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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科學》第175章 番外:在很久很久以前……(殷冉遺X樂正鯉)
東海有神州,在那神州九重天上,又有一座自雲中而起的仙山,山間靈草花木諸般靈秀草植不一而足,但山上卻並無飛禽走獸,只有一條祖龍盤伏,這巨龍身長萬里,便是巨大的仙山也容納不下他的身軀,龍尾順著山脊一路垂下,竟是穿破九重雲天,只堪堪離那海面一丈有餘。
這玄鱗巨龍在仙山上一個小憩便是百年時光,驚擾他好夢的是尾端一陣涼意,他也懶得去看,只輕輕甩了甩尾巴,不料尾尖忽然傳來一陣微微酥麻的感覺,他當下一個甩尾,只聽得“啪”地一聲輕響,一尾金鱗錦鯉被摔在了面前。
這錦鯉似不覺疼,離了海水也行動如常,他抬頭來看祖龍,視野所限,只能看到巨龍一雙黑琉璃似的眸子,當下“哎呀”叫了一聲,道:“我這是跳上龍門了?”說罷又急急搖頭擺尾地來看自己,這才發現自己還是魚身,立刻垂頭喪氣起來,連身上鱗片都要黯淡三分顏色。
他一面喪氣,一面朝黑龍道:“我方才正跳上龍門坎就被你丟上來了,你這黑龍好沒意思,竟然不許我跳龍門麼?”
巨龍心知他說的龍門怕是自己的尾巴,卻懶得同這小東西計較;小錦鯉見他不答話以為是默認了,一時間越想越氣,他方才與同伴在海中躍那龍門,旁的小魚都不如他有勁兒,自己好容易跳上龍門,卻突然被這黑龍攔了去路,心中自然萬分不樂意,忍不住跳將起來用尾巴狠狠拍了一下對方。
但是兩者差距太大,錦鯉這奮力一拍落在巨龍身上連絲毫感覺也無,小小錦鯉卻不知道,只在心中想,這黑龍身形高大,若是惹得他不高興了,會不會一口把我吃掉?他心中雖然懼怕,面上卻越是要露出毫無畏懼的樣子來,氣勢洶洶地瞪視對方,只恨不得用目光殺死這頭巨龍。
玄鱗巨龍沉默地看著面前這小小一尾鯉魚,微微往前昂了昂腦袋,龍鬚撥得小魚在原地打了個旋兒,方才好不容易聚起起來的氣勢一瞬間都隨著這個動作散去了,小魚待得穩住身形,立刻大聲嚎叫起來:“你欺負魚!”
他一面說,一面弓起身子來用兩片魚鰭捂住眼睛,從縫隙間偷偷打量那黑龍,只見得對方朝他伸出爪子,嚇得小魚一個哆嗦,連叫喚都忘了,只傻愣愣地想:完了,這回怕是活不成了。
豈料黑龍卻只是小心翼翼地將他抓在了爪中,沉聲道:“你方才跳的不是龍門,是我的尾巴。”
千萬年未曾開口說話,黑龍聲音略有幾分低啞,小錦鯉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添亂了,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一時間頗為羞愧,訥訥道:“那……那我錯了……”
黑龍見小魚在掌中微微發抖的模樣十分可憐可愛,不知怎麼的心中竟然一軟,收斂氣息應了一句:“無妨。”
小鯉魚生性活潑,見這巨大的黑龍是真的不曾動怒,一下子便放下心來,黑龍沉默地感受著掌心因小魚擺動而帶來的一陣細微酥癢,思忖了片刻,才問道:“你可願留下?”
他一看到這尾錦鯉便打從心底裡覺得歡喜,獨自一個過了千萬年,倒是頭一回覺得另一樣生物有意思,他說不出這“有意思”在哪兒,卻憑直覺認為應該把對方留下來,否則東海茫茫,若是放這小錦鯉走了,再要尋回來就難了。
小錦鯉原本正活蹦亂跳地在黑龍掌心打旋兒,聞言倒是愣了一下:“留下?留在哪兒?”不等黑龍回答,他又急切地說道:“不留不留,我還要去跳龍門呢!這山上沒有龍門可跳呀!”
黑龍眸色沉沉地看著他,問道:“你想跳龍門?”
