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造畜
有姝與玄光帝死在同一天,魂魄離體之後正準備攜手去往地府,天空卻忽然爆發異像。漫天繁星拖著細長的尾巴紛紛墜落,那景像有如銀河瀑布飛流直下,美得令人目眩,也令人恐慌。
“原來傳說中的天之將傾是這般景象。”玄光帝抬頭眺望,面色凝重。他把不明所以的愛人拉入懷中,叮囑道,“我也不知能不能把你安然送回異世,但留在此處必定只有死路一條。好好活著,莫要掛念我。”
有姝大駭,正想逃開他的禁錮,腦門卻被他死死按住,然後就有一股洶湧澎湃的力量灌入魂體,令他不斷凝實,繼而發出璀璨光芒。當整個世界都在崩塌陷落時,唯有這道光芒衝破層層暗流,滑向更浩瀚更廣闊的天際。
某座繁華城鎮的小巷裡忽然出現一團紫光,當光芒退去,一名長髮披散,衣衫凌亂,臉頰還帶著晶亮淚痕的少年憑空出現。他環顧四周,神情倉惶,見此處彷彿是一條深巷,連忙朝人聲鼎沸之所跑去。
什麼是“天之將傾”?什麼是“回到異世”?什麼是“留在此處唯有死路一條”?他腦子裡反復回憶這幾句話,心裡隱隱浮現不祥的預感。
他飛快跑到巷子口,卻見路上的行人依然穿著古裝,蓄著長發,沿街建築也都低矮而又別緻,並非末世裡的高樓大廈與破敗廢墟。沒有回去!他神經猛然一鬆,差點暈倒,不得不扶著身旁的牆壁勉強支撐。
“小兄弟,你沒事吧?要不要進屋坐一會兒?”一名面容和藹的老婦走過來詢問。
有姝順著她指尖看去,發現她在路邊開了一間茶寮,連忙點頭。他必須盡快弄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又是何朝代,與大庸隔了幾百年光景,如此才好去尋主子。下意識的,他不敢去想把所有法力給了自己的主子究竟能不能安然存活。他是紫微帝星,應該會沒事的。
當他一遍又一遍安撫心裡的絕望與恐懼之時,老婦已把他帶到後院,打來一盆井水,勸說道,“小兄弟,瞧你這一身髒亂的,快洗洗乾淨吧。”
有姝茫然應諾,往盆裡看去,卻發現水面上映照出一張稚嫩而又秀麗的臉龐,那是十六歲的他。為了保護他不被諸星墜落時的餘波震碎,玄光帝不由分說把所有能量渡了過去,助他凝結實體。
若是再也找不到主子了,要這具身體又有何用?不如飛灰湮滅來得痛快!他越想越悲痛欲絕,雙手撐住盆沿嗚嗚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落入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老婦看得鼻頭髮酸,一面拍撫他一面低聲詢問,“小兄弟,你這是咋了?與家人走散了?”
“走散了,還在找。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有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光卻越來越堅定。
老婦連聲附和,待他捯飭整齊才把他引到屋內,說是去準備飯菜。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躲在窗台下偷偷看他,目光裡透著好奇與一絲灼熱。她踩著小碎步挪進來,傻呵呵地道,“你長得真俊啊,像一幅畫兒似得!”
