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說是愛森博格家出事，其實是他大哥埃爾文。

　　埃爾文今年也到了實習歷練的的時候，不過雖然他的成績優異，卻並沒有被分配到雷神要塞，而是在貝倫納斯東部邊境的一個小城當幾個月的衛兵。實際上，現在各國都是如此，每到聖戰開始，最優秀的人才都會被藏起來，就算是那些早就聲名在的主戰軍團，真正派上去的其實也都是預備兵，或者不過是的打著主戰軍團軍旗的雜牌軍。

　　現在在聖戰中流血的其實就是矮人、精靈、龍騎士和教廷加上無數被煽動起來的熱血年輕人，而人類各國的精英力量都被積攢起來消耗在了各國爭霸上……

　　轉回來說埃爾文，實際上阿加雷斯也不知道太具體的情況，只知道他貌似是劫持了某位路過的異國貴族的寵物，並且應該最終會取道死亡沼澤進入精靈森林。

　　“寵物？”敖戾驚訝不是因為這個名詞，而是他那個比他騎士多了的大哥竟然會因為這麼一個原因而被通緝。他是知道“寵物”這麼一個存在的，可以說是人類的劣根性，雖然由於種族聯盟的關係，無論是光明教廷還是各國政府在明面上都是禁止販賣異族奴隸的，可是首先精靈族秀麗飄渺的男女顯然不會被那些大貴族們放過，而矮人族少年男女更是比人類的幼童天真可愛這又能滿足某些貴族變態的需求。

　　這也就是所謂有需要就有供給，更何況需求者是那些手中握著金錢和財富的貴族？！不過貴族們也不敢把這種事情太過明面化，況且畢竟他們是“高壓”的貴族，因此這些異族的奴隸並不被稱作奴隸，而是稱為寵物，但其實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的遮羞布而已。

　　“是一位男性自然精靈。”阿加雷斯在傳訊石的另一邊說，“其實我覺得說是你哥哥劫持了精靈，不如反過來說精靈劫持了他。那個精靈竟然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力量，一直到那個小城，然後突然來了個蛻變進入了成年期。蛻變後進入成年期的精靈，身體上所有的負面狀態都會被自動解除，這其中包括強制性的主僕契約以及各種力量封印。”

　　“他們已經進入了死亡沼澤？”

　　“估計是。”阿加雷斯苦笑，“貝倫納斯一直遮掩著消息，我和弗勞羅斯也是剛剛收到消息，現在正在朝那邊趕。”

　　“謝謝老師，我也會儘快趕回去的。”

　　“回來的路上小心點，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阿德，我們要提前去死亡沼澤了……”

　　××××

　　鼻青臉腫被藤條捆成粽子的埃爾文•朗•愛森博格被精靈還算溫和的扔在了地上：“你是龍騎士的家人，我不會作出過分傷害你的事情，不過也請你老實一點。”精靈有著青銀色的頭髮和一雙綠色的眼睛，可是他美麗的頭髮現在被一根麻繩胡亂紮住，白皙的臉上也滿是髒汙，身上更是穿了一身無愧不堪的貝倫納斯低等士兵軍服，這讓精靈絲毫也沒有傳說中的優雅和美麗，倒像是剛剛打了敗仗的逃兵。

　　“……”埃爾文沒說話，這一路上他已經試過無數次逃亡了，可是結果就是身上的青腫一塊塊的增加，這讓埃爾文異常氣餒，因為通過學習伊利亞教給他的古怪鬥氣，他已經比過去強了幾倍了，可是仍然被精靈收拾得沒脾氣，實在是太過鬱悶了。

　　“吃吧。”精靈把某種果實的果殼當成碗端到了埃爾文的嘴邊，那裏邊盛著某種粘稠的黑乎乎的液體，可是散發出來的味道倒是很好聞，埃爾文這次倒是很配合，張開嘴把整個碗裏的東西喝光。

