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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請神上身》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與我同歸天庭

 天庭中央以東,三清聖觀中。

 草木蒼翠蔥蘢,簇擁蜿蜒小路延伸進繁茂樹叢中,綠葉掩映間,露出太上老君結廬居所。

 老君此時正緩緩推門而入,外頭不過普通草廬,門內卻有廣袤空間,光芒靜雅,不見邊際。

 目力所及之處卻立有一位高大男子,華服金光湛然,珠光寶氣,面貌掩映在光華之中。

 太上老君見狀,忙轉身掩了門,方才整衣正冠,一揮拂塵,上前見禮,卻不發一語。

 那男子抬手虛扶道:“老君不必多禮。”

 太上老君也不客氣,直起身來笑道:“如今天庭已攪成一鍋粥,果然後生可畏。”

 那高大男子亦是朗聲長笑,顯得極為愉悅,“無論禍福存亡,這三界終究要交予後人處置,你我都已老了。”

 太上老君道:“無為即是有為,閣下一片苦心,卻不知那一位能領會多少。”

 男子歎道:“終究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我只恐當初便錯了。”

 太上老君又道:“聖陽……不,單致遠定然不會令閣下失望。”

 男子不由失笑,“竟有這般十足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

 太上老君拈須微笑,“且拭目以待便是末世獨狼行。”

 而聖鎖跟前,單致遠已坐了一天一夜。

 他已設想千百種方法,反復壓榨金丹裏一縷非五行之力以作嘗試。只可惜,不過將涅槃牒位置摸得清清楚楚,此外卻毫無寸功。

 天門不開,聖鎖不毀。

 長垣不敢打擾,唯每日率外防軍與妖魔對抗,對方雖加派兵力,我軍亦得了開陽與阿桃相助,縱有不死之身加持,一樣鬥了個旗鼓相當,戰事又陷入膠著。

 少微靜候,太羽陪伴,單致遠卻坐困愁城。

 時而發狠道:“你堂堂天庭號稱百萬神明,面臨這生死存亡困境,莫非真百無一用,竟要靠我一個凡人不成?我也管不了這許多,不如一起滅亡了事!”

 太羽便輕撫他頭頂,有若麒麟附體一般,卻只是道:“若心中鬱結,不如與我雙修。欲生欲死時,自然煩惱全消。”

 單致遠氣極反笑,只將他亂揉的手掌抓住,“這等關頭,你卻只記著顛鸞倒鳳不成。”

 太羽反手同他握住,十指相扣,掌心相合,眼神澄明,“若當真三界崩亂,神明隕落,自應當仔細籌謀,好生度過最後光陰。”

 單致遠不料他竟已做好打算,頓時心頭荒涼酸澀一片,停了半晌方才澀然道:“為何偏偏,要我承擔……”

 太羽沉聲道:“天命如此,任誰也逃不掉,避不開。”

 單致遠怒道:“若天命如此,我便逆天改命!”

 太羽溫柔看他,“志如鴻鵠雖好,怎奈時不我待。”

 單致遠聞言,不再開口,目光沉沉落在聖鎖之上。山陵縱橫,銀輝煜煜。

 又過了許久,單致遠方才喟然長歎,緩緩站起身來,“五日之約已過半,勾陳只怕早有預料。允我前來,不過為叫我死心而已。罷了罷了,回去吧。”

 單志遠語意蕭瑟,死氣沉沉,再無往日半分的鬥志與激昂。

 他方站起身來,便見軍營主營處黑光一閃,開陽已駕雲而來。

 聽聞單致遠決定無功而返,開陽靜立在雲頭,神情晦暗不明,身姿巍峨如山。望向單致遠的眼神中,卻多了些許難以言明的情愫,低聲道:“為何到了這般境地,仍不肯同我離開?天高地遠,三界之外,哪里去不得?”

 單致遠悄聲重複,“天高地遠,三界之外,哪里去不得?”開陽目光深沉,凝得有若實質,只等他一句首肯。

 然則,若當真一走了之,勾陳如何?天庭如何?凡界如何?師門如何?芸芸蒼生又如何?單致遠皆放不下,舍不開,拋不掉。

 不過一介凡人罷了,恩怨,因果,緣分,身在塵世,便註定糾纏。便是修上千年萬年,亦是如此。

 他閉眼,輕聲一笑,問開陽道:“當初你欲奪天帝聖位,以己身居之時,曾言道,蒼生皆是你所有,要敬你拜你,虔誠供奉(修仙)末世重生之明熙。故而對百姓愛護有加,為何如今說扔便扔了?”

 開陽冷嗤一聲,“孰不聞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凡人既叛,我為何要留?”

