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結髮長生(九)
有了蝕骨的前例,這回去的路途上眾人便益發小心起來,誰知道這古里古怪的荒村中還有什麼他們聞所未聞的詭異蟲蠱?好奇心雖然重要,但眼下這小命更重要!
樂正鯉走在殷冉遺旁邊,舉著相機拍攝封門村的景物,每拍一張照片他都會退回去看看照片裡有沒有拍到什麼奇怪的事物,不過不知是不是這大白天的不是妖怪活動的時候,竟沒發現一張照片裡有什麼古怪。
連拍數張後,樂正鯉忽然想起來那張水塘的照片,便問孫向迪:"我們剛才在這村子裡繞了一圈,好像沒有看見什麼水塘啊,孫先生,當時你們是在哪裡拍的照片?"
孫向迪當時雖然沒有拍照,不過他倒是知道那水塘的地方,這是他野外徒步旅行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凡到一處陌生之地,先要摸清水源在哪裡,因此便答道:"這村子裡只有一個水塘,當時我們看到的是幹得快見底了,不過看現在這情況……也不知道漲水了沒。"說著便領著幾人往那水塘處走去。
這水塘位置有些偏僻,眾人跟著孫向迪七拐八繞地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隱在屋後的一處水塘,樂正鯉一看那塘邊綠草茵茵便奇道:"怎麼也是綠的。"說著扭頭看了殷冉遺一眼,後者會意,便同他走到近處看了看,那塘裡的水果然也是滿的,絲毫沒有照片上那種幾欲乾涸的樣子,但整片潭水靜如明鏡不見絲毫波瀾,細看去水中也沒有魚蝦一類的動物,甚至連蟲蠅都沒有,乾淨得像是刻意被清理過一般。
若非實地建築和照片上一樣,郭玄又確定這裡就是封門村,樂正鯉幾乎都要懷疑孫向迪他們那次去的封門村和這次的村落是不是同一處了,草木生長速度真有這麼快?難道是因為水汽充足?
但如果這地方的草木是因為大雨才導致快速生長,整個村子也應該留有濕氣,久無人居長出青苔也是正常的,可是村中房屋展現出來的無一不是空氣乾燥,除了孫向迪提到他們之前夜宿時的一場暴雨外,這裡並不像是經歷過大雨的樣子。
樂正鯉生來親水,此刻見了這清澈如許的水潭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動,他趕緊在心底告訴自己,這塘中水來得蹊蹺,指不定在自己沒看見的地方就藏了只水鬼,如此一番心理暗示下來,才好容易止住了自己想往前邁的腳步。
不過雖然不能下水,卻可以拍一拍,樂正鯉舉起照相機想拍這潭水,卻被殷冉遺抬手攔了一下,後者淡淡道:"我來。"說著便順勢接過他手中的相機拍了幾張,樂正鯉一怔,轉頭看了面無表情的男人一眼,不知怎麼的心中竟有些想笑,低聲道:"我拍也沒關係的吧,反正你在旁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水鬼在這大白天的竄出來殺人。"
殷冉遺看了他一眼,"不放心。"說罷又調開相冊看剛才拍下的幾張照片,這一看之下倒是真讓他看出了些不尋常的東西--
"這是張人臉?"
他微帶幾分訝異開口,又抬頭去看那水塘,水塘中有水草枯葉等等東西,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角度的問題,那照片中的枯葉水草竟構成了一張人臉。
樂正鯉接過相機也覺得奇怪,連忙招呼旁人來看,衛一泓一見就瞪大了眼睛,拍了拍孫向迪的肩膀:"是不是你們那位……"
孫向迪臉色有些發白,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平靜無波的水面:"這……確實很像老李……"想到對方躺在病床上全身浮腫的樣子,他不由得打了個顫,這真的只是一次巧合?
殷冉遺和郭玄檢查了一下水塘,倒是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但無論是那地板下的無數棺材還是這水塘中貌似死者人臉的枯葉,都毫無疑問地在眾人心頭籠上了一層陰雲,回到紮營處後話也少了許多,都是早早睡下養精蓄銳,一方面是準備明日早些起來進行拍攝工作,一方面也是怕在這封門村入夜後遇上什麼不尋常的東西,到時候萬一睡得沉了,指不定就被什麼東西給拖走了。
孫向迪和殷冉遺二人守的是上半夜,孫向迪用樹枝撥了撥面前的火堆,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靠在殷冉遺身邊打盹兒的樂正鯉,輕聲道:"這麼坐著睡有些難受,不讓他進去躺下?"
殷冉遺偏頭看了樂正鯉睡熟的面龐一眼,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又抬手替他理了一下搭在身上的薄毯,解釋了一句:"我守著他。"
一路上這兩人舉止親暱,且大大方方毫無刻意遮掩之意,孫向迪自然看出來他們關係非比尋常,只是令他有些想不到的是,這兩個大男人談戀愛也未免太黏糊了吧?瞧這架勢是恨不得時時刻刻綁在一起似的,他和自己媳婦兒談戀愛的時候也沒膩歪成這個樣子啊。
他卻不知道,殷冉遺倒是真恨不得把樂正鯉給綁在自己身上,本來這封門村地處三廟鎮邪之地,如今三廟盡毀,於樂正鯉而言是再危險不過的地方,若非這地方與他們身上的命格有關係,他都未必會讓樂正鯉進這村子;如今既然進來了,自然是要時時刻刻把人放在自己眼前才能安心。
殷冉遺素來話少,孫向迪又顧慮著樂正鯉在休息不好多開口說話,一時間靜默一片,只有火星炸開的劈啪聲響在耳邊響起。
這麼坐了不知多久,孫向迪漸漸覺得精神疲憊起來,他伸手揉了一把臉,正想去拿放在一旁的保溫杯喝口茶提提神,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嗚咽之聲,孫向迪幾乎是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前一次在封門村紮營時倒是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但卻有幾位隊友夢遊,更有說自己夢見哭喪的,不知道這一次這聲音又是什麼來頭?
而另一邊,幾乎是在這聲音響起的同時,殷冉遺就看向了那聲音傳來的地方,並輕輕推了樂正鯉幾下,後者心中記掛著白日所見的蝕骨及棺木等物,本來睡得就不沉,揉著眼睛低聲道:"怎麼了?"
話剛出口,他也聽到了那陣無不淒苦的哭聲,心中一凜,側耳細聽,四下一片寂靜,那哭聲雖輕卻顯得十分清晰,樂正鯉附在殷冉遺耳邊低聲問道:"……是個女人?……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