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騏亞、騏亞!醒醒……”
擾人的聲音像蒼蠅般揮之不去,颯騏亞呻吟著睜開眼皮,是司徒悵,是嬉皮笑臉的司徒悵,那麼,他並沒有死嘍!楓騏亞翻過身呻吟著,如果還見得著這傢伙,就代表他尚在人世。
“疼嗎?你的額頭、手臂都被尖石劃裂了,傷口好深,還有腿骨、足陽明胃經絡、肩胛骨……”
要不是因為沒有力氣,颯騏亞會堵住好友的嘴,他知道他懂醫,可這會兒他並不想聽這些長篇大論,他只想……他伸臂一撈,卻落空,他瞪大眼急急坐起身子,卻因太過急促,扯動了身上大小傷口,疼得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都跟你說大小傷口一堆了,還這麼亂動?”司徒悵用著老嬤嬤的語氣念,“想找死嗎?”
“人呢?”颯騏亞不搭理他的 嗦,雙目急切在四周梭巡。
“什麼人?”司徒悵蹲下身,取出懷中藥袋慢吞吞開始在颯騏亞傷口上動工。
“你知道我問的是誰!”颯騏亞眼睛噴火,連傷口上因著藥粉敷上滋滋作響都沒有感覺,“嵐兒呢?”
“嵐兒?”司徒悵摸摸下巴思索,“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最後一次見著她時,她明明和你在一起的呀,當時她無情地拒絕了我努力伸長的手臂,還叫我好好照顧虎子和兔兔……”
“這段不用重複,我知道得很清楚,”颯騏亞深呼吸強抑怒氣,清楚好友的壞毛病,如果他愈心急,司徒悵只會更把話題扯得更遠,這傢伙,有個喜歡折磨人的惡性,“我只想知道,你到這裏後是否見著了嵐兒?”
“沒有。”司徒悵這回倒答得爽快,折磨人要適可而止,他還不想被扭斷脖子!
他聳聳肩,“相信我,我已經盡速地趕過來了,將虎子和兔子託付給孟格布後,我拉了幾條繩索,半爬半滑,耗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來到這底下,然後見著了被沖到亂石灘這頭的你,除了你,我已把這附近翻過幾遍,就是沒見著那丫頭。”
看著颯騏亞鐵青的臉色,司徒悵安慰他,“活見人,死見屍,沒見著屍體,可見丫頭身子比你輕,該是順著水沖遠了吧!”
“沖遠?!”颯騏亞顰眉,“能沖去哪里?”
“沒得准。”司徒悵盤算著,“這樣不停地流下去該會流過蜀境,如果沒被擋住,就可以過兩湖、過幕埠山、過太湖、過蘇杭……”
“然後出海?”颯騏亞冷冷幫他介面。
“沒錯,然後出海。”司徒悵雙掌一拍,目露贊佩,“你果然和我一樣精於堪輿。”
“嵐兒不是魚,也不會游水……”颯騏亞目有寒芒,“你當真以為她能漂流得那麼遠,哼!還出海!”
司徒悵搔搔首,有些不好意思,“你說得沒錯,我扯遠了,丫頭如果沒淹死,可能就躺在下游不遠處,如果運氣不錯,可能被路過的人救起,如果差些,就只能淹死了喂魚,如果讓石頭割爛了臉,我們也許就認不出來,如果……”
“你如果再‘如果’下去,先被割爛臉的人會是你!”颯騏亞打斷司徒悵的話,“你立刻趕回去傳令孟格布,叫他派出壯丁到下游沿途搜尋。”
“那你……”
“把傷藥留著,我自己會想辦法,別管我,去找嵐兒!”
