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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靈異生活》第16章
  16、回鄉...

  「就這樣就完了?那孩子沒事了?「小麥嘴裡塞滿著水煮魚,一邊吃一邊問。

  邵靖精準地用筷子剔出魚肉片裡的刺,淡淡地說:「就這樣,不然還能怎麼樣?不過撞了煞畢竟不是小事,至少大病一個月是肯定的。」

  小麥覺得很不過癮:「那你看見煞神了麼?「這麼輕易就讓他把人救了,煞神有這麼好說話?這會兒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奶奶不能吃辣的,吃過營養餐就去休息了,正好方便了兩人談這些詭異的話題。

  邵靖嗤笑:「見煞神?我閒著沒事吃飽了撐的?再說煞神會在那裡等著我?」

  「那你是怎麼救人的?」

  「當然是用六字真言。你以為我拿著刀從煞神手裡去奪人麼?」

  小麥被他噎得翻了個白眼,知道這個話題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答案,於是轉另一個:「周琦也有陰陽眼麼?」

  邵靖漫不經心地說:「有。那小子是個天生的靈媒,就是八字輕,鎮不住。也虧他這樣兒,還什麼都敢攙和。」

  「靈媒是什麼?」

  邵靖額頭上又開始跳青筋:「你就不能去翻翻百度?」

  小麥反駁:「網上的東西有真有假,我要是查到假的算誰的?」

  邵靖無話可說,忍耐著簡單地回答:「通俗來說,就是能請鬼的人。」

  小麥想了想:「跳大神的?神棍?」

  邵靖勉強壓制著自己的脾氣沒好氣地說:「那些都是假靈媒!周家是靈媒世家,雖然沒有出過真正的先知,但也不是那些騙子能比的。周琦在周家裡算是資質相當好的,如果不是八字太輕,他成就會更高。」

  「靈媒世家?這個也有世家?也遺傳麼?靈媒裡真會出先知?就是那種能預知的人?」

  「能出,不過很難。不光是天賦,還要有機遇打開靈竅。周家算是世家,也就出過幾個能模糊預見的,而且時間也就是提前個三四天,還不能算真正的先知。周琦的能力也就是視鬼和請鬼,不能預見。」

  「那,你能嗎?」

  「我是天師,不是靈媒。張家的長處是擒妖,不是預見。」

  小麥的好奇心越發高漲:「天師裡有很多世家?」

  「有。除了張家,就要數終南山鐘家,他們是鍾馗的後人,善於驅鬼。」

  「那周家呢?」

  「周家還數不上。靈媒從前是不太受重視的,因為龍蛇混雜,騙子太多。不過周家跟張家的關係很好,從前有一段時間算是依附張家,一些比較有能力的子孫會送到張家接受訓練,所以我和周琦那小子很早就認識了。但是他八字實在太輕,提高有限,所以十八歲之後就回周家了。」

  「為什麼八字輕就有侷限呢?」

  邵靖簡直要翻白眼了:「你哪來那麼多問題?靈媒是要經常請鬼的,八字輕的人容易被鬼上身,請來了鬼最後把自己身體佔了不走,這算什麼?搞不好命就沒了。」

  小麥肅然起敬:「這樣還敢當靈媒,他很厲害。」

  邵靖沒好氣:「有什麼厲害的。周家也是天師行裡的世家,雖然不算什麼大家,也是有點淵源的,他是這一代的長子,他不干誰幹?」

  小麥反駁說:「對啊,所以說他負責任啊。有能力才幹沒什麼了不起,沒能力還努力才了不起呢。」

  邵靖臉色一沉,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坐著不動。小麥一想,發現自己貌似又觸了逆鱗。邵靖也是他這一代的長子,跟周琦相似,可是這位顯然是不想負世家責任的一個……

  「吃飯吃飯,魚涼了就不好吃了。「小麥看看邵靖陰沉的臉色,又補了一句,「你胃不好,別吃涼的。「說完了才想起來,好像胃不好也不應該吃辣的。

  邵靖臉色緩和了一些,又拿起筷子。小麥把紫菜蛋花湯往他眼前推推:「你多喝點湯。」

  邵靖拿勺子舀了一勺,擺出一副勉強的樣子喝了。小麥問:「那飯綱使的事怎麼辦呢?服裝秀什麼時候舉行?」

  「下個星期。」

  小麥有點擔心:「杜安妮不會出事吧?」

  邵靖不耐煩道:「不會!」

  小麥不敢再問,吃了幾口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糟糕,上次看見白蘿蔔,我怎麼忘記問他要我的東西?」