錦鯉在黑龍掌心猛地跳了一下,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有那個實力去跳龍門一樣:“對,我一定能跳上龍門的!”
“你可知龍門在何處?”
小錦鯉登時垂頭喪氣起來,他和同伴原以為海面上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就是龍門,一群小魚打生下來就是奮力要躍上龍門的,只是沒想到這卻是祖龍的尾巴,如今被人問起,哪裡說得出龍門在什麼地方?
黑龍又話鋒一轉,緩緩道:“你可知道天界有一道菜,叫做龍肝鳳髓。”
“……啊?”小錦鯉一呆,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黑龍。
“龍鳳一族托天命而生,怎麼會被人做成盤中菜?這龍肝鳳髓所用的……正是躍上龍門的龍,和飛上枝頭的鳳。”言下之意,就是除非生來便是龍鳳一族,否則脫不了被吃的命運。
眼見著掌心裡的錦鯉似是大受打擊,連鱗片都暗淡三分的模樣,黑龍這才開口:“你跳龍門無非是為了修煉,你若留下,仙山上諸般靈植任你挑選,遠比跳龍門來得自在。”
黑龍也是頭一回做出這種類似於誘拐的事情,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卻還是神色冷漠,仿佛自己只是單純地給小錦鯉提出一個修煉的好法子而已。
孰料錦鯉卻莫名反問:“修煉?那是什麼?我跳龍門只是為了跳龍門而已啊。”
黑龍一時無話,反倒是小錦鯉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追問道:“你是不是孤零零一個留在山上覺得不好玩了,想讓我陪著你玩?”
“可是……”小錦鯉頗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我喜歡水呀,這仙山很好,可是你周圍都是一片片的樹呀草呀,沒有水……”
話音未落,巨龍伸出另一隻爪子往地面一拍,草地下陷,一股靈泉自地底涌出,黑龍將托著錦鯉的爪子移到這五爪龍池旁邊,問道:“這個可行?”
仙山上的靈泉中帶著靈力,小錦鯉難以抵抗這豐盈水汽的誘惑,甚至顧不得說上一句“喜歡”,便自黑龍掌心一躍而起,猛地扎入了水中,濺起的水花甚至打在了巨龍身上。
黑龍對此一無所覺,他只是定定地望著那個在池子裡歡喜追逐一片落葉的金色身影,慢慢地舒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很難哄……
自這一日起,沉寂了數萬年的仙山便再不是只有祖龍孤零零一個了,那被他養在身側的錦鯉日日吃的都是仙山上最好的靈果靈草,身形漸長,不過數月便再不是那個小小一尾連祖龍一根龍鬚都抗不過去的小錦鯉了,如今他每日受靈氣滋養,一身鱗片愈發金光熠熠,華美不可方物。
如此眨眼便又是千年,當初與那小錦鯉一道“躍龍門”的小魚早已重入輪迴不知多少次了,唯獨他一尾存活至今,黑龍看著錦鯉逐漸放慢的生長速度,心中暗忖一番,料想錦鯉的突破快近了,也是時候去尋一樣東西來了。
這一日月上中天,錦鯉白日裡玩得累了,一早便無聲無息地沉入祖龍以五爪按出的靈池中睡去,黑龍守在池邊看了片刻,驀地一昂頭,一爪按在身側祥雲之上,龍尾一擺便扶搖而去,這一番動作靜默無聲,連身側小草都不曾晃動一分,黑龍按下雲頭細瞧,見錦鯉好端端地臥在池中並不被驚擾,這才放心掉頭而去。
祖龍已千萬年不曾出過仙山,如今他驟然而動,四方神鬼八方術士都來看他,但見墨藍夜色中一巨大黑影掠過,眨眼便在三四百里開外,眾人一時間都屏氣凝神,不知道他這是要往何處去。
只半盞茶時間,那黑龍已停在南海海眼之上,低頭俯瞰,四方潮涌奔流不息往那巨大的無底之洞中灌注而去,卻永遠也填不滿那歸墟,此刻月亮恰好正在海眼正上方,一輪圓月恰好投影入歸墟,黑龍細看片刻,才剛一跳下雲頭,便有個人面魚身的東西自歸墟中跳了出來,道:“你平白無故擋我的月亮做什麼?”那傢伙瞧著身形巨大,聲音卻是細細嫩嫩如同幼兒,正是八荒陵魚。
黑龍定睛一看,知道是找對了,便也不再前行,往後略退了退,將那一整個月亮倒影顯露出來,這才說:“我來求你一樣東西。”祖龍生來便帶七分狂傲,除去那尾錦鯉,萬物在他眼中全都與草芥一般無二,此刻雖是說了“求”,語氣卻篤定得像是早已將那樣東西握在手中,不見半分謙卑。
八荒陵魚知他脾性,仰頭看著他,也不等他說是要求什麼,便搶先道:“你可是來求齊物歸元鏡的?”
