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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伏狐記》第2章
  其之一硃砂痣

  要說那是何年何月的事,如今只怕已說不清楚。然而當中種種細節,今日卻仍依稀可拾。說到個中緣故,大抵是因為怪力亂神之事,素來都是人們樂於傳頌的,其中的細枝末節,不免亦隨口舌躍動而流落下來。又或者該說,便是把書卷投入火中,飛灰散盡以後,亦總有隻字片語殘留在焦黃的紙屑之上。

  世間之事,本就是說不清、散不盡的。這故事說來,還需從一顆硃砂痣著筆——

  「來、來、來﹗點了硃砂痣,平安滿載,妖狐不侵,福澤綿長。」只見那和尚嘴裡念了一串,一枝毛筆落下,便在嬰孩額上抹上朱紅一點。

  那筆尖微冷,在此酷寒天氣觸上肌膚,大抵讓人不太好受。果然嬰孩一受此刺激,頓時眉頭緊皺,握緊小拳頭便要從襁褓中掙扎而出。抱著她的夫人吃了一驚,一時也管不得甚麼婦言婦容了,一把抓住了和尚的袍子便問:「師父,我的裕兒怎生如此?不會是出了甚麼叉子吧?」

  寺內焚香處處,冒起白煙一繞,倒襯得這位臉頰圓胖的和尚一副慈眉祥目。只見和尚輕輕擺手,唸了一聲佛號,便又氣定神閒的道:「無妨。施主盡可放心,這可是從天竹國請來的神靈,盡可保得小施主平安……」

  「嘎嘎﹗」

  和尚語音未落,突然下邊便傳來噗嗤一聲。遙遙看去,只見柱子之後,站了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青年頭戴方巾,手執包袱,穿一身褐色布襦。雖是一副清寒模樣,可細看卻覺得他眉高額闊,高鼻深目,一對細長眼睛不怒而威,儼然一副富貴之相。是以此時他笑了,寺內護院也不敢莽撞,怕會得失貴人。

  青年那麼笑了一聲,未幾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已成眾人焦點所在,於是也就收斂了一下姿勢,屈膝便沉下了高大身軀朝佛像拜拜。他旁邊一個從人也就隨之鬆開了青年的衣袖,一同低頭向佛祖作揖。和尚見他不是來鬧事的,不覺便放寬了心,轉臉便朝貴婦人道:「施主你不用擔心,雖說那妖狐凶險,能侵人家宅。然而在佛祖靈光庇護之下,那孽畜定必不敢妄為。施主你若不放心,此處尚有靈符若干,你回家往門框上一貼,自可保合家安康。」

  說罷和尚便從懷中取出一迭黃紙,念了佛號,便又交予婦人。婦人把嬰孩交託到傭人手上,自己珍而重之的把黃紙接過,看了看上面草書的一串紅字,似乎也就安心了,轉頭便要命人把香油錢放下。

  「噗。」

  此時一下笑聲又從寺側洩了出來,未待和尚怒目橫向,兩個黑影便匆匆脫出寺外。再轉念一看,方才跪在蒲團上的青年已經不在了。

  和尚接連遭人嘲笑,不覺氣急敗壞,握緊了手上佛珠,漲紅了臉便扯嗓子喊道:「那﹗那是甚麼意思﹗」

  唉,其實也不怪那青年不告而別,雖知道菩薩再是溫和,身側亦有不動明王護駕。若是個聰明人,誰不會看風轉舵?審時度世?禿驢那邊,暫且別過一筆,且看山牆下頭,那兩個青年又是如何交頭接耳。

  「大、大人……你答應過小的低調行事,怎生又弄出這種麻煩來?你是想小的、小的……」那頭纏藍布巾的小子好不氣悶,連吸了幾口大氣,亦不能使胸口平復。瞧他眼圓瞪,氣急喘,只怕再不緩下來,那個「小的」便要「小命不保」了。

  戴方巾的青年一聽,那雙丹鳳眼閃閃發亮,臉上倒甚無辜:「盧元,我怎麼惹麻煩了?不就笑了一個。一個和尚會畫道符,哈哈哈,這麼逗,我又豈能不笑?」

  「大人﹗你明知他此處是『謀人寺』,還要笑那禿驢騙人的技量,不是自找麻煩嗎?」叫盧元的抬起頭來,雙眼瞪得更圓,幾近脫眶而出。「那些騙子豈是吃素的,若是發現別人捅破他的技量,他還不先發難把你擺平?大人啊大人﹗算是我盧元求你拜你,你若想保全盧元小命,便不要再魯莽生事了。」

