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張易之

　　禦貓展昭和錦毛鼠白玉堂竹林一別的一場戲，正好是《青天案》殺青的最後一幕。

　　霍璋化了妝，穿著戲服從化妝間出來，遠遠地就看見程既明在角落裡打電話。錦毛鼠的那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的確不錯，只可惜皺著眉頭的模樣讓路過的女孩子紛紛避讓，生怕一不留神踩著雷。

　　霍璋收回視線，往前走了兩步。還沒走遠，忽然就聽見他的聲音忍不住拔高。

　　“這邊的電影今天就能殺青了……又是電視劇？什麼《女帝》，這種歷史題材的古裝片，拍了能不能放還是問題，萬一不能放不久減少了曝光率！不行，有沒有別的？白懷瑾？他演誰？張易之？張易之誰？”

　　霍璋的腳步停下。

　　“武則天的男寵？他那張臉看起來還挺合適的。”

　　霍璋眼睛眯了一下。

　　“沒有別的劇本了？武打片，抗戰片都可以，要電影的，不要電視劇……行了，我要去拍戲了，劇本的事等我回去找你談。”

　　程既明掛了電話，回頭就看見霍璋站在不遠處，他的臉色頓時便有些不好，稍帶尷尬地扭過頭。正巧他的助理從後面跑了上來，還沒開口說話，沒來頭地被他一頓訓。

　　霍璋心中微微皺眉。

　　這段時間合作，他對程既明並沒什麼太多的反感。角色的事既然已經定下了，也就沒別的好說的，他也本本分分地扮演好展昭的角色，與人配合。但是程既明在戲裡戲外處處與他較真的舉動，有些讓人不耐煩。說白了，這個後輩有野心，但也很幼稚。

　　可是剛才程既明在電話裡形容白懷瑾的話，聽在霍璋耳朵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想起那個到現在還沒給正式答覆的白懷瑾，霍璋突然很想立刻馬上殺青。

　　******

　　早晨九點。

　　伴隨著床頭鬧鐘的響起，從被子裡伸出了一隻手，迷迷糊糊地在床頭摸索，好半天終於抓到了呱噪的鬧鐘。

　　等到白懷瑾從被子裡坐起來，忽然長長歎了口氣，氣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就在前一天晚上，某個一本正經的男人殺青歸來，進門之後毫不猶豫地把他壓在牆上，低頭就是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咬就算了，咬完竟然還伸舌頭舔他的齒痕。行，這想辦法忍也是能忍的，但是最後那個男人竟然伸手摸他的……

　　因為湊得近，白懷瑾可沒忘記男人身上連一丁點酒氣都沒沾。醉都沒醉，又啃又咬又摸的是要怎樣！

　　可是不管怎麼樣，男人沒強行留下過夜。只是……白懷瑾拉起被子蒙住頭，他昨晚……夢/遺了……

　　一晚上沒能睡安穩，腦子裡都是男人只穿著下身褲子，露著上身的模樣，還有唇舌間濡濕的深吻……

　　鬧鐘不響了，手機響。

　　白懷瑾拉下被子，伸手抓過手機，是唐棠棠打來的。他趕緊下床洗漱，換上一身乾淨利索的衣服，直接奔下樓。樓下已經停了一輛車，唐棠棠坐在駕駛座上打哈欠，副駕駛座上坐著梅雪，看到他急匆匆上車皺了皺眉頭。

　　今天是白懷瑾第一天進組。《女帝》的劇本他接下了，今天就有他的戲。

　　張易之這個人，因為行五，又被人稱為張五郎，白皙貌美，擅長音律歌詞，是武則天晚年十分寵愛的人。白懷瑾剛接下這個角色的時候，唐棠棠有些遲疑。張易之是男寵，從歷史上來看，荒/淫無道的一個人，儘管電視劇拍攝的時候會考慮到後期胱電審核的情況，刪減或者不拍過多的不和諧的鏡頭，但是這樣一個角色，對剛剛聚集起人氣的白懷瑾來說，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就連梅雪都不太贊同他選這個。

　　可白懷瑾卻笑著搖頭，似乎打定主意要演。唐棠棠私下找霍璋吐槽，發完短信才想起來霍天王很少會給人回短信什麼的，結果昨天天還沒黑，她正從白白家裡出來，就在電梯間遇上了剛剛殺青回來的霍天王。

　　其實她很想問霍哥昨晚究竟做了啥，介於梅姐就坐在旁邊，唐棠棠決定回頭私下盤問，於是，等人坐穩，發動汽車，直接朝郊外的影視城開去。

　　他們到的時候，《女帝》的導演已經坐在片場喝茶，副導演穿著厚重的棉大衣正在指揮工作人員將場景趕緊換下佈置，一些配角演員正抱著熱水袋，三五成群坐在旁邊對臺詞，幾個主演被助理圍攏喝著熱茶。

　　“白白！”

　　白懷瑾跟著梅雪一進片場，扮演武則天的徐寶璐眼尖，裹著大衣站起來伸長手臂搖擺。從法國回來後，那個真人秀的錄製就算全部結束了，雖然私下交換了聯繫方式，也在用微信之類的聯絡，可再碰面，徐寶璐看起來還是十二分的興奮。

　　托徐大美人的福，片場裡一大片人齊刷刷的將目光集中到了新來的三人身上。

　　老實說，娛樂圈一直是新人輩出的地方，一個浪頭打過來，就能掀翻不少在海上漂浮沒多久的小船。像徐寶璐這樣的，也是在圈子裡沉沉浮浮了幾年，這才把自己打造成鋼筋鐵骨的大船。所以，對片場裡的人來說，眼前這個叫白懷瑾的新人，大概也就是徐寶璐這艘大船上一個救生船的分量。

