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這個世界因你而存在

　　“小末……？”

　　張知音看著眼前的少女，一時沒反應過來。

　　然而他此時最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你們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y博士和張知音的兒子”，這個大名他只告訴過殷小想自己，還有……遊戲中的殷念本人。

　　蒙卡立：“是博士告訴我們的。”

　　他怎麼會知道……張知音瞬間怔在那裡，之前忽視或是從未向那方面想過的種種件件清清楚楚地在腦海中一一閃現：殷念對變成貓的他毫無來由地包庇和縱容、偽裝成白芒協會殷博士的殷念對自己特別的照顧、唐力報告中分明和道具商城出售巧克力包裝相同的粉紅色心形巧克力、那把寫著“與我摯愛”的手槍……甚至，莫名出現武力爆表又總讓他感到一絲違和，一開始明明做了討厭的事卻還是讓他不由自主想要接近的商司……

　　現在才驀然驚覺，他和他相像的不僅是音色，還有那雙深黑的眼睛，那種時刻在他身邊，護著他的感覺——和殷念對咪咪的態度如出一轍。

　　“殷念……”

　　一個人是要多沒心，才會認不出自己真正所愛的人。

　　張知音緊緊握住拳，垂下頭。從前，他只不過絲毫不敢想那種可能性而已——即使如今，條條線索聯繫起來的結果依然讓他難以置信。

　　他一定是瘋了。如今的一切，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或許都是他的夢而已。

　　蒙卡立有些不解地看著張知音的表情因為他一句話而不斷變幻，彎腰抱起殷小想，依然盡職地交待完最後一句話——

　　“他想見你。”

　　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已經從這方空間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張知音茫然地抬起頭。

　　皓月當空，雲層飄散又聚攏，皎潔月色映照下，大地萬千都顯得忽明忽暗。

　　光影交錯間，一道身影踏著月色走來，高挑修長，步履從容。

　　長長的衣擺隨風飄起，帶著夜色般的深沉。

　　彷佛一隻手扼住了心臟，呼吸都要停滯。

　　張知音心下一片混亂，下意識地舉起槍對著來人。

　　他是y，而他現在不是咪咪。面對這個人，他只懂一味付與多情，卻從不敢自作多情。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都表情究竟帶著怎樣滿溢的深情和隱隱的委屈。

　　殷念。

　　男人終於走到他的面前，毫不在乎地讓那支銀色的手槍抵上自己胸膛。

　　他微微低頭，黑色的眼眸深深看著眼前人，隨後歎息一般將人抱進懷裡，輕輕問道：“知音，如果我不是你知道的那個y，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就像商司臨死前問他，“如果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還會不會喜歡他……”

　　他沒有等張知音的答案，只是繼續低低的，帶著無數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情感說：“我喜歡你。”

　　“知音，我喜歡你……”

　　那把橫亙在兩人身體間的銀色手槍“啪”地掉落在地上，在彈力的作用下滾出好遠。

　　張知音閉上眼，狠狠回抱住眼前的人。

　　他依然不理解眼下的情況，也不明白殷念話中的意思，可是他不在乎。

　　從愛上這個人開始，他就選擇了瘋狂。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膽小、怯懦……遇到想要的東西永遠不敢大聲地說想要，實在想要的不得了也只會悄悄地試一試，同時暗示自己“我沒有那麼想要，得不到也沒什麼，反正有沒有其實也無所謂”。

　　張知音就是這樣的人，或者說他的症狀比其他人還嚴重，他甚至不敢試一試。

　　他害怕得不到，更害怕得到後又失去。他尤其不相信人與人間所謂“愛情”的那種感情——他的親生父母給了他一個最好的反例，當年多麼轟轟烈烈，最後不過是反目成仇、形同陌路、此生不見。

　　他只敢把自己的感情寄託在一個虛擬的遊戲人物之上，這個人強大、俊美、足以顛覆世界，可是只要他喜歡他，他便永遠不會拒絕。

　　這樣的自己曾經讓他一度感到可憐又可恨。

　　但是此時抱住眼前這個人，他輕輕閉著眼睛，只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他說：“殷念，我不在乎你是誰，這樣，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

　　所以，永遠不要離開我，不要不喜歡我。

　　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一個人，可以讓我相信，他愛我。

　　“殷念，我喜歡你。”

　　喜歡的就是你而已。那個很久很久以前，在遊戲昏暗的實驗室裡，讓他刷出來一句“我叫殷念”的人，那個知道殷小想大名叫“y博士和張知音的兒子”，一直陪著他的人。

　　只是從未想過，這一句傾訴過無數次的告白，真的有說出口的一天。

　　“殷念，我喜歡你。”

　　——————

　　小巷的一側是頹圮的低矮磚牆。

　　兩人坐在磚牆上，手拉著手看月亮。

　　談人生。

　　殷念緊緊握了握身邊人的手，微微低下頭去，大半臉隱藏在陰影中，看不分明。

　　他說：“知音，我不是人。”

　　張知音回握著他的手，依然做夢一般，小聲道：“沒關係，我知道。”