“這麼急?”司徒悵再度搔搔首,“且一實,反正都已經耽擱這麼久了,也不差在這一時吧,照你說,丫頭不會游水,如果真還在水裏,這會兒怕早成了浮屍,找也沒用了……”
“司徒悵!”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司徒悵已然倒下,颯騏亞寒聲警告,“與其耗時間在這裏說廢話,你還是快去給我找人,否則等我好了之後,我保證你會後悔救了我的。”
“懂了!懂了!別動不動恐嚇人。”
司徒悵將藥罐放至颯騏亞身旁,急急起身,臨去前,他回頭盯著颯騏亞,目中滿是興味,“我記得不久前,你還巴望著將這礙眼的丫頭給出清的,這會兒天助你也,你當真確定要將她尋回?”
一顆飛石掠至他額前,他急急縮頭閃過,吐吐舌頭暗呼好險,真沒想到這傢伙傷成了這德行,竟還對救命恩人出重手?
腳下不敢歇,片刻後,嘴賤又不怕死的司徒悵再度回頭,“真的不後悔?”
天呀!這回比方才還要大上十倍的石頭要命似的迎面而來,司徒悵腳上像長了翅膀似的,一邊慘叫一邊飛速飄離。
“小白菜呀死了娘,三歲娃呀淚潸潸,”一個嬌俏女子嘴上邊念邊在亂石間攀爬,“親爹爹呀娶後娘,娶後娘呀命更慘,小白菜呀腹空蕩,至幾時呀可飽餐……”隨著聲音翻過石頭,一個十五六歲一身補丁乞兒扮相,拄著根綠竹竿的少女出現在石叢底。
“啊哈!吃的、吃的!有吃的嘍!”少女又跳又叫,由大石滑下沖到溪畔,溪旁那白茫茫的一攤東西是死魚?死獐子?還是……死老鼠?管他的,少女吞吞唾沫,死什麼都成,起個火,就能填飽肚。可……
不會吧!少女瞪大眼,用力踢了踢,再使勁踹了踹,什麼都成,就……就是別是死人呀!她阿籬還不曾吃過死人,而且……她不甘心的再恨踹一下,而且還是個女死人呢!穢氣!
阿籬轉過身要走,自個兒餓得慌,可沒本事幫女人埋屍體,反正魚蝦多,待會兒吃乾淨了了賬即可,想到魚蝦,阿籬眼睛亮了亮,歹念揚起,這女人已死,切她一根小指頭去釣個魚應該沒關係吧?
反正入了陰曹地府,她根本不知道她姓什名啥,告不得狀。
念頭打定,阿籬將趴臥在地上的女人翻轉過身,可惜呀可惜!阿籬心中一歎,這死女人居然還是個小美人兒呢!
“小白菜呀運勢高,撿死人呀釣魚蝦,”阿籬邊哼唱著邊自短靴中挑出短刃,“一刀下呀筋骨斷,死丫頭呀莫驚慌……”精光一閃,阿籬舉刀砍下,下一刻,她發出高聲尖叫,死女人還會出聲呢!她扔了刀子拋下死女人躲到石頭後面。
“南無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大勢至菩薩、藥師如來佛、普賢菩薩……”阿籬躲在大石後不斷叨念,猛磕頭,“信女阿籬實因肚子太餓,才會一時糊塗起了貪念,想借用死人姐姐手指頭,您勸勸她別變成僵屍,別為難信女!”
阿籬默禱了半天,定下心來,這才聽見那倒在溪邊的女人依舊在輕輕呻吟著。
她伸出頭,確定對方並未屍變追過來後,才恢復了鎮定回到女人身旁,傾下身,她在女人胸前聽了半晌,再摸了摸對方鼻息,然後突然一個爆栗子向女人額頭上狠狠招呼下去。
“搞什麼東西?人嚇人嚇死人耶!還沒死不會出聲呀,嚇死你祖奶奶了怎麼辦?”
用力洩憤後阿籬再低叫了一聲,將手捂回嘴上,完了、完了!就算方才沒死,這會兒也讓她給打死了!