 單致遠又歎息道:“就算是咎由自取罷了……天門若開,妖孽肆虐,只怕奇薈穀也保不住。那一干小妖卻何其無辜,也被連累。”

 開陽不作答,依舊沉沉看向那凡人劍修,“若執意如此,隨你便是。”

 太羽卻在此時又道:“死守君臣大防,不過勾陳一家之言,不必理會他。縱使做了天帝,我昔日如何待你,今後也如何待你。”

 太羽如何待他?後宮之神掌床笫情愛,深諳此道,樂此不疲。昔日惡行歷歷在目,叫人記憶猶新。

 單致遠耳根微紅,不由怒道:“莫非還想我坐上去不成?”

 太羽大笑,欣然應允,“你若肯坐,自然最好不過。”

 迫得單致遠啞口無言。

 開陽見他二人你來我往打情罵俏,眉頭微皺,卻停了一停,轉過身去,望向遠方。天邊驟然一片黑雲翻卷,氣勢洶洶襲來。

 外防軍亦是稍晚一步察覺了異樣,頓時銅鈴鳴響,自軍營裏各自殺出大隊人馬,列隊迎敵。

 諸多精兵強將,連同夏央麾下一百精銳,個個如臨大敵,或是張弓搭箭,或是召出靈獸法術,待那黑沉沉雲頭一進射程,便要立時激發。

 不料遠遠一聲霹靂炸響,登時狂風大作。扯得軍營中旌旗嘩啦亂響,兩面布旗更是經不住這等強烈罡風,自杆頭脫離,轉眼便被風扯得失去蹤影。

 陣前失旗,乃軍中大忌。眾軍士皆是心頭一沉,望向那黑雲時便愈發警惕擔憂。

 黑雲漫捲,風沙滾滾,雷霆震耳。

 正是以飛翼為首的叛軍精銳。

 那六翼黑羽的先民遺孤,手持三叉刺,威風凜凜率先立在雲頭,有若通天黑塔,三叉向前一指,暴喝道:“天帝小兒在此,誰若殺了他,本座賞仙山兩座,仙僕一萬。”

 單致遠聞言大怒,騰身躍上雲頭,與那妖魔精銳遙遙對峙,召出龍牙。龍牙本成了槍型,單致遠嫌棄使得不夠順手,又命龍牙轉換成長劍。龍牙與周鶴合二為一,不情不願地轉變了。

 此時便以那長劍指向風雷源頭的飛翼,喝道:“你這小妖如此慳吝,賞賜也賞得如此寒酸,如何服眾?眾將聽令,若有人斬——擊敗飛翼,賞仙山兩座,仙島兩座,靈脈十條,靈宮十座,奴僕五萬,神通寶物百件!若擒獲普通妖魔叛將,賞凝神元靈丹十瓶,賜五行靈泉修行三日。”

 眾天兵精神一振,先前軍旗卷走的隱憂不翼而飛,個個成了重賞之下的勇夫,神情激昂、躍躍欲試。

 這些說辭是在路上,太羽同他商議的結果,果然用來激勵士氣、嘲諷叛將都極為有效。

 就連開陽也一振血劍,殺意咆哮奔湧而出,險些將那團黑雲衝撞得散開。

 頓時半天中人影翻飛,法寶、符紋彼此轟撞,發出陣陣巨響,漫天光芒刺眼,雙方已開始了鏖戰星際刺客升級忙。

 太羽施施然而來,落在單致遠身側,笑道:“你漏了天帝寶庫中的百壇好酒。”

 單致遠眺望兩軍對壘,皺眉道:“終究是旁人之物,怎好取得太過分。”

 太羽但笑不語,他始終未嘗將自己當做聖陽,如此……也好。

 “眾軍之中,能擊敗飛翼之人,非開陽莫屬,若開陽得了賞賜,同交回你手中豈非一樣。”

 單致遠無言以對,只望向前線陣地,開陽有若一道殺意沸騰的黑槍,直插敵陣,迫得飛翼倉促迎敵,血劍同其貌不揚的三尖叉碰撞出陣陣火光。

 殺聲震天中,卻有一片淡雅青雲緩緩飄過天際,穿越戰圈而來。

 眾多法術兵刃皆透青雲而過,卻傷不了它分毫。

 那青雲便輕忽飄搖,向單致遠同太羽靠近,離了敵陣,方才顯出形態來,乃是一個鬚髮如雪的老道坐在青牛背上。

 那老道悠然而歌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天地道法,順乎一心。”

 單致遠聽歌曲閑定,若有所思,待那青牛緩慢邁步,費了不少時辰方才走近。

 太羽一拱手道:“參見老君。”

 青牛背上正是太上老君,靠得近了,方才自牛背上下來,一揮拂塵道:“參見天帝,太羽免禮。”

 單致遠只得如法炮製,道:“老君免禮,不知老君涉險而來,有何貴幹?”