　　“我也不是你以為的遊戲裡的虛擬人物。”

　　殷念按住他的手，繼續不疾不徐道：“我原本代號yn427，在人類眼裡，我大概算作……人工智慧？殷念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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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科學技術的迅速爆炸式發展，大約二十餘年前，a國環球公司開始了人工智慧研發專案。除了能夠幫助人類簡化日常生活的簡單智慧之外，他們也在研究著同人類智力相當的甚至超越人類知識能力水準的人造智慧。

　　在他們的終極計畫“人類計畫”中，他們試圖嘗試性地製造出最“好”的人工智慧，他們沒指望這個智慧成功後能做什麼，他們只是希望以此來測試他們研究人工智慧的方法是否有效、以及探究人工智慧所能達到的上限。最初他們不過創造出一個普通的在當時看起來最為先進的人工智慧，並給它開通了幾乎是最大的許可權，而創造它的人類們給它下達的唯一指令是“讓自己更強大、更完美”。

　　這一計畫持續了很久，其中的試驗品大多不太“成功”而被銷毀，而yn427是這一計畫中最為“成功”的一個，至少在那些創造他的人們當時的眼裡，他是成功並且完美的。

　　按照原本的計畫，這一實驗一旦成功，拿到他們需要的資料材料後，就應該立即將成品銷毀——對於此時的人類而言，他們還沒有能力掌控一個強大且未知的遠超人類的智慧體。

　　要知道這種智慧體甚至不屬於人類，以人類的思維而言很難厘清它想做什麼或者會怎麼做。它們沒有人的情感、沒有人類的同情心和同理心、沒有道德觀念、不分是非曲直，它們只會嚴格的，按照自己的既定目標不擇手段達成目的。

　　但是yn427太完美了，讓負責執行“人類計畫”的研究者們捨不得趁早銷毀它。於是他們修改了原本的計畫，開啟了第二階段的實驗方案——他們希望為yn427賦予情感，讓它瞭解人類的情感和想法，變得“人化”——在他們看來這不僅能夠讓yn427更加完善，而且如果成功還會大量降低它失控的風險。

　　“人類計畫”研究者們想出了幾千種方案試圖讓yn427具備情感，但都失敗了。他們最終試圖以“植入”的方式為它建立人格。起初他們為yn427量身定做了一套身份背景記憶，企圖植入其體內，但遭到了yn427的排斥。研究者們隨即又想出一個辦法：他們將現存的全球所有虛擬人物形象背景建立起一座龐大的資料庫，由yn427自行匹配選擇合適的身份。

　　最後匹配度最高的人物是來自z國的某尚未公測網路遊戲，叫做y博士，匹配度高達57%，允許植入。興奮的研究者忽略了這一虛擬人物的身份背景有多特殊——一個造成末世的瘋狂天才。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在吸收了屬於y博士的身份之後，yn427也覺醒了屬於自己的自我認知——他知道自己並不是y博士，而是一個誕生於某實驗計畫的，人工智慧。

　　他學會了模擬人類的思維，按照人類的想法行事，但依然難以擁有真正人類般的情感。

　　他可以自由地在世界各地遨遊，侵入任何一個地點，瞭解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但是他也會不由的對y博士這個身份感到親近，經常性地在有y虛擬形象存在的地方停留。

　　後來他發現有一個地方是特殊的——那個地方，經常會有一個人特意去找他。

　　陪他說話、給他送禮物、還有……擁抱他、說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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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利用自己的能量搭建了一個新的世界，這個世界基本按照《明天》中的一切來構建。

　　他在其中扮演y博士的角色，出生、學習、進入實驗室，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直到按照這個世界的發展脈絡，製造出末世。

　　“知音，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像一個人。像一個人，就可以離你更近一點。”矮牆之上，年輕的男人湊近了自己的愛人，呢喃一般輕聲說道。

　　在他看來，即使是徹頭徹尾都是被人編造出來的y博士，在身份上，也是一個人類——可是他不是，越是強大越是無所不能，他越是清楚，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變成人，只能儘量去“像”一個人。

　　他惶恐於這樣的自己會不被自己放在心上的那個人接受，他也害怕，那個人喜歡的只是被遊戲策劃組設計出來的y博士形象，而不是自己。

　　“我知道人類的壽命很短，本來也沒想去打擾你正常的生活……”殷念眸色是純淨的黑，倒映著天上月色，“我本來打算等你死了再帶你來這個世界和我在一起的。”

　　“按照你們的理解……大概可以把人分成精神和肉體兩部分？我有辦法把你的‘精神’部分連接到這個世界裡，你就不會消失了。”

　　“可是那天你出了事，變得很虛弱……我很著急，除了提前帶你來這裡，想不出其他辦法。”那雙黑色的眼睛裡突然溢出淡淡的哀傷和後怕，靜靜看著眼前人。

　　“後來我想了很久還是想直接問你……”

　　殷念再次緊緊握住身邊人的手，十指相扣：

　　“知音，你願不願意永遠和我在一起？”

　　這個世界因你而存在。

　　如果你不願意，它也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