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釋然、回家
其實,張傳業亦知道這樣的問題放到現在壓根就沒有半點的意義,因為沈悅兒實實在在喜歡的人就是江楓,不可能存在著那樣的如果。但他心中終究還是有道坎擺在那裡,若是今日這個時候再不試著問問的話,日後便沒有任何的機會了。
其實,他知道喜歡悅兒的人很多,即使不算上令悅兒頭疼厭惡的賢親王趙澤霖,就算沒有江楓,但還有其他的人,比如說雲陽,比如說自己那個身份神秘卻並沒有真正血脈關係的三弟張傳業,甚至於還有三皇子等人。
所以,他心中亦很清楚,即使悅兒沒有喜歡上江楓,說不定會喜歡上其他的人,而真正喜歡上他的可能性並不太高,不然的話,他明明比江楓要更早的認識悅兒,悅兒卻怎麼還是沒有對他生出什麼真正的男女之情來呢?
可哪怕明知那答案依然不可能如他所願,但總歸他還是想親耳聽一聽,哪怕是真正讓他死心也好,他都想樣耳聽聽那個答案,那個可能性極少但總算還是存在的一絲可能。不然的話,他的心裡無論如何也還是會有遺憾的。
張傳業的心情當真是說不出來的複雜,而此時此刻聽到他的這個問題時,沈悅兒卻是完完全全能夠明白,亦能夠理解。
微微沉默了片刻,沈悅兒卻也沒有打算回避這個問題,看著張傳業耐心而認真的說道:「傳業,我很謝謝你對我的這份心意,雖然我不能夠接受,但是卻真的很感謝你對我的選擇的的尊重與理解。既然你這般認真的問,那麼我自然也得認真而誠實的回答。」
她搖了搖頭,一臉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的答案很肯定。那就是不會。」
聽到這答案,張傳業神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原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只不過心卻愈發的被刺疼了幾下。
他沒有馬上出聲,默默的低下了些頭,良久後這才再次以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沈悅兒眨了眨眼睛,平心靜氣地將心底的話一一說道了出來:「傳業,我不可能喜歡上你並不是因為你不夠好不夠優秀。只不過感情上,我從來都是自私而小氣的人,不會與任何人去分享自己喜歡的人。我只想找一個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三妻四妾什麼的於我而言是永遠也無法接受的事情。所以。打一開始,我就不可能會對你生出那種男女之情來,即使沒有江楓,我也是不可能會與你真正在一起的。」
聽到這個後,張傳業原本空洞無比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閃了閃。似是苦笑,似是無奈,又似是果然如此的原來如此:「那麼,如果只是這個願意的話,我可以將其他的妾氏全都……」
「傳業,就算是那樣的話。也不可能的。」沈悅兒搖了搖頭,打斷了張傳業的話繼續說道:「我是一個在感情上要求極為苛刻之人,而這種苛刻不僅僅是對別人。亦是對自己。我不許自己喜歡的人有別的女人,是因為不願意讓別的女人來破壞只可以獨獨屬於我自己的感情與幸福,但同樣,我也不會為了得到自己的幸福而去破壞別人的幸福。如果你因為我而將已經娶了的那幾個女人休棄掉,我就成為了破壞別人感情與幸福的人。我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對我一心一意呢?」
「所以傳業,從一開始。我們便並不適合當夫妻,這不是你好不好的問題,而只是我自己的問題。但是,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很多種,除了男女之情,還有朋友之情,親情。我想,我們更適合做朋友,不是嗎?」沈悅兒微微笑了笑,悄然無息的安撫著。
張傳業天資聰明,也不是那種死心眼的人,她知道有些道理他都會明白,同樣也相信這是一個如同雲陽一般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好男兒。
而聽完沈悅兒的這一番解釋之後,張傳業卻是不由得再次盯著沈悅兒瞧了起來。說實話,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會有一顆如此玲瓏剔透而又那般乾淨純真的心。更沒想到,一個小女子竟然會有那種對自己對別人真正一視同仁的氣魄與胸襟。
這份坦蕩當真可以讓她無愧自己的要求,這個世上再沒有任何女人比她更有資格尋求獨屬於她的那份最為乾淨、純真的愛情!