　　而且。

　　看著白懷瑾漂亮的臉孔，心裡猥瑣的人難免會往別的方向去想。比如說跟徐寶璐有一腿什麼的。

　　有的人生來就適合吃這口飯，譬如邱贇跟霍璋眼中的白懷瑾，有的人辛辛苦苦奮鬥，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定高度，卻被人質疑是進行了權色交易，潛規則，譬如徐寶璐。

　　但不管怎樣，白懷瑾跟徐寶璐的交情是真的不錯，而且兩個人雖然性格不同，卻奇異地對別人背地裡的質疑都是毫不在意的態度。徐寶璐更是好幾次直接在和製片人吃飯的酒桌上，直接給那些動手動腳的老色鬼潑了一臉的酒。

　　梅雪笑著和導演、監製寒暄，等白懷瑾穿好戲服，從化妝間出來，她拉著人走到一邊，低聲道：“你跟徐寶璐因為之前真人秀的事，被不少媒體盯著，我們兩家公司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倆能借著這股風，把風頭再炒熱一點。”

　　這話說白了，就是希望他跟徐寶璐能夠在鏡頭前看起來足夠親密，能讓媒體抓到大寫特寫的機會。如果是從前，白懷瑾或許不會太反感，這種事在圈子裡並不少見，但是一想到霍璋……沒來由的，他婉拒了這個建議。

　　梅雪還想說什麼，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趕緊接起電話，開口就是一聲“既明”。白懷瑾看著她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遠，寬大的袖袍下握緊的拳頭，這才慢慢鬆開了一些。

　　*****

　　在正式進組前，白懷瑾只知道徐寶璐飾演武則天。這部劇是徐寶璐所在的公司投鉅資拍攝的，女主角絕無二話地選擇了如今公司的一姐，男主角雖然也想從公司現在最熱的幾個年輕男演員中間選，但是這幾人偏偏都和徐寶璐不對盤，一看武則天是徐寶璐，二話不說挑了其他劇本。

　　徐寶璐知道這事後，哼哼冷笑，回頭就給了老闆幾個男藝人的名字，由著他們去跟對方聯絡。其中之一自然有白懷瑾，但是公司方面卻出於名氣的考慮，給了一個張易之的角色。

　　不過沒事，徐寶璐笑著拍了拍白懷瑾的肩頭，一臉心滿意足：“男寵，晚上洗刷乾淨給朕侍寢如何？”

　　唐棠棠一口水沒含住，噗地噴了出來。

　　白懷瑾笑：“藥別停。”

　　徐寶璐撇嘴，眼角掃見後頭不遠處站在一起朝這邊一邊看一邊窸窸窣窣不知道說些什麼的女演員，睜大眼把白懷瑾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

　　“徐姐。”被人盯著看的滋味其實並不是很好受，白懷瑾有些無奈地從劇本上收回視線，“我被你看得發毛了。”

　　徐寶璐頗有男子氣概地攬著他的肩膀，低聲道：“你看，你長了一張讓人嫉妒的臉，天賦又那麼高，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你看看旁邊，這個片場有誰沒在偷偷看你。你說你的加分項目這麼多，怎麼偏偏是個基佬？”

　　“……”

　　“你這什麼表情？不承認？”她嘖舌，伸手勾住白懷瑾的衣領，往下拉開一小口子，指尖貼著他的皮膚，故意往上頭吹了口氣，“白白，老實交代，這塊是什麼，蚊子咬的？”

　　白懷瑾抬手，拍掉她的手背，一本正經：“狗咬的。”

　　唐棠棠又噴了一口水，默默地把礦泉水放得遠一些，心裡在想，那真是好大一條狗……

　　休息夠了，下一場戲就是張易之第一次進宮面見女帝的戲。

　　徐寶璐的女帝裝扮，因為劇情需要，臉上是特效老年妝。也虧得白懷瑾能夠面不改色的和一臉皺紋的徐寶璐並肩坐在一起閒聊玩笑，換作別人大概沒這個興趣。

　　容貌秀美的張昌宗跪坐女帝的腳旁，正笑著說了逗趣的話。門外的女使進殿在女帝身畔低聲說了句話，女帝抬首疼愛地摸了摸張昌宗的臉，隨即對著女使開口：“還不請人進來。”

　　女使笑著應下疾步走出大殿，不多久，便聽到門外有尖利的嗓音喊道：“尚乘奉禦張易之到！”

　　女使領著一人，垂手碎步走進大殿。高座上的女帝滿滿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望著殿外背光處邁步走來的青年。殿外的陽光將來人鍍上金色的光暈，如一柄利劍，直刺女帝心頭。

　　青年提著自己的袍腳邁步跨入大殿，引路的女使微微一躬身，便退至一旁。他毫不在意，低頭先將自己的衣角撫平皺褶，想要抬手捋一把鬢髮，似乎想起自己所處何地，緩緩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坐在最高處的女帝。

　　他一步一步朝著女帝走去，每一腳落下，似乎都能在身後開出蓮花。

　　大殿之中，所有人的呼吸頓時一緊，無意識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女帝下意識地微微前傾身體，目光與他交纏。而後那個青年莞爾一笑，乾脆俐落地跪下，手握成拳，行了一禮。

　　“下官張易之，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