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另一塊寶石
邵靖其實是行動派的,既然說要走,第二天就上路。寶寶被他收在一塊刻著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小木牌裡,掛在小麥脖子上。陰玉用層層的符紙禁錮在一個桃木盒子裡,放在邵靖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驅車上路。
小麥有些擔憂:「去江西得開多長時間的車啊?你能受得了嗎?坐火車或者飛機不行嗎?」
邵靖微微搖搖頭:「這東西,不能帶到人太多的地方。火車都是相對封閉的,飛機更不用說,萬一這東西爆發起來,跑都沒處跑。」
先前邵靖說陰玉在覺醒的時候,小麥還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雖然他知道韓亮拿了陰玉之後公司裡接連出事,魏炎拿了陰玉就不停地倒霉,但畢竟沒有親眼看見過陰玉直接殺人,這感覺總是隔了一層。現在聽邵靖這麼鄭重其事地連飛機和火車都不能做,他才真的緊張起來:「有這麼厲害?」
邵靖看了一眼放在車裡的桃木盒子:「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所以我不能冒險。你聽好了,如果半路上有什麼變化,我讓你走,你就立刻走,絕對不准拖拉!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不是聽見了,是要記著,並且到時候必須執行!」邵靖有點焦躁。
小麥很無辜:「你問我聽見沒有的……」在邵靖要暴走之前,他及時按住了他,「放心,我知道這事的嚴重,如果真有什麼事發生,我一定聽你的話。」
邵靖盯著他看了一會,皺起眉:「也許我真不該帶你--」
「打住!」小麥馬上指著他,「你要敢不帶我,以後就再也別來找我了!」他申明了自己的立場,又抱住邵靖的肩,「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以後這樣的事可能還有很多,難道你每次都把我扔到一邊去?」
邵靖沒說話。他喜歡小麥說「以後」,可是他們究竟還有多少以後呢?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現在一分鐘也不想跟小麥分開。小麥靠在他身上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小麥的體溫,但是如果有一天,這體溫消失了……
小麥把下巴放在邵靖肩膀上,輕輕搖晃著。兩人靜靜地靠了一會,邵靖振作起精神:「繫上安全帶,咱們--」話沒說完,玻璃窗上白影一晃,有東西砰地撞上來,又被彈了出去。
「兔子!」小麥脫口而出,隨即想到,「是白蘿蔔嗎?」除了那隻傻兔子,還有哪隻兔子會出現在城市的馬路上並且朝車窗上撞?
邵靖降下車窗,白蘿蔔正傻頭傻腦地從路邊爬起來,一邊揉著發紅的腦門。小麥趕緊往四周看看--天幸這會兒時間還早,小區裡沒有人,否則如果有人看見路邊上突然多了個大男孩兒在暈頭暈腦地往起爬,準會去醫院檢查自己的眼睛。
「你幹嗎!在路邊上就變身,也不怕被人看見!」小麥真拿這只傻兔子沒轍,看看人家曹三秀,這妖精和妖精,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白蘿蔔昏頭昏腦地看見車窗玻璃降了下來,立刻往車裡一撲。要是這時候有人在旁邊看著,準會看見猶如電腦特技一般的鏡頭--一個人,整個身體都從降下的車窗縫隙裡鑽了進去,然後,變成了一隻兔子。
「你--」小麥捧著圓滾滾的胖兔子徹底無語了,「你怎麼了?」手裡的兔子在打哆嗦。
「我,我看見一個人,就是,就是,就是當初買我偷來的東西的那個人。」
「那又怎麼了?難道他逼你去偷東西?」小麥的腦子第一反應是黑道動作片,「你不是吧?好歹也是妖精。」
「不不不。」兔子的小腦袋亂搖,「他身上很熱,特別焦躁,他--」
邵靖立刻反應了過來:「跟方寧遠一樣?」
「比寧遠厲害多了!寧遠值夜班,我去給他送早飯,經過那個人的店,看見有個女人從他店裡出來,然後他追出來,就掐那個女人的脖子!我去拉他的時候,覺得他身上熱氣逼人,差點燙傷我!而且他勁大得嚇人,還要來掐我,我覺得不對勁,就趕緊找你們來了。」
邵靖立刻發動汽車:「人在哪裡?帶我們去看看!」
「我,我要先給寧遠打個電話,不然他會擔心的……」
邵靖騰出一隻手,揪著兔子耳朵扔到後座上去:「先指路,指完了趕緊打你的電話!」