痛哭的場面竟被一個小孩看去了,有姝有些赧然,招手喚她過來,“沒你長得俊俏。到這兒來,叔叔有話問你。”因身上的衣服都是法力凝結而成,並無攜帶財物,他只得用竹籃裡的絲線編了一個中國結,送給小姑娘,順便套話。很快他就從對方嘴裡知道,這裡是大燕國都城,具體是哪一年,大燕之前又有些什麼朝代就一無所知。
有姝想找幾本史書來看,但苦於身上沒錢,只得暫且按捺,見老婦端了許多家常菜進來,連忙拱手道,“這位老人,方才多謝您好心收留,在下告辭了。”
“吃了飯再走吧?”老婦連忙阻攔。
“可是我沒帶銀子,怎好白吃。”有姝表情尷尬。
“嗐,一頓飯菜算什麼!來來來,別跟我客氣。”老婦伸手去拉,小姑娘也抱住他雙腿極力挽留。
有姝拗不過,只得留下,心道日後賺了錢再把今天的恩情還上,哪料剛吃了幾口飯菜,就覺渾身發癢,骨頭劇痛,繼而慢慢收縮,竟變成了一隻巴掌大的雪白小狗。他低頭看了看短小前爪,又看了看高不可攀的餐桌,滿心都是驚駭與不可置信。
比他更不可置信的還有祖孫兩。老婦把椅子裡的小狗撈起來,呢喃道,“怎會變成一隻狗?我造畜造了許多年,還從未造出過狗!”
“姥姥,快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他長得那樣俊,連變出來的畜生也與別個不同。”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去摸小狗。
造畜?竟然是造畜?有姝終於明白自己遇見了什麼情況。所謂的造畜是一種妖術,可以把人變成牲畜,然後拉出去賣掉。自己千防萬防,竟沒防住老弱婦孺,歷經三世,他果然已經忘了末世裡的保命準則:千萬不要小看老人和小孩。
更糟糕的是,他只知道有這種妖術,並不懂得如何破解,也就是說他現在唯有束手待斃。若是變成牛、馬、羊之類的畜牲還可以撒開蹄子逃命,變成一隻巴掌大的小奶狗該怎麼辦?
被老婦捏住後頸的有姝一臉沮喪,下一瞬卻又怒火高漲,只聽老婦喟嘆道,“一隻狗能頂什麼用?不如再把他變回來,賣去小倌館。”
“不嘛不嘛,留下讓我養著吧!”小姑娘扯著老婦裙擺撒嬌。
祖孫二人商討之時,外面傳來一陣喊叫,“孫婆子,孫婆子?給爺幾個上一壺龍井!”
老婦把有姝往孫女懷裡一扔,連忙迎出去。小姑娘如願以償,很是歡喜雀躍,把有姝摟在臂彎裡,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耍。可憐有姝被顛得頭暈腦脹,只能無力地蹬著小短腿兒,連叫都叫不出來。
幾名身穿常服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外面聊天,個個面白無須、嗓音嬌柔,顯然是宮裡的太監。此處距離宮門很近,辦完差事的太監宮女常常坐在這裡等待還未歸來的同伴。
老婦雖身懷妖術,卻也不敢招惹宮裡的人,忙前忙後地張羅茶水點心。小姑娘則蹲在角落,用木棍戳弄有姝的屁股,嘴裡“狗兒狗兒”地喊個不停,一旦有姝想跑就會把他一巴掌摁住,狠狠揉幾下。嘗試了幾次之後,有姝終於放棄了,生無可戀地趴在地上,鼻頭髮出嗚嗚悲鳴。
一個太監被叫聲吸引,走近了細看,當即變了臉色,“孫婆子,這狗不是你的吧?”
“鄰居家的狗生了崽,送我一隻。”
“你放屁!”那太監忽然爆喝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
老婦連忙低頭,掩飾自己驚恐不安的表情。她只會造畜這一種妖術,並無自保之力,若招惹到宮人頭上,必定會被扒皮抽筋。
“怎麼了這是?”其餘幾人立刻圍攏過去,看見地上嗷嗷直叫的有姝,驚訝道,“這狗兒好生可愛,毛色也非常純淨,似乎,似乎……”
他們全在貓狗坊當差,大燕國所有名貴貓狗,看一眼就能分辨。領頭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有姝抱起來,翻翻他眼耳口鼻,又揉揉他肚皮與小爪子,驚聲道,“這竟是一隻臧袖犬,且是毛色發生變異的稀有品種。一般的臧袖犬多為黑、褐二色交雜,它卻是通體雪白,無一絲瑕疵,當真世所罕見!”
