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十來歲的孩子基本上可以說是懂事了，尤其是如今這種年頭，除非你家裡的大人有能耐有本事讓你不懂事，否則想要活下去，不得不早早的開始為了生存拼搏著。

雲城作為一個大都市，無論是人口還是資源都是相當可觀的，所以來往交換物資或者投奔雲城的都相當的多，進來的人都是兩眼摸瞎什麼都不知道，當然少不了需要引路的。

有需求就有市場，無論是什麼時候，孩子總能比大人讓人放心，所以對於引路指引之類的事情，孩子做起來讓人沒那麼充滿戒備擔心被人黑吃黑之類。

有市場就有競爭，那天要不是他們這群人看起來實在太過強勢很不好惹隨時有可能被一腳踹開的樣子，猴子也不會壯著膽子衝上去，那就完全沒他的份了。

猴子就是那天的小男孩，瘦瘦巴巴的，眼睛顯得特別大，很像一隻乾瘦的猴子。 於是別人就這麼叫順口了。 就算是孩子也是有著各自一圈的小團體，其中有個十四多歲的已經不能稱之為孩子的少年王安，是他們之中最狠的，那天正好前面來了一撥人，他搶著上前了，可是那撥人實在太小氣，就只給了一點點玉米餅子的碎屑。 這種事情也常有，要是不想挨打也只能認了。

等回來之後聽到人說，猴子帶了個大戶然後就沒回來了，肯定得了不少的好東西所以直接回家了。 王安一聽頓時惱怒了，他不好也見不得別人不好，當下就直接衝到猴子家裡去了。

猴子就一個爺爺，年紀大了，以前是個開農家樂的，這兩年實在被這世道折磨的蒼老不少，現在只能靠著體力活養活孫子。 好在孫子也懂事，有時也會有點進項，爺孫兩個好歹相依為命的活了下來。

這天剛剛回到屋裡，就見孫子抱著什麼東西緊張兮兮的跑了進來，結果打開一看，那麼多糧食，他們兩省著吃甚至都能吃小半個月的。 還有那些糖，拿出去都能換一些米糧了。

老人連忙將東西藏了起來，果然沒等一會兒，王安就帶著人過來了，王安家里大人多，要是惹惱了這人回去喊來大人，他們爺孫兩更是招架不住，還不如現在由著他打砸，洩了氣就好。

王安從他們家裡搜出幾小塊玉米餅子，不由分說的直接拿走了，走前還狠狠警告了猴子一番，以後不准去那邊搶他們生意，否則讓他好看。

因為這次收穫比較多，家裡很是能撐一段時間，所以猴子也就沒有過去找打，而是選擇了另外一個路口，也不會搶著上前，免得招人恨，只有附近的一些孩子都不在的時候，碰巧有人需要人引路這才上前去。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原本想著應該沒什麼事了，以後也沒打算再過去王安那邊，可誰知道，他不去，王安又找上門來了。

上次從猴子家搜刮走的那些玉米餅雖然不多，但好歹還是有一些的。 那次的不勞而獲讓一段時間毫無收穫的王安再次心癢，所以再次摸去他們家，打算搶一些東西回去。

而這次去的時候，猴子的爺爺剛剛煮了一個紅薯，正跟孫子兩人吃的香甜，這被王安撞了個正著，有了上次的經驗，覺得這家人好欺負，連摔帶砸的讓他們將更多的糧食交出來。

不管猴子的爺爺怎麼說，王安都不相信他們家沒有糧食，肯定私藏了更多。 在孩子中間逞威風慣了，看到一個消瘦蒼老的老頭子自然不放在眼裡，甚至死死抓著猴子的脖子逼著老人去拿糧食。

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除非他們爺孫兩離開這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否則這個王安這次得逞了，下次肯定還會來，人的貪婪是個無底洞，欲壑難填。

老人只是想給王安一個教訓，​​讓他明白上次的忍讓不表示他們怕他。 可是王安看到老人反抗，頓時怒火中燒，隨手撿起院子裡的一個挑貨的扁擔朝著老人打了下去。

老人下意識的閃躲，地上又濕滑，再加上王安的緊追不放，不慎滑倒一下子後腦勺磕在階梯上，當場血流了滿地。

王安再怎麼樣也沒有直接殺過人，見勢不妙直接丟下扁擔跑了。 猴子哭喊著，可是爺爺卻沒了氣息。 階梯並不完整，有殘缺的磚石口子，正好摔在那個口子上，當場斃命。

不知怎麼的，那一瞬間猴子想起了那天那個長得很黑很高壯的叔叔，覺得他肯定可以救自己的爺爺，於是滿身是血的跑過去向他們求救。

程輝帶著兩個兵趕過來的時候，地上的老人身體都已經涼了。 猴子不相信的抓著爺爺的手大聲哭喊，程輝站在一旁，這種親人間的生離死別他是最不願看的，可是孩子還那麼小，現在又沒了唯一的親人，他們既然來了，總不能置之不理。

雲城對於治安方面抓的挺嚴的，如果在城內發生這種殺人的事情，肯定是會直接被趕出去的。 程輝找來巡防的人員，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其中兩人就去了王安的家裡。