按白蘿蔔的指點,邵靖開車到了熱河路上的一家小典當行。此刻捲簾門只開了一半,裡頭叮叮??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邵靖觀察片刻,問白蘿蔔:「典當行?」
白蘿蔔點點頭:「我偷的東西一般都送到他這裡。」然後趕緊補了一句,「我好久沒偷了,寧遠說當小偷很不好。」
邵靖頭疼地按按眉心:「行了,你偷不偷不關我事。我問你,這人以前是正常的吧?」
「正常的。前一陣子我還來找過他,想問問上次那個,那個手鏈還在不在他手裡--我想要是能找回來說不定還有用--結果他說已經賣給別人了。那時候他還正常呢,這也就是幾個月的事啊!」
邵靖打開車門:「我進去看看。「略一猶豫,他吩咐,」小麥跟著我,兔子,你也跟上。」
白蘿蔔躲在小麥身後,探頭探腦:「那熱氣太嚇人了,簡直有點像天劫的雷火,我,我道行不夠,可對付不了他。」
邵靖沒理他,直接走到典當店門口,單手往上一托,捲簾門嘩啦啦地升了上去,驚動了裡頭的人:「幹什麼!」
捲簾門這麼一起,小麥真的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裡頭那男人肥頭大耳,此時只穿了一條四角大花褲衩,渾身的肥肉都好像在往外冒油。他瞪著門口的三個人,小麥發現他眼裡滿是血絲,簡直像是有一對紅眼睛,好不嚇人。屋子裡頭的家具東倒西歪,大概是他自己煩躁之中給踹翻的。
男人沒聽到回答,立刻暴躁起來,直接操起一把椅子:「娘叉的,你們想死啊!」
邵靖示意小麥躲遠一點,徑直迎了上去。男人兜頭就把椅子砸下來,邵靖往旁邊一閃,椅子砸在櫃檯上,玻璃碎片四濺,邵靖卻繞到他身後,啪一聲把一張符紙貼在他後背上,隨即腳下一絆,把男人放倒在地。
小麥睜大了眼睛--男人後背上那張符紙竟然迅速地發黑,像是被燒焦了似的,很快從男人後背上脫落下來,化作幾片紙灰。而男人艱難地翻身坐起來,表情已經平靜了很多,神色中露出茫然來:「這--你們,你們是幹什麼的?我這店,你們砸我的店了?」
邵靖冷冷地回答:「店是你自己砸的,我還要問你,你跟發瘋似的砸自己的店幹什麼?」
「你,你是什麼人?」胖子一邊爬一邊疑惑地問。
邵靖把手一晃:「警察。」
小麥無語。他清楚地看見,邵靖拿出來的是駕駛證,不過那皮兒做得很像警官證。當然以胖子的視力,邵靖那麼快的一晃,他不可能看清楚。小麥懷疑,邵靖是故意用的那麼個皮兒,就是為了拿來蒙人的。
胖子立刻慌了,眼珠子不住亂看,忽然瞥見白蘿蔔,臉色一變:「你--警察來幹什麼?我,我可什麼都沒幹。」
邵靖冷笑了一聲:「沒幹?你收買贓物,還說什麼都沒幹?」
胖子叫起來:「警察同志,這話可不敢亂說,哦,你說那個小子是吧?對,他是個小偷,曾經想到我這來銷贓的,可我也沒答應他啊,我可是正經做生意--」
「行了!」邵靖打斷他,「你這點事我都明白,別扯了。今天我不是為這事來的。」
「哦,哦--」胖子立刻擺出一副上道的模樣,從櫃檯後面撈起一條軟中華,「您拿回家抽抽,味兒不錯。」
邵靖隨手接了過來:「我問你,你今天這瘋瘋顛顛的是幹什麼?」
胖子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腦袋:「這,這東西是我自己砸的?這,這好像有點印象,我這是怎麼了……」他隱約有些印象,但要說具體怎麼回事,他就想不明白了。
「這幾天是不是覺得很煩躁,容易發怒?」
「是……」胖子很迷茫,「也不知道怎麼的,遇點事就想發火……警察同志,這,我這是怎麼了?」
「一種傳染病。」邵靖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胡扯,「我們也正在調查,有不少人都出現這種症狀。」
胖子緊張了:「傳染病?會,會死人嗎?」
「目前還沒有死亡得,但是不知道發展下去會怎麼樣,畢竟人處於這種激動暴躁狀態中,很難說會幹出什麼事來,比如說沖上街去撞汽車。」
胖子打了個冷戰:「那,那這病怎麼治啊?」
「我已經給你用了抑制藥。你先回憶一下,從什麼時候開始煩躁,那時候接觸過什麼人,有什麼異樣的感覺,我們要確定傳染源。」
小麥真佩服邵靖,?哩啪啦就能扯出這麼多來。胖子顯然是被唬住了,轉著眼珠子拚命地想:「這,我,我每天都接觸那麼多人……」他想了半天,不太確定地說,「我好像是一個月以前就有點煩躁,那時候以為是天熱……那一陣子,我每天接觸的人都很多啊……」
「有什麼人是頻繁接觸的?」
「……倒有幾個……」胖子偷偷瞥邵靖一眼,邵靖隨即明白:「放心,我說過現在不追究你這事。」