女人額前一個淤血的大腫包八成是讓水裏的岩石給撞出來的,好死不死,阿籬歪打正著,一個爆栗子下去竟打破了,只見女人臉上緩緩泛流一片血紅。
見到血阿籬慌了手腳,還好溪裏水多,她撈了幾掌潑灑在女人臉上,一方面幫她洗淨血水,一方面希望能將女人喚醒。
女人口中喃念有詞,嘟噥的不知說些什麼,阿籬只得傾身將耳貼近,卻聽得模糊,女人仿佛不斷重複著三個字……
“沙琪瑪?沙西亞?沙沙亞?沙……沙……到底沙什麼東東嘛!”阿籬愈聽頭愈疼,瞪大眼不可思議的問:“是吃的嗎?真有你的,傷成這副模樣還能念著吃的。”
阿籬洗淨女人臉上血水,用力推了推,“喂!再不醒來,我可不理你了,你的頭雖是我打破的,但我已洗淨血水了了賬,剩下來的可不幹我的事,你再不睜開眼,我得去找吃的,留你睡在這裏讓野獸吃幹抹淨。”
像是聽到阿籬絕情的言語,女子長長羽睫揭了振,張開一對探幽清亮的美眸。
“不錯嘛!還算聽話,我……”
阿籬話未竟,突然尖叫,“魚、魚,有魚,捉魚,烤魚,吃魚……”她不斷吞口水,那些魚許是被女人額上的血腥味給引來的,這會兒幾隻徘徊在溪畔不去。
阿籬急急跳下淺水處,捉住綠竹杖,認准了方位啪達一聲擊下,不一會兒又是一聲聲的啪達。
女人茫茫然坐起身,撫著發疼的額頭、蹙著眉心望向在水中捉魚的阿籬,神情滿是困惑。
“看什麼看?快來幫忙呀!”阿籬對她發號施令,像領軍殺敵的主帥。
“怎麼幫?”女人嗓音軟軟,有些茫然失措。
“脫下羅裙撈魚!”阿籬速速決定,“這樣才可以多撈幾條,也才夠咱們倆吃飽。”
“脫?!”女人吞吞口水,“撈?吃?”女人一字一問,滿臉困擾不安。
“你是被我打傻了是吧?”阿籬惱火,“咱們都是女人,你怕啥?這裏又沒旁人,就算脫光了也沒人要看,現在最要緊的是魚,是填飽肚子,是爭取時間,明白了嗎?”
不多時,在阿籬主帥命令布達下,兩個少女總算完成了捕魚大任,接著生火,那不和知名的少女雖然頭上一個大包,雖然披頭散髮,雖然衣服扯爛沒了底裙,雖然無盤無筷用雙手吃魚,她卻有本事吃得很秀氣,細嚼慢嚥,不像阿籬,還能用魚刺剔牙掏耳朵呢,看來,少女出身不俗,非富即貴。
阿籬目中泛著見著銅錢似的亮芒,小白菜呀運勢高,撿貴人呀賺元寶,她心底開始撥起算盤,估算眼前救的這條小命該值多少銀兩?
“慢慢吃,當心魚刺。”阿籬對著財神爺笑得和藹。
“謝謝!”少女領首,“你真是個好人!”
“是呀!”阿籬賠著笑,“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心腸太好,”她繼續笑,“我叫阿籬,你呢?住在什麼地方?怎麼會摔到水裏?”
“我……”少女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再度恢復原先的一臉茫然無措,像個擔心做錯事情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阿籬尖叫,拋下魚骨頭,“是不知道怎麼摔到水裏?還是不知道住在哪里?還……”向來口才流利的阿籬難得結巴,“還是不知道自己叫什麼?”
少女搖頭,一搖再搖,搖了三次,囁嚅著,“都不知道。”
“都不知道!”阿籬尖叫,收起笑容,收回拿到酬謝賞銀的念頭,將一條還沒吃過的魚用布包妥,收拾收拾東西,準備閃人。
“阿籬……你要走了?”見阿籬將魚骨頭理了埋,扛上綠竹杖,拍拍腳底板,少女怯生生問。
“你還不笨嘛!”阿籬哼了聲,跳上前方大石抖抖袖子,讓少女看著自個兒的背影。
“那……我呢?”少女期期艾艾。
“你?!”阿籬轉回頭,“這是你自個兒的問題,幹嗎問我?”