可是在王安家裡並沒有見到王安本人，詢問他父母，他們說王安跟著他叔叔去城北那邊上工了，一個星期回來一次，走了都有兩天了。

猴子他們住的地方有點偏，不過就算有人親眼看到了，估計在這種明哲保身的情況下也不會站出來指正，而程輝他們雖然相信猴子的話，但他們也沒有親眼見到，也幫不上什麼忙。 最終不管猴子怎麼說，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申訴無門，失去了唯一的親人，不僅無法手刃兇手，甚至連一點補償都無法拿到。

這種事情在這種亂世當中非常的常見，就算程輝他們再仁慈善良，也總不能好心的負責一個孩子的後半輩子。 給猴子留了一些事物，他們也該返程回家了。

程輝他們走的很早，天才剛剛擦亮，南邊這裡氣溫已經開始有了降低的趨勢，也不知道他們北邊是否已經到了冬天。 他們出來並沒有帶幾件厚實的衣服，所以要趁早趕回去，萬一被凍在了路上那就太慘了。

車開到馬上上的時候，一邊草叢裡冒出一個小孩攔住了車的去路。 程輝忍不住蹙眉，又是猴子，總有股被這個孩子賴上的感覺，是看他們好心幫了他一次所以得寸進尺了？

猴子看到程輝臉上的厭煩，也覺得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求他們實在是有些不好，可是他真的已經無路可去了：“叔叔，我知道給你們添麻煩了，可是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裡，只要帶我離開這裡，隨便把我放在哪個小鎮上都可以的！”

雷朗聽過猴子的事，只是除了第一次帶路的時候見過之外，這還是第二次見面，見他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布包，渾身也又髒又破的，一雙眼睛卻烏沉黑亮：“你是擔心被那家人報復所以不想留在這裡？”

猴子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搖了搖頭。 雷朗更加不解了：“既然不怕報復，那乾嘛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呢？你在雲城生活了這麼久，哪裡都熟，就算是自己一個人，也能賺點糊口的糧食，真要去個陌生的地方，說不定還活的更加艱難”

猴子看了眼一直到現在都沉著臉面色不善的程輝，垂下眼眸小聲道：“雲城不會讓我活著的，如果我不走，他們就會把我抓去殺了，那家人，已經被我放火全部燒死了！”

程輝眸子一閃，雷朗倒抽一口氣，連車上的雷蕭聞言都側目朝他看了一眼。 猴子突然對著他們跪下來，甚至在微微發顫，臉上卻一片堅定：“求求你們帶我離開這裡，只要離開雲城就好，叔叔，我想活下去”

有些村民也下來看熱鬧，聽到這話，心裡也跟著發酸。 這年頭，誰不想活下去。 他們千辛萬苦的來這裡換取物資，不就是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的活下去嗎？ ！

最終程輝無奈的嘆了口氣：“上車吧”

雷朗只是看了眼程輝，對於他的決定並沒有多說什麼。 等那孩子對著程輝狠狠磕了個頭之後，一言不發沉默的爬上了後車廂。 程輝坐在前面，幽幽嘆了口氣：“如果那天沒有讓猴子帶路，這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雷蕭只是涼涼的看了他一眼，看的程輝無奈的苦笑：“年紀大了，心軟也正常，要是當年我早早結婚的話，孩子估計也這麼大了”

正在開車的雷朗，那些村民根本不會開車，而當兵的會開車的也就那麼幾個，現在還不容易白天也能趕路，總不能讓人疲勞駕駛，所以會開車的就輪換著來。 現在方錦雷正在後面休息，等著吃過午飯就接班。

聽到程輝這麼說，只是疑惑的問道：“那個孩子怎麼辦？真的隨便擱哪兒放下還是帶回去？不過防火燒死殺人兇手，我是該說他夠狠有發展前途呢，還是該說他，小小年紀就這麼毒以後長大了還得了？”

程輝還未說話，雷蕭倒是難得開口：“若是咱們家的小五被人殺了吃了，你會怎麼做？”

雷朗瞬間就覺得，這個小猴子一把火把人燒死實在是太便宜那群人了！

而云城內發生大火的事情巡防的人很快就趕過來，因為天氣還沒亮，這個時候人正睡得香沉，旁邊的人被大火驚醒第一反應就是帶著自己的東西趕緊躲得遠遠的，都沒有一個人想著先救火。

好在雲城不缺水，可是那火卻是水越澆火越大。 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明顯就是被人縱火。 好在房子之間的隔的沒那麼進，而且今天也沒有風。 等屋子燒的差不多了，天也已經完全大亮了。

巡防的負責人看到被找到的幾個油果子空殼，再看了看被抬出來的六具焦黑的屍體，想到昨天那個失去了爺爺的小男孩，再看看那些屍體當中明顯身量較短應該在城北上工的人，嗤笑一聲，揮了揮手：“抬出去燒了吧！”

老天爺不給人留個活路，人還要自己作死的為難人，正好死一個少一口，糧食就能省了一口了。 到時候全部死光光世界就徹底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