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命案...
小麥和葉丁忐忑不安地在家裡呆了一天半,邵靖的消息還沒過來,倒先等來了歸籽兒的電話:「麥子,我好倒楣!哇──」
小麥被這一聲哭嚎震得耳朵嗡嗡叫,趕緊把手機挪開。看看表,已經是九點半了,歸籽兒這個時候打電話,還這麼連哭帶嚎的,到底是什麼大事啊?
「籽兒,你怎麼了?」
歸籽兒哭得哇啦哇啦:「麥子,我被雷劈了!哇──」
小麥嚇了一跳:「啥?」雷劈了?他下意識地往窗口看看,哪裡來的呢?他沒聽見下雨呀。不過今天晚上有點奇怪,街道上不時就有警車的聲音,警笛聲遠遠就叫得刺耳,可能因為這個,他沒聽見打雷?
「籽兒,我來說。」小灰的聲音插過來,大概是把手機接過去了,「麥子,籽兒今天晚上挨了天雷,被劈傷了一根樹枝。」
小麥終於意識到歸籽兒是個妖精,原身是棵桂花樹,這被雷劈掉一根樹枝,應該是很嚴重的傷害了吧?
「嚴重嗎?你們在哪?我現在過去!」
小灰沉吟了一下:「你要是能過來就過來一下吧。嚴重倒不是說多嚴重,關鍵是這事奇怪。」
小麥叮囑了葉丁一句,跑下樓打了輛車直奔滄口拆遷區。司機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把他放在路邊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弟兄,這麼晚,你上這來幹嗎?」
小麥尷尬地笑笑:「白天在這兒丟了東西,要緊的,回來找找。」
司機明顯的不太相信,不過還是把車開走了,大概是看小麥空著手,也不像來撿垃圾偷鋼筋的。小麥也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往拆遷區裡走,遠遠的就聽見歸籽兒的哭聲,別說,大年初三的半夜聽見這動靜,確實有點嚇人。小麥跑過去,只見那棵茂盛的桂花樹焦了一片,好在都是枝梢,但是旁邊枯黃的草地被燒黑了一大片,如果劈得再正一點,完蛋的就是桂花樹了。
歸籽兒坐在樹下哭得稀里嘩啦,她本來有兩條黑亮的大辮子,現在只剩了一條,另一條被燒掉一半,發黃的髮梢卷在臉頰周圍,跟枯草似的,臉蛋上也橫一道豎一道抹著些黑灰。小灰在旁邊安慰她。
小麥幾步跑過去:「傷在哪兒了?」
歸籽兒撲過來抱著他嚎哭。小灰在旁邊解釋:「好在雷劈的不准,傷的是枝梢,籽兒主要是被嚇壞了,這雷要是歪一點兒,就完蛋了。」
小麥疑惑地問:「是天劫嗎?我怎麼半點雷聲也沒聽見?」他在網絡上看見過,說妖怪修行到一定程度,就會引來天劫,不過歸籽兒不是才幾百年嗎,怎麼就有天劫了?
歸籽兒把頭髮一甩:「我是承帝流漿成形的,三百來年從沒殺過生,我哪來的雷劫啊我!嗚嗚──我冤死了我……」
小灰苦笑:「不是雷劫,我看見有個天師在旁邊那個馬路上強開鬼道引來的雷霆。」
歸籽兒抬起抹得像花貓一樣的臉蛋:「我要去告他!我要去天師協會告他!嗚嗚──」
「好好,咱們去告他。」小麥安撫地拍拍她,「不怕了不怕了,現在沒有雷了吧?」
小灰搖頭:「這會沒有了,那個天師也走了。」
「你看清長什麼模樣了嗎?要告也得知道告誰啊。」
歸籽兒揪住他衣角:「麥子,你替我跟張少說說,讓他給我遞訴狀好不好?小灰看見那個人的模樣了,可是他能強開鬼道,一定是個厲害角色,也許天師協會不受理我的起訴的。」
小麥沒法說他和邵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關係了,只好點點頭:「好的,我,我去跟他講講,你別哭了,啊。」
歸籽兒抹了抹眼淚,愁眉苦臉地去看被劈焦了的枝梢:「這可怎麼辦……」
小灰在旁邊說:「行了,好在沒傷到要害,這個慢慢養吧。」
小麥看了看:「是不是應該把焦的地方修剪掉讓它再長?」
歸籽兒心疼地摸著枝梢:「剪掉會疼的……」
「那怎麼辦呢?」
歸籽兒嘴一扁,又要哭。小灰苦笑著說:「要想馬上恢復,要麼就是再遇上帝流漿,要麼就是用水精來擦。」
「水晶?那個東西硬的,怎麼擦?」小麥盤算要想真買塊水晶,要多少錢,「水晶鏡片行嗎?」
「不是那個水晶。是水之精華。雷火為陽火,木懼火而喜水,要是用水之精華來擦,就可以中和陽火,馬上就好。」
小麥為難了:「這東西到哪裡去弄?」
「就是啊。」小灰轉而安撫歸籽兒,「還是慢慢養吧,咱們沒地方弄這東西去啊。」
「靈芝露行嗎?」
「哦,對!那可能有用,還是麥子你聰明!好了籽兒,明天我就去找曹姑娘,別哭了啊。」
總算把歸籽兒安撫好,小麥看著她悶悶不樂地隱進桂花樹裡,手機忽然響了,接起來,是邵靖暴躁的聲音:「你在哪兒!」
