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陽光徹底消失,黑暗籠罩了天地。
小店的櫃台上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從微敞的店門透出,照亮了店前幾尺之地。
「丫頭,還在等呢?」
「婆婆!」林清波慌亂地從凳子上起身,「我沒等。」
喬小嬌了然一笑,「每年他都來給你過生日,今年到現在都沒出現,你會擔心也是正常的。」
被人說破,林清波也沒再掩飾,「婆婆,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應該是有事耽擱了吧,不會出事。」
林清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婆婆,習慣真的不好,習慣了有個人每年這天送我禮物,突然不來了,我竟然還有些不適應了。」
喬小嬌伸手摸摸她的頭,慈祥地看著她道︰「是呀,生命中習慣的一個人突然不見了,是會不適應的。」
林清波眼神閃了閃,「我去關門。」
喬小嬌看著她動作熟練地闔上門板,輕輕喚了一聲,「阿波。」
「婆婆?」
「今年你就十三歲了吧。」
「恩,怎麼了?」
「是個大姑娘了。」喬小嬌有些感慨地說。
林清波在心里默默汗了一把,十三就算大姑娘了啊,下面是不是要說她能嫁人了?
「再過兩年,等你及笄,就能嫁人了。」
果然!
「婆婆。」林清波裝做羞澀的低頭。
「好了,天不早了,早點兒睡吧。」
「嗯。」
林清波拿了油燈照路,兩人相偕回了內院各自回房歇息。
只是,回到房間的林清波並沒有立即睡覺。
她將油燈吹滅,便整個人盤腿坐在窗前看著黑漆漆的夜空發呆。
今晚無星無月,黑得深沉。
婆婆他們說她已經出師了,也就是說她終于獲得離開這里的資格了,但她卻沒有太大的喜悅,甚至也沒有立時離去的沖動。
薊州林府雖說是她的家,但她只在那里待了四年,然後就在這間面館生活了近十年,以時間來論,她和公公婆婆的感情才更深厚。
可不管怎麼樣,她總該回去薊州看一看這一世的生身之父,看看他老人家的近況,這也是為人子女該有的孝心。
習慣性地等著某人來給她過生日,想著順便道個別,結果今年他竟然沒來!
果然是世事難料啊。
林清波回頭看了一眼炕櫃,里面有她已經整理好的行李,不如就再等兩天,看看某人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心里拿定了主意,林清波便脫衣睡下。
翌日,公孫明夫婦看到她依舊粗衣布裙的打扮,便知道這孩子暫時是不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了然一笑。
他們什麼也沒說,照舊開著店,做著生意。
只是客來客往,一連半個月過去卻始終沒見著往年早該出現的那個身影。
林清波終于死心,決定向師父師娘告辭回家探望父親去。
結果,就在她向師父師娘稟明自己次日就要起程回家的當天夜里,意外又出現了。
睡至半夜,她突然腹痛如絞,痛得在炕上打滾,疼得冷汗涔涔。
電光石火間,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掙扎著起身點燈,從炕櫃中翻出一只包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棉布條。
雖然不知道癸水什麼時候會來,但是她按女孩子正常年齡推算應該也就這幾年了,所以早就做了準備,這樣也不至于事到臨頭手忙腳亂的。
等到她將自己收拾好不久,一股熟悉的熱流就從雙腿間流出,果然是癸水來了。
只是,她準備好了棉布,卻沒料到這一世初潮來時會這樣的痛,簡直疼死人了。
不行,必須喝點紅糖水才行,這樣疼下去的受不了啊。
林清波捂著小腹掙扎著下炕汲鞋,想出去幫自己煮碗紅糖水喝。
此時窗外卻突然傳來響動,她扭頭去看,一個白色身影利落地翻窗而入,落地無聲。
公子面貌如玉,行徑卻是實在有些讓人不敢恭維。
「怎麼了?」秋展風一進屋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一個箭步沖到了她跟前。
「肚疼。」
「吃壞肚子了?」
林清波搖頭。
「怎麼疼得冷汗都出來了?」秋展風在她額頭摸到一手的冷汗,心中不由一緊,「不會是中毒了吧?」
「不是。」
也對,在人屠和鬼難纏的眼皮子底下誰能毒到他們的愛徒啊。
「你想去干什麼?」
「煮紅糖水。」
「紅糖水?」秋展風有些茫然。
林清波滿心的別扭,猶豫片刻,還是低聲告訴他道︰「我來癸水了,痛經,喝點紅糖水會好些。」
「我去吧。」