  「白蘿蔔?「邵靖微微一怔,隨即嗤笑,「嗯,這名字倒也貼切。你忘記要什麼東西?他偷你的錢?那肯定要不回來了吧?」

  「他偷的不是錢,是我的手鏈。我就奇怪了,不是修煉了多少年的妖精嗎?怎麼那麼不帶眼力。我那個手鏈上串的珠子就黃豆大,還是18K金的,根本不值錢,他怎麼就偷去了?」

  邵靖漫不經心地舀湯喝:「妖精可以拿小偷當職業,但只能偷不值錢的東西。根據妖怪守則,利用妖力做大案要案是罪加一等的。」

  小麥想不通:「都修煉幾百年了,還只能當小偷?就不能找份正當工作。」

  邵靖嗤笑:「找工作?找工作不要文憑的麼?難道讓他拿著安全證去找工作?」

  小麥瞠目結舌:「那,那妖怪都只能當小偷什麼的?」

  「那也未必。有些腦子比較靈活的也會上學。一般只要肯學,拿個證還是不成問題的。但很少有妖怪有耐心從小學到大學十幾年的耗下來,有些會去辦個假證,還有些跟妖監會關係密切的,妖監會可以按規定辦理相關證件。」

  小麥想了想:「這不就是有了關係好辦事麼?妖監會辦的也是假證吧?」

  邵靖這次真的笑了:「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假證,不過上面蓋的各大學的章是真的。」

  小麥正想對這種黑幕評價一下,手機忽然響了,他接起來一聽,是石春元的老婆:「嫂子?」

  石春元的老婆帶著哭腔:「春弟?姑奶在嗎?」

  「在,在。嫂子,你怎麼了?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春弟呀,你黑牛哥這才走不久,就有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了,嗚嗚──你讓姑奶接個電話……」

  奶奶接了電話。石春元的老婆在電話那頭哭訴了半個多小時,奶奶最後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過幾天我就回去,放心,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行了,別哭了,孩子還好?蘭蘭也大了,能幫你,好好過,有啥過不去的坎呢……好好,我一定回去。」

  「奶奶,出什麼事了?「小麥看著奶奶的臉色,有些擔心。

  奶奶嘆了口氣:「黑牛這才走了多久,怎麼就欺負人呢?春弟,我得回去。」

  小麥大吃一驚:「怎麼能回去呢?回去怎麼治病?到底有什麼事非得回去?」

  奶奶搖搖頭:「都是錢搞出的禍……」

  小麥聽奶奶說了半天才明白,大概就是石春元這也死了幾個月了,他老婆帶著兩個孩子過得不容易,也在考慮再結婚的事,堂兄弟裡有人就嚷著改嫁也行,女兒可以帶走,兒子和財產都得留下。事情鬧得挺大,究其原因,似乎是因為馬上要下個什麼政策,跟各家的房產有關,有人就盯上了。奶奶在鄉里算是輩份最高的,石春元的老婆就來求奶奶回去作主了。

  「二丫這些年跟著黑牛不容易,兒子就是她的命,哪有把當媽的趕出去,兒子不讓帶走的。如今這年頭不比從前了,家裡的房子她有份,改了嫁只要是對孩子還好,房子當然歸她。這事,我得回去說話。」

  「可是您的身體。」

  「春弟呀──「奶奶嘆了口氣,拉過小麥的手來,「其實,別當奶奶啥都不知道。奶奶這病,其實頂好也就這樣了,對吧?奶奶住院的時候也聽說過,這個年紀不拿刀切掉就是在拖時間了。」

  「奶奶,「小麥覺得鼻子發酸,「您怎麼這麼說?醫生都說了,您現在情況很好的,只要保持心情愉快,您肯定長命百歲。」

  「呵呵,「奶奶笑起來,「長命百歲啊,奶奶是沒百歲的命羅。以前有人給奶奶算過,也就是七十出頭,算算,也差不多就是這兩年了。春弟,你聽奶奶說。其實奶奶不想來治病的,總共就這麼幾年,還花啥錢呢?奶奶就是想跟你多住幾年。不過這些日子啊,奶奶看著你,也放心了。你像你媽,能吃得苦,將來肯定有好日子過。醫生不是說麼,奶奶高興了,就能多活幾年。奶奶現在就很高興啊。過幾年你再找個媳婦,奶奶不就更高興了麼?」