小麥嚇了一跳:「在滄口,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跑出去幹什麼!不是不讓你出門嗎!」邵靖在那邊暴跳如雷,「怎麼回事?你跑滄口幹什麼去!」
「你別喊行嗎?籽兒出了點事,我過來看看。」小麥被他吼得耳朵嗡嗡響,不得已,把手機挪遠點。
「歸籽兒?她怎麼了?」邵靖聲音略微低了點,「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籽兒她被雷劈了。哎,這事我回頭再跟你說吧,籽兒還想請你幫忙──你在哪兒呢?」
「當然是在家!我一回來就只看見葉丁,還以為你被人綁了去!」
小麥心裡很不是個滋味:「我沒事,你說不讓我出門,我哪會隨便出門。」
估計這話邵靖比較滿意,因為他聲音低了點:「葉丁那事我聯繫上了,今天帶他過去談談。你在滄口?我現在過去接你。」
邵靖果然沒一會就飛車而來,對歸籽兒的要求他沒聽幾句就一口答應了,隨即讓小麥上車,直奔李村:「其實那邊也不認為就是葉丁殺的,但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問問他。如果他當時不跑,現在大概已經沒事了。」
葉丁縮在後座上,不敢說話。小麥放了點心:「不管怎麼樣,能沒事就好了。」
邵靖把著方向盤:「一會到了地方,他們問什麼你答什麼,用不著害怕,也別隱瞞。聽見沒有?」
葉丁老實地點頭。他本來就有點畏懼邵靖,何況知道這次是他連累到小麥,就更不敢說話了。
「金碧輝煌」從外面看根本不像個紙醉金迷的地方,反而很低調,連招牌都不像一般夜總會那麼花裡胡哨,只有一圈淺藍色的小燈圍著「金碧輝煌」四個大字。葉丁小聲告訴小麥這裡是會員制,消費相當高的,沒人帶著,即使勉強進去了也就只能在一樓看看,二樓三樓的消費區根本進不去。
邵靖停下車,門童過來拉開車門。小麥看了一眼,門童大概也就十八九歲,眉清目秀,是個小帥哥。邵靖拿了張什麼卡晃了晃,門童立刻露出恭敬的表情:「請您到二樓。」
金碧輝煌的一樓看起來就像個普通酒吧,吧檯前有幾個年輕男女各人守著一杯啤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大廳中央的圓台上放一架鋼琴,一個長髮女孩在彈琴,旁邊一個年輕男子拉小提琴。整個大廳裡居然十分安靜,人人都是輕聲細語,只有鋼琴和小提琴的聲音在輕輕迴響。小麥他們進去的時候正好一曲奏罷,長髮女孩起身,沿著大廳走了一圈,有幾個男人把捲起的鈔票插進她的低胸晚裝裡,葉丁小聲說這是打賞,在這裡彈琴唱歌的都是沒工資只拿打賞的,就這樣,一個月也能掙近萬塊。說的時候,隱隱露出點歆羨的意思來。
邵靖不悅地皺眉,加快腳步走上二樓。二樓還是個酒吧,但面積只有下面大廳的一半,人明顯更少了,吧檯前面坐著的男男女女樣貌也更出色。酒吧四周都是包箱,樓梯口站著的旗袍女孩看了邵靖的卡,立刻將他們讓進3號包箱。包箱裡頭居然是個辦公室模樣的地方,葉丁一進去就叫了一聲:「周領班。」然後縮到小麥身後不敢吭聲了。
周領班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著裝倒是十分得體,時髦裡又不失端莊,站起來客氣地點了點頭:「是邵先生吧?李先生等你們很久了。」
邵靖隨便點了點頭:「他在哪兒?」
周領班臉上略微露出點為難之色:「在──李成先生出事的那個包箱裡。」這點為難之色表現得很是時候,即使邵靖有點不悅,也不好對她發作。倒是葉丁一聽就有點發抖。
邵靖看他一眼:「怕什麼!周領班,想必你也知道,這事其實沒葉丁什麼事。」
周領班微笑:「當然,我也知道葉丁是無辜的,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我們首先要顧及客人的感覺。如果客人不再要求什麼,我們當然是息事寧人的。」
邵靖點了點頭:「那就請帶路。」
出事的包箱在二樓盡頭,周領班低聲說自從李成出了事,他的二弟李平就不許人收拾這包箱,到現在包箱裡還保持著李成屍體被發現時的樣子,一進去,就能聞見一股大量血液乾涸腐敗後散發出來的腥臭味。
葉丁聽得直打哆嗦,不由自主向小麥身邊又湊了湊。邵靖又皺了皺眉,不悅地說:「你去敲門。」
葉丁哪裡敢,還是周領班上去敲了敲門:「李先生?」
包箱裡沒有動靜。小麥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不是乾涸腐敗的臭味,而是新鮮血液的腥氣。邵靖臉色微微一變,飛起一腳踹開了包箱門,登時大片的紅衝進幾人眼簾──一個男人倒在沙發上,另外兩個倒在地上,三人都是仰面朝天開膛破肚,鮮血把地毯都浸濕了。三張臉上都凝固著驚怖欲絕的神情,在燈光陰暗的包箱裡極其恐怖。
