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疏而不漏
因為過年,所以所有的官員十天不必上朝。
這十天裡楚豫一直在王府裡,整天和顧攸寧在一起,當然還有兼雨。
兼雨最近越來越纏著顧攸寧,而且比從前話多了一些,思維也清晰了,可以和人簡單的溝通,只是心性還是跟小孩子一樣,有的時候,顧攸寧就好像看見小時候的兼雨。
一樣的天性良善純真。
這樣的孩子,真的不應該受那麼多苦楚。
相對於顧攸寧偶爾的哀傷,楚越這段日子真真正正地品嘗了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世人都知相思苦,卻偏還要入那相思門。
他經常一個人看著兼雨的畫像出神,而且在除夕那晚,他沒有去宮裡,在所有人都在熱熱鬧鬧過年的時候,他自己去了別院,在曾經兼雨跳過的水池邊上待了一晚上。
曾經年輕俊朗,驕傲自負的楚越如今卻形如枯槁,頹喪不已。
就在兼雨離開以後,在一個寒風呼嘯的夜晚,楚越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在一個百花盛開的地方,兼雨穿著那日他落水時穿著的白色單衣,一個人默默地站在百花深處看著他,樣子孤單而孱弱。
楚越瞬間口鼻一陣酸澀,瘋狂地跑向他,想跑到他身邊,想伸手去抱他。
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靠近兼雨。
「兼雨!!!!兼雨!!!!!」楚越歇斯底里地喊他。
可是兼雨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半響突然開口說道:「楚越,我要走了。」
「走?」楚越瞬間愣住,張了張嘴,半響悲傷地說道:「你要走到哪裡?」
「我要走了,我不能在水底待著了,水裡太冷了……」
……
楚越說不出話來,渾身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兼雨慢慢地消失在百花之中。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窗外的風漫天地吹著,呼嘯的聲音好像是無數怨靈在嚎叫。
楚越從夢境裡驚醒,猛然地坐起身,冷汗淋漓地呆愣半響。
半響之後,他哭了。
嘶啞的哀嚎聲響徹整個皇子府,管家太監在門外聽著,最終也只能無奈的搖頭,連勸都不敢勸。
自從兼雨離開以後,這種情況在七皇子府已經很常見了。
他們知道七皇子身上的毒雖然解了,但是卻真真正正的病了。
黃宗仁是當朝恒國公世子,曾經是楚越的伴讀,這一代的恒國公黃林,也就是黃宗仁的父親,講究中庸不參與皇子奪嫡之爭,所以身為恒國公世子,黃宗仁雖然與楚越交好,但是這麼幾年也遠著了。
可無論怎樣,少年時的情義是在的,他聽說最近楚越萎靡不振,心下不解,便差人留意打聽了一下,才得知了他和兼雨的事情。
他和楚越從小一起長大,除了三皇子之外,可能就只有他最瞭解楚越了。
知道這個人最是個死心眼的,雖然他要和這些皇子保持距離,但是面對好友如今這樣,他也沒辦法這麼看下去。
他原本想的沒有多嚴重,楚越是什麼人,從小金尊玉貴嬌慣出來的七皇子,平時張揚跋扈,也算灑脫,再被情所困也只是一時間的轉不過來彎罷了。
只是,當他到了七皇子府,看見楚越的狀態的時候,他驚訝地都說不出話來。
這整個人就跟魔怔了一樣,來人了也不招呼一聲,就只呆呆地看著牆上掛著的畫。
黃宗仁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畫上是個極明媚的少年。
「就是因為他?」黃宗仁皺著眉對著管家太監說道。
管家太監無奈的點點頭:「小主子走了以後,殿下就一直這樣了。」
黃宗仁皺眉,走到楚越身邊,試著叫了一聲:「殿下?七殿下?」
楚越聽見了,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轉過頭去,繼續看畫。
黃宗仁看看他,死死的擰著眉,半響突然伸手拉他,說道:「走,你跟我走!!!!!!」
楚越一把揮開他,半響啞著聲音說道:「我哪兒都不去,你走吧,不用管我。」
「……」黃宗仁見他不爭氣的樣子頓時氣急,繼續伸手拽他,說道:「你不就是要畫上的這個孩子嗎?走走,我帶你去找他,看見他了,也省著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平白讓人笑話。」