黑龍沉如深潭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驚詫,八荒陵魚咯咯笑道:“如今天上地下哪個不曉得祖龍得了一尾錦鯉,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就想著你遲早是要來取這鏡子的。”說罷又道:“可你也知道這鏡子自鍛造那日起便沒人用過,我得跟著你走一趟,若是用不上,我也就順帶著拿回來。”
黑龍微一沉吟,點頭應下:“也好。”
這齊物歸元鏡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一樣寶貝,乃是一縷天道金光所化,相傳若是能在這面鏡子裡照出自己的身影,便可淨神滌骨除盡輪迴之孽,斷去一切因果,從此修煉之途平坦無阻;可這傳說之所以是傳說,便是因為這鏡子裡從來沒有照出過任何人的身影容貌;祖龍自然也知道這一出,但如今錦鯉修煉停滯不前,若是不盡早想個法子突破,只怕便要道消身死,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借了這齊物歸元鏡一試。
祖龍並八荒陵魚兩個直往東海而去,還未至山頭兩個便聽得九重天上一陣水花翻涌之聲,八荒陵魚“哎呀”一聲,調侃道:“莫不是哪個不長眼的跑到那山上釣魚去了?”
雖然知道八荒陵魚只是玩笑,但黑龍仍免不得擔心,他這麼多年未曾離過那錦鯉半步遠,也不知自己這一來一去之時對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待到近前細看,那尾錦鯉竟一直在池中不斷用魚尾拍打水面,黑龍一落在池邊,錦鯉立刻便安靜了下來,只是還不待黑龍細問這是出了什麼事,錦鯉便瞧見了跟在他身後的八荒陵魚,一雙圓溜溜的魚眼中滿是驚詫,猛地從池水中跳將出來橫擋在祖龍身前,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戒備:“你是哪裡來的妖怪?”
八荒陵魚一愣,氣呼呼道:“我才不是什麼妖怪,我是陵魚!八荒陵魚!”
錦鯉從未聽過八荒陵魚的名頭,他只知道自己醒來找不到祖龍,而後對方又同這個怪模怪樣的大魚一同從雲端下來,心中那股子見到巨龍的歡喜都散了五分,涌起一股莫名的煩悶來,語氣也益發惡劣起來:“你哪裡像是魚了,分明是個長著人臉的妖怪!”說著又轉頭看了黑龍一眼,道:“你不要讓他來跳尾巴。”
八荒陵魚直覺莫名其妙,卻見那祖龍朝那錦鯉伸出爪子,待對方跳上了掌心這才答應一句:“自然。”
當初小錦鯉被黑龍誘哄著留在山上,一開始總記掛著自己要去跳龍門的事情,黑龍便將身形縮小,把龍尾橫在山頭權做龍門,小錦鯉好養活,見了也歡喜得不得了,只當自己還在海里時一樣,每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跳祖龍的尾巴,一龍一魚兩個玩得快活極了。
後來有一日大鵬鳥途徑東海,被仙山上靈泉吸引,化而為鯤想要入水,他來得突然,招呼也不打一聲便往下跳,祖龍如何肯讓旁人貿然闖進自己的地盤?當下龍爪中憑空生出一團明火,作勢要做烤魚。
大鯤這才想起仙山上還住著個凶神,正要告饒,卻見祖龍尾端露出一點金色,他心中好奇,展翅化鵬飛到近前想要看個究竟,不料藏在龍尾的小錦鯉以為這傢伙是來和自己搶祖龍尾巴的,又看祖龍掌心生火,於是用吻部銜起身側一塊石頭就朝他扔去,這仙山上哪怕一粒塵土也是含了靈力的,大鵬鳥抵擋不得狼狽而逃,此後,那祖龍得了尾寶貝錦鯉的事便漸漸傳開了。
八荒陵魚不知其中原委,只看那黑龍低聲和錦鯉說了些什麼,對方原本的緊張勁兒立時散去,轉頭來看陵魚:“你果然不是妖怪。”說著又很是歉疚地同他道歉:“對不住呀,我方才實在是太失禮了。”
八荒陵魚何等歲數,自然不會同他計較,見這小小錦鯉在祖龍掌心弓起身子做了個鞠躬賠禮的姿勢,忍不住笑了起來,“有意思,難怪祖龍當寶貝。”
他朝著錦鯉伸出兩條形似幼兒的手臂,道:“你要不要同我去南海耍上一圈?我那裡可是有天下第一海眼歸墟,每晚月上中天之時,我就趴在海眼上休息,身側盡是水族同類,更有許多你沒見過的海底寶貝,可比這人煙荒蕪的仙山有趣得多!”