“可我……”少女一臉為難,“我的頭一直發疼,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坐好想,”阿籬無動於衷冷言道,“總會想出來的。”
“那倒是,”少女端坐了身子,望向阿籬的目光有著期待,“等我想出來了,我就能知道該上哪兒去,是吧?謝謝你,阿籬,你真是個好人,還有,謝謝你的魚。”
“魚不是我的,是溪裏的,”阿籬悶著聲音,垂首看看腳指頭,“別謝我,你也出了一份力。”是呀!若不是她頭上傷口的血水,魚兒肯定不會上門。
“你走吧!阿籬,”少女乖乖坐好,甜甜笑說,“我會努力一直想、一直想的,還有,我想,如果我還有親人,那麼一定會有人來找我,我只要等在這,就能想起一切或等到他們,雖然我什麼都記不起,但我相信自己能辦到。”
阿籬傻眼,真沒見過如此逆來順受的蠢丫頭!
相信自己就能辦到?!這是什麼鬼話?
天色將黑,這一帶日夜溫差極大,若真守在溪邊,她又衣不蔽體,屆時若真讓人尋著,也成了凍屍一具,還想個屁?尋個啥?
凍死還算好的,若是遇上了夜裏出來覓食的野獸,那麼丫頭將連全屍都不保。
“別想了,跟我走吧!”阿籬扔下話,轉回頭繼續前進。
“為什麼?可……”少女不明了阿籬為何改變主意,可又忍不住松了口氣,方才說要留在湧旁實是不得已的決定,她什麼都想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著實怕極了一個人獨處。
阿籬沒回話,少女不再多問,急急躍起身朝向阿籬離去的方向疾行,石頭雖圓滑難行,少女的腳步卻很輕盈。
及至與阿籬同行,阿籬突然沒頭沒腦開了口。
“你就叫亞亞吧!”
“亞亞?!”少女不懂,“為什麼?”
阿籬聳聳肩,“總不能沒名沒姓地老喊你喂吧,你昏迷不醒時,口中一直念著什麼、什麼亞的,這個字肯定與你的過去有些關聯,多聽聽這個字,也許你能儘快想起自己的事情。”
“亞亞?”少女柔柔輕喃,臉龐莫名泛紅,心底生暖,她軟軟笑說:“我喜歡這個名字,”她看向阿籬滿眼感激,“阿籬,你真的好好!”
“別感激得太早,我不是好人。”阿籬淡淡瞥她一眼,“你要跟著我,若想填飽肚子,要靠自個兒的本事。”
亞亞想起和阿籬在溪畔奮力捉魚的一幕,用力點點頭,“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努力,不會麻煩你的。”
兩人在罩著霞光的曠野裏行走了一陣子,終於見著一幢殘破的小木屋。
“阿籬,你一個人住嗎?”亞亞滿心好奇。
“不!”阿籬搖搖頭瞥向小屋,“還有我後娘。”
“後娘?”
阿籬看了少女一眼,“聽口音你該是道地中原人吧,卻不知是何緣故會千里迢迢來到這異族番邦?”
“中原?”亞亞皺皺眉,腦中又是一陣疼,“異族番邦?”
“是呀!”阿籬轉回視線,“別費勁兒想了,該想起的時候自會想起的,”阿籬哼了聲,“像我,若是不願傷腦筋的事情,我可從不讓它爬入腦袋裏,”她望著小屋。
“我爹娘都是中原人,三歲前我們一家三口是住在中原,三歲那年,我娘突染惡疾掛了,”阿籬聳聳肩,年代久遠,她對親娘印象殘留不多,“我爹一方面因為傷心,一方面有個好友極力鼓吹他合夥至外地經商,最後爹帶了我沿著絲路一路西行,過酒泉、經敦煌,黃沙漫漫,咱們輾轉遷徙過好幾處城鎮國家、見識過各類不同的種族。”
“真有意思。”亞亞眼中滿是嚮往。
阿籬白了她一眼,“如果你發現你在同一個地方老是待不過三個月,連個好朋友也交不到時,你會發現那種日子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最後,我們終於在塔善國落了腳,爹娶了個當地女子,也就是我後娘,後來爹因故和他那好朋友鬧翻,那壞傢伙心一橫騙走他所有錢財,爹由富甲一方乍然變為一貧如洗,怒急攻心,一病不起,嗚呼哀哉。”
亞亞不敢出聲,雖自阿籬語氣中聽不出傷心,可她卻明白那是因為阿籬掩飾得好。
“所以……”亞亞悄悄問,“所以自此之後,都是你後娘在照顧你?”
