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無可奈何
明王風塵僕僕的進了廣仁殿,看見德盛帝正倚在軟榻上等他,立馬跪下請安:「臣弟參見皇兄,吾皇萬歲!」
「起來吧!」德盛帝氣色有些不好,慢騰騰的從軟榻上做起來,並且也示意明王坐下。
「臣弟無能,沒把皇子活著帶回來,還請皇兄恕罪。」明王有些抱歉。
「不關你的事。」德盛帝語氣寡淡:「是他無能,既然有膽子養了私兵,卻沒有那個能力管制,居然能讓自己的私兵裡混進仇人,可見是朕從前看錯了,總覺得他就算不如他大哥,也不至於太差,誰知道竟如此不堪。」
「臣弟聽說,皇兄下旨將楚霄逐除皇籍,還把楚顏發配到皇陵?」明王皺眉,說道:「楚顏還小……這樣做是不是……」
「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不這樣做,不足以安慰澤涵在天之靈。」德盛帝神色疏淡:「既然是你求情,那朕就許他晚去皇陵幾日,順便將楚霄的靈柩送到他府邸,雖然他現在年紀小,但終究是父子一場,總要哭一哭,見上最後一面的。」
「楚霄死相恐怖,三歲小兒,不宜面見。」明王滿心不自在,覺得德盛帝讓楚顏這個楚霄三歲不滿的小孩子去守皇陵的事情太過狠心。
德盛帝看著明王的樣子,心裡了然,但卻沒說什麼,他那日吐血昏迷,雖然醒過來了,但是身體不比早先,精神也不濟,只簡單的說了兩句銀川私兵的事情,便要休息了。
明王自然起身告退,只是臨走的時候,德盛帝突然叫住他,低聲說道:「玉成…朕知道當年景王的事情,你便覺得朕心狠,但是當年景王慘死朕不得出手相救實屬無奈,今日送楚顏去皇陵,也是無可奈何……」
明王聞言一愣,回首恭敬行禮:「臣弟深知道的。」
「還有你能知道,那便好了。」德盛帝深深歎氣,語氣夢囈般的念叨:「當年咱們奪嫡之爭何其慘烈,景王雖然慘死,但是卻能流芳千古,比楚霄強多了……還有楚顏,你還小,皇陵那邊,朕活著一日便能照顧一日,若朕死了,能照拂他的只有你了……」
明王也歎氣:「皇兄一番苦心,是臣弟誤會了,當皇兄是個心狠的。」
「騰是心狠,若不心狠,也不至於如今幾個兒子,跟朕都是仇人似得。」德盛帝自嘲的嗔笑:「朕還記得小時候,那時候你才六歲,朕與你二人雖然貴為皇子,但是在宮中備受欺淩,連飯都吃不飽,後又見景王慘死,你便對著景王的屍體說,惟願來世安穩,不生帝王家……朕那個時候不以為然,如今卻明白了……咱們若是普通人家,現在兄友弟恭,子侄們又各個有出息,沒有這些生死打殺的事情,多好……」
明王沒有說話,只是靜默的看著德盛帝,從心底裡發現,他這位身居九重深宮,坐擁天下富貴的天子,如今是真的老了,不在是他往昔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德盛帝自己說了一會兒,便重新倚在軟榻上,擺擺手讓明王退下。
楚霄的死讓德盛帝,乃至整個朝堂都氣氛低迷,無論前朝還是後宮皆戰戰兢兢,深怕一個不小心觸到皇帝的黴頭,到時候就大禍臨頭了,就連出了名不掩惡,不虛美的史官,都對這次楚霄的事情,有了猶豫,若是要一筆不差的寫進史書,也著實太難聽了些。
德盛帝對於史官的這種猶豫大為震怒,當朝斥責其身為史家工筆,卻不能作直筆者。
至此,滿朝文武紛紛側目,再也不敢提楚霄之事。
只是經過失明、兵權被奪的玟王,在叛臣楚霄死了之後,又一次成為皇儲的大熱人選。
沉溺了快兩年的玟王府又開始門庭若市起來,但是這次楚豫卻沒有像從前那樣費心聯絡,無論誰遞了拜帖來,一律不見,整天只在王妃身邊轉悠。
這樣一來,又驗證為了楚衡。
他前陣子一直裝作中毒躲在府中稱病,所有的事情都是楚豫幫他處理的,如今約莫時間也差不多了,中的毒也該好了,楚豫便將重擔重新扔給他。
顧攸寧對此頗有微詞:「你這個樣子會別人說出成不務正業的,畢竟男兒立於天地,應當心懷天下,而且你還出身皇室,整天只在王府裡和王妃胡鬧,成什麼樣子!!!」
「攸寧說的對啊!」楚豫,複而壞笑道:「既然說男兒立於天地,應當心懷天下,那麼攸寧也是男兒,也應當心懷天下,然後苦讀詩書,用心習武,以求報效國家。」
說著,便將顧攸寧打橫抱起來走出寢殿,放在院子的空地上,說道:「來,我前兩天教你的那套拳法,如今練的怎麼樣了?」
「……」
顧攸寧悲憤無語,轉身就跑。
什麼拳法,他一點也不記得了好嗎!!
