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鎖具
京城,郊外。
紅倚看了看情況,見遠遠還未看見穆家軍的身影,便問起旁邊的人如今的狀況。在大致瞭解了下後,她便回了穆家在京城的府邸,向羅紗回稟。
羅紗正抱著暖爐待在花廳裡,聽說紅倚回來了,忙將她喚進來問道:「約莫還有多久?」
紅倚稟道:「快了。」
羅紗蹙了眉。
這「快了」兩字已經聽了無數回了,可是穆家軍的身影依然還未出現。
按理說早該到了,難不成,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她這樣想著,便有些擔心起來。
這幾日的事情早已經安排好了,若是出上些差錯,那可就麻煩了。
她心中焦急,只是她是帶孝之身,並不方便出城迎接,故而只得待在穆府裡靜候消息。
見她面露愁容,一旁的女子便笑著說道:「穆夫人不必擔心,他們大軍這樣行來,晚上一時半刻,也是正常的。」
說話之人乃是泰王府世子妃,為人溫柔和順,聽泰王府世子說羅紗要獨自待在這兒,她便來了穆府陪羅紗。
羅紗忙朝她笑笑,說道:「是我多慮了。」
這次穆家軍大捷歸來,皇帝很是高興,命百官郊外相迎,許多王公貴族也駕了車馬去到郊勞台那邊等候穆家軍。
自回到京城,羅紗的心就一直平靜不下來,總是擔憂穆家軍的情形,畢竟北地人桀驁不馴,她也不知那兒沒了穆景安後會不會出岔子。
思及此,她就有些懊悔當初沒和長公主一起先回京城了,那樣的話,穆景安好歹也能同大軍一路隨行,能將出意外的機率降到最低。
當初離開北疆之時,長公主他們先行離開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要迎接穆家軍歸來,皇帝已經提前「邀請」穆家人去京城了。
定國公府裡的穆家人可都是偽裝之人扮作的,對著尋常人時還好,對著皇帝時,會不會漏出馬腳還真難說,故而長公主她們一早就走了,為的是在到京城前就將偽裝之人替換下來。
有偽裝者的,唯有羅紗是本尊還留在這兒。
本來羅紗也說要一同先走的,可穆景安不肯。
「我們這次待在一處才多久?不行,你得留下來,大不了過些日子我同你趕回去,保證你耽誤不了事情。」穆景安見羅紗毫不動搖,就湊到了羅紗耳邊低喃:「就當是陪我吧。」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帶了半分無奈半分討好,成功說服了羅紗,讓她原本的決心頃刻化為了烏有,暈暈乎乎就答應同他在一處了。
兩人是同穆家軍一同出發的。
行路之初,穆景安必須跟在一旁,幫忙約束著北地之人,後來跟了大半個月後,穆景安看著大家已經習慣了,眾人行事也很是穩妥了,夫妻倆才準備離開大軍趕往京城。
可就在那個時候,一道密信到了穆景安的手中,上面說,戰俘到了京城後,皇帝會讓他們換上一種新造出來的鎖具,此種鎖具未曾見過,故而提前知會穆景安一聲。
信中夾了新鎖具的示意圖,穆景安只看了一眼便神色一凜,當下就決定遲些再離開。
羅紗也是聽了後很是緊張。
皇帝當初本不欲見突厥的這二人十多個「戰俘」的,後來聽說他們本是突厥出名的將領,又要面聖請降,便答應了下來,只說必須將他們鎖起來方可。
當時北地之人便研究出來一種看起來鎖上去很牢靠但是也能夠用巧勁兒揭開的鎖具,使得他們方便行事。
誰知,就收到了這樣的消息。
幸好「戰俘」之中特意準備了兩人極其擅長機關,為的就是防止發生類似的意外。只是大家都沒想到,這新制的鎖具居然很是精巧,想要輕易解開破難做到。
故而後面幾日,白天大軍一同照常前行,晚上穆景安與這兩人徹夜不眠研究這新鎖具——不只要能解開鎖具,還要找到最快的解開鎖具的辦法。
熬了四個夜晚,幾人終於成功。
成功那日的第二天一早,穆景安便和羅紗離開了大軍,急急趕往京城——眼看著就要趕不及在那些偽裝之人到京城之前碰面了,故而羅紗和穆景安必須盡快。
趕路之時羅紗就擔心,會不會再出些什麼事情,那樣穆景安趕不及回去處理。
穆景安卻不是特別擔心。
「那幾天熬夜的時候二叔也跟我們在一起,他做事怎樣,大夥兒心裡也有數了。若是真有什麼事情,他們應當能處理。況且……」穆景安頓了頓道:「總也得給他們時間讓他們習慣於與二叔共事。」
羅紗細想了下,倒也真是這樣。就算是穆景安一路隨行,但大軍到了京城後,穆景安也不可能再跟在他們旁邊了。
早點習慣了,也有好處。
在路上的時候,穆景安就提前跟羅紗打了招呼,說到了京城後,他行事或許有所不同。
說起這事兒的時候,穆景安的神色難得地有了幾分侷促。
「你也知道的,平日裡同我玩的都是誰,大家湊到一處難免做些出格的事情……但,我保證,一不賭二不傷人三不流連花巷……」他掩唇輕咳了聲,頗有些討好地問羅紗道:「這樣成不?」
