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人午餐

　　那個舊公寓還是他父母剛剛結婚的時候置辦的，因為不捨得弄髒，所以他父母一直沒把它租出去過。

　　徐睿猛地抬起頭看向她。那張很少有感情波動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驚喜，「真的？」

　　「嗯。我想我爸媽應該會同意的。」許默默說，然後她開玩笑地補充一句，「房租可以給你打折。」

　　徐睿微微搖頭，大概意思是房租不是問題。

　　「謝謝。」他低聲說。

　　許默默當機立斷，給她老爹打了個電話詢問那間公寓的事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許爸爸一口就答應了許默默的請求。他還說明天可以抽空幫徐睿搬家。

　　「你問問睿睿東西多不多！」許爸爸熱情地說，「東西要多，我就讓我們廠子小李開大卡車去接！」

　　許默默低頭看看徐睿少的可憐的那點行李，「不多。只有一個箱子和一個背包。」

　　「那行，那我開我自己車去。」許爸爸說，「你告訴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租什麼的意思意思就行，不給也成。」

　　「謝謝你，爸。」許默默由衷道。

　　「謝什麼謝。對了，你們倆吃飯了沒？」

　　「還沒。」

　　「別總吃速食外賣，對身體不好。」許爸爸教育道，這句話大概是要許默默轉達給徐睿的。

　　掛斷電話後，許默默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十點四十五，差不多快到午餐時間了。

　　她看了一眼徐睿。徐睿正坐在電腦前忙著寫什麼東西。看樣子不管發生任何事都無法打亂他每日的碼字計畫。

　　如果不吃外賣，那中午吃點什麼？

　　許默默知道徐睿八成不會同意去餐館吃飯，她也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

　　想來想去答案只有那個了。

　　——只能是她來做午飯了。

　　她想起自己帶來的那些特產裡有一包速凍的大蝦。她最喜歡吃她媽媽做的白灼大蝦，可是她在家的時候從來都只打下手，完全沒有掌廚做飯的經驗。

　　如果按照菜譜一步步來的話，大概應該……沒問題吧？她心想。其實，做飯就跟做化學實驗沒什麼區別，只要控制好溫度，加料量，注意觀察現象，做出能吃的菜還是沒問題的。

　　想到這裡，許默默不知從哪兒來的自信，立刻決定今天中午的午餐就她來掌勺了。

　　*

　　「徐睿？」許默默叫道。

　　徐睿打字的手立刻停了下來。他推了一下椅子，轉過身驚訝地看著許默默。

　　和一開始不同的是，他現在已經能毫無顧忌地和許默默對視了。

　　可是當許默默走向他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稍微別開了一點目光。從餘光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她那條裙子領口處的風光，這讓徐睿不禁有些尷尬。

　　「中午我來做飯吧。白灼大蝦，怎麼樣？你對蝦不過敏吧？」他聽到白裙少女微笑著問。

　　徐睿頓時驚訝地抬起頭。許默默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他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微微點頭。

　　他不記得上次吃熱氣騰騰剛出鍋的家常菜是什麼時候了。想像了一下許默默穿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模樣，他忽然莫名地有些期待。

　　「那就好。」許默默看起來很高興。

　　她說完，就拿出手機開始表情認真地查看什麼。

　　「白灼大蝦……白灼大蝦……」許默默小聲嘀咕，「噢，有了。」

　　她從手機上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呃，我查個菜譜。」

　　好吧……這聽起來確實有點不靠譜。

　　徐睿開始覺得或許應該把期待值稍微降低一點……

　　*

　　許默默正在廚房忙著煮蝦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她擦了擦手走過去打開門，卻看到對門的陳姨正托著一個保鮮盒站在門口。她的兒子陳靜正站在她身後打著哈欠，一隻手拎著一個保溫飯盒。

　　「你們吃飯嗎？」陳姨微笑著說，「我剛才做了點圓蔥煎豬肝，還有炒什錦菜，你們嘗嘗。飯盒裡的是揚州炒飯，還熱著呢，應該夠你和睿睿兩個人吃。」

　　「噢，謝謝，謝謝。」許默默很感激，她還從未見過這麼熱情的鄰居呢。

　　「什麼味兒，這麼鮮？」陳靜突然說。

　　許默默這才想起她還在火上煮的蝦，「哦，是大蝦。我正打算做白灼大蝦呢。」

　　「我喜歡吃蝦。」陳靜抽著鼻子說，「要不咱們一塊吃飯吧，多熱鬧。」

　　他說著，竟然還真毫不客氣地脫掉鞋子換上拖鞋進了屋子。

　　陳姨頓時火了，她伸手扯她兒子的耳朵，「這麼沒禮貌呢？給我回來！」

　　陳靜頓時嗷嗷叫喚起來，「你幹嘛啊媽！鬆手鬆手！要掉了要掉！！」

　　看到這情況，許默默也不好趕人家回去，於是忍不住脫口而出，「要不……一起吃飯吧？」

　　這時，她突然發現陳姨的動作僵住了，並且有些驚訝地看著許默默背後的什麼東西。

　　許默默轉過身，發現徐睿正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怔怔地看著這邊。

　　「這傢伙原來能出門啊。」陳靜突然用只有他們三人能聽見的聲音嘀咕。

　　陳姨擰了一把陳靜的大腿，陳靜立刻鬼叫了一聲。

　　「我想請陳姨她們跟我們一起吃飯。」許默默趕緊解釋現在的情況，她當然沒好意思指出其實是陳靜要求留下來的。

　　徐睿一時間沒出聲。

　　陳姨好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她趕緊說道：「要不……不打擾你們了——」

　　但是徐睿卻突然開口了。

　　「可以。」他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間。

　　這句話讓陳姨又驚又喜，她大概完全沒料到徐睿會同意。她高興地說：「太好了，那我再炒個菜吧，三個菜有點寒酸。」

　　看著陳姨一副興高采烈，就像快要過節的模樣，不瞭解內.幕的許默默有點困惑。不過是一起吃個飯，她至於這麼高興麼？

　　陳靜則大大咧咧地進了徐家門，然後就像自己家一樣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大蝦煮得差不多了，許默默手忙腳亂地把蝦撈了出來。她怕蝦煮的太老了，所以撈得時候有點急躁，結果不小心手背碰到了鍋邊，狠狠地燙了一下。

