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死年表
公司到這個地步,差不多已經算是完蛋了,挨一天就多一天的花銷,沈杭乾脆利落地申請了破產,該清算的清算,該補償的補償,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發現自己成了名副其實的窮光蛋。
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種。
如果一年前他落到如此境地,頹廢消沉都是輕的。但如今看著銀行卡上那只剩三位數的餘額,心裡卻泛起淡淡的歡喜。
因為他沒地方住,沒錢花了,可以名正言順去楊傲冬那裡求收留求包/養,求做飯抵房租了。當時沈杭當牛皮糖時候楊傲冬的一句毒舌,竟然就這麼成了真。
die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沈杭到底是搬到了楊傲冬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然後……坐在桌前寫檢查。
楊傲冬碼字,沈杭寫檢查;楊傲冬出門散步,沈杭寫檢查;楊傲冬睡覺,沈杭寫檢查……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除了做飯吃飯掃地拖地,剩下的時間都在寫檢查。
因為那不是一份普通的檢查,那是一份「沈杭作死年表」。楊傲冬要求他把撿到u盤前後一直到現在,作的每一份死都事無鉅細地寫下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一個不能少。想不起來?要不要脫光去外面奔兩圈冷靜冷靜?
但沈杭畢竟不是萬年曆記事本,就算把腦袋擱冰箱裡冷靜冷靜也不可能事事都記得。所以這作死年表寫得格外辛苦,想得腦仁疼啃到筆尖禿,一整天刪刪改改也寫不了幾行字。
可算是體會了一把當「作」者的苦逼。
沈杭寫了小半月,也沒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不過總算大事兒他都還記得,時間地點馬馬虎虎,總算是那麼個事兒。楊傲冬勉為其難地點了頭,才草草瞄了一眼,目光就凝住了。
「去年10月27號晚上,你在博藍大廈?」
沈杭點點頭,他雖然不知道楊傲冬為什麼會問這個,但這個日期不會錯。因為那一天,是他表弟張博雲結婚的日子,婚宴就設在博藍大廈二樓大廳。當時他對張博雲懷著別樣的心思,為了祭奠那段覆滅在襁褓中的感情,他喝了個爛醉,就睡在了博藍大廈十六樓客房。
楊傲冬捏著本子的手緩緩收緊:「你喝醉了?睡到半夜聽到爭吵醒來,起來拉架結果被人揍了一拳?」
「是。」沈杭瞅楊傲冬的臉色,有種下一秒鐘他就會衝上來揍他的預感。肯定是楊傲冬看他和別人419不爽了,其實寫作死年表的時候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作死到底,或者含糊其辭撒一些善意的謊言,但再善意,謊言畢竟是謊言。他已經對楊傲冬撒了太多謊,不想再撒了。
楊傲冬想起那天上廁所回來被拒之門外,他氣沖百匯,的確揍了人。而第二天《每天起床都看到你的臉》簽約現場,沈杭臉上好像是頂了一塊青紫。不,不是好像,後來沈杭約他見面,因為他不大記得那傢伙的長相,還曾拿這個當做辨認的標誌。
當時他身體不適,根本沒顧上多想,現在想來……原來那天在博藍大廈,兩人就見過面了?
「我的u盤,是你第二天早上在電梯裡撿到的?沒騙我?」
「嗯。」沈杭覺得自己嘴裡發苦,他覺得自己的作死方向生動實踐了一個經典寓言故事——狼來了。
楊傲冬記得自己出來的時候,穿的是賓館為房客準備的睡衣,他不可能神志清醒到出來上趟廁所,還把u盤挪到睡衣衣袋裡。那麼最大的可能,是他頭天晚上喝多了,不慎掉在電梯裡的。
楊傲冬讓沈杭寫這份作死年表,當然有對沈杭施以小懲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借由這份詳細的年表,看看紕漏到底出在哪裡。
一個珠寶投資商投資電影當然要考慮到廣告效果,沒道理會憑一面之緣選一個根本沒演過戲的人擔任主角。
這根本不合理。
沈杭也未必沒起疑心,不過當局者迷,危機當頭,難免焦慮,能看清的一定有限。
再說這件事情楊傲冬本來不知情,是羅宇特意找上他說明原委,言辭懇切地替沈杭求幫忙,裝得好一手朋友情深,但他一表示沒興趣,羅宇就立馬拿他小爸爸威脅他。他受脅迫和羅宇一起去了沈杭家,卻看了好一場狗血大戲。
然後羅宇悄沒聲地走了。
就好像真的只是帶他來幫沈杭的忙一樣。
但楊傲冬直覺他不安好心。最重要的是,羅宇是從哪兒知道楊旭和的事兒呢?