只是還沒等跑出兩步路,就被玟王殿下一把揪回來,摁在石桌上狠狠的撓了頓癢癢,顧攸寧又哭又笑一個勁兒的求饒,楚豫才放開他,然後心滿意足的抱著已經笑的眼角帶淚渾身癱軟的玟王妃進屋。
王府裡如今沒有別人,陳春容和徐清早就已經被送回西夏,對於這件事朝中大臣還頗有微詞,畢竟徐清是在宮中當著皇帝皇后的面滴血驗親過的,如今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送走了,多少於禮不合,但是現在這個關頭,誰也不敢說什麼,因為若是真調查起來,不曉得又得牽扯出多少關於皇室裡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而且皇帝如今皇子之間的事情已經很是不滿了,若要是再來點什麼事,惹得皇帝震怒起來,誰都沒有好果子吃,所以朝臣們略說了一說就算了。
就在八月末的時候,繼玟王中毒失明,右相陸家敗落,玟王複明風光歸來,再到二皇子楚霄叛逃,擅養私兵,最後被人暗殺,整整兩年多沒消停的長安,如今大有塵埃落定的架勢。
只是玟王一派並不敢鬆懈,雖然楚霄死了,可還有楚承,還有皇后,她現在可是恨極了楚豫,只是皇后在德盛帝跟前雖然大不如從前,但她畢竟是皇后,又給德盛帝生了兩個兒子,雖然都沒能得好下場,但皇帝終究憐惜她育失兩子,只是這憐惜也只是憐惜罷了,平日裡還是去麗貴妃和丁昭儀那裡的時候多。
皇后自己也知道不如從前了,而且還失去了楚霄這個依靠,便將目光投向楚承,她雖然是皇后,以後無論是登基她都是太后,可是若真的讓玟王登基,她第一個死無葬身這地,所以為了身家性命,也為了給楚霄報仇,所以她病好了以後,經常召楚承來鳳鸞殿說話,其心意幾乎路人皆知,只是楚承似乎淡淡的,並沒有多熱絡,只是尋常皇子拜見母后的禮儀。
楚衡得知以後,嗤笑不已:「你們當傻呢,他若是現在也緊著巴結皇祖母,皇祖父豈會不知道?」
「還是小心著點數了。」楚豫一邊說道,一邊給身邊顧攸寧剝螃蟹。
如今雖然天氣還熱,但節氣上已經快到了秋天,正是吃大閘蟹的時候,楚豫知道顧攸甯素來口腹之欲很重,所以蘇州進貢的蟹一到,顧攸寧就吃到了。
還在雪繪館擺了席,請了楚衡一起來吃。
並且特地的讓人裝許多送到左相府給顧俊宣,對於顧俊宣顧攸寧心裡有些歉意,前陣子裝病誰都沒有告訴,顧俊宣得知以後,傷心不已,整個人失魂落魄,而且神情恍惚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可見他心裡真心拿顧攸甯當親弟弟的。
只是若是吃別的東西,楚豫是不准顧攸寧喝酒的,但是蟹生性陰涼,吃的時候需得配著熱酒喝才好,所以楚豫便讓人溫了些上好的紹酒多少也餵顧攸寧喝點,誰知道顧攸寧貪嘴,此時又沒有穆雲漢的解酒良方,一下子就喝多了。
楚豫摟著儼然已經醉眼迷離的顧攸寧,既無奈又寵溺愛憐的說道:「這麼看都看不住,還是喝醉了,難不難受?我們回屋睡覺好不好?」
「誰喝醉了!」顧攸寧皺眉,扳著小臉,認真的說道:「而且這才什麼時候啊,就睡覺,天還大亮呢!!」
楚豫無語:「還說沒喝醉,現在這個時辰都漫天繁星了,還大亮呢!!」
「是嗎??」顧攸寧歪著脖子搖搖晃晃的起來爬到窗戶上往外看,末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道:「可不是嘛,我都看見月亮,一冷是天黑了。」
「……」楚衡在一旁看的直樂,順勢也往外看看,如今漫天繁星,哪裡來的月亮,於是笑著問道:「我怎麼沒看見月亮呢?」
「那不那兒嗎!!!」顧攸寧煞有介事的指窗外樹下掛著的明燈,嚴肅的胡扯:「小王爺眼神不好,那麼大的月亮都看不見!」
說完還巴巴的看向楚豫,問道:「是不是,楚豫你說是不是?」
楚豫忍不住失笑,伸手捏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