黑龍萬沒料到這八荒陵魚竟然是來挖自己的寶貝的,正要回話,卻聽錦鯉偏頭看了自己一眼,道:“他不在那裡,我不去。”
八荒陵魚本以為自己與這錦鯉好歹也都算是水族,要拐這小魚去一趟南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哪裡想到這錦鯉竟然如此依賴祖龍,忍不住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原來不只他把你當個寶,你也把這條大黑龍當個寶貝。”
錦鯉聽他打趣也不惱,只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身金色鱗片在月光下都漸漸染上一層緋色,尾巴一彎把自己給團做了一團。
黑龍昂頭看向八荒陵魚:“鏡子。”
“不過是逗了兩句麼……”八荒陵魚嘀咕道:“又不是真拐走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大張魚口,但見得一道金光從他口中溢出,細看去,那金光中還裹著一樣東西,錦鯉好奇,又探著腦袋去看,待金光散盡了方才看清,原來是一面通體素淨的銅鏡。
黑龍鼓勵似的對他說:“去看看。”
錦鯉對黑龍的話從來深信不疑,當下便在黑龍掌心一躍而起,穩穩當當地落在那銅鏡跟前,只是才一落定,全身便光華大作,仿佛身上每一片魚鱗上的金色都活了過來似的,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八荒陵魚在一旁看得咋舌,暗道果然不愧是被祖龍挑中的,只怕這齊物歸元鏡今夜便要打破那個“照不出影子”的傳言了。
祖龍也是從未見過這一幕,心中有些不安,正想離得近些看個究竟,便聽錦鯉道:“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吧?這個裡頭的就是我和你呀。”
齊物歸元鏡裡照出了東西。
這消息一日之內便傳遍了三界,好事者前去南海詢問八荒陵魚,想要借那面鏡子來照上一照,不料對方卻嘻嘻一笑,當真如同一個幼兒:“那東西本來也不是我的,我瞧著那小錦鯉順眼,就送他啦。你想要可以問他們借嘛。”
來者一臉鬱郁,暗道那大鵬鳥翅上燒焦的羽毛還沒長出新的來,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敢去隨意撩撥祖龍?
