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雷雨是家裡的老二，雖然總是說著女孩子早點嫁出去之類的話，但畢竟都是玩笑。 就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是寶貝著的。

雷雨比雷徵小兩歲，算起來才剛二十，家裡都清楚她談了一個男朋友，他們交往也一直都很穩定，雙方也見過了家長。 這也算是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了，住在一起什麼都很正常。 只是談及婚嫁問題的話，還是早了點。

雷雨的男友杜濤是市裡的，家裡的條件也不算好，為人倒是挺奮斗上進的。 雷雨雖然是農村的，但是長得漂亮，稍微打扮一下還是個美人。 在外打工的時候，也有很多人追求，之所以選擇了普通的杜濤，就是看他老實本分。

氣溫異常之後，雷雨接到了大哥的電話，讓她回村里去，就算不回去也一定要多買些東西放在家裡。 見大哥說的好像很嚴重一樣，雷雨乾脆買了很多米麵糧油等物品堆放在家。

而這些東西在世道亂了起來之後，成了他們的保命符。 也成了他們感情的催命符。

市裡不像是農村，家家戶戶都有存放米糧的習慣。 杜濤家裡的存貨多了之後，自然不像其他人為了吃食而著急上火的發愁。 雷雨想要快點回村里去，萬一情況越來越嚴重，他們該怎麼辦！

之前都已經說好了，可誰知道杜濤突然變卦了。 後來雷雨才知道，原來杜濤開始跟著市裡的一幫人拉幫結派。 如果是為了求生這麼做雷雨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他卻是因為享受被人擁護的感覺！

除此之外，杜濤在外面有了女人不說，還光明正大的帶回來。 還不止​​一個！ 兩人陌生的女人伺候的杜濤跟皇帝似的，還叫她姐姐？ ！

雷雨看著簡直跟個鬧劇一樣的生活，要不是回不了家，她一天都無法忍受。 原本以為是個老實本分的，結果還是看走了眼。 果然就是那句話，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變態。

後來還是承諾樓上的一家人，只要帶她回家，就讓家人在村里為他們找個落腳的地方。 那戶人家是一家三口，也都是認識的。 以前相處的還行，雖然不知道在災難中會不會又是一個看走眼的。 但如果不回去，她這輩子也許會更慘，不如賭一把！ 最後四人就這麼結伴。 白天潛伏，晚上摸黑騎車往家裡趕。

在半路上的時候雷雨才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而且要命的是，這麼折騰下來，孩子居然還好生生的！

雷雨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瘦成了皮包骨，這樣凸顯的肚子尤其明顯。 看到父母家人的那一瞬間，雷雨哭的別提多委屈多傷心了。

要不是如今外面形勢嚴峻不明，雷徵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將那個畜生砍死就好！

帶著雷雨他們回來的一家姓宋，一對老夫妻，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兒子，兒子叫宋峰，是個醫生，長得一般，但是五官是那種讓人看了覺得很舒服的類型。 稍微有點體格，不是白斬雞。

他們將雷雨帶了回來，雷成根自然要按照之前雷雨答應人家，給人弄個落腳的地方。 正好如今土地重新分割，想要留下也不難。 只是他們都是自己騎車來的，甚至之後半個月都是靠腳在走。 很明顯根本沒什麼家當。

但是人家帶回了自家的姑娘，在如今這亂世，說是救人一命都為不過。

雷成根跟家裡商量了一下，給人安置出一個地方，再給一千斤的糧食，今後有個什麼事情再幫襯著，怎麼著都已經算是非常仁至義盡了。

宋峰他們也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當初只答應在村子裡給他們找個地方安家就行。 那一千斤糧食就當做是藉的，以後一定找機會還。 不管這話是否能夠兌現，至少說得人心裡舒坦，當下對人的好感就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

因為當初好多人跟風要到農村買地安家，也有一些見形勢不好的，提前攀關係找路子都回了村，所以外來人不少。 後來的那些都不是那種知根知底的，性格也各有不同，總之村里的矛盾就一直沒有停過，每天都要找些事出來吵吵嚷嚷一番。 所以漸漸的，村里人都有些排外的。

而且氣候更加嚴峻之後，大家都清楚，在城裡是活不下去的，守著一塊地怎麼著都還有個活路。 自然害怕自己的底盤被人侵占，更加排外了。

他們雷家村比較偏僻，之前下鄉風潮四起的時候，有錢的都選擇離鎮子最近的李家村安家，畢竟交通比較便利一些，再不濟也是樊家村，窮鄉僻壤人丁稀少的雷家村倒是沒多少人來，太偏遠了。 等到那些城里人不挑地方了，他們也立起了圍牆，拒絕一切不明根底的外來人員。

