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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第82章
(82)王者

  閻羅王彷彿得了空閒,一整天都陪在有姝身邊查賬,看著他用硃批迅速勾出存在問題的條目,並做好註釋。他不像其他幾個官吏,手邊均擺放著算盤,看一會就劈裡啪啦撥弄一陣,看一會兒又撥弄一陣,速度十分緩慢。他幾乎想都不用想,一眼望過去便是幾個紅叉,爽快的很,查完一箱緊接著又開一箱,半個時辰的工作量等同於別人忙碌幾天的成果。

  閻羅王見他眼角微微發紅,心疼地勸慰,“慢點查,不急於一時,當心把眼睛熬壞了。”

  有姝用精神力回道,“你不明白,主子已把戶部全員抓入天牢,這些人在朝中根深葉茂,定然有人為他們斡旋,更甚者還會抹除罪證,反咬一口。我們若是晚一點,他們就會快一步,許多內情就再也查不出來了,而主子將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閻羅王定定看他半晌,喟嘆道,“說來說去,還是在為玄光帝考慮。你且放心,他是真命天子,朝中那些權貴奈何不了他。”

  “他再強大,終歸是一個人,我能幫他一點是一點。”有姝搖頭。

  “他怎會是一個人?他是皇帝,全天下都是他的。”閻羅王語氣頗為不屑,眸光卻微微閃爍。

  “怎會?帝王才是全天下最寂寞的職業,因為站得太高,所以離周圍的人也就越遠。我不敢說與他並肩作戰,但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守候卻是可以的。你也是皇帝,高處不勝寒的道理你應該懂。”有姝認真回望。

  閻羅王沉默良久才猛然把人拽入懷中,狠狠揉了兩下。若非場合不對,他真想撬開他齒縫,好好嚐嚐他唇舌的味道,看看是不是與他說的話一樣,又甜又暖。

  歐泰坐在一旁看似發呆,實則側耳聆聽兩人的動靜,對趙郎中不知不覺討好人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瞧主子感動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吧?

  然而在普通人眼裡,情況卻是這樣的:趙郎中又發病了,好好查著賬就開始狂搖腦袋,把官帽搖歪,頭髮也搖散幾縷,看上去越發像個瘋子。一天三瘋,再這樣下去就該抽起來了吧?真的不需要看太醫?

  這樣想著,便有一人試探道,“趙郎中,我觀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找個太醫來看一看?”

  “我沒事。”有姝狠狠瞪閻羅王一眼,這才衝同僚擺手,然後拿起一本賬冊繼續翻閱。他一面勾畫一面與閻羅王吐槽戶部已爛到根兒裡的貪腐情況,順便把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誇得天花亂墜,直說他是人民的救星,正義的使者云雲。

  閻羅王忍笑道,“他再厲害,若是沒有本王對地府的整頓,同樣無法挽救大庸國祚。凡間之殤,究根結底還是源於六道輪迴之亂。”

  有姝也明白這個道理,認真點頭,“對,你也很厲害,你們兩個都厲害。”繼而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閻羅王整頓地府的手段,彷彿與主子整頓朝綱的手段如出一轍?

  閻羅王見他面露狐疑之色,立刻轉移話題,“貪墨庫銀的手段極多,但有一條是最匪夷所思的,你想知道嗎?”

  有姝一面查賬一麵點頭,閻羅王這才繼續,“庫銀由庫兵看守,而這種職位往往是世襲的。庫兵若是得了子嗣,在其五六歲的時候就會把抹了麻油的雞蛋塞入他後庭,以擴充容量,日日夜夜勤練不輟,待到成年,那處足以容納八十兩左右的銀錠。每到輪班的時候,庫兵們會各自拿取足量的庫銀塞入體內帶出去,年深日久之下,這早已成了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如此,也就毫不避諱,每到下職,往庫房裡一看,竟然全都是白花花的屁股。每人每天拿八十兩,總共上千人的庫兵,積年累月下來會貪走多少兩?”