八荒陵魚這話倒是半真半假,那齊物歸元鏡的確是照出了祖龍與錦鯉的身影,卻不知是不是作為淨神滌骨的代價,竟生生剝了這二者一縷生魂,拘做了鏡靈;這兩魚一龍當時便不知作何分解了,這鏡靈本應是古鏡歷萬代後通辨天地,或得人點化,或自己頓悟方才能化出,但這銅鏡原本就是一縷天道所化,不按常理來也無可厚非,只是剝了二者生魂這一點讓祖龍頗為光火,倒是錦鯉看著鏡中那個與他們一般無二親親昵昵的小鏡靈覺得歡喜,這才免了那銅鏡被祖龍一把火燒做銅水的慘劇。
齊物歸元鏡在八荒陵魚肚腹空間內呆了這麼多年也不曾有什麼動作,如今一來就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八荒陵魚也知道這東西只怕本來就和他們有緣,左右這東西本也是他一次游海時無意吞吃進肚的,便做個順水人情送給了祖龍和錦鯉,自己則重回了南海歸墟。
八荒陵魚如何與外人說道這暫且按下不表,單說那東海仙山上頭,一個容貌清俊的青年正努力地想要讓自己跨步的時候只邁出一條腿,可許是生性使然,每一動都會忍不住想要雙腿一起蹦出去,他有些苦惱地看了扶著自己的玄衣青年一眼:“我……老學不會,實在笨得很。”
那青年眉目冷峻,說出口的話卻帶著幾分暖意:“無妨,慢慢學就是。”
被人扶著的這個正是那化形後的錦鯉,習慣了魚尾的錦鯉看著自己兩條長腿很是不習慣,他雙腿並在一處奮力往前一跳,落定後朝著身後人笑開:“你瞧!我這麼跳著是不是快得多,比剛才那麼彆扭地走好多了,是不是?”
此刻正是旭日初升之時,僅裹了薄薄一層鮫綃的青年背朝朝陽而立,披了一層霞光的青年竟比朝陽更奪目三分。
玄衣青年眉目微染了幾分暖意:“是,你很好。”
錦鯉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才好呢,什麼都教給我,我可以教給你什麼……”說著,他倒真的認真想了想,卻發現自己似乎的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為祖龍傳到授業的,一時間有些喪氣,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要是以後遇見了你不懂的東西,我一定好好地教給你!”語氣間滿是肯定,似乎倒沒考慮過他自己是不是一定能懂的問題。
“好。”
玄衣青年說著又往前去托住他手臂,讓人一步步走下來,一邊走一邊說:“既然化形了,以後也該有個名字才對。”
小錦鯉正小心看著腳下道路,聞言頭也不抬地說道:“要一個聽起來就很厲害的名字。”
玄衣青年思忖片刻,道:“樂正鯉如何?樂者,天地之和,正者,守一而止,樂正為複姓,願你從此能得證天地大道,不為外物所累,況你本體便是錦鯉,也求個不忘本源的意頭。”
“樂正鯉……”青年懵懵懂懂地低聲重複了一遍,他不似祖龍生來便通曉天理大道,對於祖龍這番話一知半解,卻也不糾結著要問個清楚,只轉頭看著一旁的人:“你的名字呢?”
這些年兩個人只以你我相稱,錦鯉直到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玄衣青年道:“殷冉遺。”
“殷冉遺?”樂正鯉追問,“可有什麼寓意?”
“沒有。”殷冉遺淡淡道:“我出生時便有了這個名字,倒不曾細究過。”
樂正鯉皺著眉頭想了想,忽而笑開,眉眼彎彎道:“那我來告訴你,你這個名字的寓意呢,就是獨獨歸你一個人的,旁人不準叫這個,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名字,不過這層意思是我告訴你的,所以這名字也得歸我一半,你知道了吧?。”
這話實在是強詞奪理甚至有些肆意胡鬧了,然而殷冉遺卻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知道了。”
初化形的小錦鯉實在笨得可愛,不但不會用雙腿走路,連穿衣服都嫌麻煩,被殷冉遺念得煩了,最後索性一躍扎入靈池中,化作人身魚尾的鮫人模樣,伴隨著金色尾鰭掀起的水花,他一股勁游到了池子對面:“不穿衣服。”
殷冉遺無法,只得將手中的衣裳丟到一邊,攤開空空如也的雙手朝著樂正鯉示意:“那就不穿了。”
樂正鯉靠在池壁上細細打量片刻,確定了殷冉遺是真的不會再讓自己穿衣服,這才一擺尾游了過去,朝站在池邊的人伸出雙手:“我也幫你把衣服脫掉?”
