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一人一龍用了兩月的時間，斜跨了東艾露尼斯大陸，又用了半月的時間以海中零星的島嶼作為著陸點，最終到達了風暴海的邊界。

　　風暴海不愧是風暴海，停駐在一個珊瑚礁小島上的安德雷菲斯和伊利亞看著十幾米之外肆虐的風暴，一半晴朗無雲，一半電閃雷鳴。安德雷菲斯猶豫了，那種地方，就是他自己進去了也不一定還能活著回來，更何況是看上去“嬌弱”的伊利亞？

　　“在這等我。”在黑龍說出挽留的話之前，伊利亞已經跳進了海裏。

　　安德雷菲斯見識過寒潭裏伊利亞潛水的能力，所以他就像伊利亞臨走時吩咐的那樣安靜地站在那座珊瑚礁彙集而成的小島上，事實上那算不上什麼島，對巨龍來說那也就是一處勉強能夠立足的落腳點而已。

　　海上炙熱的陽光暴曬著安德雷菲斯的背脊，黑龍往常安全的保護色，現在成為了讓他痛苦的元兇，大概半天之後，安德雷菲斯感覺自己好象是包裹在一團火裏，更形象地說是像被穿在烤肉架子上一點一點的烤熟！

　　黑龍喘息著轉動了兩下身體，讓自己可以尾巴和四肢浸在海水裏，這讓他略微舒服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安德雷菲斯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就快下山了，他只要再忍耐一小會就好了！黑龍蜷縮著身體安靜的在珊瑚礁上趴好，他的眼睛仍舊直愣愣的看著伊利亞入水的地方……

　　夜一如安德雷菲斯期待的那樣降臨了，可是夜晚的海洋並不比白天的讓他好收多少。

　　海水好象是在頃刻之間就變得寒冷刺骨，冷得甚至讓安德雷菲斯開始哆嗦打顫，在夜晚黑色的海水中，巨龍原本龐大的身體看上去仿佛隨時都會被吞沒。

　　不過這種白天日光浴，晚上冷水浴的日子其實是最悠閒的時候，安德雷菲斯大概“悠閒”了三天，他所在的海域就刮起了風暴。

　　面對狂風怒浪，黑龍第一次意識到在自然的面前人類是多麼的渺小，一開始他緊緊的抓住身下的珊瑚礁，但巨龍的蠻力還是沒有頑抗過自然的力量，一個巨浪將巨龍從珊瑚礁上掀翻了下來！

　　海浪的這種粗暴的行為使得安德雷菲斯四肢的指甲全部離他而去，但是進入水中的巨龍卻發現自己找到了一個躲避危險的地方！

　　海面上風起雲湧，但是海綿之下十幾米的地方卻平靜安逸，甚至這裏的海水也比上層的海水溫暖許多。安德雷菲斯猶豫著是否要從水下前往風暴海，雖然他不確定那個萬年凶地真的就這麼容易讓他尋找到破解的方法。最後在風暴停息之後，安德雷菲斯還是回到了那一小塊珊瑚礁上等待著伊利亞。

　　海面下雖然安全，而且相較於海面上也舒適的多，但是海水之下巨龍的視線受到了干擾，這很可能讓他錯失伊利亞。至於主動去風暴海尋找，則充滿了未知和危險，安德雷菲斯不怕危險，可是他害怕給伊利亞增添不必要的麻煩，更重要的是，伊利亞臨走的時候說過在這裏等他，那麼他就應該老老實實的等著他！

　　××××

　　伊利亞曾經聽過望夫石的傳說，過去他總覺得那是個很美但是也很荒謬的故事，有誰會因為長久的等待著另外一個人的歸來最後變成了石頭？精神正常的生物應該在感覺身體疲勞或者是不舒服的時候就會自行離開吧？

　　可是當他帶著惡趣味並且炫耀的用巨大的龍身從海面中竄出來時，看見的就是已經變成了一頭灰龍的安德雷菲斯！

　　那灰色並非是塵土的顏色，而是灰白和死亡。

　　安德雷菲斯原本柔韌的黑色龍皮在陽光和海水的雙重作用下變得塊塊龜裂露出鮮紅的肌肉，他浸泡在海水裏的四肢開始從指甲迸裂的地方潰爛發白，甚至已經露出了雪白的龍骨，他的眼睛仍舊頑強的睜開著注視著海面上的某個方向，但原本黑曜石般的眸子已經變得渾濁生硬，他的嘴角和口鼻出現了粉紅色的血沫……