  有姝略一估算,得出一個天文數字,不免露出駭然之色。

  閻羅王摸摸他腦袋,喟嘆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所以說,能把一個國家蛀蝕一空的往往不是所謂的權貴,而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吏。玄光帝已修改律法,意欲將戶部上下斬盡殺絕,也是情有可原。”

  他生怕有姝反感自己狠絕的做法,這才有現在這番話。

  有姝哪裡會質疑主子的決定,自然連連說主子英明。一人一魂邊查賬邊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聞聽酉時的更鼓聲,歐泰拊掌道,“好了,該下值了,你們把查過的賬目匯總一下,交給趙郎中審核,若是沒有問題便各自散了吧。”

  閻羅王留下一句地府有事,也跟著消失不見。有姝試圖挽留,卻只抓到一團虛無,心裡正空落落的,就見主子緩步入了偏殿,神色頗為冷沉。

  “查了多少?”他徑直走到主位坐定。

  有姝立刻忘了之前那點小空虛,拱手道,“啟禀皇上,查了兩箱。圓光二十年之前的老賬或可在三天內查完。”

  其餘官吏面露愧色,低聲道,“啟禀皇上,吾等能力有限,只看了二十二本。”

  這是正常人的速度,但與趙郎中一比,實在是不夠看。有姝忍不住挺了挺胸脯,露出驕傲的神色。他對自己的智商向來極有信心,不怕輸給任何人。兩相比較之下,主子定然會更看重自己。

  玄光帝以拳抵唇,輕輕咳了咳,這才衝小公雞一樣的趙郎中招手,“把有問題的賬冊拿過來讓朕看看。”

  有姝指著自己桌邊的兩口大箱子,“啟禀皇上,已審過的賬冊全都存在問題,而且極為嚴重。”

  玄光帝並不感到意外,命魏琛把兩口箱子搬到自己寢殿去,然後看向另外幾人。諸人心領神會,立刻說這二十二本賬冊沒有問題。有姝卻對這些凡人的能力表示懷疑,當他們半跪回話時,已嘩啦啦翻了五六本,眉頭皺得死緊。

  “怎會沒有問題?你們究竟是怎麼查的,如此大的紕漏都沒發現?”也不是為了表現自己,純粹是覺得他們辜負了主子的信任,有姝上前幾步,指著其中一本賬冊說道,“這是圓光二十一年的購糧賬薄,分明被戶部貪墨掉四十八萬兩,怎麼沒有標註出來?”

  負責審查這本賬薄的官吏臉色慘白,接過看了又看都沒發現任何問題。

  有姝恨鐵不成鋼,從書架上翻出圓光二十一年的各縣邸報,言道,“我曾閱讀過麗水府歷年來的邸報,所以印象深刻。圓光二十一年,麗水及其附近州府並未發生任何災害,但戶部卻支出一筆二十萬兩的賑災款,後又支出二十八萬兩的購糧款。而我曾代為掌管麗水政務,知道府庫並未接收過這兩筆銀子。換一句話說,這是戶部為了貪腐而假造的條目。你們再看看,這一年,全大庸三十四個州府,竟有二十一個報了天災,這其中又含有多少水分?會不會存在地方官與​​戶部勾結起來虛報災情,共同貪墨賑災款的情況?查賬不僅僅是查看賬面是否平衡,還得結合實際情況大掌門之旅。”

  他說得輕鬆,卻完全沒有想過,旁人哪裡具備與他一樣超常的記憶力,連某一年某一地發生了何事都還歷歷在目,且結合到賬目中去。他邊說邊把餘下的幾本賬冊看完,竟一連指出許多錯漏之處,尤其是餉俸類賬冊,簡直是胡編亂造、一塌糊塗。

  “啟禀皇上,這本賬冊問題更大。微臣記得十年前威虎軍已死傷過半,然而戶部卻並未消除死亡將士的軍籍,而是照常給他們發放軍餉。威虎軍是您的親兵,這些軍餉您有無收到?若是沒收到,又入了誰的口袋?其中內情還需徹查。”

  不過一刻鐘,他已連續指出幾樁足以顛覆戶部,撼動朝堂的特大貪腐案,叫一眾同僚冷汗淋漓,肝膽欲裂。趙郎中果然是個瘋子,嫌事兒還不夠大,非得把天給捅破嗎?