　　接著精靈自己也吃了些東西，接下來就拎著埃爾文一如往常的到樹上睡覺。

　　作為人類而且還是個挨了打的傷員，埃爾文很快陷入了睡夢，精靈聽著人類發出的有規律的鼾聲，這才滿臉戒備的閉上了眼睛。

　　子夜時分，黑暗的森林中漆黑如墨，而且精靈尋找的這塊休息地點並沒有什麼大型野獸，只有昆蟲的名叫和偶爾一些小型夜行性鳥類捕食的聲音，在這之中如果忽然加入了牙齒打顫的聲音就讓人有些不寒而慄了。

　　而幾乎這種聲音響起的瞬間，埃爾文就睜開了眼睛，不過他的眼睛裏並沒有恐懼，有的只是同情和淡淡的擔憂——

　　他看著的是精靈，明顯是在做噩夢的精靈！

　　埃爾文想著第一次見到精靈的情景，當然那個時候穿著一件帶著兜帽的大斗篷把全身都遮住，埃爾文並沒有看清他那時候的長相，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那根從他脖子上延伸到貴族手裏的魔法鎖鏈……

　　一個智慧生物，而且是人類的盟友，還是傳說中眾神的寵兒，可是卻被當成畜生一樣的對待，而且，在貴族軍校裏就學的埃爾文雖然沒染上那種貴族的習氣，可對於他同學們的玩樂手段卻也是非常清楚的，他能夠想像得到精靈是被如何對待的！

　　或許他不應該逃跑，而是應該和精靈好好談談。

　　第二天，埃爾文很配合的吃了精靈準備的早餐，不過在對方準備把他抗麻袋一樣抗上肩頭之前，埃爾文說話了。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動向的，用我騎士的名譽發誓，所以你可以放心的讓我離開，畢竟，帶著我也只是給你增加一個累贅而已。”

　　“騎士的名譽？和貴族的名譽是一樣的東西嗎？”精靈冷笑著。

　　“我知道你很憤怒，可是請你不要將對某部分人的仇恨添加到所有人類的身上。”埃爾文皺眉嘆息，大概是因為曾經錯怪了伊利亞，讓他學會了並且習慣了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所以埃爾文並沒有因為精靈的態度而憤怒，事實上他甚至覺得精靈已經能夠非常友善了，畢竟，這段逃亡的日子裏，精靈並沒有虐待折磨他，從某種角度來說，埃爾文甚至是被照顧的很好。

　　埃爾文這種柔和的態度，倒是讓精靈有些驚訝：“好吧，我為我剛才的錯誤挑釁而道歉，不過我並不能放你走，雖然你現在確實是個累贅。”

　　“能告訴我原因嗎？”

　　“你是龍騎士的家人，這是我留你性命的原因，也是帶你走到原因。而且你放心，我並不是為了拿你當作擋箭牌而逃命，我只是想在最後的時刻你能幫我拖延時間，讓我能夠自己結束自己的性命……”

　　光明神教的信仰，自殺者的靈魂將墜入冰凍地獄永受折磨，一直到靈魂完全消散。

　　不過顯然，現實的折磨已經讓精靈寧願在死後受苦也不願意痛苦的活著！

　　“那樣的話，你放開我吧，我不會逃跑了。”埃爾文被精靈說這話時臉上的木然震撼了——沒有任何的痛苦和不甘，有的只是麻木，可是本身精靈卻又在為了自己的未來而抗爭！

　　“我會配合你，必要的時候，我會給你一下子。”

　　“……”精靈呆了一下，他看著埃爾文在清醒的狀態下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木然之外的表情，那是猶豫和遲疑，“我不相信你。”片刻後，精靈如此答復埃爾文。

　　“誰讓我表現不好呢！”埃爾文無奈的聳了一下肩苦笑著，不過這個苦笑有點假，在精靈看來，這個人類快活得有點不可思議！

　　××××

　　安德雷菲斯很明確的感覺到自己變得強大了，最明顯的是，他的飛行速度提高了不止一倍，從風暴海只飛了一個月不到就已經接近了那座埃爾文被劫持的貝倫納斯邊境小城。不過，在開心的同時，他還有些抑鬱，畢竟被劫持的是愛人的兄長，要是能飛得再快些就好了，希望埃爾文現在沒事。