周領班已經是第二次遇上這種情況,雖然她在這裡已經呆了好幾年,什麼大場面也多少見識過一點,但遇上這種情況也真是受不了,當即尖叫一聲,差點暈了過去。邵靖雙手往大衣裡一伸,左手摸出一把桃木小劍,右手摸出一把彈簧刀來,頭也不回地對小麥說:「往後站!」隨即走進了包箱。
小麥站在門口,既不能跟進去,也不能把邵靖一個人扔在裡頭,不過邵靖轉了一圈就把東西放回了大衣口袋,皺了皺眉:「沒東西。」
周領班臉都白得像紙了,連粉底都遮不住:「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麥說:「報警吧。」
「不,不能報警!」周領班一聽要報警,精神立刻恢復了一點,「報警我們就得停業,耽誤不起!我,我跟李先生的家人聯繫一下。」
「死了人了,怎麼能不報──」小麥還沒說完,邵靖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把他拉到旁邊:「這種地方本來就有非法經營的項目,怎麼會公開報警。」
小麥有點急了:「那人就這麼死了?萬一以後再死人呢?」
邵靖摸出手機:「你操什麼心。這樣的地方,都有自己的渠道,警察最後還是會介入的,不過不是打110叫來的。」
「你這是──」
「給特事科發個短信。這事不對勁。殺人不難,難的是殺三個人還沒半點動靜,而且你看看那三個人臉上的表情,分明是看見了什麼特別恐怖的東西。」
「你說殺人的不是人?」
「我看不像。這屋子裡有種味,你聞見沒有?」
小麥一進包箱就覺得有種味兒了:「是不是──就像動物園獅虎山的那個味兒?」
「沒錯,就是野獸的臭味。這地方怎麼會有野獸?所以我覺得蹊蹺。既然一連出了三條人命,這事要上報特事科備個案了。」
「特事科是什麼地方?」
「特別事務科,算是──國安的一個部門吧,專門處理這種特殊事件。不知道濱海有沒有特事小組常駐,不過我記得濟南是有的。離得不遠,過來應該很快。」
小麥環視屋子。包箱裡燈光雖然暗,但結構並不複雜,一眼就能看過來。除了三個死人之外,屋子裡甚至連擺設都沒亂。中間一張超大尺寸的床,鋪著酒紅色的天鵝絨床單,但是床單中間有一大灘已經變成黑褐色的東西,估計是第一個死者李成留下的血跡。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邵靖已經發完了短信,拉起小麥:「走。這地方不對勁,不能久留。」
李平一死,周領班已經亂得找不著頭,自然也顧不上葉丁,葉丁也就跟著小麥和邵靖走了出來。到了街上,他還有點魂不附身,拉著小麥一直問:「是什麼人殺了他們?我,我會不會也被他們盯上了?」
邵靖陰著臉不說話,直到發動了車子才說:「你們兩個,從今天開始都不准隨便亂跑。這事查清楚之前,小麥你不許離開我,去哪都得有我跟著。」
他這麼一說,葉丁更害怕了。邵靖不耐煩地看他一眼:「麻煩都是你招的,還囉嗦什麼?要不是小麥好心,我才不管你的事!老實點,否則我現在就把你踢出去!」
葉丁嚇得不敢說話。小麥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邵靖拍拍方向盤,有點發怒:「聽見了沒有?」
葉丁趕緊點頭。邵靖更不耐煩:「不是問你!」
小麥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搬走嗎?不去找人了?」
邵靖被他問得愣了一下,勉強說:「出了這事,我──我先不搬,等把事查明白了再說。你又沒什麼自保能力,萬一真有什麼事,我怕你命都沒了。」
小麥沒再說話。車開到小區門口,物業的工作人員探出頭來,說有小麥一份EMS。小麥簽收了,發現寄件人地址是空白的,紙袋裡裝的好像是個小球。小麥拆開來抖了抖,一小團紅繩落到了他手上,那質地非絲非棉,看不出是用什麼紡的。球兒拿在手裡還有點份量,小麥估計裡頭纏的是塊三生石。
邵靖把車停住,看了一眼:「什麼東西?」
小麥把紅繩團兒拿在手裡看了一會,笑了笑──小岳沒失約,可是這東西,他現在已經用不上了。果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就是留不住,裡頭那塊三生石,肯定管的也不是他的三生。
「送給你吧。」小麥看看葉丁已經下了車,聽不見他們說話,就把紅繩團兒扔給邵靖,「這是月老的紅線。用你的心頭血染過,可以拿來繫住你心愛人的姻緣。等你找到了沈墨白,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