他心中覺得衣服裹在身上密不透氣實在難受,便想著要殷冉遺也舒服些,後者微一側身,就著他張開的雙手把人從水裡一下子抱了起來。
手下赤裸的肌膚觸感滑膩讓人不想收手,殷冉遺只覺心神有些不定,正想把人放下,忽然腰間一緊,原來懷裡抱著的人已經將魚尾化作兩條長腿,正緊緊纏著他,對方還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壞事,正跟只小獸似的用嘴撕咬他的衣襟,似乎對於自己光著而他還衣冠楚楚的模樣很是不滿。
殷冉遺避無可避,又舍不得鬆手,只好低頭懲罰一般地用自己的額頭輕輕碰了碰樂正鯉的額頭:“別動。”
樂正鯉原身不過是一條錦鯉,化形為人也只是短短數日,並不通曉人事,殷冉遺低頭細看,見他眼底一片茫然,不帶分毫羞赧情意,心下一嘆,果然還是不會,要慢慢教。
殷冉遺從此便當起了啟蒙先生,這仙山之上原本是獨屬他的一方小天地,初時殷冉遺嫌麻煩,便只要這山間歲歲如春,如今要教樂正鯉了,心念一動,這山中便有了人間四季,他又一抬手招來翡翠二鳥,引得綠樹間處處鳥鳴,更有鹿蜀隗知等等上古異獸循聲而來,原本三千世界中最為荒涼的東海仙山如今倒是成了最美妙的一個去處。
原本日子就合該這麼細水流長地過下去,可有一日這山中的平靜卻被打破了,起因是一顆從天上落下來的小星宿。
那星宿不過三四歲孩童大小,身上一閃一閃地亮著淡淡熒光,他從雲端落下,瞧見了那扇被放在樹梢上掛著的齊物歸元鏡,便一蹦一跳地跑到近前細看,看清鏡中兩個鏡靈後他微微吃了一驚,剛想伸手去拿,後領便被什麼東西提拉起來了,他轉頭去看,卻是隻大眼睛長犄角的梅花鹿叼住了他,近前還站著個眉眼如畫的青年,對方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問道:“你想拿這鏡子?拿不走的。”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鏡中一龍一魚都作勢要來咬他,神色嚴厲地擺出了攻擊的姿態。
樂正鯉所言非虛,這鏡中兩個鏡靈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在他們兩個身邊,百丟不走,有一回樂正鯉起了玩鬧心思將那銅鏡從九重天上扔進了東海,不到一盞茶時間,那鏡子便又出現在了山上,連一絲水跡也無,似乎半步不願意離開他們似的。
小星宿使勁兒掙扎了一番,掙脫鹿口的束縛,對樂正鯉說道:“你們兩個在一起,這鏡子當然拿不走啦。”言罷又看了一眼樂正鯉和站在他身旁的殷冉遺,皺了皺眉頭:“可真是奇怪,你們兩個怎麼還在一處呢?”
樂正鯉聽得好笑:“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兩個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小星宿看他一副根本不相信自己話的模樣,微微撅了撅嘴巴,解釋道:“你們兩個沒有姻緣線,本來連認識都是不應該的。”他說得十分認真,身上光芒微微亮了幾分,殷冉遺卻是面露不愉,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小錦鯉教得懂情識愛了,怎麼卻出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星宿,言之鑿鑿地說他兩個連認識都不應該?
他心中不滿,指尖一彈就是一團火焰,暗忖著這小星宿要是再胡說八道,那就把他燒成塊黑炭。
小星宿不曾留意他這番動作,倒是樂正鯉注意到了,於是朝殷冉遺笑道:“他說我們兩個不該認識,可我們已經認識了啊。”
他只一句話就平息了祖龍怒火,後者瞟了那小星宿一眼,朝前頭的梅花鹿微微點了點頭,便攬著樂正鯉的肩膀轉身欲走,那被梅花鹿叼在半空的小星宿立刻急了,自己這回專門來仙山上就是要來找這兩個人說正事兒的,怎麼正主反倒不聽他講話了呢?
小星宿急得不行,朝前面兩人喊道:“你們兩個根本沒有姻緣線,若是非要扯在一起,天道也是不許的啊!”
此言一出,前頭兩個人果然停下了腳步,回頭來看他,異口同聲道:“不許?”
小星宿見他們回頭,松了一口氣,又問道,“被剝了一縷生魂,你們兩個就不覺得奇怪?”
“齊物歸元鏡,可從來沒傳出過能剝人魂魄的事情……”
那小星宿臉上的天真神情忽然全部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冰冷無情:“你們可要和我打一個賭?”