  然而天塌了,自然有高個兒的給他頂著,尤其那人最愛的就是他這幅忠正耿直的模樣。玄光帝接了賬冊許久不言,正當大家以為他會雷霆震怒之時,他卻站起身,走到趙郎中跟前,用力呼擼對方腦袋,讚道,“好樣的,不愧為朕之賢臣,國之棟樑!”

  我被主子表揚了?摸頭了?主子說我是他的賢臣?有姝被揉地東倒西歪,臉上卻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玄光帝還想揉他兩把,又礙於旁人在場,只得罷手,“你們都跟趙郎中學著點,查賬之前先把相關資料蒐集詳盡,免得被假賬糊弄過去。天色不早,各自還家吧。”

  眾人面紅耳赤地領命,跨出殿門後遙望天邊的火燒雲,忽然感到一陣心悸。這是腥風將起,血雨將至的徵兆啊。

  唯獨有姝心裡存著事,走了幾步又轉回去,衝台階上的玄光帝拱手,“皇上,您是不是準備徹夜翻查我等審過的賬冊?您白天日理萬機,晚上通宵達旦,身體怎麼受得了?微臣查過的賬冊均已記在腦海,您若是信得過微臣,微臣回去之後把所有問題匯總編撰,呈給您查看,那樣能省去許多時間,也不會累著您。”

  他言辭懇切,表情真摯,可見並非溜鬚拍馬,而是實打實地把皇上的健康問題放在第一位,叫人聽了無比舒心。玄光帝目中隱隱泛出笑意,面上卻沒什麼表情,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有姝只要盡到心就好,並不需要多少回報,熱切而又貪婪地偷覷主子一眼​​,這才躬身告退。是夜,他正奮筆疾書,卻發現燭光暗淡了很多,抬頭一看才知是摯友來了,連忙把桌上的一沓宣紙攏到臂彎裡,用手掌蓋住。

  閻羅王已在一旁看了許久,語氣略顯怪異,“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這些條目與你白天查過的那些賬冊有出入。你記憶力絕佳,定然不會犯這種錯誤,難道你是故意的?”

  因毛筆扔得太快,有姝指尖、衣袖、前襟沾了許多墨點,看上去十分狼狽,且手忙腳亂、滿臉心虛的模樣越發顯得可疑。閻羅王繞著他走了兩圈,見他不自覺縮了縮脖子,於是篤定道,“你果然是故意把賬目弄混了,你就不怕玄光帝責難?要知道,他行事極為小心謹慎,即便你做好總賬,他還是會親自把老賬翻看一遍,以作校對,屆時定然能發現問題。”

  他把腦袋越埋越低的人扯進懷裡,附耳道,“有姝,你不是那種糊塗人,你想​​幹什麼?討罵?”有時候,他真的搞不明白這顆聰明絕頂又單純無比的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有姝做賊心虛地四下看看,又把窗戶關嚴實,這才低語,“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別人。”

  “除了你,本王還認識哪個大活人?”

  “那就好。你說得沒錯,我是故意把賬目弄混弄亂,但我並沒有刪改,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行了。”有姝抓抓滾燙的耳朵,神情極為羞赧。耍這種小手段,他還是第一次。

  “然後呢?你就不怕玄光帝質疑你的能力?”閻羅王越發弄不懂有姝的想法。在心愛的人面前,不應該呈現出最好的一面嗎?怎麼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有姝用袖子遮住半張臉,悶聲道,“有一個成語叫'欲揚先抑'你知道嗎?你看,我先把弄混的賬目交上去,讓皇上註意到老式記賬法的不足之處,然後我再假裝苦惱、思索,繼而提出新的記賬方法謀妃當道。兩相一對比,前後一襯托,豈不顯得我舉一反三,能力不凡?你說皇上會不會對我印象深刻,會不會從此加以重用?唯有拉近彼此距離,我才能找到機會。否則像今天這樣,我在偏殿查賬,他在正殿辦公,時間到了各自散去,案件終結各歸各位,下回見面會是什麼時候?我只是個從六品的小官,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若再不抓住這次機遇,要等到何年何月?”