這次要如果不是雷雨帶著，他們根本連進都進不來。 看著重重包圍的村莊，宋家一家子別提多安心了。 在城裡真是擔驚受怕夠了，只要能夠安穩留下，他們就別無所求了！

不過進了外來人，自然還是要跟村長報備的。 他們雷家村也就三叔公懂點草藥知識，只是這兩年三叔公越來越老糊塗了，還常常有些記不清事，肯定是不能指望的。

宋峰是個醫生，這一點不管哪兒都是受人歡迎的。 和平年代有事可以去醫院看病掛診，如今這種條件，如果一個村子裡有個醫生，那絕對多了一張保命的牌！ 現在來了一個醫生，別管醫術如何，總比他們什麼都不懂的要強。

對於宋峰一家子，村里人暫時是抱持著觀察歡迎的態度，無論如何，他們都順利的留了下來。

至於房子，雷成根他們家後面還有個小廂房，空間不大，是準備留給以後雷雨回娘家住的屋子。 雷成根幫他們重新捯飭了一下，簾子什麼的都換成了厚實翻曬的，農村的房屋空間都比較大，睡房中間隔了一個簾子，裡面是宋家夫妻住，宋峰住外面，一家人倒是也能睡得開。

之前修建地窖的時候還剩下一些磚頭水泥，雷朗他們又幫著雷徵將院子隔開，重新開了一道門，這樣宋峰他們的小廂房就有了自己的獨立院子，進出都不需要再從雷成根他們家過。 以後要是覺得太小排不開，還可以再往兩邊推一下，反正四周沒什麼住戶，空間倒是大得很。 只是如今沒有材料，只能看今後了。

現在每天都有人因為那種病而死亡，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稱呼的，後來慢慢的都直接叫它熱病。 自從村里有一個老人自己硬扛著熬過了熱病之後，就​​再也沒人傻到交米交糧進避難基地去等死了。

村里來了一個醫生，有些家裡沒條件無法進入避難基地求醫的頓時看到了希望，都帶著家人去求醫。 宋峰很無奈，他要是有能力治好這種病，又怎麼可能走投無門。

“如今這種病並不是只發生在某個區域裡，可以說是全國，甚至有可能是全世界，但是到處都有死亡的案例，同時也有痊癒的案例，就我目前所知的，痊癒的那些人都是身體素質本來就很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看老天給不給活路了？只能自己熬是吧？”

宋峰搖頭，很認真的對提問的村民解釋：“身體素質是很關鍵的一點，但是並不見得要聽天由命，首先一點是你要心胸開闊，一個人的情緒對於身體的各個機能影響非常大，屋裡最好保持通風，家裡應該都有艾草吧，盡量多熏一熏，這個病我想你們自己也都心裡清楚，暫時沒有治療的方法”

這些他們心裡自然都清楚，只是谁愿意眼睜睜的看著親人離世，能有一分希望都想要試一試。

雷徵家的事情總算是安定下來了，雷雨懷了孩子，而且那麼折騰都沒掉，強行用藥弄掉的話，這個時候很有可能一屍兩命。 也不過就是一口糧的事兒，生下來姓雷就是了。

雷徵多少有些心有不甘：“一想到那孩子身體裡有一半那個畜生的血，我就憋的慌！那種禽獸就不配擁有後代！”

雷朗往雷徵嘴裡塞了一個番茄：“那孩子還有一半是你妹妹呢，怎麼能這麼說，以後從小養在身邊，自然就是雷家的，跟那畜生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話你在我家說說得了，讓小雨聽見了得多難受啊！”

“廢話，我當然不可能在她面前說，就是有些抱不平，現在連醫院都沒了，這孩子怎么生還是個問題呢！我問過宋峰了，他不會，這才真是要命了！”

這麼一說，也確實是個問題。 女人生孩子都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要是有個什麼意外，那才叫人痛心。

姚子清安慰他們道：“別這麼悲觀啊，年輕一些生孩子其實比較有優勢的，我看好多年輕媽媽懷孕沒感覺，上個廁所孩子不小心生出來了才知道，這得順利到什麼程度啊，說不定雷雨就是這麼順利呢？！”

奶奶聽著幾個大男人在那兒聊生孩子的話題，只覺得怪的慌：“樊家村有個接生婆子，你們幾個小東西瞎操什麼心！”

幾人詫異的看了一眼奶奶，有些好奇道：“居然還有接生婆子的存在啊，那不是都已經成了傳說了嗎？”

姚子清笑道：“好了，這些不用擔心了，雷雨年輕，還有接生婆子，肯定能大小平安順利的，只是這才四個月，還有半年呢！”

