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落石出

　　楊旭和的主意沒什麼複雜，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是人都有軟肋，他才不相信做盡虧心事的羅宇會是銅牆鐵壁一塊。羅宇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用他的秘密威脅他兒子，真當他是橡皮泥任人搓扁搓圓嗎？

　　更何況他現在有小靳了。

　　小靳當年可是縱橫街區的一霸，手下兄弟一大票。雖然他現在金盆洗手不幹了吧，可但凡有什麼事，他那些兄弟也都樂意幫一把。

　　就比如說前段時間靳原在街頭賣甜餅，說要積累創業原始資金，好讓他家大寶貝兒和小寶貝兒都過上好日子。他那幫兄弟聽說前老大賣甜餅，那當然要全力支持啦，於是每天天不亮就有一大幫兄弟在他擺攤的位置排隊，靳原烤出的甜餅出一爐搶一爐，沒多久「總舵」的甜餅就堆成了山。兄弟們是早上吃甜餅，中午吃甜餅，晚上吃甜餅，夜宵還吃甜餅。

　　就算靳原的手藝經過楊旭和的挑剔再挑剔，著實不錯，但也擱不住一天三頓四頓的吃，沒多久兄弟們都談甜餅而色變，有一個年紀大些的甚至吃出了高血糖。好在人都喜歡湊熱鬧，來來往往的行人看靳原的甜餅攤生意這麼火，那一定很好吃，於是這個排隊買一個，那個排隊買兩個，還真是烤一爐賣一爐。兄弟們總算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再一天四頓吃甜餅了，真是好開心！

　　這次靳原讓他們跟蹤打探一個人，言語裡咬牙切齒的，現任老大大手一揮，把手下兄弟全派了出去。

　　於是羅宇總覺得有一堆人鬼鬼祟祟地跟著自己，但四處一望卻一個都看不見，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景象著實十分嚇人。

　　羅宇平生做盡虧心事，夜半當然不會不怕鬼敲門，沒兩天就有些神經衰弱，再也不敢大晚上出門。

　　兄弟們經過多方跟蹤，終於確定羅宇有一個十分重要的軟肋——他父母離異，打小兒被祖母養大，所以跟他的祖母感情最深厚。祖母現年七十七，住在南城鄉下銅鑼村，羅宇多次想把他接到身邊奉養，可惜都被祖母以鄉下空氣好為由拒絕了，羅宇不好勉強，只好給祖母在鄉下蓋了大房子，每星期通電話，每個月回一趟鄉下看望祖母。

　　「沒想到他還是個孝子。」楊旭和撐著下巴歎息了一聲，又歎息了一聲。

　　靳原趕緊過來幫他揉肩膀：「寶貝兒別歎氣，咱們家陽陽以後肯定也是個孝子。」陽陽是他們家小寶貝兒的小名，大名幾經波折，最後定了靳慕陽。

　　楊旭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其實他歎氣根本就不是因為孝不孝好嗎？而是靳原得到消息以後根本沒跟他商量，大手一揮，直接讓人把羅家奶奶請了過來。

　　喏，老太太這會兒正在廚房忙活著切菜炒菜呢，連靳原也被老太太連推帶搡趕出了廚房：「去去去，坐著去！廚房重地，男人和狗不得入內，這規矩都不懂？」

　　靳原：「……」

　　為了能順利把人「請」過來，去的兄弟們只說是羅宇的朋友，請她過去幫忙做做飯帶帶孩子。老太太這輩子沒什麼愛好，就喜歡做飯帶孩子，聞言二話不說收拾了個小包袱就跟他們來了，真是不要太容易！

　　然後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老太太管做飯，他們管吃。老太太管帶小寶貝兒，他們管看。老太太出門買菜，總有一大票兄弟跟著一起買菜，真是不要太威武雄壯。

　　等到羅宇得到消息心慌慌急匆匆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含飴弄孫其樂融融的場面。

　　說好的綁架呢？

　　羅宇一時愣在那裡，反倒是羅奶奶熱情洋溢地招呼他：「孫兒，你來啦？快過來快過來，快來看看這孩子長得多可愛，看這白生生的小臉蛋兒，看這粉嘟嘟的小嘴兒，比你小時候長得還俊呢。」

　　羅宇：「……」

　　「孫兒你可真孝順，給奶奶找了個好差事啊。奶奶在鄉下閒得發慌，雖說平常種個菜養個雞什麼的，可雞哪有小孩兒好玩兒啊？」

　　比雞好玩兒的孩子的父父：「……」

　　簡直是神發展。

　　楊旭和在一邊兒吃著靳原剝好的花生，喝著老太太熱好的牛奶，興致勃勃地看祖孫倆拉大鋸扯大鋸——羅宇使盡渾身解數勸老太太跟他走，可老太太不但絲毫不為所動，還把他給罵了一通，趕出大門。