　　“阿德，不用著急。埃爾文現在沒事，而且，不但沒事，還能找到他的姻緣。”感覺到黑龍的焦急，在某次中途休息時敖戾手裏拿著個海龜殼勸慰著。

　　“姻緣是什麼？”

　　“姻緣就是愛情，就是生命中的另一半，就和我碰到你一樣。”

　　“……”敖戾微笑著說出來的話聽在安德雷菲斯的耳中實在是異常的美妙，險些他就醉死在了對方的溫柔中，不過好奇心最終還是占了上風，“為什麼你會知道？”

　　敖戾搖了搖烏龜殼，三枚圓形的金屬掉了出來：“天機不可洩漏。”

　　“？？”安德雷菲斯更加莫名其妙了。

　　當然實際上不過是，敖戾功力精進，再加上這段時間他開始根據這個世界的星圖推演運勢，已經簡單的能夠窺到普通人的命數，這對他來說不過是無聊時的小遊戲而已，說出來本來無所謂，不過他很喜歡看著愛人被自己逗弄的時候露出的那種無奈的表情，真是……太有味道的表情了！

　　而且，他那位大哥雖然要受點波折，但是最後還是能夠苦盡甘來的，他只要和安德雷菲斯在最重要的時候出一下場就可以了，剩下的時候還是不要干擾有情人為好，免得不小心擾亂了他們的姻緣。

　　××××

　　“好些了嗎？”埃爾文用一塊棉布紮緊精靈的肩膀。不久前一支毒箭還在上邊搖晃，幸好自然精靈的體制不畏懼大多數自然毒素，而對方顯然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能和精靈逃出生天。

　　“還好。”精靈點點頭，他現在的形象比一個月前更加邋遢了，那頭青銀色的頭髮已經變得像一團雜草，還是打結的那種。

　　“我去找食物，今天你休息吧？”埃爾文拿過不久前繳獲的一把長弓起身走出的藏身的洞穴。

　　“……嗯。”精靈在人類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時才低聲的回答，可是匆忙的人類顯然是沒有聽見——

　　我可以相信一次人類嗎？最後的一次，我想再賭一次……

　　精靈縮進了角落，他傷痕累累的肉 體和心靈同樣都需要休息！

　　事實上他們如此狼狽的原因，還得益於貝倫納斯的官方，精靈前進的方向顯然是精靈森林，可是從貝倫納斯到精靈森林如果想要不經過人類的城市和要塞，那麼就必須要先朝南通過人類鮮少踏足的叢林，然後進入死亡沼澤，最後回到精靈森林。

　　可是人類的追捕一開始就失了先機，讓精靈帶著埃爾文逃進了叢林，就算是遠離自然不知多久的精靈依照本能他們依舊是叢林中的霸主！人類搜尋的軍隊甚至在一開始沒法抓到任何精靈的蹤跡，萬般無奈之下，當地的領主在傭兵工會發佈了懸賞。

　　原本懸賞的內容是將人類和精靈同樣完好無損的抓回來，可以允許精靈死亡，或者對人類造成輕微的傷害，但是絕對不允許人類死亡，否則將受到貝倫納斯公國的通緝。

　　但是很可惜，傭兵們固然有一部分還遵守著傭兵守則，可是實際上很大一部分傭兵只是為了金錢而“工作”，甚至這些傢伙的職業也經常在傭兵和盜匪間變換。所以，這些傢伙在看到傭兵工會發佈的懸賞時，眼睛裏就只有“成年男性精靈一隻”這麼一句話了。

　　雖然是男性，雖然是成年的，雖然已經是被別的貴族享用過了的，可是這對於整個東艾露尼斯大陸的貴族階層來說，一樣是能夠買出大價錢的搶手貨，甚至不用賣給貴族，而是賣給那些用錢買了個貴族頭銜的商人們，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實惠和金幣！

