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沙場月寒(七)
……劍鞘?!
澤蒼說得輕描淡寫,樂正鯉聽得卻是一愣,這算個什麼說法,澤蒼現世不為輔佐真龍天子,竟然是要尋一個從未在史上留名的劍鞘?
話說回來……這劍鞘應該和古劍在同一處被發掘出來的才對,這澤蒼怎麼會還要另外去找劍鞘?那木盒莫不就是為了防止他醒來去找什麼劍鞘的?
"嘖……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一見樂正鯉一臉驚訝的樣子,澤蒼眉頭一皺,語氣略帶暴躁,似乎心中一團無名火沒出發似的,"幾千年以前不小心中了計,被人--哦,就是你們現在寄身這種凡夫俗子--給暗算了,要不然我能睡上幾千年?"
樂正鯉低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凡夫俗子又怎麼了,不還是把你給逮住了。"
這話說得跟貓抓耗子輕而易舉似的,澤蒼一臉火大,偏偏樂正鯉說的又沒錯,氣得他握手成拳猛地往身旁牆壁一砸--
那看似重如千鈞的鐵拳頓時有一半沒入牆中,只剩另一半虛影露在外頭,老式的牆連個灰都沒落。
樂正鯉決定假裝沒看見,清了清嗓子道:"那你之前被困在那個木盒子裡,為什麼出來不了?是因為木盒上的花紋?"
澤蒼"嗯"了一聲,倒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麼,臉上滑過一絲得意,說道:"你們兩個現在肯定認不得了吧?那東西是封神紋。"
樂正鯉心道,這麼說以前是認得的?還有那封神紋是哪家出來的說法,小爺只聽過封神榜。不過這個念頭也就只在心底轉了一轉,並沒說出來。他捏了捏殷冉遺的手指頭,後者也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的手心,朝澤蒼道:"我們不認得。"
澤蒼似乎很高興終於有個可以壓制他們一頭的事情了,"提筆落封紋,神鬼難翻身。這東西就是專為壓制神鬼的,那木頭盒子又是萬年前的神蔭木,與我一身殺氣相悖,才將我困在當中逃脫不得。"
樂正鯉面露了然:"這東西只制神鬼不壓凡人是不是?難怪說不准把劍往外拿,原來是因為這個。"
想必蔣鵬飛出於好奇或是其他什麼原因避開眾人耳目去翻動了木盒,更是不小心將澤蒼劍從木盒中取了出來,封神紋對於凡人不起作用,蔣鵬飛自然感覺不到壓制,但澤蒼卻是得以逃脫,甚至還附上了蔣鵬飛的身想要逃離廣電大樓去尋找他的劍鞘。
只是如今看這架勢,澤蒼是斷不會再回廣電大樓被鎖在那個木盒當中了,可他若真是這麼不明不白地丟了,博物院那邊也絕對不可能簡簡單單地鬆口說不要這國寶,到時候找澤蒼的人只怕就不再是一些普通員工了。
樂正鯉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殷冉遺尚未開口,澤蒼便輕哼一聲,道:"那有什麼,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在提及殺人的時候,他眼中紅光大盛,臉上竟也漸漸露出一絲沉溺的快意,顯然正是搔到了癢處,樂正鯉此刻才算是真正相信了澤蒼身具千萬殺業的說法,不禁多看了對方兩眼,反倒是一直沒怎麼開口說話的殷冉遺淡淡地"哦"了一聲,波瀾不驚地說道:"就憑現在的你?"他的視線落在電視機旁邊的牆壁上。
澤蒼盯著殷冉遺看了一會兒,說道:"你和以前一樣欠揍。"
殷冉遺"嗯"了一聲,倒好像根本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這回連樂正鯉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只覺得如果自己是澤蒼的話,恐怕早已經不管不顧衝上來殺人了。
玩笑歸玩笑,正經事還是要做的,眼下既然不能把澤蒼原身的青銅劍送回去,那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替代品,否則國寶丟失牽扯太大,只怕後果遠不是現在的殷冉遺和樂正鯉所能承擔得起的。
樂正鯉跟著殷冉遺進到了後者的臥室,殷冉遺掀起床單,從床下拖出來一個落滿了灰塵的老式皮箱,拉開拉鏈,從裡面取出來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印章,青銅質地的表面覆蓋著一層銅銹,樂正鯉翻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印章上的四個小篆字體:"右司空印。"
"呵,這東西你怎麼拿到的?"樂正鯉神色頗為吃驚,秦代官印可都是寶貝,既然這東西在殷冉遺手上,那麼十有八九就是個真貨,他的視線掃了一眼床下放著的幾個硬紙盒,"那裡面不會也是這種寶貝吧?"