「你?」
「我去,這里的廚房我也熟,灶間不是一直有煨著熱水嗎?我替你沖泡。」
「那好吧,這是紅糖。」
「你躺下,蓋好被子,我去去就來。」
躺在炕上,林清波忍著腹間一陣緊過一陣的絞痛,恨死女人才會有的月經了。
秋展風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端了碗紅糖水回屋,扶著她坐起,將她半攬在懷中喂她喝。
這個時候,疼痛已經佔去了林清波所有的精神,她根本顧不上去注意什麼男女大防,只想早一點兒止住腹痛。
熱水下肚,感覺有好一點點,但還是不夠,「能幫我再灌個暖袋嗎?」
「冷?」
「暖一暖,會好點。」
「暖袋在哪兒?」
「炕櫃里。」
秋展風一打開炕櫃就看到了那只行囊,不由微怔,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去拿里面的一只暖袋。
等到將暖袋焐在小腹上,林清波才覺得自己終于又活了過來。
「好些了吧?」
林清波驀然察覺到不妥,抬眼就看到某人正坐在炕頭俯身看她,一時間遲來的尷尬羞赧都涌了上來。
這一世來初潮竟然讓一個男人給撞了個正著,還讓他去給自己煮紅糖水、灌暖袋,這簡直……
秋展風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松了門氣,「好多了,剛才好冰。」
林清波不自在地別過臉,逃避地閉目不言。
秋展風從懷里掏出一只錦囊,放到她手中,「今年的生日禮物。」
「是什麼?」
「自己打開看。」
林清波狐疑地拉開錦囊,從中摸出一塊淡黃色的琥珀,最為稀罕的是其中凝固了一只蝴蝶。
純天然的琥珀呢,真漂亮!
看到她的表情,秋展風不由笑了,「難得你喜歡。」
「很漂亮啊。」
「你喜歡就好。」
「謝謝。」
秋展風將靴子一脫,人便上了炕,然後在她身邊躺下來。
正在燈光下欣賞那塊琥珀的林清波嚇了一跳。
秋展風按住她想要坐起的身子,道︰「身體不舒服就別折騰了,躺著吧。」
「秋展風,你是越來越過分了啊。」
「躺著跟你說說話,你也不想咱們說話吵到兩位前輩吧。」
林清波哼了一聲,心想︰就你剛才那陣動靜他們肯定都听到了,不過是不出面干預罷了。
「不想知道我今年為什麼來晚了嗎?」
「為什麼?」為避免尷尬,她順著他的話岔開了話題。
「來的路上踫到泥石流在山上困了幾日,所以就晚了。」
「哦。」
「你沒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沒有。」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剛才有看到你炕櫃里的行囊。」
「哦,那個啊,我出師了,所以可以回家了。」
「要回薊州?」
「當然了。」
「你不是說過不認你爹了嗎?」
「我先去看看情況再說。」情況不對,自然就不會露面認爹,以後暗中照顧也就是了,總不能因為認個爹陪上終生幸福。
孝順是應該的,但自己的幸福也得努力爭取阿。
秋展風聞言失笑,「看樣子你是做了兩手準備啊。」
「這當然。」
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林清波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最後就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當公孫明在院中看到某位秋姓男子時,沒有絲毫詫異之色,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來了。」
「嗯,來了。」秋展風回答得也很家常隨意。
孰料,下一刻,公孫明又道︰「昨晚動靜鬧得大了。」
秋展風的面皮微僵,掩唇咳了一聲,「晚輩失禮了。」
公孫明不再說什麼,只是將手中的圍裙系到腰上,一掀簾子走進了廚房。
隨後出屋的喬小嬌只是瞥了某人一眼,連話都沒說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秋展風沒趣地摸鼻子。
而這個時候,東廂的門開了,面色略顯蒼白的林清波走了出來。
秋展風急忙走過去,難掩關切地道︰「身子不舒服就躺著休息,怎麼又起來了?」
林清波搖搖頭,「躺著也不舒服。」
「說話都有氣無力的,你還想去做什麼?」
「我在院子里坐會兒,屋里怪悶的。」
「那好,我去給你拿椅子。」
「嗯。」
秋展風拿了只椅子出來,並且細心地替她墊了軟墊靠背,這才扶她坐上去。
林清波手擱在小腹上,看著他突然笑了。
「笑什麼?」
「感覺你怎麼像是我的貼身丫鬟啊。」越想越覺得好笑,笑容便不由越來越盛。
