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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歸人》第35章
  滅蠱

  小黑子送來防毒面具和一小罐液氯,極其好奇地看著沈固忙活,充滿希望地問:「這次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吧?」

  沈固看他一眼:「左隊長呢?」

  小黑子一聽他問這話就知道沒戲,立刻洩了氣:「上頭傳召,做報告去了。我說沈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啥都不告訴我,合著我就是一跑腿的。」

  沈固笑笑:「這事太危險,不知道也好。」

  小黑子不服氣地左右看看,看見鐘樂岑遠遠地站著啃麵包:「那他呢?他是誰啊?」

  沈固頭也不抬:「我男朋友。」

  小黑子差點咬到舌頭,懷疑自己聽錯了:「沈哥你說啥?別開玩笑。」

  沈固抬起頭,眼神裡半點笑意都沒有:「我像是開玩笑嗎?」

  小黑子愣了一會,陪笑:「不,不像。那啥,沈哥你挺時髦的……我,我走啦。」

  沈固皺皺眉,正想說他可不是趕時髦,小黑子已經落荒而逃。鐘樂岑走過來,疑惑地問:「你跟他說什麼了?」

  沈固把觸發裝置連好,開始安裝液氯噴罐:「往後站,氯氣有毒。我說你是我男朋友。」

  鐘樂岑張大了嘴合不攏:「你就這麼——跟他說的?」

  沈固自然地一點頭:「當然。」

  鐘樂岑想表示一下憂慮,但他的嘴巴卻好像有自我意識一樣咧開想笑,於是沈固抬頭的時候就看見他的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幹什麼?學變臉?」

  鐘樂岑最後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上來拉住沈固的手臂:「萬一刑警隊領導知道了怎麼辦?」

  沈固低頭看著他:「知道了怎麼樣?」

  鐘樂岑虛偽地表示擔憂:「影響不好吧?」

  沈固看著他忍不住上翹的唇角,低頭親了一下:「管他。」

  鐘樂岑臉紅了,推他:「又幹什麼?大白天的——」

  「幫你擦嘴。」

  鐘樂岑無語了。沈固的冷笑話,不是讓人後背發涼,就是讓人臉上發熱,總之都笑不出來。

  噴發裝置安好,就輪到鐘樂岑上陣。他用硃砂混著雄黃在地上畫了個人形,上面覆一層冷凍肉片,人形中間畫了些古怪的符號,最中間放一整套新鮮豬下水。沈固看著他擺弄豬心,忍不住問:「用豬?」

  鐘樂岑點頭:「據研究豬與人的基因有90%的相似度,當然,不是所有的豬都能達到這種程度,但說起來,豬的基因與人是很相似的,而且容易搞到。」

  沈固無語。上次在寂蓮酒吧斗虎倀,他已經覺得不宜再吃狗肉,這次莫非也要把豬放棄了?

  盧緯和張琳按時到了。盧緯把張琳留在下面的車裡,自己先走了上來。這裡是一個小山坡,沈固特地找的地方。因為氯氣有毒,雖然他們帶來了中和劑,但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妥當。不過這樣一來,蠱蟲逃走也很方便,所以有利有弊,他們必須一舉成功才行。

  鐘樂岑拿出一副一次性針頭,熟練地找到盧緯的靜脈血管扎進去,鮮血順著塑料管流出來,流到地上的豬下水上。鐘樂岑小心地移動著管子,直到肉片和一套豬內臟都被血浸透,這才拔下針頭:「叫張小姐十分鐘以後上來,你馬上從相反的方向離開,不要跟她見面,手機聯繫,否則蠱蟲聞到血腥氣可能會襲擊你。走遠點,這裡有我們。」

  盧緯點點頭,給張琳打了個電話。剛才至少從他身體裡抽了500CC的血,他臉色也有點蒼白,掛斷電話,他小聲說:「沈哥,鐘哥,拜託你們了。」

  沈固拍拍他肩膀:「走吧。」

  鐘樂岑轉身在稍遠處用符紙貼出個圓形來,噴發裝置的觸發器就拉到圈子裡。鐘樂岑拉著沈固跨了進去:「現在開始,別說話,別大口呼吸。金鐵之英不到動手的時候不能出來,我能擋住咱們身上的人氣,可擋不住金鐵之英的煞氣。」

  沈固點點頭,試著感覺了一下右臂裡微涼的氣息。金鐵之英在身體裡已經一個多月,經過他有意識地練習,用起來不說隨心所欲,也不會像開始那麼時靈時不靈了。麻煩在這個東西沒有半點份量,握在手裡有觸感沒質感,看著很威風,實際上不好控制發力。