想到這個，再看如今的形式，雷徵更是覺得生活的擔子變得好大！

村民們對於土地改革非常有意見，可是不管他們怎麼想，那些帶著qiang的大兵都不管你。 端著qiang非常有氣勢的往那兒一站，雙目犀利凶狠的盯著你，只要敢鬧事，那手裡拿的東西可不都不是玩具。

有個政府的工作人員拿出寫著雷家村三個大字的本子，朝著村長說道：“每家每戶都要安排一個人過來登記，家裡有幾口人，預租幾畝地，這些都是要登記在案的，要是沒有登記的人，以後查下來如果是黑戶，就要被帶走！”

進入基地的人都有登記在案，但是絕大多數還是願意守在自己家裡。 沒有了那些電子設備，只能回歸原始，統一用手寫登記戶籍，統計一下現如今還存活的大概人數。

有些村民疑惑的問道：“那登記下來，這算是戶口嗎？要如果是戶口的話，這算是農村戶口還是非農村戶口？”

登記員估計被不少人詢問過這種問題，語氣有些不耐煩：“現在還分什麼農村非農村，只分有戶口和沒戶口！以後沒戶口就是黑戶，等上面關於黑戶的政策下來你們就知道有戶口跟沒戶口的區別了！”

姚子清知道，剛開始確實全部都統計了，不定時查訪一下，那些之前沒有登記的黑戶都被抓到避難基地裡開坑荒地，做滿一年才會重新給你登記戶口。

可是那也是剛開始而已。

之後，連政府都沒有了，只有各個地區能力最強的人說話，那時誰管你戶口不戶口的，能活著，是個人就行！

如果這些人一點考慮的時間都不給當天就要收走米糧的話，也許村民的反應會更加激烈一些，豁出去了反抗。 但是給了半個月的緩衝期，對比了一下如今的形勢，最終村民還是跟其他村子一樣，都老實上交了。

姚子清他們家住在村子的邊緣，分到地也就在家門口，隔著一個田埂子就到了，站在三樓的陽台上還能看得到地裡的情況，對此他們都挺滿意的。

也有些覺得分到的地不好，區域不好，地也不肥，覺得虧大了。 但是一個qiang桿子指著你，再不甘心也只能老老實實按手印畫押。

陸學奕打量著新來的宋峰，之前雷厲他們幫忙弄房子的時候他都沒去，硬是拉著方錦雷去鎮上找找看有沒有新的賺糧食的機會。

本來他是要找姚子清的，可是人二哥不放，說什麼現在亂，沒事別亂跑，最後還把這個大塊頭塞給他。 後來陸學奕覺得這個大塊頭挺好的，指哪兒打哪兒，就那麼沉默的跟在你身後，天快亮就帶你回家，其餘時間簡直就跟個透明的一樣。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這會兒也不覺得人難搞，就是話少了點而已，也挺好，夠安靜。

陸學弈友好的將炒花生遞給他宋峰，他家外公就好那一口，所以家裡什麼不多，這種下酒的東西倒是多得很。

宋峰見一個剔著刺頭的小男孩笑的滿口白牙，手裡抓著一把花生，笑著搖搖頭。 現在只要是食物，就是個珍貴東西。 那不是隨便能夠接的，萬一人家只是跟你客氣一下呢？

見他不要，陸學弈也沒強塞。 跟人家也不熟，聽說好多醫學系的壓力大，都熬成了變態。 對於醫生這個物種，還是遠觀一下好了。

安靜了片刻，又轉頭朝著方錦雷問道：“你就一個人，我覺得費那些米糧去弄個種不了的地干嘛，不如就在自家院子裡開一塊菜地出來！”

方錦雷悶不吭聲，姚子清在旁邊聽著笑了：“傻了吧你，人不結婚不成家的啊？”

“那地也種不了啊，你看，本來是三四月份下秧的，現在三月份都恨不得熱的跟個七八月，如今五月份了，晚上都要烤死人了，白天那大太陽的，你就算在地裡蓋個房子遮陽都沒用。現在也就祈禱冬天不冷不下雪，說不定那幾個月還能當春天一樣種一季呢！”

姚子清也想，可是很顯然不可能。 否則他幹嘛準備那麼多取暖的東西。

雷厲處理完了戶籍的問題，上交了米糧拿了蓋了章的土地證，見四兒還在跟陸學奕聊天，朝他招了招手。

姚子清將手裡還沒吃完的花生都丟給他：“行了，我家搞定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等吧！錦雷，弄完來就過來！”