"不,不是。"殷冉遺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立刻搖了搖頭,將皮箱鎖上又推回了床底,道:"台裡有人收了這個印章,家裡鬧鬼,我就去撿了回來。"
他說的輕鬆,樂正鯉卻知道斷不會這麼簡單,心道殷冉遺這也太有本事了,隨隨便便收個鬼都能倒騰回來一方秦代官印,又想起自己脖子上掛著的五帝錢,一時間不僅感慨萬千:這人簡直是個活生生的文物收割機嘛!
殷冉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走吧。"說罷便和樂正鯉拿著東西走了出去。
客廳裡,澤蒼已經換了個姿勢,他坐在牆角的一個小凳子上,托著下巴不耐煩地盯著臥室門口,搭在腿上的左手手指不斷地輕輕敲擊著膝蓋。
見到兩人出來,他立刻站了起來,視線落在樂正鯉手上的印章上,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微微瞪大了眼睛,那雙原本陰鷙冷厲的赤紅色眼眸因為這個動作而變得稍微柔和了一點,他問道:"你們總不會是想讓我再鑄一把劍吧?"
樂正鯉聳了聳肩膀示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殷冉遺點了點頭,指了指樂正鯉手心的東西,"青銅,你自己煉。"
樂正鯉有些好奇地低聲問了一句:"他現在能夠鑄一把和……嗯,澤蒼一樣的劍嗎?"
殷冉遺點了點頭,便聽澤蒼有些惱怒地說道:"我如今只剩這點靈力,尚未溫養回來,要是全用來鑄劍……"
殷冉遺冷冷地打斷了對方:"那你今天下午就回去。"
澤蒼啞然,沉默片刻才朝著樂正鯉道:"放下吧。"
樂正鯉不明所以,偏頭看了殷冉遺一眼,見後者點頭,這才將手裡的印章放在面前的地板上,但見澤蒼人影漸虛,一道鋒利的劍影自他眉心逸出,而後劍身逐漸擴大,只聽得耳畔一陣劍鳴,澤蒼整個人完全消失在了眼前,一陣夾雜著血腥味的風從鼻尖刮過,樂正鯉只覺得一陣反胃,不由得往後退開幾步,殷冉遺一直留心著他的情況,此時立刻抬手摀住了對方口鼻,附在他耳畔低聲道:"閉上眼睛,不要看。"
樂正鯉依言閉上眼,他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被殷冉遺抱在了懷裡,對方身上的熟悉的味道取代了那不知多少年的血腥氣息,耳畔的劍鳴之聲也漸漸微弱,也不知過了多久,樂正鯉幾乎都要完全沉溺在殷冉遺的懷抱中了,後者才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哄孩子似的說道:"好了。"
樂正鯉睜開眼睛一看,頓時驚訝得長大了嘴巴--
眼前地板上躺著兩把一模一樣的青銅利劍,皆是一般無二的古韻悠長,劍刃白得發亮,不必試也能猜出其鋒利,銘刻在劍身上的菱形花紋如同經過最仔細的計算才打磨上去的一樣,每一個尖角都完美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