確定了有姝的“高貴血統”,太監逼視老婦,詰問道,“孫婆子,這臧袖犬乃西藏貢品,宮中貴人想養都不可得,你一介庶民怎會有?說,你是從哪兒偷來的?”
眼見一頂“偷盜貢品”的帽子壓下來,若罪名落實,扒皮抽筋都算輕的,沒準兒還會被凌遲處死,偏老婦又不能把人給變回去,只得抱起孫女,擲出手裡的彈丸,消失在一陣黑煙中。
幾個太監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去報官,然後把這只純白的臧袖犬帶入宮中。有姝起初還覺得倒霉,得知自己“高貴不凡”的身份又暗暗慶幸。若非如此,他早晚有一天會被那小姑娘玩殘,甚或玩膩以後殺死。在那種妖婦手里長大的孩子,耳濡目染之下根本不懂什麼叫人性、憐憫。
貓狗坊與人類社會一樣,也有貴賤之分,雖然都是市面上少有的名貴品種,但貢品與非貢品之間有著天淵之別,毛色與性情方面也存在天然的差距。有姝不但是貢品,且毛色純淨罕見,性情溫順乖巧,乃極品中的極品。
貓狗坊的太監總管迅速把此事報予皇上,免得各位嬪妃都看中這只臧袖犬,叫他難做人。
有姝剛被關進籠子裡,還來不及適應環境就又被抱出來,稱了重量之後裝入一個更為小巧精緻的金絲籠帶了出去。負責護送他的兩名太監邊走邊低聲交談,“皇上果然還是最心疼七皇子,聽說得了一隻純白臧袖犬,立刻就讓咱們送去甘泉宮,別的貴人連看都沒能看一眼。”
“再怎麼說七皇子也是代皇上受過。當年若非他喝了本該呈給皇上的毒粥,也不會落得個半身不遂的下場。他人都廢了,給些好東西不值什麼。”
“倒也是。皇上如此寵愛慧妃和八皇子,也是託了七皇子的福。但七皇子性情乖僻,雖行動不便,卻極為反感活物近身,怕是不會養狗。”
“他若是不喜歡,皇上轉手就會送給八皇子。別宮貴人又該眼紅了。”
“噓,小聲點。”
二人左看右看,沉寂下去,並沒有註意到籠子裡的小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甘泉宮內,大燕國主景帝正與慧妃閒聊,身旁坐著兩名十二三歲的少年,其中一個笑容燦爛、性情開朗,還有一個坐在輪椅裡,低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只露出一張側臉,卻是劍眉入鬢、高鼻深眼,容貌極其俊美雍容。當有姝被帶入正殿時,開朗少年疾步走過來,圍著籠子驚呼,他卻只淡淡瞥了一眼,目中滿是冷色。
主、主子?有姝盯著忽然放大的一張俊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他也曾想過入宮會不會遇見主子,卻沒料如此之快。感謝上天眷顧!他從蔫噠噠的狀態立刻轉變為生龍活虎,邁開小短腿跑到籠子邊,衝少年哼哼唧唧直叫。
“父皇,牠喜歡我!”開朗少年得意洋洋地宣示。
“這是送給你皇兄的,你若喜歡,朕讓人再尋一隻。”景帝柔聲道。
皇兄?有姝這才注意到角落裡還坐著一個人,長相竟與主子一模一樣,他們是雙胞胎?那麼問題來了,究竟哪一個才是?亦或者兩個都是?被糊弄了一輩子的有姝已徹底懵了,偏著頭左看右看,又抬起小爪子撓腦袋,動作十分憨傻可愛流浪仙人。
面如冰霜的少年見此情景,竟罕見地勾了勾唇角。一直關注他的景帝龍心大悅,招手道,“把小狗帶上來讓七皇子好生看看。”
八皇子還不死心,央求道,“父皇,兒臣也很喜歡這隻小狗,不能送給兒臣嗎?”