  青年聽罷,既不點頭,亦不應諾。只是自顧自的走了開去,去看他的花花草草。盧元按著絞痛的心胸,又望瞭望自家大人身影,不覺垂頭喪氣。他們家大人是誰?可不是尋常百姓書生,而是鼎鼎有名的宣城知府,人稱蕭全——蕭太守。要說功名,可是一等清官;要說相貌,可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材。然而說到行事作風,卻處處滲透著古怪,幾近不可理喻。

  遠的不說,就說今天。蕭太守聞得境內有妖狐作亂聲息,臉上不憂反喜,扯了個小包袱便與他的幕僚一併「微服」出行。盧元尚不知道要怎樣勸,蕭太守便來一個「體察民情」,問了些婦孺參拜之地的明細,便一一去探個究竟。他們大人越是起勁,他盧元便越是憂心徬徨。其實這些事自有公差去辦,又何必勞動堂堂太守大駕?所以說他行事古怪。便是說明查暗訪,自當是低調為妥的,可蕭太守偏又反其道而行,所以說他不可理喻。

  「唉,唉,唉。」盧元連嘆三聲,皺起眉頭。可說到蕭全是否不可救藥,卻又難以評價。他待百姓如己出,視同僚如手足,便是對下差,也不無體恤關愛之處。只能說道家之人,大抵與常人不同。聞說蕭太守自幼體弱,不滿週歲便送入道觀修行,年近弱冠才又下山認了父母。所以行事偶有「出世」之處,大概也是情有可原……

  盧元自圓其說一番,擺擺腦袋,便又瞧他們家太守看去。只見蕭太守半蹲在山頭,手持一塊大石頭,不知在咕嚕咕嚕甚麼。盧元好奇湊近一看,媽呀﹗不看還好,一看不妙。那哪裡是塊石頭?分明是人的骷髏頭骨﹗

  「盧元,你說此處是否真有狐妖?」蕭太守倒不嫌棄,白手便把那頭骨抄上來,放在掌心細細端詳。「……唉,又一個餓死的可憐人。」

  「那、那、那…….大人,民間都鬧得那麼厲害,想、想必亦不是空穴來風。聽說那狐妖男女不拘,又會化形,來去無蹤,便是嚴守家門,它指不定亦會化作一縷輕煙鑽進來。見過的人都說,這狐狸鬧得厲害……」可憐那盧元怕得聲音都抖了,卻還要恪守公務,一一向蕭太守稟報。

  蕭太守卻只願把玩著手上的骷髏玩兒,一邊悠閒地道:「嗯?男女不拘,難道那狐狸天生神力,眾人才抵擋不過?」

  「大、大人,那狐狸會妖法,不要說神力,便是變出千手千腳來又有何難?不過我聽坊間百姓說,這狐狸會點風月之道,從來是不屑用強的。只是它皮相極佳,又盡挑些閨女、少年犯案,也不怕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俊男美女不騷倒在它腳下,任其為所欲為。」盧元稍定心神,整理了口舌,只管盯著蕭太守說話,再也不看他手上那陰森的骷髏了。

  「呵呵,既然狐狸有如斯神通本事,怎麼那些婦人就迷信用硃砂點痣,便能化解厄劫?」蕭太守摸了摸骷髏頭頂,又把它的亂骨整理好,隨手尋了塊石頭來便在地上挖坑。

  「大人,你也知道。方才寺前那婦人不是說,這月以來,那些閨名在外的大戶,只一家女兒不曾遭殃?聽說狐狸也曾到過她家,不過一見了那閨女額前的硃砂痣,便掉下人給跑了。」盧元心裡古怪。也不知他們家大人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一路上挨家挨戶的問來消息,蕭太守不是都在身旁?若不是耳朵發聾,何以又這樣問道?

  果然蕭太守悠閒地挖好了坑,埋好了骨,拍拍手掌,便從他新填的墳頭旁站了起來。盧元尚不知他葫蘆裡賣甚麼藥,蕭太守便把冠帽解下來,撥開發蔭便指了指自己前額笑道:「看來當中定有古怪,那狐狸和硃砂痣想必有不了因仇。」

  盧元看著蕭太守額前小痣,只見那一點嫩紅,在他的白額頭上份外顯眼。蕭全本是個長相嚴肅之人,那顆紅痣一點,倒襯得他滿腔柔情。盧元看著看著,不覺有點發呆,太守的聲音漸漸便從耳道中化開了:「既是為民除害,想必盧元亦不會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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