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臨水盡頭

　　「我怎麼能是盼著出事呢？」顧攸寧狡辯：「我這是怕出事啊！」

　　他放下簾子，轉身撲到楚豫懷裡，說道：「你不知道，這個蕭靖宇啊，你別看他現在身為南充王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樣，這都是假象，從他能逼宮逼死自己老子來看，這人也絕不是善茬。」

　　「會嗎？」楚豫掐著他腋下將他往懷裡抱了抱，說道：「可是我看著他，雖然年輕氣盛，但終究心思不壞啊！」

　　「你看人太膚淺了，真的，你還別不信，」顧攸寧說的頭頭是道：「就這麼說吧，你別看你上陣前殺敵無數，但是讓你弑君殺父你未必做的出來，但是他蕭靖宇年紀輕輕，就敢衝冠一怒為紅顏，逼死老子，這是什麼人啊！」

　　「能舉兵逼宮的人，也未必都是不好的。」

　　楚豫摟著顧攸寧的手臂驟然一僵，他想逼宮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他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在想著，可是無論如何他不想讓顧攸寧覺得他是個暴虐殘忍的人。

　　「這個是自然了，」顧攸甯沒有在意，說道：「這種事情分人嘛，你就看我在顧家，我和顧俊宣都是顧庭的兒子，顧庭對我什麼樣，對顧俊宣又什麼樣，所以有我對顧庭不敬的份兒，因為顧庭惹到我了，當初就恨不得與我恩斷義絕才好呢，但是同樣的顧庭這個人，顧俊宣就不能棄之不顧，因為顧庭對他好，那是沒說的，顧庭就是在不對，顧俊宣在為難，他也得受著。」

　　顧攸寧停了停，繼續說道：「在說你們楚姓皇門，玟王府和二皇子府終究是不一樣的，為什麼，二皇子嫡出尊貴，玟王府地位尷尬，戰功赫赫卻飽受皇帝質疑，如今又深受重傷被奪了權，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吧！」

　　「所以！！！」顧攸寧微笑，在楚豫懷裡坐正，伸手整理好他的頭髮，接著說道：「同樣都是皇子的你們，如果有一天你反了逼宮，那朝廷大臣不會台激烈，史書工筆也不會太苛刻，因為他們心裡了然，都明鏡似得，反之，如果二皇子反了要逼宮，就得被人罵死，為什麼，你二皇子從出生之後就金尊玉貴，深受皇恩多年，你還要反你老子，你要逼宮，你有沒有良心啊，所以這是兩碼事。」

　　顧攸寧說的風輕雲淡，抬眼看著楚豫，伸手拽拽他頭髮，問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楚豫苦笑，抱著他認命的說道：「對，攸寧說的怎麼能不對。」

　　顧攸甯有些小得意：「那當然。」

　　聽著這人無比自戀的語氣，楚豫有些想逗他，於是問道：「既然你說了怎麼多，那你說說為什麼蕭靖宇這麼厲害都能逼死自己父王，卻搞不定陸子安呢？」

　　「這就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顧攸寧搖頭晃腦，感歎道：「棄我去者不可留，亂我心者多煩憂啊！」

　　楚豫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掐掐他：「小人兒不大，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

　　顧攸寧哼唧一聲，斜眼看他，突然問道：「你總說我小，可是穆雲漢也說我並不像十七八歲的少年，你看看，我到底像多大的？」

　　「……」楚豫一愣，半晌說道：「其實我也說不好，有的時候見你比誰都明白，即便是年過而立的大人也不如你論事清楚，但有時候你又傻兮兮跟個孩子似得。」

　　「……」

　　顧攸寧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心裡有些異樣。

　　這個男人能明白也能知道他可以如一個大人般思考，可卻仍然像寵愛孩子一樣嬌慣他。

　　其實這些也正是如同顧攸甯對楚豫，自己可以任何事情都思慮周全，可以不皺眉頭的咽下苦藥，可是在楚豫身邊，他本能的不想什麼事情都撐著，也不需要他撐著，因為事事件件都有人替他想著念著。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楚豫沒有聽到他說話，有些不解，半晌又問道：「我說錯話，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沒有，」顧攸寧趕緊搖頭，說道：「我在尋思一會兒怎麼趁你不注意把補藥給倒掉呢！」