“這樣吧,你們各自拿著東西去逗它,它若是跑向誰,誰就是它的主人,這樣可好?”慧妃笑嘻嘻地道。
此時,有姝已經確定,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才是自己的主子。主子絕不會一面覬覦別人的東西,一面裝作天真無邪;絕不會欺負一個不良於行的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的兄弟。
明知同胞兄弟身體有疾,更需要呵護關愛,開朗少年卻依然去爭去搶,品行好壞一目了然。更可氣的是慧妃。身為母親,她不該更照顧弱勢一些的孩子嗎?怎還提出那種建議?有姝氣壞了,方才還沖開朗少年撒嬌,現在卻倒退幾步,汪汪吠叫。
可惜他憤怒的表情掩蓋在絨毛里,誰也不看見,惹得八皇子低笑道,“母妃快看,它在叫我呢。”
“朕已經說了,這是送給老七的東西。”景帝無奈。
“讓他們一塊兒玩嘛。”慧妃打圓場。
七皇子終於開口了,“既然皇弟喜歡,那就給他吧,兒臣潔症嚴重,恐怕受不了貓狗的髒亂。”
說話間,太監已把籠子打開。有姝見主子想把自己送給別人,連忙邁著小短腿跑過去,人立而起,用兩隻肥肥短短的前爪不停抓撓主子衣擺,發出委屈至極的哼哼聲。
七皇子暗沉雙眸微微放出亮光,視線不知怎的,竟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小狗身上移開。它雪白雪白的一團,跑起來像一顆滾動的球,極其可愛,比他曾經見過的所有造物都要可愛。它的表情還那樣靈動,彷彿有些委屈,又有些焦急,更有無數的歡喜與雀躍。看得出來,它很喜歡自己,比喜歡老八多得多。
七皇子心尖一顫,連忙彎腰把小狗抱起,輕輕托住它綿軟的屁股。想像中的噁心感並未出現,他還來不及鬆口氣,小狗已經撲到他臉上,拼命舔舐他眼瞼、鼻頭、嘴唇等處,弄出一片濕漉漉的水光。
“哎呀!快把小狗抱過來,小七會受不了的!”慧妃驚叫。
景帝卻遣退宮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兒子很好,自從癱瘓之後,他從未這麼快活過。他正在低笑,輕輕撫摸小狗的腦袋和肚皮,試圖湊近了回吻它濡濕的眼眸與鼻尖,臉上柔情滿溢。他終於又有了一絲少年人的朝氣。
八皇子攏在袖中的手用力握拳,故作輕快道,“看來小狗也很喜歡皇兄,那咱們一塊兒養吧?皇兄,把它放到桌子上來,咱們餵牠一點東西。”
“牠吃過了嗎?”七皇子看向貓狗坊的太監。
“啟禀七殿下,來之前吃了一碗肉糜粥,這會兒應該還能再吃一點。這是貓狗坊專門配置的糕餅,需得掰碎了餵食。剛出生的小狗腸胃十分嬌弱,牛乳、生雞蛋、太甜、太鹹、太硬的食物都吃不得,會生病。”太監大略解釋一番。
七皇子認真聆聽,末了吩咐道,“待會兒走的時候你把注意事項寫下來,越詳盡越好。”然後接過宮女遞來的糕餅,掰碎了慢慢餵。
小狗吃東西的時候完全靠舌尖一點一點捲走,剩下的殘渣也一併舔乾淨,那細小溫軟,帶著少許倒刺的舌苔滑過皮膚時留下一串酥麻癢意,令七皇子心尖直顫。這感覺絕對不是噁心,而是享受與沈迷。
他餵了一小塊,緊接著又餵一小塊,對皇弟要求自己把小狗放到桌面上的話置若罔聞。桌面冰冷堅硬,會把它凍壞的,還是自己的懷抱最溫暖舒適。況且,他很不喜歡別人觸摸小狗,即便多看一眼也不行。
八皇子央求了好幾遍也沒得到皇兄回應,不免用委屈的眼神朝父皇、母妃看去。慧妃心疼地拍撫他腦袋,景帝卻擺手道,“你皇兄難得看上什麼東西,你還跟他爭?你怎如此不懂事?”