他的心頓時豁然開朗了起來,也許,這個世上的確也只有江楓那樣的人才配得上沈悅兒的那份驕傲與執著。
「改日等江楓回京後,我定當把你剛剛所說的這番話一字一字的轉說給他聽,若是他日後敢讓你不幸福的話,我可不會輕饒於他!」張傳業長長的吐了口濁氣,說著話的同時,臉上顯露出一份久違的笑意。
見狀,沈悅兒心中欣喜,心情亦不由自主的輕快得許多,點頭笑道:「好!」
兩人相視一笑,而後卻是不必再多其它的話語,一併並肩繼續前行。
許多時候,心裡頭不論塞滿了什麼,只要捨得下心肯放下,那麼即使是再大的坎,一樣也可以……過去!
等張傳業與沈悅兒來到前廳之際,果然發現裡頭已經坐滿了人,上至老夫人,安陽侯,安陽侯夫人,下至其他各房的長輩晚輩一一全都聚齊。
所有的人都看著沈悅兒,只不過與以往不同,那樣的目光中卻不再有什麼恨呀怨呀之類的,甚至於連一絲的嘲諷與興災樂禍都不曾找到,相反隱隱間卻還有那麼一絲的同情。
沈悅兒不必想便知道,這一準是張傳業提前做好了功課,不想讓她最後離開安陽侯府時還被府中某些人鬧得不愉快。
她不知道張傳業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府中這麼多人,包括平日裡幾個最不待見她的人此刻目光之中都沒有過多的流露什麼不好的態度,這倒是讓她再一次的見識到了張傳業向來低調隱瞞的真正雷霆手腕與能耐。
所以這一次,沈悅兒卻是沒有再有半點應付,而是心甘情願的朝著上位上的幾位長輩認真的行了一禮。也算是這段時間呆在安陽侯府裡頭對他們願意也好還是被迫也罷的照顧表示自己的謝意。
看到這樣的沈悅兒,安陽侯倒是絲毫都不意外,相反還微笑著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氣氛顯得有些怪,有些悶,有些僵,亦有些沉,不過卻沒有半絲的火藥味道,沒有半絲的外頭所傳的那種緊張與不安。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一會將發生什麼事情一般,而所有的人卻都保持著沉默沒有誰多嘴半句。
安陽侯只是簡單的說道了一句後,便沒再出聲。轉而朝自己的母親,這個府中最長之人看了過去,示意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由她做主了。
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卻是看向沈悅兒道:「悅兒,你本就是個聰明的孩子,今日讓人叫你過來所謂何事,想必也心中清楚了。說起來我也知道這事不能怪到你身上去,但是現在京城裡頭實在是傳得沒法說了。整個侯府都被波及得沒有辦法了。你就當我這個老婆子自私,為了整個侯府,卻是不得不讓你受委屈了。」
沈悅兒微微一笑,極為誠懇地說道:「老夫人客氣了,此事不論誰對誰錯,卻的確是因為我而給侯府帶來了太多的是非與麻煩。悅兒雖然脾氣不好。但還是明理的,總不能因為我一人而連累整個侯府吧。特別是您剛才還說出了這事不能怪到我身上這樣的話來,老夫人能夠這般看待悅兒。悅兒已經是極為欣慰了。」
「所以,我已經與傳業說好了,今日當著府中諸位之面,心平氣和的解決這事。」沈悅兒看了看眾人,頓了頓。從容說道:「我沈悅兒,今日願意與安陽侯府大少爺張傳業和離。從此之後,兩人各不相干,亦不再與安陽侯府有半點的關聯。」
說罷,在眾人集體沉默與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中,沈悅兒朝著張傳業看去,等著他將那和離書取出。
而張傳業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神情從所未有的面帶著微笑,特別是看向沈悅兒時,那微笑愈發的溫暖如陽,這倒是讓眾人都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張傳業點了點頭,順從沈悅兒之意從袖袋中取出了提前準備好的兩份和離書,而後示意人取來了筆墨,在眾人的見證之下,先行在兩份和離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姓、按下手印,而後再將手中的筆遞到了沈悅兒手中。沈悅兒接過後,很是鄭重的提筆在兩份和離書上亦分別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按下了手印。
寫完之後,又有張傳業提前安排的見證人簽名畫押,待墨蹟幹了之後,這兩份和離書也算是正式生效了。
原本一件在世人心裡覺得極為重要極為難辦的事情,就這般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在沈悅兒與張傳業之間完成了,一時間,廳裡絕大多數人都有種做夢一般的感覺。哪怕他們也都知道沈悅兒應該有了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竟然會順利得如此離譜。
順得到連他們都覺得沈悅兒是不是壓根就想著快些離開安陽侯府好更方便的投奔于賢親王的懷抱?可這樣又不對吧,如果沈悅兒真有此心的話,一早壓根就不應該想方設法的嫁進安陽侯府才對呀!