　　畢竟這些商人們為了躋身一流的上流社會無時無刻不想方設法讓自己變得“高貴”，而一隻精靈顯然最能夠體現這一點。

　　雖然懸賞裏半警告的說那個被綁架的人類是一位龍騎士的家人，可是，現在人類和精靈都身在魔獸出沒的叢林裏，在那種地方人死了之後很快會被魔獸吃光，就是骨頭也不會剩下，在連屍體都沒有的情況下，那個龍騎士又能找誰去尋仇？

　　結果就是，精靈和埃爾文從一開始的輕鬆愜意變成了現在幾乎每天都要和死神擦肩而過。不過，這也讓一開始埃爾文和精靈之間的距離在一次次的並肩作戰中急劇縮短。

　　“我找到了一些野果，我看到你摘來過，不過我知道很多果子只是外表相似，實際上還是有毒的，我不怎麼會分辨，你看一下。”

　　“是沒有毒的，可以吃。”精靈很平靜的接過兩根掛著水果的樹枝。

　　陰冷的山洞裏，一個人類一個精靈蜷縮在角落裏啃著略微帶點澀味的不知名的野果，而且衣衫襤褸傷痕累累，這絕對不是什麼享受，可是竟然讓他們同時有了一種舒適和愜意的感覺！

　　“溫迪瑞爾。”

　　“嗯？”

　　“我的名字，朋友。”精靈溫迪瑞爾朝著埃爾文伸出了代表友誼的手。

　　“噗！咳咳咳！咳咳！”埃爾文被野果卡到了喉嚨，咳嗽了半天總算是免於被咽死的悲慘結局，“埃爾文•朗•愛森博格，朋友。”

　　作為人類獲得一位精靈的友誼非常困難，作為一個人類想要獲得一位受過人類迫害的精靈的友誼也就更加艱難了，可是在很多局外人的“幫助下”，埃爾文確確實實的獲得了溫迪瑞爾的友情，這是埃爾文怎麼都沒想到的。

　　幫助精靈，其實完全是出自於他幫助弱者的道義，雖然就能力上來講，現階段他要比精靈弱小的多。實際上他是非常敬佩精靈的，在遭受了異常不公正的折磨迫害之後，他還能敞開心扉接受一個人類朋友，如果換成是他，埃爾文是絕對不可能有這種勇氣的！

　　除了自己的父母，除了伊利亞那個強悍到非常人的弟弟，溫迪瑞爾是埃爾文第四個尊敬的人，呃……他貌似不算人，只能說是智慧生物而已。

　　××××

　　“戾，我們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天了。你在等什麼？”

　　“等花開啊，真沒想到這裏會長了這麼一大片天柔香，今天晚上就能開花了，一會可不要眨眼睛！”

　　“……你在這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看花？”變成人形的黑龍感覺自己的頭在疼。

　　“當然不是，這種花也是不錯的藥材，正好能夠替代我找不到的幾種給你做培元丹。”

　　“敖戾，你哥哥……”

　　“放心吧，他死不了，我們可以再玩一天！花開了，別說話！”敖戾突然對安德雷菲斯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月光下，原本看著與雜草無異的植物幾乎是瞬間長出了銀色的花苞，花苞逐漸變大，接著開出了閃爍著銀色光輝的花朵，那一刻整片山坡銀光閃爍，如同天上的銀河傾瀉到了地上……

　　就在敖戾和安德雷菲斯賞景的同時，精靈正背著他哥哥朝著東大陸四大禁地之一的死亡沼澤狂奔。

　　“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埃爾文，別睡過去！和我說話！”精靈一邊跑一邊焦急的呼喚著背上的人。

　　“我沒事，真的，我沒事……”埃爾文摟著溫迪瑞爾的脖子，他的胸口上纏著破爛的繃帶，從他身上流下的血水蜿蜒了一地。

　　“他們進入死亡沼澤了！”追蹤精靈的幾隊人馬順著血跡而來，可是在沼澤的邊緣，他們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錢財重要，可是命更重要，我們回吧。”看著毒氣氤氳的沼澤地，就算知道獵物跑不了多遠，追捕者還是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