八皇子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說自己知錯了,是小狗太可愛,自己太過喜歡云云。慧妃也跟著責備小兒子,教導他要兄友弟恭。景帝這才滿意,略坐一會兒便匆匆離開。慧妃與八皇子站在廊下恭送聖駕,等人走得不見踪影才慢慢迴轉。
八皇子拿了一塊糕餅,湊到皇兄身邊逗弄小狗,卻被他冷著臉推開。
雖然容貌相同,有姝卻極為厭惡八皇子。他齜牙咧嘴地吠叫幾聲,背上的絨毛也根根倒豎,充分錶現出自己的敵意,見八皇子把糕餅伸到自己鼻端引誘,連忙扭過屁股,把腦袋往主子衣襟裡鑽,留下一截小尾巴輕輕甩動。
這副忠心耿耿又可憐可愛的模樣惹得七皇子破天荒地朗笑起來,立即摀住它露在外面的小屁股,免得摔出去。
八皇子眼珠通紅,氣急敗壞,“母妃,我要這隻小狗!你讓皇兄把它讓給我。”
慧妃自然而然地命令,“老七,把小狗給你皇弟。你行動不便,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養什麼寵物?”
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冷言冷語與前後不一,七皇子並未覺得失望亦或難過。他這輩子的確沒什麼盼頭,也的確是個廢人,所以怪不得別人輕視、疏忽。從父皇那裡得來的賞賜他可以全部讓給老八,唯獨這隻小狗不行。它能讓他朗笑,讓他的心間充滿歡喜與柔情,讓他覺得原來活著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不行,它是我的。”他斷然拒絕。
“你說什麼?”慧妃不敢置信地道,“你不聽母妃的話了?”
“父皇把它送給我,這是聖旨。你們若是把它奪走,我會去父皇那裡申訴。不想落得個抗旨不尊、欺凌殘障胞兄的惡名,你們還是消停些吧。”話落,七皇子擺手,命貼身宮女把輪椅推回自己宮殿。宮女快速看了慧妃一眼,這才動作。
慧妃氣得仰倒,卻礙於殿內還有許多宮人,不好大聲叱罵,只得捂著胸口坐下,直念孽障。八皇子從未見過老七如此強硬冷厲的一面,也有些驚住了,好半天無法回神。
有姝曾經猜測過,捨了星位又失了法力的主子定然過得艱難,卻沒料會艱難到這種地步。母親不愛,胞弟排擠,父皇雖然有心,卻因政務繁忙而略有疏忽,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癱瘓了,餘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而這種種磨難全都是自己造成的。思及此,有姝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爬到主子肩頭,衝甘泉宮吠叫了好一陣兒,然後才用肥短的前爪抱住主子側臉,湊近了舔吻,鼻頭髮出吚吚嗚嗚的安慰聲。
七皇子雙手插在它腋下,將它舉起來平視,深邃眼眸裡泛出許多笑意,“你是在心疼我?”
有姝本想點頭,礙於宮人在場,只好改成吠叫。
“原來真是在心疼我。”七皇子朗聲大笑,一會兒親親它腦門,一會兒親親它鼻頭,一會兒親親它小嘴、小爪、小肚子,低不可聞地安慰,“我沒事。不入我心者傷不到我分毫。雖然我不良於行,但照顧好你卻不成問題,所以不用在意旁人的風言風語。”
反過來被安慰的有姝越發內疚自責,用粉紅的肉墊碰了碰主子嘴唇,卻被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親了很多下。得到這隻小狗,他現在的心情只能用“如獲至寶,欣喜若狂”八個字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