羅紗看著他那副刻意討巧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
穆景安看似隨意實則很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對他做事,她還是很信得過的,況且在國公府住著的時候,有關於穆景安和其他那些個紈袴少年做下的輝煌事蹟,她也有所耳聞,故而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只是沒想到他卻當回正事兒來同她「回稟」一番,讓她頗為感慨。心裡有些感動,面上卻是帶了三分不樂意,將他又好一通叮囑。
穆景安看她這樣,反而顯得很是高興,笑呵呵地一一應了。
羅紗如今在京城不像在北地那樣輕鬆自在,眾目睽睽之下需得守的規矩一樣也不能少,不方便出門只得待在府裡。
而葉之南故去早已過了三個月,故而穆景安沒有這些限制。
往後的日子裡,羅紗就不時聽說他與那些個身份尊貴的同齡少年郎去了哪兒玩,最新的消息是昨日裡他們在寧王府喝醉了,一幫子醉醺醺的紈袴子將寧王府鬧得雞犬不寧……
想到穆景安的所作所為,羅紗心裡很是難過。
也不知他往年在京城的時候是怎麼過的,難怪當初葉之揚給他的生辰禮物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鏈子。
那人明明是他舅舅,卻巴不得他長成個不成器的、醉生夢死的人才好。
穆景安為了「順著他的心意」,少不得要做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
想到十一皇子和穆景安自小感情就好,而穆景安最看不得那些個腦袋空洞的草包之人,羅紗隱隱有些明白過來,十一皇子看似是個玩樂之徒,究其原因,恐怕和穆景安相差不多。
如今穆景安他們「醉到」連穆家軍歸來都去不得了,想來,那人定然更是高興才對吧!
她這樣感嘆著,在泰王府世子妃的笑看下正準備再讓紅倚去看看呢,就聽屋外紅倚問道:「你是何人?」
旁邊一個婆子說道:「這人來尋夫人,說是夫人家中長輩要他來送東西的。」
紅倚又問了來人幾句,說道:「你且在這兒等著,我同夫人說一聲。」就撩了簾子進屋問羅紗道:「有人說家裡給夫人帶了東西來,非要夫人親自出來拿才行。」
她語氣很是不高興,顯然那個「夫人要親自出來拿」惹惱了她。
羅紗聽了後,思及「家中長輩」……
如今葉之南不在了,邱氏又在莊子裡,羅紗便想著或許是祖母葉老夫人讓人送的。
老夫人的性子本就是喜歡讓人尊著,非要自己出屋去拿倒也真有幾分老夫人的行事特點,故而羅紗也不多追究,說了聲「好」便出了屋子。
來人身子清瘦個頭不高,看上去約莫是個小廝,只是一直低垂著頭看不清面容。他見羅紗來了,向她行禮後,說要借一步說話。
紅倚紅繡都在這兒,羅紗雖起了幾分疑惑,倒也不懼,便同他去到一旁。
那「小廝」先向羅紗告了聲歉,說事情緊急,又聽說羅紗屋中有客方才非要讓羅紗出屋一見。
他極快地掃視了下四周,見沒有人離得近,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塞到羅紗手中,又在上面擱了個盒子,低聲快速說道:「這是新圖,我師父剛剛弄到的,一時間沒人可以給,葉侍郎在離開京城前同師父說過,若是他不在,有什麼事就找定國公夫人,若是國公夫人尋不到,穆家其他三位主事之人都可信得過。如今事情緊急,小的只能聯繫到您,您就想想辦法吧,師父說要必須要盡快交給世子爺。」
語畢,他揚高了聲音說道:「東西就交給您了,小的回去覆命。」說完躬身行了禮,垂著頭急匆匆離去。
羅紗聽了後,心緊了緊。眼看紅倚她們走來,她將盒子放到二人手中,自己則打開紙張匆匆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她心裡頓時涼透了。
若她沒記錯的話,這分明是個鎖具的示意圖!
在同大軍一起行路時的路上,穆景安收到密信打開時,並未防著羅紗,甚至讓羅紗一起看。羅紗看不懂,只瞅了幾眼便作罷,可就這幾眼,也足夠他分辨出來,此時自己手中的分明也是鎖具的示意圖!
但……
這是最、新、的?
若是到時「戰俘」們被換成的鎖具是如今她手裡圖中所示的這種……
想到那人多疑的性子,羅紗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走!去寧王府!」她急匆匆往外走去。
紅繡急急地跑回屋中取斗篷,紅倚則邊追羅紗邊問道:「那怎麼同世子妃說?」
她說的是依然在花廳中的泰王府世子妃。
羅紗腳步不停,說道:「就說我心裡不痛快,要去將穆大公子抓回家來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