按道理說,知道這件事的除了如春族醫院的人,就只有他楊旭和、靳原、他和沈杭四個人。醫院的都是他們本族中人,單看這個種族默默無聞存活於世這麼久,就可知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他小爸爸自然不會透露,靳原那只只認楊旭和的大狼狗肯定也不會做對他小爸爸不利的事兒,自己當然不曾往外說,那麼嫌疑最重的,看起來反倒是沈杭。
但沈杭這半年來對他的死纏爛打他都看在眼裡,他覺得假意做不到這個地步。他相信沈杭不會隨隨便便告訴別人,但是有沒有捎帶提過幾句呢?就算清醒的時候不提,那麼喝醉了呢?
所以他要求沈杭事無鉅細什麼都寫清楚,但他還沒來得及分析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就先發現他和沈杭竟還有這段前緣。最諷刺的是,他們倆當天晚上都在博藍與人419。呵——還真他媽有緣!
楊傲冬冷笑了一聲:「喲,初戀情人都被人搶跑了,沈總還有心思跟人上床?」
「不,我……」沈杭說,「我醒來之後,才發現留下的痕跡。天地良心,我沒約誰,而且至今我都不知道他長啥樣。要不是現場留下了衣……」
「閉嘴!」楊傲冬一抬眼,眸光冷得要殺人一樣,把沈杭剩下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楊傲冬不想再糾結過去的事兒,於是把沈杭晾在一邊兒,一目十行地檢閱沈杭的「供狀」,掃到一半,他就發現了不妥:「宏光集團的寧副總,是羅宇介紹給你的?」
「是。怎麼了?」
楊傲冬單刀直入:「羅宇有問題。」
「怎麼會?他……」沈杭說了一半,似乎想到什麼,皺了皺眉,沒再說下去。
自打宏光集團提出要楊傲冬擔綱男主之一,否則就撤資起,他心裡一直處在兵荒馬亂之中。投資方指定主演的事並不鮮見,所以簽約的時候,沈杭也認為這個要求很合理,不管投資方看中的是哪個演員,於他來說都沒什麼損失。但投資方卻偏偏看中了沒有任何演戲經驗的楊傲冬。
沈杭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在事業和感情之間,他猶豫過,彷徨過,但最後,他的天平到底傾向了感情。他毀了約,付了一大筆賠款,公司瀕臨破產。但還沒等他冷靜下來仔細琢磨,從這個大跟頭裡總結教訓,就被紛至沓來的事裹挾著墊進了所有存款,乃至於賣房。然後就破產了。
現在再回頭想想,的確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最大的不合理,就是宏光這麼大的集團竟然會在選角的時候不考慮公司效益,反而執意要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而這個新人,偏偏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這根本就不科學!
而宏光這個投資商,是羅宇介紹給他的。
雖然這並不能說明這件事和羅宇有關係,但他也脫不了嫌疑。
其實在簽約之前,為了慎重起見,他是依常例調查過這個公司的,宏光確實在籌備推出一系列面向腐女的男式首飾,而寧副總,確實是宏光集團的副總裁之一,與宏光集團的三大股東之一,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關係。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話說起來長,也不過是沈杭的一閃念,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問:「鼕鼕,你是怎麼推斷出羅宇有問題的?」
楊傲冬把他的作死年表丟在一邊:「我去你家『捉姦在床』那天,羅宇也在,記得?」
「嗯,」沈杭點點頭,略略回憶了片刻,「他說……你找我有事,他就帶你過來了。對了,你那天找我什麼事?」
楊傲冬說:「他說你因為我……而毀約陷入了困境,讓我去你家幫你。」
沈杭眼睛一亮:「鼕鼕,你……是去幫我的?」
「我才沒工夫管你屁事,」楊傲冬毫不留情地說,「他威脅我,如果我不去,就把楊旭和的事捅出去。羅宇跟你關係挺好嘛,三天兩頭出去喝酒,還一起泡過夜店……」
沈杭的表情立馬從驚喜變委屈:「鼕鼕,你懷疑我?」
「一個喝醉了約完炮不記得對方長啥樣,喝高了在大街上向我表白兼撒嬌耍賴求抱抱的人,你覺得我應該相信?」
沈杭:「……」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是事實。
楊傲冬沒再說什麼,還順毛摸了兩下。他知道就算是沈杭洩露的秘密,也不是出自他本心,更何況走漏消息的不一定是他。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追究責任也於事無補,當務之急還是要搞清楚這一系列的事情是不是羅宇搞的鬼。
但還沒等他們做什麼,羅宇自己先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