　　看到這樣的安德雷菲斯時，伊利亞甚至以為那已經是一個屍體了！望夫石，是因思念和等待而化石，還是化屍？

　　都說修真無歲月，伊利亞更是看多了生生死死，可是看著這頭氣息奄奄的傻龍，他清楚的感覺到因為感情的劇烈動盪，他剛剛凝實的龍丹也開始了不穩的波動。一旦龍丹破碎，對他來說可不是前功盡棄那麼簡單，可是伊利亞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咯……咯……”驀地，幾聲破碎的呻吟從黑龍的喉嚨裏發出，他的腦袋艱難的挪動著，已經看不見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一個方向——金龍所在的方向！即使看不見，可是他感覺得到，伊利亞回來了……

　　他還活著！

　　看著那頭傻龍困難的動作著，伊利亞感覺到的是巨大的欣喜，大悲大喜之下，金龍的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了上來，伊利亞也沒忍著，而是飛快的扭動一下頭顱，讓那口血噴在了傷痕累累的安德雷菲斯身上。

　　金色的血液瞬間滲入了黑龍乾裂的皮膚裏，接著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有著點點金線的黑色鱗甲在死皮之下重新生長了出來！

　　××××

　　安德雷菲斯不明白，為什麼當他睡著之前是在海上的那塊珊瑚礁上，等到他清醒過來後，就身在某個陌生的岩洞中了呢？

　　當然，他還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海潮聲，空氣中還飄散著海水特有的濕腥味，這讓他知道他應該是在海中的某個島嶼上。

　　“伊利亞！”用僵硬的腦袋思索了片刻，安德雷菲斯總算是想到了自己能夠安然無恙來到這裏的原因。如果是其他人類在海中看到一頭奄奄一息的黑龍，就算他們知道巨龍是人類的伙伴，但是面對脫手可及的財富（巨龍渾身上下從唾液到內臟全部都是珍貴的材料），沒有誰能夠拒絕這種誘惑！

　　要知道，現在黑市上龍血的價格可是五十金幣十滴，而且有價無市！

　　黑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從來沒有這麼虛弱和痛苦過，每動一下他都能聽見自己骨骼碰撞的聲音，身體表面的皮子更是緊繃繃的，那種拉扯的力量甚至讓他的動作頻頻走形。

　　“別動！再動我就把你打暈！”伊利亞沒好氣的聲音傳來，黑龍朝發生的地方傳來，可是他此刻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瞎了”！他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黑龍僵住了，就算是巨龍，但是一頭瞎子巨龍對於一位龍騎士來說又有什麼用處呢？他感覺自己非常對不起伊利亞，他是那麼優秀的一位龍騎士，可是就要就因為自己瞎了，而……

　　“別胡思亂想了，現在你醒了，那就化成人形吧，那樣我照顧你比較方便。”

　　“對不起，伊利亞……”安德雷菲斯的聲音發顫，他聽話的變成了人形，他蜷縮在地上低著頭，滿腹的愧疚。

　　“都說了別胡思亂想了，你哪都沒事，很快就能和過去一樣活蹦亂跳了。”

　　“你不知道，我瞎了……看不見了……”

　　“別揉眼睛！”伊利亞拉住他的手，他湊過去，親吻著安德雷菲斯緊閉的眼皮，“睜開眼睛，沒事的，你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很快就能恢復了。”溫暖濕潤的舌頭舔去黑龍流出的淚水，接著輕烴舔舐著他睜開的眼睛（此動作請勿模仿），安德雷菲斯剛開始嚇了一跳，但是伊利亞的動作並沒有傷害到他，相反，對方的唾液給他此刻感覺有些火辣辣地眼球帶來了舒適的清涼。

　　伊利亞從來沒有欺騙過他——被伊利亞抱在懷裏，安德雷菲斯放心了，他放鬆身體，在伊利亞的懷裏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