  鐘樂岑輕輕把手指按在嘴邊噓了一聲——張琳出現了。山坡略有些陡,她又是剛流過產,走起來稍微有些吃力。爬上山坡,她就看見了地上的一堆東西,頓時有些反胃。已經是黃昏時分,沒什麼風,新鮮血液在空氣中的味道異常濃厚。鐘樂岑戴上防毒面具,對她輕輕點了點頭,張琳白著臉低聲念了幾句,隨即猛地張開嘴乾嘔了一下。什麼也沒吐出來,但沈固的視線捕捉到一道閃光,像夕陽的光線一般,一閃就不見了。張琳捂著胸口退走,沒人注意。鐘樂岑一手捏著符紙一手捏著開關一動不動,眼睛只是緊緊盯著地上的內臟。良久,沈固猛然發現那堆內臟微微動了動,鐘樂岑突然按下開關,液氯噴出來,立刻化為一團淡黃綠色的霧氣,把那堆內臟籠罩起來。

  鐘樂岑一步衝出去,沈固搶在他前面,兩人剛剛跨出圈子,金光一閃,從內臟堆裡衝出來,對著沈固胸前射到。沈固手一伸,金鐵之英以寶劍的形態自掌心躥出,對著金光斬了下去。金光在半途一閃轉了方向,落到地上,現出原形——一條二十釐米左右長短的金色怪蟲,身上還沾著一層黃綠色,頭部尤其古怪,隱隱帶點人形。鐘樂岑在防毒面具後面啊了一聲:「人面金蠶蠱!小心,這東西毒性極大,不要被它擦破皮膚!」

  沈固先下手為強,金鐵之英出手就砍。金蠶蠱以尾巴支地彈起,雖然因為被氯氣噴過,速度已大不如前,但仍舊是極快而靈活。

  沈固咒罵了一句。原以為氯氣噴過金蠶蠱應該不能動彈才是,不過現在想來,自來水是被它飲入體內,所以才會麻痺昏睡,但氯氣只是噴在體表,效果反而不足。尤其金蠶蠱體長不過二十釐米,又能蜷曲彈射,很難砍到。現在就是不知氯氣的效果能持續多久,要是被它恢復過那可怕的速度,他和鐘樂岑恐怕都不夠看。

  金蠶蠱似乎對金鐵之英十分忌憚,躲閃了幾下,忽然就向旁邊彈去,顯然是想跑。鐘樂岑拿著陽燧鏡早等在一邊,陽光經陽燧鏡的反射化作一片紅光,點燃了地下的符紙,空地上立刻現出一個紅色的包圍圈,擋在金蠶蠱面前。這是陽燧所取的真火,金蠶蠱縱然通靈,畢竟也只是一條蟲子,對太陽真火不能不畏,尾尖在地上一撐,回頭反撲鐘樂岑。沈固搶上一步,金鐵之英斜揮過去,再次把金蠶蠱逼退。

  鐘樂岑拉下面罩,急促地說:「符陣支持的時間不會太長,太陽一下山馬上就會失效,得盡快解決。」

  沈固微微皺眉。金蠶蠱小且靈活,說要馬上解決也不是易事,一個輕敵,被它傷到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陽好像是故意跟他們作對,這說話的工夫,一片雲飄過來,雖然沒有完全把太陽遮住,但天色也暗了不少。他們正在一個山坡上,再過幾分鐘,太陽雖然沒有完全落山,卻會被對面的小山峰擋住,符陣同樣會失效。金蠶蠱似乎很明白這個道理,靜靜臥在地上,並不急於有什麼動作。

  沈固略作沉吟:「你退出去,維持好符陣。」

  鐘樂岑知道這種時候要聽他的,順從地退出了符陣的紅圈。沈固站了片刻,突然回手往自己左肩上劃了一下,金鐵之英鋒利無比,雖然只是輕輕一下,鮮血也立刻順著肩頭流了下來。沈固似乎並不覺得,倒提金鐵之英,慢慢向金蠶蠱走過去。新鮮血液的氣味瀰散在空中,誘惑著飢餓的金蠶蠱微微抬起上半身,像眼鏡蛇一般把頭昂起來,身體也微微膨漲,尾尖輕輕點著地面。沈固仍然一步步向前走,已經離金蠶蠱只有幾步遠,再走,就會把金蠶蠱踩到腳下了。金蠶蠱突然彈起,幾乎是從下往上向沈固肋下射去。金鐵之英長近三尺,現在沈固和金蠶蠱的距離卻只有兩尺,沈固再要揮劍已經很不方便。鐘樂岑看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卻見沈固右手往前一提,金鐵之英的握柄突然變形化出利刃,成了一柄雙頭劍。金蠶蠱這一下子就等於自己往劍刃上撞,連忙半空中一個轉折就往後退。但這一轉折速度立刻大降,沈固突然大吼一聲,雙手握劍,用盡全身力氣劈了下去。只聽噗地一聲如擊敗革,沈固雙手被震得發木,金蠶蠱也在半空中被斬成兩段,噴出一股黃色液體,落在地上像濃硫酸一樣濺起一片白煙,燒得周圍的草立刻變成了黑色。沈固往後一跳,立刻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來,幸好他手快,衣服上被金蠶蠱□濺到的地方已經破出了一個個小洞,幸好沒沾到皮膚上。