方錦雷對他點點頭，他就一個人，應該很快。

少了個聊天的，旁邊坐著的這位又是'啞巴'陸學奕幽幽的嘆了口氣。 手好癢，好想滑一滑手機啊(╯‵□′)╯︵┻━┻~

差不多一個晚上雷家村的事情就處理完了。 家家戶戶都交了糧食租用土地，只是以前有個十幾二十畝的，都縮水成了一畝兩畝。 以前能指望種地賺點錢，現在只能指望種地填飽肚子就好。

大概政府的人也知道，要把陌生人安排進村里遲早會出大事的，正好樊家村和雷家村不遠的一個交界地帶有個小學，直接把一些人都安排住進學校裡。

至於安排到李家村的一些人，就都住在鎮上，也不算遠。 現在鎮上可以說是十室九空。 將排查的一些地方空置的房子都登記號，先讓他們住進去，以後有事以後再說。

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姚子清嗤之以鼻。 雖然他知道今年不回來的人，也許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村里的教學樓很破舊，他們只能自己去鎮子上找東西來修修補補。 不管怎麼樣，這些人總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在家按捺了一段時間不動的村民又開始恢復成以往的晝伏夜出的日子。 一是因為實在閒得慌，悶在家裡也是你看我我看你，還不如出來坐會兒交換一下消息。

二是因為那些外來人都進了學校，雖然不在村里，可是村里的土地並沒有被圍住。 他們擔心那些人使壞偷他們地裡的東西。 就算現在只有一些枯藤枯玉米桿子之類的東西，餓狠了還是能吃的。

住在學校的那些人也不跟村里的來往，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對於這樣很多村民覺得挺好，楚河界限分明最好。

姚子清放小五出去溜風了，以前是因為它小，也擔心它跑遠了回不了家。 後來二哥鍛煉了幾次，現在哪怕跑到林子深處都能夠自己找回來。

不過姚子清覺得，小五比他三哥有用，至少小五時不時還能帶回一隻野兔子。 而他三哥就只會吃！

林子裡一直都有野味，只是之前被保護住了，也很少有村民進去狩獵。 有次小五叼著一隻奄奄一息的野兔子跑回家，發現大門緊閉的，居然就找到曬場去了。

一身黑毛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嘴邊叼著的灰白相間的兔子也不怎麼顯眼。 跑到雷厲旁邊蹭了蹭他的腳這才被發現。

對於姚子清他們家養的這隻大黑狗村里基本上都知道，雖然這狗看起來很肥很大，但它從來不叫，一直都是安安靜靜跟在主人身邊，所以村民也都不怎麼怕它。

這會兒看它叼了一隻兔子回來，特別稀奇。

“嘖，這狗養的值得，還能往家裡叼肉了，不錯，這隻兔子好歹也有個六七斤了吧，挺肥的哈”

“這林子看來野味不少啊，你說，咱們去打野味怎麼樣？家裡吃一點，拿去鎮子上賣一點，前些個日子，那個方錦雷不是去鎮上賣炸雞賣的特別火嗎？咱也試試？”

“前提是你逮的到兔子嗎？咱們祖祖輩輩的又沒這手藝人，還不如養隻狗呢，嘿我說雷厲，等你家小五生了崽子，給我留一隻咋樣？”

雷厲黑線，默默看了小五一眼：“它是公的”

“這不是遲早要配種的嗎？咱先預定一隻！”

雷厲聽他們越聊越沒邊了，跑題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乾脆先帶著小五回家了。

不過經過小五叼兔子這事兒一鬧，還真有不少人動心了。 沒過兩天，就有一群小伙子約在一起進山去打獵。 多少都希望能逮到點什麼東西貼補一下家裡，就算不夠拿出去賣的，自個吃也是好的，好久沒吃肉的，怪饞的。

雷朗啃著兔腿，這都是醃製過的，特別入味：“昨兒個夜裡，又有一夥人進了林子，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姚子清正要跟他說話，突然聽到一陣嗡嗡聲。 趴在地上的小五也幾乎跟他同時的有了動作，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烏黑溜圓的眼睛非常專註一眼不錯的盯著窗外。

姚子清瞬間跳起來猛地撲向門窗：“蝗蟲來了快點關門關窗！”

雷朗被他驚的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將兔腿叼在嘴裡，完全就是身體支配著行動，跟著跑上樓去關門關窗。

就在姚子清喊出聲的時候，雷蕭已經快他一步行動起來。 雷厲則是第一時間衝出門，門口的菜地裡看也不看，直接連根拔起的往屋裡丟。

天空中的聲響由遠及近，雷厲見已經來不及了，直接抱著滿懷的東西往屋裡跑。

就在大門被雷蕭關上的下一秒，鋪天蓋地的蝗蟲侵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