 太上老君撚須微笑,“我修無為之法,只要無為,他人便不能奈我何,何險之有?如今不過受託而來,有句話要請教天帝。”

 乍然一聲狂呼,震懾天地,風雷頓時狂暴大作,單致遠一掃前線,見兩片黑翼正自半空墜落,斷口處鮮血濺落,羽毛翻飛。

 原是開陽斬下飛翼右側兩翼,頓時飛翼狂吼暴怒,半天俱是電光,仿若一座雷電牢籠,令其餘人不敢近身。

 單致遠心中擔憂,只道:“有話稍後再說——”

 身形才晃,便聽老君急急喚道:“天帝留步,此事干係重大,還請先答老道一句。”

 單致遠眉頭緊皺,太羽輕輕按住他肩頭,“我去助他。”隨即華彩袍袖翻飛,落入雷電如雨的牢籠正中,同開陽比肩而立,靈光爆閃。

 單致遠只得留在原地,壓下心頭火氣,冷淡道:“請老君但講無妨。”

 太上老君道:“老道敢問天帝,可下了決斷了?”

 單致遠臉色一沉,卻仍是道:“我這便回返回混沌樓,受神位,啟大陣。”

 老君歎道:“天帝仁德,乃三界蒼生之福。”

 單致遠不為所動,只問道:“老君可還有話要說。”

 太上老君忙深施一禮,“老道不敢逾越,恭送天帝一釐米溫差gl。”

 單致遠身形一晃,殺入前線,龍牙玄金光芒閃爍,竟一連斬下兩個妖魔頭顱,他又揚手一揮,將頭顱收入聖域中。

 天方才消停幾日,不料又有頭顱闖入,只得無奈搖頭,再將頭顱一一掩埋。

 單致遠隨即眼角餘光撇到一縷寒光,無聲無息,來勢極快,單致遠躲閃不及,開陽扣住他肩頭橫向拉拽,反手一劍,頓時眼前劍氣崩裂,刺得肌膚陣陣刺痛。已將飛翼偷襲一刺破開。

 開陽冷道:“你來做什麼?”

 單致遠賭氣道:“殺敵。”

 開陽沉吟,一面擋在單致遠身前,同飛翼纏鬥,一面低聲道:“我這便送你回混沌樓。”

 飛翼冷笑,又揮出千萬殺意騰騰的靈光,“此處便是你等葬身之地,想走哪里去?”

 太羽兩手虛合,手中符紋有若狂蜂湧出,減弱雷光,擾亂敵人攻勢,這華服神仙立在半空歎道:“莫非將本神忘記了,本神雖無攻擊法術,卻也是四相之一,做你對手綽綽有餘。”

 飛翼六翼去了其二,連站立也有些不穩,半邊黑羽浸滿鮮血,雙眼俱是狠厲。

 受了如此重創,卻也不肯退後半步,三叉刺雷電閃閃包圍,狂風卷得修為弱些的天兵站立不穩,踉踉蹌蹌互相攙扶。

 他並不同太羽糾纏,只見那兩人抽身離去,飛身躍上,三叉寒氣森森,便自上而下劈下。

 斜刺裏殺出幾條縛仙索,便將他三叉刺卷住一拽,隨即更多金光耀眼的繩索追上,將飛翼緊緊纏縛起來。

 四周雷光驟然一緩,妖魔精銳層層包圍而來,單致遠嚴陣以待,卻被開陽握住手腕,“撤退。”

 他身不由己,被開陽提拽,兩人身影驟然化作劍光,遁得無影無蹤。

 飛翼勃然大怒,在縛仙索中狂暴掙扎。

 太羽卻意興闌珊,手握縛仙索另一端,層層金光糾纏不放,將飛翼四肢、腰身,羽翼,分開拉扯,牢牢捆縛,“這本是留給致遠所用,竟叫你搶先了。”

 好在單致遠去得已遠了,半個字也未曾聽見。

 太上老君仍在後方,揚手召了少微與玄戈前來,方才道:“有一事需借兩位星官之力。”

 少微玄戈連道不敢。

 老君又道:“此事勾陳尚未知曉,卻絕不會反對。”他自袖中緩緩取出一樣物事來。

 少微玄戈兩位星官本在猶豫,一見老君掌中之物,瞳孔驟然收縮。

 作者有話要說:相信我我也不想斷更!!

 實在是卡到瓶頸了T T一直很努力地在想在改,因為就算看的人很少了,還是想要好好地寫下去_( :3」∠)_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這一句出自先秦《擊壤歌》。

※※※烏鴉的小科普※※※

《文心雕龍‧時序第四十五》梅註:「《帝王世紀》:帝堯之世,天下太和,百姓無事,有老人擊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何有於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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