  閻羅王盯視他良久,這才緩緩地,低低地笑開了。見鬼,為何連耍起小手段的有姝也會這樣可愛?欲揚先抑?虧他想得出來!

  有姝另一隻袖子也捂到臉上,感覺羞恥極了。

  “遮什麼遮,叫本王看看你這張抖機靈的小臉。”閻羅王已是笑不可仰,把他雙手扯開,拉到近前細看,“瞧瞧,已經紅得發紫了,讓本王摸摸看。”探手一摸,越發笑得大聲,“真燙,你且等著,本王去廚房找一枚雞蛋。”

  “拿雞蛋做什麼?”有姝左躲右閃,眼淚汪汪。

  “在你臉上燙熟了當宵夜吃。”閻羅王再也忍不住了,把人拉進懷裡又是掐臉又是捏鼻,更恨不得剝光了拆吃入腹。

  因為把柄被人拿住,有姝絲毫不敢反抗,頭髮、衣襟均被揉得一團亂才小聲道,“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成嗎?”

  閻羅王又是一陣大笑,應承道,“行,本王絕不告訴旁人。你的新式記賬法總結好了嗎,拿來給本王看看。”

  終於揭過這一頁,有姝長出口氣,連忙把早已撰寫好的一沓卷宗遞過去。閻羅王邊看邊點頭,不得不承認有姝的腦袋瓜的確聰明,就是手段​​太生嫩了一點兒。但這正是他的可愛之處,完全無需改進。

  一人一魂討論到半夜,聞聽子時的更鼓聲才並排躺下,沉沉睡去。

  翌日,有姝帶著一沓卷宗去乾清宮覲見,因昨晚被抓包,難免有些緊張,跨進殿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也不知玄光帝站在何處,竟立刻迎上來將他抱了個滿懷,溫聲提醒,“小心腳下。”

  熟悉的龍涎香充斥著鼻端,令有姝有些醺醺欲醉,他不著痕跡地深呼吸,想把主子的氣味裝進肺裡。

  玄光帝睨視他微微抽動的鼻頭,嘴角飛快翹了翹,等人站穩之後才克制有禮地收回手臂,問道,“趙郎中,賬目整理妥當了?”

  “妥當了,皇上請看。”有姝抖著手呈上一沓卷宗,黑亮眼瞳這裡看看,那裡瞟瞟,就是不敢直視聖顏。

  玄光帝一面輕咳一面接過卷宗細看,又命魏琛把昨天的老賬一併拿來核對。他此番行徑果如閻羅王所料,十分謹慎嚴格,若是哪裡出錯,絕對逃不過他的法眼。昨天還想入非非的有姝,現在卻懊悔不迭,額角不禁冒出一粒粒細汗。

  玄光帝捧著賬冊查閱,時不時瞥他一眼,神情極為莫測。大約三刻鐘後,他扔掉卷宗,詰問趙侍郎為何做事如此馬虎,竟一連弄錯好些條目。

  有姝噗通一聲跪下,用發抖的嗓音請求恕罪,然後力陳老式記賬法的種種弊端,辯解說自己被弄暈了才會頻頻出錯,又說從中吸取了教訓,總結出一種新式記賬法,懇請皇上仔細一觀,對比優劣。

  玄光帝轉過身,走到窗邊眺望遠方,背影十分威嚴冷酷,叫有姝心驚膽戰,冷汗淋漓。然而他若是換一個角度從前面去看,就會發現玄光帝的臉龐已經扭曲變形,不是因為失望憤怒,而是極力憋笑。有趣,太有趣了!與有姝相處的每時每刻都能讓他樂不可支無限之夢。