  鐘樂岑飛撲到他身上,扯下襯衣就往他傷口上綁。沈固收起金鐵之英,笑著拍拍他:「沒事,皮外傷而已。我說,金蠶蠱這總算是死透了吧?」

  鐘樂岑心疼地看著他血淋淋的傷口:「砍成兩半了還不死麼?你幹什麼對自己下手這麼狠?」

  沈固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這不是沒估計好麼,誰想得到金鐵之英居然這麼鋒利。」

  鐘樂岑用力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什麼破笑話,一點不好笑!」

  「捐獻了?」坐在一家小烤肉店裡,沈固邊吃邊問。

  盧緯笑了笑:「是啊,房子也賣了,都捐了,所以沈哥我也就只能請你這一頓了。」

  沈固嗯了一聲:「那我少吃點。」

  盧緯笑了:「沈哥你也不用這麼損我。」

  沈固也笑了:「盧姨身體好了?」

  「好了,已經出院回老家了。我沒跟姨說那事。將來等我掙了錢,再把她接來。」

  「還在婚慶公司幹?」

  「不。」盧緯眼睛發亮,「我和峰雲小琳準備自己幹,也幹婚慶這一塊兒。現在先搭著別人的公司分一點生意,等有點資本了再自己

  正式開公司。莉莉也準備回來,我們還是一塊兒。不過,我們另外在李村租了房子,不住這邊了。」

  沈固沉吟了一下:「你和張琳……」

  盧緯喝了一口啤酒:「我們不離婚。不過琳琳跟她哥已經斷絕關係了。可能……我們不太能跟以前一樣了,不過……琳琳她對我其實真的很好。」

  沈固點了點頭:「好好過日子吧。」

  盧緯稍稍往前傾了傾身體:「沈哥,那個……你和鐘哥是什麼關係?」

  沈固抬頭看他一眼:「問這個幹什麼?」

  盧緯抓抓頭:「是莉莉讓我問的……嘿嘿……她說你和鐘哥一看就是一對,是不是真的?」

  沈固點頭:「對,是真的。」

  盧緯愣了一會,然後感嘆:「沈哥,真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什麼?」

  盧緯伸出大拇指:「沈哥你行,這麼光明正大地出櫃,佩服!不過鐘哥一看就是好人,沈哥你好眼力。」

  沈固微微一笑。想起鐘樂岑,笑容也柔和了些:「嗯,我眼力一向還行。」

  盧緯興高采烈:「我回去告訴莉莉,她准保要樂死。」

  沈固不解:「她高興什麼?」

  盧緯尷尬地笑:「……我,我也不知道她興奮個什麼勁……」

  沈固失笑搖頭。兩人結了帳出門。九月初的陽光很好,天空藍得透明,盧緯伸展一下:「沈哥,那我走了,改天有空再去謝鐘哥。」

  沈固看著他跳上公共汽車,對他擺了擺手,剛要轉身,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汽車上一個人影。但車上人太擠,沒等他看清楚,汽車已經開動。沈固跟著汽車的方向走了兩步才停下來——不太可能吧?那個人就算退役也應該回家,不會出現在濱海市吧?果然自己的眼光是有點退化了麼?不過輪廓倒真是很像。

  手機突然響起來,打斷了沈固的回憶,鐘樂岑帶笑的聲音傳過來:「樂洋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沈固暗暗裡磨了磨牙:「怎麼?他不是該開學了麼?」

  「沒。他暑假不是跟著導師出去幹活了麼?一個暑假都泡進去了,所以導師放他的假補一下。」

  沈固覺得牙疼:「他打算過來?」

  鐘樂岑小心翼翼地問:「你不高興啊?」

  沈固哼了一聲:「那小子來了就搗蛋!有他夾在中間,我就甭想……」

  鐘樂岑等了幾秒鍾不見他的下文,突然明白了,忍不住地在聲音裡流露出笑意:「放心,這次讓他住旅館去嘛。」

  沈固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行,不過——你自己想想,拿什麼來補?」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然後傳過來一聲:「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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