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想像中熱鬧盛大的歡迎儀式，因為一地暈倒的民眾，外加空氣中不時飄散過來的惡臭味道而匆匆結束（別忘了，失禁的人可是不少的）。

　　阿加雷斯和弗勞羅斯帶著三頭巨龍前往了貝倫納斯公國早就準備好的莊園，不過那莊園本來只是一位龍騎士的居所，現在多了兩位，具體怎麼分配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而伊利亞作為一個離家十三年的遊子，於情於禮都要和自己的家人聚上一段時間再說。幸好愛森博格一家因為是龍騎士的家人得以和大公共用一個涼棚，當巨龍降臨的時候，自然有護衛大公強者抵抗龍威，減低龍威的影響。所以這一家子雖然也是嚇得要命，但還能夠保持著一定的禮儀，並沒有出醜。

　　可即便如此，伊利亞見到他們的時候，幾個陌生的弟妹正抓著母親的裙子大聲哭泣，瑪莎也是坐在椅子上臉色灰白站不起來。不過維恩和埃爾文還好，雖然臉色蒼白，但終歸還是能夠保持正常。

　　“歡迎回家，兒子……”維恩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青年，鼻頭有些發酸，天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是在悔恨中度過，不是悔恨自己沒有發現伊利亞的天賦，而是悔恨為什麼沒有珍惜曾經孩子在自己身邊時的日日夜夜！

　　當瑪莎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難道他就能夠安然入睡嗎？他不是個好父親，維恩一直是知道的……

　　面對著張開雙臂的父親，伊利亞很冷靜的接受了他的擁抱，他能夠感到得到這個男人身上真摯的情感，對於一個滿懷愧疚的父親，他難道能夠拒絕嗎？

　　緊摟住兒子，維恩在他的後背上拍了一下，繼而轉身指向了伊利亞的其他兄弟姐妹們。

　　“埃爾文，你的哥哥，你走的時候還那麼小，已經不認識他了吧？”維恩的語氣中滿是苦澀，明明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可是卻也是陌生人。

　　“伊利亞……”埃爾文攥著那件披風，他現在的心情是一種自己也說不上的複雜，兄長對弟妹應該是照顧、保護和關愛的，可是眼前的這個青年，自己被他關愛倒是差不多，可是就像母親說的，不要把他看成一個光輝的強者，面對他時，只要想著，他是我們的親人，他是我的弟弟，竟然一個孤身在外拼搏了十三年的孩子就好了，“歡迎回家！”

　　雙手一抖，披風被展開，埃爾文親手將披風裹在了弟弟的身上：“這是媽媽為你縫製的，你也沒有浪費了媽媽的手藝，長成一個帥小伙了！”面頰上的親吻之後，埃爾文在弟弟的肩頭上捶了兩拳。這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異常的輕鬆，整個身心都舒展了開來。相信以後，他能夠很驕傲的對其他人說“艾露尼斯最年輕的龍騎士是我弟弟！”。

　　伊利亞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接受了兄長的親昵。人類果然是善變的，原本那個小屁孩，現在也變成一個敢做敢當的大男人了。

　　“伊利亞！”瑪莎這個時候已經略微舒緩了過來，他朝著伊利亞伸出了雙臂，伊利亞看著這位母性十足的婦人，很溫順的單膝跪倒在了她的面前，微笑的輕輕喊了一聲：“母親……”

　　此情此景，那些遠遠看見的人們，無論出身地位身份全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龍騎士們的固守的信條“龍騎士是大陸的守護者，我們雖然擁有國籍，卻不得用力量為自己謀取私利，我們的劍只能指向大陸的敵人。”這句話原本的意思是龍騎士禁止參與本國內戰，甚至連國家之間的戰爭也禁止參與，他們的只有在國家危亡之際才能出手，他們的戰場只能是在和西艾露尼斯的戰場上。

　　可是隨著時間的發展，這個信條的解釋開始改變：龍騎士可以參加國家的對外戰爭，而禁止參與本國內戰，龍騎士不得接受本國君主的任何封賞，不得擁有爵位，不得擁有世俗的任何權力。

　　主要是因為前一種解釋在戰爭發生時，無論是對攻擊方，還是對防守方都實在是有太大空子可鑽了。

　　信條變了，可龍騎士中立和“無主”的特性卻仍舊存在。龍騎士是大陸上唯一沒有主人的騎士，可他們的身份卻比一國的君主還要尊貴。可君主尚且還要對著神祗屈膝，龍騎士們雖然信仰著光明神，可巨龍的身份卻是光明神的戰友，因此，作為巨龍的同伴，龍騎士絕對禁止向著神祗屈膝。龍騎士被眾人歌頌和羡慕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膝蓋從不彎曲，不論是面對最強大的敵人，還是最值高的君主（這一點指光明神）”。

　　而此時此刻，伊利亞的身份只是一個兒子，面對因為思念兒子而哭泣的母親屈膝，誰也不能多說什麼，甚至從他的舉動中，人們還能夠看到這位年輕龍騎士的高尚情操。瑪莎並不富有，相比起其他在場的貴族女性們她也不高貴，她更不是多麼美麗的女性，可是在這一刻，他被在場的所有女人羡慕和嫉妒著！