秋展風無奈地搖搖頭,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記,沒好氣地道︰「愛做怪。」
林清波沖他撇嘴。
喬小嬌提著一籮筐菜出來洗,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看看徒弟的臉色,忍不住朝秋展風瞪了一眼,「你這小子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女孩子第一次哪能這樣不知節制。」
秋展風搖扇子的手僵住。
林清波先是愕然,爾後恍然,繼而面紅耳赤,一下從椅上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道︰「婆婆,說什麼呢?」
「喲,惱羞成怒了啊。」喬小嬌戲譫地看著徒弟失控。
「我們沒有,我……我昨晚來癸水了而已。」
這回輪到喬小嬌怔住。
秋展風微微側轉了身子,去看院中的風景。
喬小嬌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咳了一聲,然後道︰「別激動,老婆子本來還有些擔心你什麼都不懂被人白佔了便宜,現在看來是我老婆子杞人憂天了,小丫頭懂得可真不少。」
林清波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秋展風心中大樂,臉上卻是不敢泄露分毫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林清波又急又惱,恨恨地一跺腳,「婆婆——」然後扭身沖回了自己屋子。
「小子。」
秋展風轉身面對喬小嬌,面色很是恭敬。
喬小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還不錯。」
「多謝誇獎。」
「行了,去陪著那丫頭吧,別在我老人家跟前晃眼了。」
「是。」
秋展風進屋的時候,炕上的林清波正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實,看樣子是還在羞惱。
他沒敢吱聲,只是在炕頭安靜地坐下陪著她。
林清波自然是聽到他進來的聲響,只是她現在真是有些沒臉見人,但一想到會被誤會都是因為這個家伙,心里的火氣又忍不住往上升。
「什麼嘛,我才多大就以為我跟你行男女之事,婆婆他們怎麼會這麼想我啊……」她有饑渴到那種程度嗎?
秋展風只是垂眸無聲的笑,並不言語。
這個時候,她只是想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若他真的應聲她才會更惱。
「再說,我們又不是情侶關系,他們到底怎麼會想到……」簡直不可理喻啊。
秋展風的眼皮動了動,仍舊不語。
林清波猛地一把掀開了被子,坐起身盯著他,有點兒咬牙切齒地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對我不避男女之嫌,還喜歡動手動腳的,婆婆他們也不會誤會。」
秋展風摸鼻子。
「你以後對我規矩些,我還想留些名聲讓人打聽呢,聽到沒有?」
「聽到了。」
「哼,氣死我了。」
秋展風掩唇笑,沒敢抬頭。
「難道說,女孩子十一二歲就……」她說不下去了。
這回,秋展風倒是接了話頭,「尋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歲便已聘禮,十四五歲嫁的人不知凡幾,十七八歲嫁人便已算晚了。」
這萬惡的古代,這是迫害未成年少女。
瞧她一臉的憤憤不平,秋展風笑道︰「富貴人家的女兒十七八歲出嫁倒是不少,雙十而嫁也不在少數,畢竟不在乎那點遲嫁罰銀。」
林清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在說我爹不在乎出罰銀嗎?」
「我有說嗎?」
「出去,不想看到你,罪魁禍首。」
這個時候,秋展風是不想撞刀口的,自然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乖乖地離開了房間,到院子里去吹風。
銅鏡磨得再是光亮,也不如後世的水銀玻璃鏡,看人總顯得有點朦朧美。
林清波將一支白玉鳳尾簪穩穩插入發髻,順了一下耳畔的秀發,抿抿唇,又看了眼鏡子里的人,然後吸口氣,轉身拿起一旁的行囊向門口走去。
臨開門前忍不住又吸了口氣,才堅定地拉開了房門。
門外的秋展風聞聲回頭,然後楞住。
