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伏旱千里(五)
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殷冉遺微微瞇了瞇眼睛,定定地看著那個黑洞洞的大坑,就好像那裡面開了朵花似的吸引人。
樂正鯉能感覺到殷冉遺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他像是一頭進入狩獵狀態的野獸,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興奮和躍躍欲試,這讓樂正鯉有些驚訝,因為殷冉遺很少會有情感如此外露的狀態,而他幾乎是在說出話的同時就一躬身繞過紅布站在了坑邊,回頭看了一眼樂正鯉的郭玄,殷冉遺又重複了一遍:"這下面還有東西。"
郭玄微微皺著眉,問道:"數日前我和人來查看過,並沒有發覺有其他東西,你能感覺出下面的東西是什麼嗎?"
殷冉遺沉默地搖了搖頭,他又看了樂正鯉一眼,說道:"我要下去。"
他雖然用的是極為肯定的語氣,但腳下卻沒有任何動作,顯然是在等著樂正鯉給出一個響應,樂正鯉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有些想笑,這個人在喀納斯的時候曾經一本正經地跟自己保證過,如果下次要離開,一定會告訴自己;顯然,他沒有失約。
樂正鯉轉頭問郭玄:"師父,這地方……"
郭玄見著他二人這番情狀心中頗有些感概,自己這個面冷心冷的徒弟也會有這樣將一個人放在心頭的時候,聞言說道:"我感覺不到這個地方有什麼奇怪,若要下去,小心為上。"
樂正鯉便點了點頭,也一彎腰進了那紅布的包圍圈裡,走到殷冉遺身旁道:"看著挺深的,你小心些。"說罷又掃了一眼那約有三米來高的深坑,道:"能上來吧?"
殷冉遺點了點頭,半蹲下身子,單手撐在土坑邊上,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樂正鯉半跪在坑邊,見殷冉遺已經站直了身子,他伸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坑壁,似乎是在考慮這乾裂的泥土中到底還藏著什麼神秘之物。
這時候並不是正午,因為日頭偏斜的緣故,坑下的光線有些暗淡,不過在殷冉遺看來倒是沒有什麼影響,他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一寸寸滑過身前乾旱得一碰就會掉下粉塵的黃色泥土,生怕自己漏看了一點。
樂正鯉雙手撐在膝上彎腰看著殷冉遺的動作,又怕自己擋住了本就不多的光亮,便時不時地要隨著殷冉遺的動作移開一些,後者一直分出一絲心神落在他身上,自然知道樂正鯉這番動作,但他並不準備提醒對方自己能看得清楚,毫無疑問,樂正鯉這樣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的行為極大地取悅了殷冉遺,這傢伙難得地泛起了些惡劣因子,素來平靜無波的面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指尖觸及一處乾裂的土壤時,殷冉遺心中忽然一動,似乎那個讓他感到莫名熟悉的東西就在這地方,眼下身邊並無可以助力的挖開土塊的東西,殷冉遺微一皺眉,索性曲起手指,單以指關節重重擊上了面前的土塊。
一擊之下,一大塊泥塊混雜著無數粉末落下,坑壁上清晰地留下了兩處痕跡,殷冉遺便毫不猶豫地再度出手,剛敲了一下,頭頂便響起樂正鯉的喊聲:"我說你就不能吱一聲啊?我這兒有刀,別老敲了,萬一傷口染上泥怎麼辦?"
話音未落,上面便扔下來了一把小刀,殷冉遺抬手接過打開,正待抬手去劃那坑壁,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是從地底傳來的遙遠聲響,殷冉遺眉目一凜,手下動作加快,用力將手中小刀插入坑壁左右一動,又是大塊的泥塊伴著石子砸落下來,與泥塊石子落地聲一同傳入耳中的還有那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這一回那聲響加大了不少,連站在上頭的郭玄和樂正鯉都注意到了這個聲音。
樂正鯉心中一驚,下意識道:"殷冉遺,上來。"
殷冉遺應了一聲,說話之間右手又用力撥開一大塊泥塊,此刻坑壁上已經被他挖出一個大洞,深黃色的泥土間隱約可見一片瑩白。
殷冉遺目光一凝,探手便想要去摸那東西,此刻四下異動愈響,連郭玄都皺著眉頭朝著下面道:"趕緊上來。"
殷冉遺抿了抿唇,右手抬高將小刀狠狠插入坑壁之中,左手則猛地伸入那個大洞用力一抓,而後藉著右手上的力道往坑壁上一蹬,眨眼間就跳了上來。
他剛一落地就被樂正鯉拉著往後退開了幾步,後者嘀咕道:"你也小心點啊。"言罷才將目光移到他的手上,殷冉遺手中抓著一大塊白色的石頭,因為大半都被泥土包裹,所以此刻尚看不清楚這石頭究竟是什麼東西。
但眼下的情形也並沒有分毫餘裕可以讓他們來細細研究這塊石頭,方才聽到的怪異響動已經由一開始的雜亂無章變成了整齊劃一,樂正鯉在腦海裡勾勒了一下成百上千隻蟲子齊刷刷向前蠕動的場景,頓時覺得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三人下意識便要往後退,豈料剛有動作,便見腳下土地細小的乾裂紋漸漸有了擴大的勢頭,樂正鯉聽得面前那個大坑當中聲音似乎最為響亮,尚未來的及看個究竟,便被殷冉遺猛地拉住往一旁扯開,他踉蹌幾步站定,定睛一看,自己方才站的地方那裂紋已經擴張到了成人巴掌大小,不由得愣了一瞬。
"怎麼竟是……"
一旁郭玄也是看得一愣,那小坑當中探出一個東西的頭來,再要去看時,一條數十厘米長的大魚拍打著尾巴從土坑中一躍而出,在半空中發出"昂昂"怪叫。
鱄魚?!
這一條魚開了個頭之後,周圍的土坑縫隙之中都次第躍出了大小不一的鱄魚,樂正鯉一時間看得頗為心驚--這麼多的鱄魚?!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鱄魚落地之後並不因著在陸地上而露出缺水無力的模樣,反而是尾巴往地上一拍,借助自身的彈跳力撲將起來,直直地朝著三人撲來。
這鱄魚前後左右都是,三人避無可避,正沒個分辯處,卻看那些鱄魚齊齊都是直撲殷冉遺一人,更確切地說,是他手中那塊被黃土包裹的白色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