元磕著村兒裡小朋友給的瓜子兒，一臉的興致勃勃。「好啊。你去吧，我就喜歡看熱鬧。這多有意思啊。」

　　容時哭笑不得。「那你慢慢看。我回去看看他們倆有什麼要幫忙的。你也要保護好夏亮，他一看就沒有對付這樣人的經歷。」

　　胡一元拍了拍容時的肩膀：「放心，小亮子就交給我了！」

　　夏亮經歷過昨晚和今天白天的事情之後，恐懼轉化成了一種不怕死的好奇心。何況他本身就對玄學感興趣，小時候又見過一些東西，所以現在就特別想看看真的鬼是什麼樣子。當然他也就是因為相信成淩天他們的本事，否則哪兒有這個膽子啊。「我跟著去看看行嗎？」

　　容時非常堅定的搖了頭：「不行。你本身那就是夏家人，那食親鬼要是附到你身上就算被成哥再抓起來，你也會遭罪的。再說了，你是沒見過真的鬼，那可不是電視電影裡看到的那樣。很恐怖的。」

　　夏亮嘆了口氣：「估計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沒辦法看到了。」

　　容時嘴角抽搐。對夏亮這麼奇葩的想法也是醉了。鬼有什麼好看的，如果不是為了成淩天，自己才不想見鬼呢。何況就算是成大老闆他也不想天天看那玩意兒啊！「沒見過還有惦記這個的，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看著他們吧。等明天有時間。我會把過程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