一時間,眾人皆想不明白,不過卻也沒有誰出聲說道什麼。其實他們都與外頭京城其他人一樣,對於這裡頭真正的內情並不知道半點,所曉得的也不過就是那天宮中宴會上所傳來的的事情再加上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聯想與猜測罷了。
而就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沈悅兒卻是已然將一紙和離書妥當收好,而後再次朝著老夫人等人行了一禮道:「打現在起,我便不再是侯府之人,悅兒以前不懂事,沒少惹府中長輩生氣,希望老夫人、侯爺夫人見諒。一會我便會離開侯府,日後若再有機會相見,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說罷,沈悅兒收起了剛才那抹發自內心的溫婉笑意,而後極為認真的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同時亦鄭重無比的說道:「另外,悅兒在此還想請安陽侯府的所有人替悅兒做個見證。今日我已經與傳業和離,不再是有夫之婦,這一切因何而起卻也不必再在些細說,但是日後,不論如何,我也絕對不會與賢親王有任何不應該有的那種關聯,一絲一毫也不會有!」
響噹噹的言語一字一字的落入了眾人的耳中,無比的堅定,無比的勇敢。更是無比的充滿著魄力,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點著頭,下意識的完成了這一次的見證。
「侯爺、老夫人無限記憶體。夫人,悅兒告辭了,諸位都請多保證。」沈悅兒再次點頭,而後又朝著張傳業笑了笑,轉身朝外走去。
「我送你!」張傳業終於出身了。似乎也沒有再如先前一般的打算,坦坦蕩蕩卻又不失重視的並肩而出,準備送沈悅兒離開。
就在這時候,張畫柔終於忍不住,也不顧這會這麼多長輩在,直接沖了上去後著沈悅兒的手說道:「悅兒姐姐。你真的就這般走了嗎?」
張畫柔看上去滿心的難過,臉淚都不由得掉了下來。說起來,除了張傳業以外。這個府中最不願意見到沈悅兒離開的人便是她了,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個自己最為喜歡的嫂嫂姐姐就這般說和離便和離,說走便要走了。
看著張畫柔,沈悅兒伸手拉著那小丫頭的手道:「傻丫頭,快別哭。我只不過是日後不再呆在安陽侯府了,但還會住在京城裡頭嗎!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再也見不著了。你難過成這樣做什麼?日後若想我了,便去看我就是,我住哪裡你大哥知道的。」
說罷,她又拍了拍張畫柔的手,而後又朝著一旁站著的六少爺張傳禮笑了笑。張傳禮倒是不知不覺間長大懂事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不經意間丟失的初戀讓他成長,總之現在看起來整個人沉穩了不少。
他其實也是很不舍的,不過卻並不如張畫柔一般表露得那般沒法控制。他甚至於覺得和離對於沈悅兒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因為這麼久以來,他並不曾真正的覺得沈悅兒真心喜歡自己的大哥。
當然,他也不會認為悅兒喜歡賢親王,也相信剛剛她所說的那番話。而最主要的是,他並沒有看到因為和離而給悅兒帶來什麼傷痛,所以只要悅兒自己覺得無妨的話,自然便是真的無妨了。
張傳禮很早以前便明白沈悅兒不似一般的女子,不但有著獨特的想法與見解,而且還無比的堅定,這樣的女子只會遵詢著自己的心去走,所以所選擇的路也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同時最後肯定也能夠找到屬於她的真正幸福!