原本的粗衣布裙換做了杏黃衫裙,腰畔環佩輕垂,下墜流蘇在風中微微輕蕩,一頭烏發綰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束以飄帶,其上插了一支白玉簪,簡單清爽又不失雅致,耳上卻無環。
她將行囊往肩上一背,一截衣袖滑落露出腕間的絞絲細金鐲,在陽光下顯得金光耀目。
豆蔻年華的少女,猶如一枝緩緩綻放的嬌花,散發著誘人的清香,引得路人想要上前攀折在手,讓那怒放後美麗的花只屬于自己。
「怎麼了?」見他發怔,林清波有些納悶,「我這身打扮很奇怪嗎?」
秋展風微笑,緩緩展開手里的折扇,道︰「看慣了你荊釵布裙的模樣,突然看到你換了裝扮,有些不適應罷了。」
林清波不由一笑,「其實,我自己都有些不適應呢。」
秋展風會意的笑了。
「阿波。」
林清波看到來人,收斂了臉上的笑,恭敬地執了弟子禮,「公公、婆婆。」
「你陪我們這麼久,也該回去看看親人了,路上一切小心。」
「阿波知道。」
喬小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照顧好自己,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兩個老家伙。」
「知道。」
「去吧。」
林清波用力抱了一下師娘,然後退開兩步,沖他們夫妻二人粲然一笑,「阿波走了,公公、婆婆保重。」
公孫明握住妻子的手,沖徒弟點點頭。
林清波最後跪下給他們磕了一個頭,起身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處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小院。
一直到出了小鎮,林清波的腳步才緩緩慢了下來,轉身望著遠處的小鎮,默然無語。
直到一只手替她拭去了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她才像是終于回過了神,一巴掌就拍開了那只爪子。
「我這是好心沒好報啊。」秋展風搖頭感慨。
「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當年是我送你到這兒來的,現在我再把你送回家,也算是有始有終。」
林清波斜睨他一眼,「你有這麼好心?」
「疑心病真重。」
「那是因為你有前科。」
秋展風被說得啞口無言。
「好了,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她可沒想去闖江湖,而他已經在江湖泡了這麼久,跟他一起一不小心就會被扯進江湖那個大坑里,她才不要。
秋展風一把就將轉身就走的小丫頭給扯了回來。
林清波沒提防地被他給拉了個正著,一下就撞上了他的胸膛,立時便惱了,「干什麼?」
「江湖險惡,還是我送你回去的好。」
林清波眼波一轉,「送我也可以。」
「哦,有條件?」
「上道。」
「是什麼,說說看。」
「跟我保持距離,別老動手動腳的。」
「我哪有。」
林清波一個眼刀甩過去。
秋展風馬上松開手,又是一副光風霽月的如玉公子模樣,「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吧。」林清波一抓行囊,轉身重新踏上了官道。
秋展風慢條斯理地跟上,「你打算直接回薊州?」
「還沒想好。」
「沒想好?」
林清波看到路邊垂下枝條的一棵大柳樹,上前折了一枝,拿在手里擺弄,「如果我爹沒做什麼不理智的事情的話,我就打算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富家女,在深宅大院過一輩子了。」
「是嗎?」秋展風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這本來就應該是我的人生軌跡啊。」要不是你沒事橫插一腳,姊走的肯定是宅斗路線,跟江湖哪有一毛錢的關系。
「那你這些年不就白學了?」
「學了就不可能算白學,強身健體,我沒準兒可以活到人瑞,當個人人羨慕的老太君。」
「很有想法。」
「那當然。」
看她那一臉傲氣的小鬼情,秋展風寵溺的笑了,目光投向遠方,不無戲謔地問道︰「未來的老太君,那你想好找什麼樣的老太爺了嗎?」
林清波︰「……」
呆了片刻的她最後惱羞成怒,拿手里的柳條狠狠抽了某人一下,然後大步往前走去。
秋展風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笑,他雖然走得不緊不慢,但卻始終跟林清波保持著三五步的距離,不曾遠離。
碧綠深幽的潭水,看著就像一大塊上好的陳年翡翠,就那麼靜靜地蕩漾在那條從高高懸崖上直沖而下的瀑布之下。