天界,斬龍台。
頭頂天際雲譎波詭,圍在那斬龍台側的神魔仙妖莫不竊竊私語:“瞧見了沒,那條華美無比的黑龍就是九重仙山上的祖龍!這麼多年了,我倒是頭一次見著!”
“聽說是甘願自貶的?好像是為了入輪迴道?這可真是奇怪,咱們辛辛苦苦修煉成仙不就是為了不入輪迴跳出六界?怎麼還有自己情願墮入輪迴道的?”
“還有他旁邊那尾錦鯉,瞧那鱗片顏色,可是比太陽星還要耀眼三分,據說是這祖龍從東海里撿的?你說說這運氣,這麼就能隨手撿到這樣的寶貝?”
旁人如何說道,那斬龍台上的兩位卻是不曾在意的,這兩個似乎忘了斬龍台是什麼樣的地方,金鱗錦鯉正死活不願意挪窩,“我就在這裡守著你,別想趕我走。”
他如今已習得天理人倫,再不是當初那個蠢蠢笨笨的小錦鯉,這樣撒嬌耍賴似的的一面很少見了,祖龍眼底露出一絲極淺淡的溫柔笑意:“我怕斬了龍角醜得很,你見到就不喜歡我了。”
小錦鯉若有所思地擺了擺尾巴,“噢,那是的,光溜溜的像條地龍,那就真不好看了。”
祖龍不以為忤,反倒笑了:“正是如此,所以你還是不要見的好。”
小錦鯉卻又道:“那我把自己的魚鰭分給你,你到時候頂在頭頂上就不醜了。”
他說得分外輕巧,可那魚鰭乃是小錦鯉一身修為最為要緊的所在,哪裡是說分就分的?祖龍微一皺眉,正待說話,小錦鯉卻忽然一跳,落到祖龍胸腹之下,岔開話頭道:“我把我自己藏的好好的,你別趕我走。”
斬龍時天雷加身,便是藏在祖龍胸腹之下也不能保得萬全,祖龍知道對方是要借機替自己分擔幾許雷劫,心下一軟卻是不再開口,倘若今日他兩個角色對換,那麼他也是心甘情願要替對方分這雷劫的。
將心比心,他再不能開口趕小錦鯉走,便略略盤起身子,又昂頭沉聲道:“如今自貶遭劫,殷冉遺無話可說,只有一條,待踏上輪迴路時,我要親自送他。每一世。”語畢一縷金光破開天際將他和錦鯉籠罩其中,竟是祖龍以身立誓。
天際那白髮青年低頭摩挲著手中銅鏡,看那兩個小小鏡靈也擺出和祖龍錦鯉一般無二的姿態來,忍不住嗤笑一聲,曲起手指彈了彈鏡面,道:“都說天道無情,你也算得上是天道分身,與我算是半個兄弟了吧?怎麼竟肯幫這兩個,還收了他們一縷生魂藏在鏡中,倒是叫我好找。”
另一頭,數道天雷接連落下,逼得圍觀眾人不得不得推到數重天外才能避免殃及池魚,而那斬龍台上先是落下大滴大滴的鮮紅血珠,後那血液又如小溪涓涓流淌,順著漆黑如墨的台階流下,祖龍鮮血自含極陽火氣,漸漸將刑台腐蝕開來,血液從天際落入凡間,殷紅血色染在哪裡,那裡就從此水源乾涸寸草不生。
“我不懂情。”白髮的青年看著鏡中祖龍鏡靈隨著殷冉遺所遭雷劫而斷了龍角,淡淡說道:“你剝了他兩個一縷生魂,他們便因魂魄不全而不能快些懂得情愛,不過到底還是明白了……大道無情,他們這是逆天而行,辜負數萬載修為實在可惜,只是,錯了就是錯了,該受的罰也不能逃。”
最後一道雷劫落下,烏雲漸散,一條玄鱗巨蟒自繚繞雲霧中顯露身形,他低頭看了看胸腹下那尾失了魚鰭的小小錦鯉,一雙金色豎瞳中露出一絲溫柔來,低頭將錦鯉銜在口中,那剛硬不遜於龍尾的蟒尾狠狠一拍,將那斬龍台拍了個粉身碎骨,這才自雲端一躍而下,直奔輪迴。
都說是天上一日人間一年,這巨蟒銜錦鯉自雲端現身,見到凡間不少地界都乾旱如火燒,知道是自己斬龍時落下的龍血所致,便順道引了東海海水,又聚雲引風,所過之處無不降下甘霖,求雨眾人只見雲端隱隱有氣勢凜然的巨蟒銜錦鯉而過,紛紛跪拜稱神,更有修廟鑄像者不知凡幾,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那斬龍事畢,被青年握在手中的銅鏡自鏡底蔓延出一縷縷金色靈氣,白髮青年眉目一凜,迅速將那靈氣握在掌心,他低頭看了一眼銅鏡,卻見鏡面雖光可鑒人,但鏡中倒映不出任何事物,連原本棲息其中的鏡靈也不見了,當下微微挑眉:“也罷,這鏡靈已成,你也沒了天道所賦,就隨他們去吧。”言罷抬手一拋,將那銅鏡遠遠扔到了凡間。