張傳禮點頭笑了笑,並沒有掩飾什麼,直接說道:「日後我會與七妹一起去看你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沈悅兒當初進府時救過張傳禮一命,所以張傳禮剛才的舉止亦並沒有什麼讓人可以多加猜測說道之處,相反不少人甚至突然覺得,這個沈悅兒其實與人相處上也不是原先他們所想像的那般差勁嗎,至少這些日子裡頭,不去主動惹她找她不快的話,她也從沒有為難過任何的人。
聽到張傳禮的話,沈悅兒笑得愈發的開懷,而後終於不再停留,鬆開了牽著張畫柔的手,大步離去。
張傳業亦沒有逗留,很快跟了上去,兩人就這般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離開。
回到惜芙院後,惜芙院裡頭所有服侍的人此刻都已經得知了沈悅兒與張傳業和離的消息,一個個站在院子裡頭等著她回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們黃婆子不同,不是沈悅兒帶過來的而是安陽侯府的人,所以自然是不可能跟著一併離開的,但這些日子以來,沈悅兒著實待她們不錯,所以這會自然還是有些替其難過,同時也是有些不舍的。
見狀,沈悅兒倒是笑著安慰了眾人幾句,今日不知不覺間便成了她耐心最好,心地最為善良的一日了。
胖丫與黃婆子都已經收拾妥當,這會也立在院子裡頭等著。
沈悅兒看了一眼胖丫,而後朝著張傳業道:「胖丫的話,我想帶她一起走。」
「我知道,剛才我已經讓人將她的賣身文契給回她了,打現在起她也不再是安陽侯府的下人。這裡你還有誰想帶走的都沒有問題,這個主我還是可以當的。」張傳業笑了笑,心道若是雲陽的話只怕會說將他也可以帶走了。
「那就多謝了,張家大少爺財大氣粗,白送我個丫環還是送得起的。」沈悅兒也跟著笑了起來,說起來倒還是頭一回打趣張傳業。
如今這樣子,兩人之間反倒是釋然放開來了,相處起來倒是愈發的親近起來。
院中一干僕從,除了胖丫與黃婆子稍微還比較不太意外於這會自家小姐與張傳業的相處與反應外,其他人都是驚訝不已,原本以為和離這樣的事情再如何都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更何況這回沈悅兒也並沒犯什麼事,實實在在是因為安陽侯府不堪外頭各種流言的壓力才會不得不和離,卻是沒想到這會這兩位主竟然都跟沒事人一樣。
當真是好聚好散嗎?還是因為沒有辦法,只能夠看開些?反正不論如何,眾人心中總是唏噓不已的,不過卻也沒有誰多說什麼,在大少爺的吩咐下,各自幫著將沈悅兒的東西先行搬運到外頭的馬車上去裝好。
大件的物品很快便被先行抬了出去,因為有大少爺親自陪同,而且事先管家也都收到了吩咐,沒有任何人對這些運送出去的物品做任何的檢查,而小件的重要些的物件則被胖丫與黃婆子分別裝在隨身帶著的幾個包袱裡頭。
沈悅兒的東西不少,除了這一年多紅玉在外頭替她打理生意所掙的銀票以外,其他的物件幾乎全都是當初嫁入張家時賢親王府的陪嫁。不過沈悅兒卻並不會迂腐到因為要與趙澤霖劃清界限,而將這些陪嫁給一一送回。
一則這樣實在沒法算,估計著她若強講這份骨氣的話還得倒賠賢親王府好幾年的昂貴伙食費。二則她的父親當年總歸也是因為救趙澤霖而亡,與性命相較,她並不覺得任何東西可以抵得上一條性命。
東西全部裝好之後,張傳業這才親自將沈悅兒送到了大門口,而這會紅玉與荷風,還有阿大阿二阿三阿四全都已經在馬車旁等候。
看到沈悅兒出來了,幾人都迎了上來,先行朝著張傳業鄭重行了一禮之後,這才齊聲而道:「小姐,我等來接您回家!」
「好,我們回家!」沈悅兒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解脫之感,一直以來,安陽侯府並不是她的家,而賢親王府同是如此,而現在,她要去的地方是一片真正獨屬於自己的地方,那裡沒有其他的外人,是可以被她稱之為家的地方。
「臭丫頭,動作挺快的嗎,我還沒去過你那裡呢,帶上我一起吧!」雲陽不知道何時跑了出來,大冷的天,手裡頭竟然拿著把扇子裝模作樣的搖來搖去,臉上樂呵呵的笑著,一幅特意趕來湊熱鬧的模樣。
「十六王子,你很熱嗎?」張傳業難得開了句玩笑,盯著雲陽手中的扇子看著。
「小侯爺,這你就不懂了,你不覺得配上這把扇子後,本王子更加的英氣逼人,風流倜儻了嗎?」雲陽說罷又朝著沈悅兒擠了擠眼道:「臭丫頭,你說是不是?」
沈悅兒忍不住笑道:「風流倜儻沒覺得著,就是覺得特別犯二!」
「犯二?什麼意思?」這個詞,雲陽自是沒有聽說過,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趕緊問道:「這是在誇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