潭邊有塊巨大的岩石,秋展風頭枕在雙手,仰面躺在上頭,任由帶著濃郁水氣的風輕拂著自己。
在高崖瀑布的轟隆聲中,他依舊可以听到岩石下潭水里某個小丫頭的戲水聲,嘴角也因此一直輕揚著。
「阿波,你在水里時間不短了,差不多就上來吧,八月末的天總歸不比盛夏,別著涼了。」
「秋展風,魚,接著。」
秋展風聽風辨位,手一伸就將從下方擲來之物接住,是一尾猶在活蹦亂跳的大煙魚。
看著那猶在張闔的魚嘴,秋展風自語道︰「看來今天中午的飯就是你了。」
沒一會兒聽到潭邊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就看到那個嬌俏的身影,不由會心一笑,抓著那只魚從巨石上一躍而下。
林清波已經挽好了袖子,兩截欺霜賽雪的小手臂露在人前,而她卻渾然不覺有何不妥之處。
「魚給我,你去尋些干柴來,好烤魚。」
「好。」
林清波拿了那條魚到潭邊清理。
她用來剝魚刮鱗的乃是一把長約七寸的刀,刀身寬不過一寸,刀刃極薄,鋒利無比,割肉剔骨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秋展風撿柴回來的時候,她不但把那條魚收拾了,另外又捉了一條魚,也洗剝干淨了,就等他的柴火好燒烤了。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回來,隨他回來的還有一個妙齡少女。
如花似玉的絕色佳人,只是形容略有些狼狽。不過,倒顯得更加的楚楚可憐。
林清波很是興味的掃了那姑娘兩眼,然後低頭抿嘴一笑,專心拿打火石生火。
所謂英雄美人,江湖上的不朽傳說嘛。
「秋大哥,不知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哦,她姓林。」
「林姑娘好。」
林清波沖她微笑示意,繼續手上的工作。
秋展風道︰「苗姑娘到水邊洗把臉吧,一會兒就可以吃魚了。」
「好的。」
看著那姑娘弱柳扶風般地走到潭邊汲水洗臉,林清波壓低聲音道︰「你的魚歸她了。」
秋展風直接拿扇柄敲了她的頭一記,眼尾微挑,「小氣的丫頭。」
「美色當前,秀色可餐啊,大哥。」你還用吃什麼飯啊。
秋展風屈指彈了她一指頭,「小丫頭吃醋了」
「呸,天還沒黑你就作起夢來了嗎?」
秋展風正欲跟她玩笑幾句,那邊苗玉鳳已經洗完臉過來,「秋大哥,今天真是多謝你相救。」
「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難自當相助一二,苗姑娘不必客氣。」
林清波一邊烤魚一邊听聽那兩人在一旁話家常般你一句我一句,跟聽說書似的。
事情倒也不復雜,不過是美人仗著藝高人膽大教訓人,結果不慎踢到了大鐵板,反被人家追著打。
要不是遇到了去撿柴的秋展風,大概會被人抓回去當押寨夫人,聽著就很有教育意義。
「魚烤好了。」
秋展風徑自拿了一只烤好的魚遞給了苗玉鳳,「苗姑娘隨便吃些吧。」
「多謝秋大哥。」
林清波暗自腹誹,魚又不是他烤的,謝他不謝我,什麼意思嘛。
在她拿起剩下的那只魚張口欲咬時,一只大手伸過來,抓住了她手上的那截樹枝。
「干什麼?」
秋展風從她手中奪過串了烤魚的樹枝,然後撿了截枯樹枝輕輕一劃,便將那烤魚帶樹枝一剖兩半。
「喏,你的。」他將其中一半遞還給她。
林清波簡直難以置信,眼楮眨了又眨。
秋展風道︰「不吃啊,不吃我就全吃了。」說著便要收回手。
林清波立時搶過那半條魚,恨恨地瞪他一眼,心說︰你拿魚去討好美人,又硬分走我的半條魚,真混蛋。
「秋大哥,我吃不了這麼多,不如我分你一半好了。」
看,美女心疼英雄了。
「不必了,我不怎麼餓,而阿波的食量向來又不大,我們分食一條就夠了。」
林清波斜眼瞄某人,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的典範。
秋展風撕了一塊魚肉下來,在她欲開口奚落調侃之際直接塞進了她的嘴里,「吃你的魚。」
混蛋!
見色忘友,混蛋中的混蛋。
林清波一邊吃魚,一邊在心里咒罵某人,不多時倒也將半條烤魚吃了個一乾二淨。
天可憐見的,她是真沒吃飽。
她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某個混蛋為了討好美人,竟然敢昧著良心說她食量小?詛咒他泡不到美人。
而某個美人更顯得矯情,明明說自己食量小,吃不了那整條烤魚,結果吃得干干淨淨,如果不是魚骨頭不能吃,林清波覺得她大概也會全吃了。
哼,一個兩個都是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