　　「敢！！！」楚豫大手伸到他身後狠狠擰了一把：「不許不聽話！」

　　顧攸寧疼的直躲，頓時瞪圓眼睛擼胳膊撲上去跟他拼命。

　　楚豫笑著一把抱住兩個人在馬車裡一路打打鬧鬧的，而此時南充王的馬車裡依舊靜靜，沒什麼動靜，午後停車整頓休息的時候，也沒見他們兩個出來，連吃飯都是讓人端進去的。

　　這可惹的顧攸寧更加好奇了，一個勁兒的帶著小黑在他們馬車外面轉悠，總是企圖沖進去，看看兩個人到底在幹什麼。

　　但是南充的守衛很嚴，尤其防著這位不拘小節，總跟他們國師掐架的玟王妃，導致顧攸寧很鬱悶，轉悠了一會兒什麼都沒有看到，最後委委屈屈的跑到楚豫懷裡告狀。

　　「好了好了，」楚豫摸摸他頭髮，將人抱在懷裡順毛，哄慰道：「或許是他們真的有什麼事情，不方面見人，你何苦去搗亂，乖乖的，不要熬好了，現在剛剛溫，趕緊喝。」

　　「居然還有什麼見的人的事情，果真是陸子安那個賤人的套路。」

　　顧攸寧撇嘴，接過涼生手中的湯碗，仰頭皺眉喝下去，頓時覺得苦到心裡了，不知道這藥得喝到什麼時候去，心裡正煩著，突然被楚豫攔腰摁住狂吻，唇齒間纏綿的時候，楚豫渡給顧攸寧一塊蜂蜜飴糖，瞬間補藥的苦澀就被飴糖的甜膩給沖散了。

　　涼生很識趣，早就端著碗退下了。

　　其實走這一路楚豫也在一直吃藥，只是吃的都是穆雲漢做出來的藥丸，當初顧攸甯就是害怕楚豫吃藥苦，所以特意帶了許多種糖，沒想到這些糖最後都到他自己嘴裡了。

　　顧攸甯坐在楚豫身邊，乖乖的吃完飯，乖乖的喝過藥，然後又乖乖的被親了親，這才被放走繼續在南充王的馬車外面轉悠，偶爾能聽到蕭靖宇小聲說話的聲音，但是卻聽不見陸子安的，就好像馬車裡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一樣。

　　這可太讓顧攸寧好奇了，本想著今天陸子安不露面，明天總都出現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南充國的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兩天，直到一眾人已經走到了淮水邊上，只是偶爾能看見蕭靖宇匆匆忙忙出馬車，但是卻看不見陸子安。

　　就算到了淮水邊上的小鎮，眾人要下榻客棧，顧攸甯特意就在南充王的馬車邊上等著，想看看這個陸子安到底怎麼了，誰知蕭靖宇竟然將陸子安用毯子裹的嚴嚴實實，從馬車裡抱下來的。

　　顧攸寧想上前去看，被蕭靖宇躲過，直接進了客房，當天下午就沒在出來。

　　「難道他都不用上茅房的嗎！！！不是生了什麼大病吧！」顧攸寧坐在淮水上的花船，一邊跟楚豫說話一邊猜測：「再不然就是蕭靖宇惱羞成怒，把人給強上了，弄的陸子安走路都成問題！！！！」

　　說完以後，顧攸寧對自己最後的猜測很滿意，嘎嘎怪笑道：「要是真這樣就太好了，讓陸子安一天跟人蕭靖宇張揚跋扈的！！！」

　　楚豫失笑，伸手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說道：「吃個飯話也這麼多，蕭靖宇不是說陸子安身受劇毒嗎，我看他今日這樣，八成是毒發了。」

　　「那得是個什麼毒，連人都見不了啊！」

　　顧攸寧不信，舉著筷子夾了塊魚肉，將魚刺都剔好之後，遞到楚豫嘴邊餵他吃下去，這時岸邊傳來一陣女孩兒的嬉笑聲，另一座花船上穿來好聽的樂器擊打聲，還有女孩唱著淮水上的民歌，聽慣長安情意綿綿的絲竹小調，偶爾聽聽這些奔放豪爽的民歌，也別有一番滋味。

　　這裡算是淮水的盡頭，過了這裡，便是青藏昆侖地界了，原本以後只有江南水岸，才有著眠花臥柳之地，沒想到這兒冰天雪地生養出的人，卻更加開放自由，當地經濟也很繁華，藏族禮佛的人居多，所以就這麼個臨水小鎮，就有好幾座帶著異域風情的輝煌寺廟。

　　顧攸寧自從出門以後，第一次來這麼熱鬧的地方，有些興奮的想拽著楚豫去逛寺廟，順便走一走寺廟外面的小集市，但是他們在花船上吃過飯已經快傍晚了，只能準備先回客棧，明天在逛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