  有姝結結巴巴說了一大堆,這才翻出用新式記賬法總結的賬目,懇請皇上再次查閱,趁皇上還未轉身的片刻,用袖子飛快擦乾額頭上的冷汗,然後揉了揉心悸不已的胸口。

  玄光帝等猛烈的笑意盡皆消散才轉過身,先把有姝扶起來,然後接了賬冊查看,許久之後頷首道,“此法大善!魏琛,把各部尚書全都叫來,朕要讓他們看看這種新式記賬法,此後各部遞交的賬冊均要沿襲此法,並且載入律令!”

  魏琛領命而去。

  有姝悄悄吐出一口濁氣,感覺自己快虛脫了。別人耍個小心眼是信手拈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那麼艱難?在官場上攀爬果然是件技術活,一根筋的人很不好混。

  玄光帝把人逗弄得差不多了,這才頒下早已備好的賞賜,不是金銀財寶,也不是加官進爵,而是許許多多蝴蝶標本,有的閃閃發光,有的通體雪白,有的色彩斑斕,一隻一隻釘在木板上,表面罩著透明的琉璃,晃得人眼睛發花。

  這些賞賜簡直送進了有姝心坎裡。他盯著標本看了許久,待主子詢問他是否喜歡時才猛然回神,激動道,“喜歡,太喜歡了!謝皇上隆恩。”

  玄光帝被他毫不掩飾的喜悅之情感染,也跟著揚起唇角。喜歡就好,這些蝴蝶全是他穿梭陽陰兩界,一隻只親手抓來。能看見有姝如此明媚燦爛的表情,也就不枉他尋尋覓覓、煞費苦心。

  等各部官員學會了新式記賬法,一天時間也過去了,有姝美滋滋的跨進家門,就見閻羅王正坐在客廳喝茶。

  候在一旁的老祖連忙迎上來,“主人,您回來了,可要傳膳?”

  “不用,今兒皇上留我用了御宴。”

  聽出他話中難以掩藏的得意,閻羅王忍笑道,“看來你那小機靈是抖出去了?玄光帝是不是先大怒,然後大喜,最後給你加官進爵了?”

  有姝臉頰漲紅一瞬,老實搖頭,“沒有加官進爵,就是送給我許多禮物。”話落忍不住翹起唇角,露出兩個小梨渦。

  “什麼禮物?拿出來讓本王開開眼。”

  “是一些蝴蝶標本,很漂亮,許多品種我見都沒見過。我只偶爾提過,說自己喜歡蟲子,皇上竟然就記在心裡去了,你說他是不是對我有些好感?即便沒有,也該印象深刻吧?”有姝眼巴巴地看過去。

  幾名鬼僕已經把他帶回來的箱子打開,把一塊塊木板擺放在桌面上,供大王欣賞。

  閻羅王咳了咳,故作酸澀道,“本王怎會知道他對你有無好感?不過是些凡物而已,竟叫你高興成這樣,你若是喜歡,本王有更好的禮物相送。”話落指尖一點便消去木板上的琉璃罩,令所有蝴蝶死而復生,翩翩飛舞。

  有姝看得目瞪口呆,等所有蝴蝶飛入璀璨夕陽,化成點點鱗粉才張開嘴,短促地“啊”了一聲,語音中飽含驚喜與讚嘆。

  閻羅王揪住他腮側的嫩肉,追問道,“本王和玄光帝的禮物,你更喜歡哪一個?”

  有姝想了又想才道,“皇上送給我的是實實在在的擁有,而你送給我的是生命與希望。珍惜現有的一切,好好活在當下,但也不能對未來失去希望,二者都很重要,所以我都喜歡。”

  閻羅王愣了許久才點著他鼻尖,寵溺道,“很好,本王就喜歡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

  有姝極力否認,轉過臉卻露出一個心虛的表情。被逗弄久了,他也變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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