「你知道什麼!!!!!」楚越被他弄煩了,起身一把推開他,好半天眼圈突然紅了:「他死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
楚越頹廢地跌坐回椅子裡,痛苦地閉上眼睛,渾身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他沒死了,你起來,你起來好好的,我帶你去找他……」
許是看見他這樣,黃宗仁心裡也不好受,他跟楚越從小就認識,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模樣。
渾身都透著令人絕望的悲傷,讓他開始好奇,他跟那個叫兼雨的少年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說什麼?」
楚越抬頭怔怔地問道。
「我說他沒死,玟王府把人藏起來,騙你呢!!!!」黃宗仁加重語氣,說道:「你說說你,這是中邪了還是昏了頭,玟王府說人死了你就信,就不知道私下裡讓人去查查?」
楚越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消化著他說的話,半天才反應過來:「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幹什麼?」黃宗仁恨其不爭地說道。
聽見黃宗仁說兼雨沒死,楚越黯淡的眼眸,終於恢復了一點光亮,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緊抓著黃宗仁往玟王府走。
兩個人坐著馬車到了玟王府附近,原本已經打算沖進玟王府去找兼雨的楚越,突然又不敢進去了。
他害怕又只是一場空夢,夢醒之後,撕心裂肺的感覺會更痛。
「我都打聽了,這段日子,玟王妃身邊一直都帶著個少年出來進去的。」黃宗仁小聲地說道:「咱們在這兒等著,一定會看見他們的。」
楚越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們就一直等著,等到黃昏時分,突然玟王府的大門打開,裡面一陣騷動,不一會兒他就看見顧攸寧披著那件雪白貂裘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青色菱襖,外面披著紅色斗篷的少年。
黃宗仁注意到那個披著紅色斗篷的少年出現的時候,楚越頓時眼睛都直了,渾身顫抖地向他們走去。
但是走了幾步以後,突然跌坐在地上。
楚越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眼睛卻一直盯在兼雨身上,他一把推開黃宗仁,直直的向兼雨走去。
結果還沒走到近前的時候,玟王府的侍衛刷拉一聲拔出配件,紛紛指向他。
顧攸甯自然也看見了,冷笑一聲,隨即轉身看向兼雨,伸手攏了攏他身上的披風,對著身邊的小黑說道:「你先帶兼雨去馬車上。」
小黑目光不善的看了眼楚越,然後回過神,對著顧攸寧點點頭:「是!」
說完,便拉著兼雨的手上了馬車。
楚越直勾勾地盯著兼雨看,見他要走,頓時著急地要衝過去,被侍衛反手扣住撕扯在一起。
這是顧攸寧走過來,傲居的看了眼楚越,然後對著侍衛,淡然地說道:「放開他。」
侍衛得令,鬆開了對楚越的鉗制。
恢復自由的楚越仍然直勾勾的盯著兼雨的馬車,半響雙目赤紅地看向顧攸寧,啞著聲音說道:「你讓我見見他…求你了…讓我見見他……」
顧攸甯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跪下,你給我跪下,我就考慮考慮。」
楚越一愣,看著他沒有說話。
「怎麼,做不到嗎?」顧攸寧冷笑道。
黃宗仁有些看不過去,開口要說話,卻被楚越制止,他低聲說道:「我跪下,你就讓我見他。」
「那可不一定……」顧攸寧說道:「我只是說,會考慮考慮,你不跪那我就走了。」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等等……」楚越叫住他。
顧攸寧眯了眯眼,轉過身去。
楚越咬著牙,半響緩緩的跪在顧攸寧面前,低聲說道:「我求你了,你讓我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