　　瑪莎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她的手攥緊了裙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母親，我回來了。”伊利亞扶著瑪莎的膝蓋，拉過母親的手，親吻著這位女性的手背。眼淚瞬間湧了出來，瑪莎此時此刻能做的就是抱住兒子的肩頭大聲哭泣，是激動、是驕傲、也是思念和愧疚……

　　××××

　　伊利亞只在家中呆了六天，就不得不回到自己在玫烏郊外的宅地。首先是，年紀幼小的弟弟妹妹們顯然是被巨龍嚇怕了，連帶著對伊利亞這位龍騎士哥哥也是畏大於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孩子們也是戰戰兢兢的，甚至其中一個妹妹艾米還在飯桌上大哭大鬧起來。

　　接著就是那些有著各種目的的訪客，有愛森博格和綸伯特（瑪莎的娘家）家各種遠遠近近的親戚；有公國的大貴族們甚至是大公本人；還有一些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要求覲見的商人和平民們；甚至還有一些帶著小孩的女人們聲稱自己曾經是伊利亞的情人要求負責之類的～

　　當然這些還都是文的，甚至還有些有名沒名的魔法師戰士之類的人物，來向伊利亞下挑戰書。這些人有的是真有些能力，看不過伊利亞小小年紀就成了龍騎士，既是來找麻煩，也是來試試自己的身手，在他們想來一個孩子，就算是因為天賦的原因本身能力強悍，可是戰鬥經驗也絕對不足，那麼自己贏了固然功成名就，就是輸了也應該不會輸得太慘。

　　可是還有些人，根本就是地痞混混之類，自己沒有二兩見識，受了挑撥或者本身就有點毛病，想來“欺負毛孩子”的。

　　不過，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來找茬的，伊利亞從一開始就是打折了四肢扔到門外邊去，不論男女，不論年齡，不論身份！

　　一開始維恩還覺得伊利亞有些衝動，這樣做或許會得罪什麼人。伊利亞卻知道面對這種來找茬的，你對他略微心軟，他就會得寸進尺，不如一開始就施展雷霆手段，給對方以當頭一棒！

　　果然，兩天之後，來比武的人仍舊有，可都是檔次比較高的法系職業了，那些小混混之類的卻是全都消失不見。

　　這個世界的正統醫學並不發達，這種筋斷骨折的傷勢必須去找光明祭司，藥師是治不了的，可是祭司卻不會正骨，骨頭稍微錯位，那一個治癒術下去長出來的就是歪胳膊瘸腿，而伊利亞顯然是心黑的人，動手的時候自然是做了手腳。法師類的職業還好，就算殘了還能繼續施法，可是那些戰士們不管曾經的等級多高，這一下可就算是全廢了……

　　維恩後來大概是從什麼地方知道了一些小道消息，在猶豫再三之後，他找了一天將伊利亞叫到了書房單獨說話。

　　“伊利亞，你成為了一名龍騎士我為你驕傲，同時也為自己曾經的做法而羞愧。我雖然是你的父親，可是你現在的成就與榮耀我卻並沒有資格分享……”

　　“請不要這麼說，您既然是我的父親，給了我生命，那麼無論今後我有多大的成就，您和母親都應該拿走最大的一份。”伊利亞微笑著很公式化的說著，同時這也是他的真心話，這個世界中世俗的榮耀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維恩顯然是因為兒子的話更加慚愧了：“伊利亞，過去曾經有很多家族因為一個龍騎士的誕生而興起，龍騎士的強大無疑是能夠保護一個家族興旺的。可是……一個龍騎士能活多久？活得最長的強者壽命達到了兩千三百歲，那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了。但是活得最長的龍騎士年紀卻也不過是八百六十歲，龍騎士比那些世俗的強者弱嗎？絕對不會，可為什麼龍騎士們的壽命總是不過千年？那是因為他們總是在戰鬥，無論多強的人，只要上了戰場上終歸不會活得很久。伊利亞……我要……放棄‘聖’的稱號……”

　　維恩雙手捂住臉，這個一臉堅毅的漢子在自己的兒子面前痛哭流涕！

　　他放棄了聖的稱號，表示朗•愛森博格家族不再受龍騎士的庇護，家族與龍騎士再無關係……

　　維恩有八個兒女，今後或許會有更多的兒女，而且他的兒女們還要有後代，他要為自己所有的孩子和家族的後裔負責。伊利亞的存在，固然可以讓這個小小的家族快速發展，可是沒有哪個家族確定自己的家族世世代代都能出現一位龍騎士。

　　他沒有做錯，而且他是個負責的父親和家族的領頭人，此時此刻，伊利亞對這位騎士生出了一股敬意。因為維恩放棄的不只是一個兒子，還是唾手可得的榮耀與地位！對伊利亞來說他是無情的，但他其實又是一位有情有擔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