  小麥抽了抽鼻子。他不敢跟奶奶說,媳婦他是不可能找了。

  奶奶摸著他的手說:「過幾天你送奶奶回去吧。二丫也照顧了奶奶這麼多年,總要回去替她說句話。等過段時間,奶奶再來跟你住。」

  小麥緊緊抓著奶奶的手,過了一會,點點頭。

  週末,小麥又跟西點店那邊請了一晚上的假,送奶奶回去。上次他提出的那個黃金瓦已經新鮮出爐,頗受好評。跟琉璃瓦搭配成鴛鴦瓦賣,再搭上咖啡和奶茶兩種飲料,很受情侶的歡迎。所以他請假,老闆很痛快就答應了,不過交他一個任務:再想一樣新點心出來。

  大清早的,長途車人不算太多。小麥和奶奶的座位後面是幾個背著畫板的學生,聽他們說話,是美校出來寫生的,正準備去大珠山。年輕人比較放得開,車開出沒多久,小麥已經跟他們說上話了。

  「你家就在大珠山?「一個女生扒在椅背上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們正愁過去還要找住的地方呢,你給介紹一下吧?」

  小麥還真不知道這些事,奶奶在一邊笑著說:「那邊好多家都是干這個的,你們隨便找哪一家有空房子的都能住。」

  「哦,那老奶奶您是那邊的人吧?大珠山那邊有什麼好景色,您給我們說說。我們這次是要交畢業作業呢,一定得畫張好的。」

  奶奶給他們簡單說了說哪裡有水,哪裡有花,聽得幾個學生都很高興。為首的男學生問小麥:「你們家開不開旅館呢?要不然我們住在你們家行嗎?」

  小麥搖搖頭:「我們家不開旅館,不過附近的人都開。」

  「那麻煩到了地方你帶我們去好嗎?我叫陸宇生,你呢?」

  「麥──「小麥剛說了一個字,奶奶就猛然插進話來,「春弟!」

  「什麼?「陸宇生表情有點扭曲,「你,你叫──」

  小麥自己的表情也很扭曲。在家裡奶奶叫他春弟也就罷了,讓邵靖和周琦聽見也就罷了,可是這是在長途車上啊,當著滿車的人,還有這幾個學生,春弟這名字能拿得出來嗎?可是奶奶很嚴肅地說:「你們叫他春弟就行。」

  「噗!「剛才說話的女生第一個笑了出來,「春弟?為什麼不叫招弟呀,嘻嘻。我叫林靜,這個是──」

  奶奶急急搖搖手:「別說,別說。」

  林靜被打斷了,詫異地看著奶奶。奶奶對她直搖手:「在外頭別說自己的名字。」

  林靜莫名其妙:「為什麼?「隨即笑起來,「老奶奶,您怕有壞人吧?沒事,我們好幾個人呢。」

  「不是。「奶奶鄭重地說,「在外頭,別說自己真名。」

  林靜跟幾個同學交換了一下奇怪的眼神,坐回去了。奶奶的態度給他們潑了一盆涼水,不再像剛才那麼熱絡,改成幾個人小聲在一塊議論。小麥隱約聽見她們在說老太太很奇怪什麼的,他明白肯定又是家鄉的老說法在作怪,在外頭不說自己真名,可是他也沒法解釋,加上旁邊坐的好幾個人都聽見他叫春弟,都用有點好笑的眼神看他,看得他也很尷尬,只好把頭扭向窗外。

  玻璃窗上貼了一張車站圖,於是這一塊範圍像鏡子一樣反映出車裡的情景。小麥無聊地看著,忽然在玻璃反光裡對上了一個人的目光。那人坐在車箱最後面的角落裡,目光在車箱裡來回掃視,尤其是對那幾個學生看得仔細。小麥一下警惕起來──該不會是小偷吧?