“你往日只和我在一起,不曾明白天倫之樂手足之情,我方才瞧過了判官文書,這一家乃是當世的大德大善人家,養在這府裡該是錦衣玉食的。”
略顯虛弱的小錦鯉聽得巨蟒神識,搖了搖尾巴,似乎有些不明白:“你什麼時候瞧的文書?我沒瞧見。”
巨蟒道:“我讓他翻給我看的,看來那天道化身雖然無情,倒也不算無義,他既允了我世世送你入輪迴,那這百世輪迴且當做修行便是,我自然會來尋你。”
小錦鯉的心思到底松快許多,輪迴如何,道消身死又如何,左右他們兩個是在一起的,世間再沒有比這更令他快活的事情,當下竟微微笑了笑:“我也會尋你的。”
巨蟒用尾巴尖兒繞到前頭來撥弄了一下小錦鯉:“好。”他又撥開身前叢叢魂魄惡鬼,道:“這回去的是人道,可瞧見那個正在藤蘿架下小憩的女子了?便是你這一世的母親,我送你去。
“嗯,我是不是要在她的腹中呆滿十月?我一出生你就來好不好?”
巨蟒被他這話逗得笑了起來:“好。”
“夫君……”
女子端著茶水裊裊婷婷地走進了書房,站在桌邊微微紅了臉頰,似是有些羞於出口:“我昨天啊,做了一個夢。”
“嗯。”她的夫君正細細研讀兵法,聞言放下書本,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應了一聲。
女子捂嘴一笑,“我夢到一條玄鱗巨蟒銜著一條金鱗錦鯉,那錦鯉還跳到了我的肚子裡。”
那男子皺了皺眉頭,“你是不是又去看寺廟裡那個石柱了?我就奇怪了,這等以訛傳訛的事情,什麼蟒送甘霖啊,你瞧著也不覺得害怕?”
“誰害怕呀,”女子似有不滿,“你聽我說完嘛!”
“……那你說。”
“做了這個夢呢,我就老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也吃不下東西……”
“可是身子有什麼不適?請大夫了嗎?我看你昨夜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覺,是不是就是不舒服?”
“沒有沒有,”女子臉上紅雲更甚,“大夫說……我有喜了!”
“……好!”那男子先是一愣,繼而撫掌大笑,抱著女子喜不自禁道:“好好好!那玄蟒是給我送子來了!我兒可是錦鯉托生?好好好!”說著他便謀劃起來,“咱們明日就去那廟上給那玄蟒和錦鯉上香,當初這可是給咱們渤州郡送來甘霖的神仙!如今又給我府上送來麟兒,當真神仙!”
“噗。”女子忍不住笑開,“不是以訛傳訛?”
“不是不是,”男子搖頭,“是神仙,神仙!”
“那可說好了,到時候我的寶寶得叫‘鯉’,這可是錦鯉托生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
根據《百家姓·樂正姓起源》解釋,樂正二字最初是指周朝時禮樂部的長官。因為古人十分注重禮議,更何況禮樂水平的高低直接影響到一個國家的外交形象。所以在朝廷上,樂正官很皇帝的重視。樂正的後人往往以此為榮,因此樂正姓就產生了。
所以文中小攻對樂正這個姓的解釋純屬胡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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