胖子乾笑了兩聲:「我來往得多的,就是幾個常來那個的,不過都來往好幾年了,也不像是他們……倒是最近認識一個人,就是上次--」他看看小麥,「上次送來一個18K的金珠子,不值錢,我本來想煉了算了,結果有個男的給買了,出的價還挺高。我估摸著可能是個文物?但我也懂點文物,那東西應該就是個金珠子而已……後來這男的還常來,不過我這再沒什麼東西讓他看上過。對了,他還打聽過這東西是從哪來的,我,我當然沒敢說實話。」
邵靖眉頭一皺:「你能聯繫上那人嗎?「他跟小麥對視了一眼。金珠子,沒錯,在普通人眼裡,那就是顆成色不足的金珠子,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那是好東西,當然,得帶著紅繩一起。
胖子抓抓頭:「還真沒……他從來也沒留過聯繫電話什麼的,倒是有次瞎聊,他好像說他開了個陶吧還是什麼的。」
「開在哪裡?」
「這我真不知道了……」
「那人長什麼模樣?」
胖子又開始抓耳撓腮:「那模樣,就那模樣,沒什麼特別的……長臉,單眼皮,實在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下巴右邊有道疤,這個算特徵吧?警察同志,我這病,到底……」
「暫時控制住了,如果你後期不再有煩躁易怒的情況出現,多半就是能自行吸收。當然最後是個什麼情況,還要觀察。「邵靖說完就往外走,看來在這個胖子這裡也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了。
胖子追著他:「警察同志,我這病真沒事?」
邵靖隨手甩他一張名片:「再有事可以找我。」
胖子把名片抓在手裡,看了一眼突然反應過來:「你,你不是警察?」
邵靖瞥他一眼,理都沒理,拉著小麥上了車,直接發動車子,給胖子甩了一溜兒尾氣,揚長而去。
白蘿蔔用敬畏的眼光看著邵靖,小聲嘟囔:「真厲害啊……」
小麥回手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少學!」隨即轉向邵靖,「你用的什麼符啊?為什麼沒用陰玉呢?難道他跟方醫生的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邵靖用下巴點了點陰玉,「我用包過陰玉的符紙貼的他。現在陰玉已經有點不好捉摸,我也不敢貿然就用。不過他和方寧遠又有點不同,似乎是逐漸積累起來,然後突然爆發的。要是這樣,他說的那個開陶吧的有很大嫌疑。」
「陶吧……」小麥忽然有個想法,「那個孩兒枕……不過,不會這麼巧吧?」
邵靖目光一冷:「不能排除這種嫌疑。你打個電話給沈固,把這事說一下,讓他們排查各家陶吧。」
小麥打完電話:「沈哥說他們立刻排查。那我們現在……」
邵靖略一猶豫:「還是先處理陰玉的事。喂,兔子,你可以走了。」
白蘿蔔還是很擔心:「那,那這樣的人不揪出來,不是還可能害人嗎?」
邵靖不耐煩地說:「那就是沈固的事了。趕緊下車,我們還有事。」
白蘿蔔蔫蔫地下車走了。邵靖開著車,小麥翻來覆去地琢磨:「你說這是個什麼情況?不是說陽氣過盛嗎?那這人得陽氣盛到什麼程度才能把身邊接觸的人都搞成這樣?」
邵靖搖搖頭:「這種情況我也沒碰到過。」
小麥一眼看見裝陰玉的盒子:「嘿,倒有點像陰玉呢,只不過陰玉是散發陰氣,這個是散發陽氣。」
邵靖猛地一個急剎車,引起後面車的司機伸出頭來大罵,他也不理,把車停到路邊:「你剛才說什麼?」
小麥也嚇了一跳,幸虧繫著安全帶:「你怎麼突然剎車,多危險啊!」
「你剛才說的什麼!」
「我說這像陰玉嘛,只是陰玉散發陰氣,這個散發陽氣。怎麼了?」
「陰玉散發陰氣,這個散發陽氣……」邵靖反覆念叨著,「難道還有一塊陽玉?」
小麥突然想起來:「哎,你記得不?蕭家那事……他說當時燭龍的兩隻眼?」
「一塊翡翠,一塊紅寶石;一塊是陰,一塊是陽;一塊是死,一塊是生……難道真有這麼巧的事?」
「陰玉不好是肯定的,但是代表生的寶石,這也不好?」
邵靖簡單地回答:「陰陽平衡才是好,任何一方太過都不是好事。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如果真是陰陽界裡的另一塊寶石出現,那麼很有可能,是因為陰玉的覺醒,導致了另一塊寶石也有異動。」
小麥吃驚:「難道也要吞噬一切?」
「也許是另一種形式。陰玉是吸取,那麼另一塊寶石可能就是噴吐。噴吐出大量的陽氣,進入普通人的身體,就會產生陽氣過盛的表現。」邵靖猛地發動車子,打方向盤,「不行,這事必須搞明白。現在我們不能回江西,說不定陰玉還有用。如果真是另一塊寶石,可能只有陰玉才能克制住它。走,回去找沈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