  那人尖嘴猴腮,看起來確實不像個好人。雖然他老老實實坐在最角落裡,小麥還是不停地從玻璃反射上看他。直到車到站,大家都紛紛下車,小麥才見那人站起來,從座位底下摸出一支枴杖來,撐著挪出座位。小麥仔細一看,愣了一下,這人原來只有一條腿一條胳膊,整個人都歪靠在枴杖上才能挪動,頓時覺得自己太過以貌取人,一條腿一條胳膊怎麼可能當小偷呢?他有點內疚,正好那人挪到車門邊上,搖晃了一下,小麥便伸手過去攙他:「小心。」

  那人借他的力下了車,小麥覺得手上很輕,好像這人沒體重似的,心裡不禁更加憐憫。那人站穩了,抬頭對他笑笑:「謝謝小兄弟,叫什麼名字呀?」

  小麥覺得這人笑起來更像猴子。他臉上汗毛很重,近看絨絨的一層,嘴唇卻很薄,薄到簡直沒有,看起來真的很像一隻猴子多過人。這種有點詭異的長相,小麥就算再有同情心也不太願意說話,含糊說了一句不客氣就放開了手,轉身扶著奶奶走開了。

  那群學生跟著他們,陸宇生很熱情地幫小麥背著包,讓他好騰出手來扶著奶奶。正好有輛車是從村子裡出來送葡萄的,開車的也認識奶奶,於是奶奶坐進駕駛室,小麥和幾個學生爬上後車斗,轟轟隆隆往村子裡開。

  幾個學生很是興奮,蹲在車斗裡欣賞青山綠水。林靜笑著問小麥:「你真叫─春弟呀?」

  小麥有點尷尬:「是小名。」

  林靜笑得前仰後合:「怎麼起這麼個小名?你大名叫什麼?」

  「麥喬。」

  林靜眨眨眼:「怎麼也像個女孩名呢?江東二喬,嘻嘻……」

  小麥又尷尬了。麥喬這名字是有點女氣,但這名字是他爸爸取的,裡頭大有文章。他的爺爺姓喬,因為是入贅,生了兒子隨妻子姓石;兒子又入贅,孩子又跟老婆姓,姓麥。結果從爺爺這邊來說本來應該姓喬的後代,拐了兩道彎最後姓麥了。所以小麥的爸爸才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多少也算是個紀念。

  陸宇生責怪地看了林靜一眼:「這名字怎麼了?哪像女孩,別瞎說。」

  林靜衝他翻個白眼,繼續跟小麥說話:「剛才你奶奶為什麼不讓你說名字?怕我們是壞人啊?」

  「不是。這是老人的習俗,在外頭不說自己大名,都說小名。」

  「為什麼啊?「林靜奇怪了,「這多奇怪啊?要是你上班,進了公司人家也叫你春弟?」

  小麥只好尷尬地笑笑:「老人是這個習俗,也就是在村子裡這樣。」

  陸宇生比林靜世故些,看出小麥的尷尬,便把話題引開,給小麥介紹了另外兩個人。他們四個是同班同學,那兩個人一個叫張龍,一個叫韓倩倩,是一塊出來準備畢業作品的。

  韓倩倩一看就比林靜文靜很多,一直不怎麼說話,張龍稍微有點結巴,也不怎麼願意張嘴,陸宇生說話比較慎重,就只剩下林靜跟小麥東拉西扯,不停地問他這裡的特產什麼的。無奈小麥也不怎麼熟悉,說了一會就沒話可說了,各自靠著車鬥去看景色。小麥坐得累了換個姿勢,頭一轉忽然發現路邊茂密的樹叢中有張臉一閃,看上去像隻猴子。林靜也看見了,連忙拉他:「看看,那有隻猴子!這裡還有猴子啊!」

  司機聽見了,從駕駛室裡笑著說:「哪有什麼猴子,這又不是深山老林。多半是有人上山,你們看岔了。」

  林靜一聽失望了,小麥卻覺得有點不對勁。那東西一閃就不見了,人哪有動作那麼敏捷的?而且那張臉,要說是人也實在難看了點。不期然地,他一下想起長途車上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不過隨即就覺得自己可笑:一個只剩半邊身子的殘廢人,會跟汽車跑得一樣快?搖搖頭,他把那張醜臉從腦海裡驅走,前面,村子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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