　　這出生活劇劇情簡直不要太好看，楊旭和看得十分滿足。

　　半個月後，合同詐騙案正式開庭。由於人證物證俱全，羅宇對他的罪行供認不諱，被判處八年有期徒刑，並處罰金，詐騙所得資產物歸原主。孫錚因為協助詐騙知情不報，本應被處拘役，但因有重大立功情節，且主動認罪，所以根據刑法第三十七條、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二條的規定免予刑事處罰，單處了罰金。

　　羅宇被押走的時候，狠狠瞪了孫錚一眼。

　　孫錚卻對他笑了一下，對他比了個手勢，羅宇愣了一下，沒來得及做什麼回應，就被押送他的警察拖走了。

　　那是他們私下相處時候的手語——我等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從法院出來，孫錚執意請大家吃飯，地點安排在一傢俬房菜館，楊傲冬、沈杭，楊旭和一家，還有羅奶奶都在場。

　　席間，孫錚站起來舉杯：「謝謝，我先乾為敬。」說罷一連乾了三杯。

　　靳原和楊傲冬沒什麼表情，沈杭瞅了眼楊傲冬的表情，也沒敢有什麼表情，唯有楊旭和笑瞇瞇地說：「善有善報嘛，我們也是為自個兒積德不是？不用客氣。小靳，替我和小孫乾一杯。」

　　靳原只好翻著白眼不情不願幹了一杯。

　　沒想到孫錚三杯剛幹完，老太太也倒了滿滿一杯酒，顫巍巍站起來：「謝謝大家，謝謝……謝謝你們放過我孫子……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老太太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大傢伙兒對視一眼，都趕忙站起來勸，好一會兒才把老太太勸住。

　　寧副總是羅宇從國外買兇殺的，通過極秘密的渠道，警方沒查到任何他殺線索，只好按照意外落水結了案。

　　如果羅宇的買兇殺人罪成立，再加上合同詐騙案，怎麼著也是個死。所以孫錚之前私底下和他們談過一次，希望他們不追究。沈杭本來就不是心硬的人，楊傲冬才懶得理他死不死，楊旭和與靳原看在羅家奶奶的份兒上，也都答應了。反正寧副總連毒品生意都沾過，死有餘辜，孫錚又承諾以後會看住羅宇不作惡，他們也沒必要趕盡殺絕。

　　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老太太看著糊里糊塗的，其實心裡門兒清。

　　她知道自個兒孫子犯下大錯，所以才留在楊旭和家裡做飯帶小孩兒，不肯跟羅宇走，一來希望楊旭和他們看在她的份兒上對她孫兒手下留情，二來也是為了拿自己當人質，逼迫羅宇認罪伏法，以免他將來犯下更大的錯。

　　真是可憐天下祖母心啊。

　　但是誰也沒想到，判決書下來之後第七天，羅宇就在獄中自殺，用一根磨尖了的牙刷柄挑開動脈，被獄友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呼吸。

　　他只留給孫錚一封信。

　　信中說，他從來沒有愛過孫錚，只是利用他，不配讓他等那麼多年。他這輩子所有的愛，都在大學的時候給了一個叫鄭蒯如的男孩子，可是那個人暗戀沈杭，一直到得絕症死前，還對沈杭念念不忘。

　　他說對不起，之前的毀家之仇都是騙他的，沈杭其實什麼也沒對他做過，除了搶走他最在乎的那一顆心，卻不懂得珍惜。

　　信的末尾，羅宇懇請他幫忙照顧奶奶，不要告訴奶奶他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最後祝願他早日找到真心相愛的人，白首偕老。

　　孫錚來敲楊傲冬家門的那天，天陰得很沉。模樣清秀的青年穿一身黑西裝，懷裡抱著骨灰罈，把羅宇的信拿給沈杭看。

　　沈杭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場偌大風波，竟是因為這麼個緣故，著實有些唏噓。

　　羅老太太現在在楊旭和家裡做飯帶小孩兒，天氣好的時候帶著「孫子」下樓遛彎兒，跟一大幫子含飴弄孫的老太太很快打成一片，互相吹捧自家孫子有多乖巧多懂事兒，別提有多樂呵了。而孫錚因為戀人去世，心中悲傷，未免在老太太面前露出什麼破綻，最終還是決定不去打擾老太太，拜託他們暫時幫忙照看，就默默離開了。

　　飛機起飛之前，孫錚最後看了一眼這個陰霾密佈的城市，心想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等來屬於自己的陽光普照。

　　楊傲冬從楊旭和家回來，聽沈杭說完始末，淡淡評價：「神經病！」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杭：「沒想到沈總還挺招人喜歡的哈？隨便被人坑一把就能翻出一樁桃花債來。」

　　沈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