“別傻了,”阿籬哼了聲,“我和她一無血緣關係,二無種族關聯,才相處不過幾年,她憑什麼要養我?我爹才死不久,債主們上門拆房子,她便將我賣入了妓寮。”
亞亞睜大眼。
阿籬卻笑了,“幸好這些番子審美觀點與咱們中原人不同,加上那年我才十二,瘦不拉幾的矮冬瓜,來院裏消費的大爺們對我絲毫沒有興趣,沒法子,鴇母也只能讓我打雜端水盆,在埋頭過了三年的日子,我年紀愈來愈大,愈來愈受不了院裏頭整日嗯嗯啊啊噁心的淫聲穢語,有一天我下定決心,偷了鴇母的銀子逃了出來。”
“後來……”亞亞聽得傻了。
“後來?”阿籬聳聳肩,“我回到家裏,發現後娘病了,她一個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屋子裏,我本想袖手不理的,但想了想,鴇母為了我偷她錢的事情,肯定會找上門尋後娘穢氣,她又動不了,只怕會讓人亂棍打死,咬咬牙將她背了出來,找了半天,最後運氣不錯,竟在這無人的曠野找到了這間破房子住下。”
“是你自個兒方才說一無血緣關係,二無種族關聯的,”亞亞忍不住想搖頭,這阿籬,口口聲聲說自個兒不是好人,可真實裏,卻是個一等一軟心腸的女孩,“她那麼壞將你賣到妓寮,這會兒你竟還願意養她?”
“那不同,”阿籬搖搖頭,“她病著,我身體強健,不在乎多養個人。”
這會兒亞亞才明白方才阿籬留下一條魚不肯吃的原因,兩個女孩兒踱進屋裏,屋裏僅一間房,吃喝拉撒都擠在一處,小屋內,又黑又爛,牆上沒窗卻可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雖能聊避風雨,但若真要下起大雨,肯定會是屋外大雨驟狂,屋內小雨闌珊。
角落裏一處茅草堆成的臥鋪上,躺著一個青白著臉孔的女人,若有似無地喘息昏睡著。
阿籬打開布包,捏起魚肉緩緩喂塞入昏沉著的女子口裏,似是聞著烤魚香氣,女人睜開混濁的眼,餓死鬼似的就著唾沫將阿籬送進口的魚肉吞咽入喉。
“她病得很嚴重。”亞亞輕聲說,心生憐憫,病重的她渾身散發一股瀕臨死亡的氣息。
“我知道,”阿籬一臉無所謂,“可這會兒我們連吃飯都有問題,哪有餘錢帶她看大夫,也只能就這樣拖著了。”
“你……”亞亞訥訥的問,“都靠什麼過日子?”
“不一定,”阿籬想了想,“方法雖多,卻不一定天天都能有收穫,像魚就不是天天都有得吃,這一年裏,我多半都是在城裏靠乞討過日子,還有,”阿籬瞳光閃了閃,“有時候如果運氣不錯碰著呆瓜金主,還可以偷些小錢來給後娘買補品。”
“偷?!”亞亞縮縮脖子。
“不只偷,”阿籬哼了聲,一臉認真,“搶、拐、騙也成,只要不餓著肚子,什麼都成。”
都成嗎?亞惡頭一陣迷惑,雖然她什麼都記不起來,可她還是知道這些行為都是不對的。
但……她瞥了眼那躺在床上瀕死的婦人和那一臉固執、瘦骨嶙峋的女孩兒,突然一陣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