　　她趕緊把手放在水龍頭底下用冷水使勁兒沖。這還是她高中物理老師教給她的辦法，這樣一來被燙到的地方就能迅速降溫，就不至於會起水泡了。

　　沖了大約兩分鐘，許默默覺得整個右手都有些凍僵了。她將水龍頭關緊，然後開始著手調白灼大蝦的醬汁。可是一旦離開冷水，她的右手又開始隱隱作痛。她乾脆找了一條乾淨的毛巾，用冷水浸濕，然後將右手包裹住。

　　很快，她的白灼大蝦就做好了。

　　看起來賣相不太好，大概是醬油加得有點多，不過聞起來味道還算不錯。

　　這時，陳靜突然走進廚房。他挑眉道：「噢！做好了？」他不客氣地拿起一個蝦，沒剝皮就塞進了嘴裡。

　　「有點鹹。」他含著蝦蹙眉說，「呃……好像還有點老了。」

　　許默默表示很想糊這熊孩子一臉醬油。不愛吃別吃。

　　這時，門鈴聲又響了。原來是陳姨炒完菜回來了。她又做了一份麻婆豆腐，聞起來味道特別棒。

　　許默默幫著陳姨將菜裝盤子裡放在桌上。陳姨的菜看起來色香味俱全，許默默醬油放多了的白灼大蝦頓時顯得有些黯然失色。

　　很快四人便在餐桌旁邊坐定。許默默挨著徐睿和陳姨坐著，而徐睿則不得不和熊孩子陳靜挨在一塊。

　　「來來，吃飯吃飯！」陳姨高興道。

　　徐睿筆直端正地坐著，有點像上課認真聽講的小學生。他用教科書般的標準姿勢拿起筷子，然後毫不遲疑地伸向了許默默的那盤醬油色的白灼大蝦。

　　因為右手手背被燙傷，許默默拿筷子的姿勢有點僵硬。

　　她並沒有注意到徐睿一直沉默地用餘光注視著自己。

　　她先嘗了嘗陳姨做的菜——簡直就是飯店大廚做的。吃到美味的菜，許默默忍不住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怎麼樣？」陳靜得意道，「我媽做的好吃吧？鑽石級大廚都比不上我媽的菜。」

　　「嗯，太好吃了。」許默默毫不吝嗇地稱讚。

　　……不過這鑽石級別大廚是個神馬頭銜？八成是他胡編亂造的。

　　在心裡吐槽完畢後，她低頭再看看自己那盤大蝦，頓時有點蛋蛋的羞恥感。她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亂展示廚藝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忽然發現，徐睿面前多了小山似的一堆蝦殼。

　　……謝謝捧場，評你為感動中國的好吃貨……不，好食客。許默默垂淚心想。

　　她趕緊給徐睿的水杯滿上清水，「咳……蝦太鹹，多喝點水。」

　　徐睿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一直盯著他們看的陳靜突然笑嘻嘻道：「你怎麼跟他保姆似的？」

　　聽完這句話，許默默瞬間石化了。

　　徐睿倒是沒什麼反應，繼續低頭吃他的醬油味兒大蝦。

　　陳姨則抬手敲了敲陳靜的腦袋，嗔怒道：「瞎說什麼！吃你的飯！」

　　吃完飯後，陳靜就被他老媽拽著回家了。

　　許默默正打算挽起袖子刷碗，卻感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扭頭看到漆黑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自己。她頓時感到心臟猛然狂跳了一下。

　　徐睿抬手，動作很輕地接過她手裡的刷碗布，然後將一個盒子放在了水池旁邊。

　　許默默清楚地看到那盒子上寫著「燙傷膏」三個字。

　　她瞬間愣住了，忽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突然，她想起陳靜在餐桌上說的那句話。

　　她低頭望著那盒燙傷膏，忽然覺得內心的某種感情膨脹了起來。

　　……到底，誰才是誰的保姆？

　　「謝謝。」她說。

　　徐睿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刷著碗。

　　這時，陳姨處理完她家熊孩子又回來了。

　　「來來，不是說我來刷碗嗎？」她趕緊將徐睿擠到一邊，開始動手清理餐具。

　　徐睿只好任由她接手自己的活。他垂手站在一邊看著陳姨的背影，一時間沒有動彈。

　　他在幹什麼？許默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徐睿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糾結，好像在猶豫什麼。

　　很快，陳姨就將餐具清理完畢。她正打算回家，卻聽到徐睿低聲叫道：「……等下。」

　　許默默立刻抬起頭看向他。

　　陳姨轉過身，疑惑道：「怎麼了，睿睿？」

　　徐睿漆黑的眼睛沒精打采地盯著前方一點，如果不是因為他面對著陳姨的方向，大概沒人能看出他其實正在對她說話。

　　過了幾秒鐘，他才動了動嘴唇，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對我爸好點。」

　　這句話讓陳姨瞬間愣住了。

　　她忽然笑了笑，表情頗為認真，「嗯，肯定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