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楊晟只覺得胸口悶痛不已,德智一隻手抵住他後背,醇厚內力源源不斷傳過來,他總算是稍微穩住心神,聽到旁邊不知何人唾駡道:“他也配稱忠義十三刀!”
楊晟不由苦笑一下,面色蒼白失了知覺。
等到再醒來時,已經置身夏府僻靜的莊園之內,當時大夫正在給他把脈,德智和夏栩二人都守在旁邊,見他醒來,德智上前問道:“楊施主可還好?”
楊晟扶著胸口想要起身,被夏栩上前攔住了,“楊少俠還是躺著吧,大夫說你受了內傷,需要靜養些時候。”
楊晟於是躺了回去,點了點頭道:“我還好,多謝二位關心。”
“楊少俠,”夏栩在他床邊坐下,說道,“我叔父一家已經下葬,至於青龍幫燕少幫主,在下受了他門下弟子託付,暫時將他屍身停放在了府內,燕定天幫主這些時日正在趕赴淮北,而楊少俠你,在找到令師弟之前,可能就得暫時留在這後院不要離開了。”
楊晟聞言,看向德智道:“大師,我師弟初入江湖,不諳世事,此事怕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陷害我靖雲派。”
“阿彌陀佛,”德智道,“此事真相如何,還未有定論,可惜秦施主不肯留下來配合我們查明事情原委,還在東山之上傷了人,無論如何,都得要先找出他的人再謀後議。”
楊晟暗歎一聲,說道:“還請德智大師主持公道。”
德智道:“此事瞭解之前,老衲不會離開淮北城的。”
楊晟聞言,稍稍放下心來,他終歸不太相信夏栩此人,相比之下,德智乃是德高望重的少林僧人,有他在,那許多人斷然不敢亂來。
待夏栩和德智離開之後,楊晟又閉上眼睛休息。
夏栩留了個小廝在這院子裡伺候他,除此之外,並沒有派人看守,憑藉的無非是楊晟對德智作出的保證,此事了結之前,絕不擅自離開。
每日裡那小廝都會將飯菜和湯藥送來,德智大師也來過幾次,用內力輔助楊晟療傷,過了三、四天,楊晟已經能下床走動。
這日裡,那小廝將楊晟請去前院,楊晟沒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青龍幫幫主燕定天已經趕到了淮北。
果然,原來夏府堂屋內停放夏家十四口棺材的地方,如今孤零零停著一副棺材,棺蓋被人揭開,旁邊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半跪著,泣不成聲。
楊晟本來要跨進去的腳步不由一頓。
那中年男人卻已經見到了楊晟,他身形猛然躍起,雙手成爪朝楊晟面前抓來。
楊晟內傷未愈,自然行動遲緩,他竭力想退,卻很難退得出去,而這堂屋內,除了德智和夏栩,還有幾名頗有名望的江湖人,紛紛出手來攔,然而燕定天暴起那一刻太過突然,雖然最後阻住了他,楊晟卻沒能逃過他往他胸口那一爪。
五根手指將楊晟胸前戳出五個血淋淋的洞來,幸而很快被人攔住,沒有傷及內腑。
楊晟疼得一頭冷汗,扶住旁邊門框才沒有滑倒在地。
夏栩上前來扶住他,“楊少俠!”
楊晟一擺手,“我沒事。”話雖如此,可他仍然身體微微有些發顫。
燕定天被人攔下,抬手指了楊晟,道:“是你們殺了我兒子!”
燕鶴歸是他獨子,自幼驕縱疼愛,哪裡知道會在這裡遭了人毒手,叫燕定天怎麼不恨?
楊晟搖頭,有冷汗自他額頭滴下來,“燕幫主,我楊晟敢對天發誓,令公子並非是我和我師弟所害,其中定然另有隱情。”
燕定天雙目通紅,大聲叱問道:“什麼隱情!我門下弟子親眼所見,那晚便是你靖雲派的人進了我鶴兒的房間,第二天一早我鶴兒便已喪命於靖雲派劍法之下,你還有何話可說?”
楊晟道:“或許是有人偽裝,又或許是貴幫弟子看錯了,而且燕少幫主身上萬物同生的刀創,實在是欲蓋彌彰,若我師弟用如此明顯的靖雲派招式來害人,又何必還要出口否認?”
燕定天氣息粗重,死死盯住楊晟。
楊晟知道他不會憑藉自己三言兩語就輕易相信自己,於是繼續說道:“燕幫主,你不相信在下是正常,但是這件事破綻百出,如果背後真有人搗鬼,楊晟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只白白便宜了那背後的真凶,而燕少幫主的仇,又如何能夠得報?”
燕定天恨聲道:“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
楊晟搖頭,“燕幫主實在無須相信在下,只是需要給我和師弟一些時間,找到那個殺害燕少幫主和嫁禍我靖雲派的真凶。”
燕定天死死盯了楊晟許久,才緩緩挪開目光,走至棺木旁邊,神色悲愴,半跪下來,呼喚道:“鶴兒,爹一定會幫你報仇。”
楊晟知道燕定天算是聽進去了他那一番話,微微鬆一口氣,更覺得胸口疼痛難忍,身體險些往後倒去。
好在夏栩一直扶著他,此時更是說道:“楊少俠傷的不輕,我先送他回後院休息。”
燕定天頭也不抬,沒有說話,德智於是說道:“這樣也好,楊施主先去歇息吧。”
夏栩扶著楊晟,朝他所住的小偏院走去,待楊晟在床上睡下,夏栩便囑咐那小廝快些去找大夫來。不過夏栩並未急著離開,而是親自去打了一盆清水來,然後扶楊晟坐起,伸手解開他的上衣,用沾濕的布巾將他胸口血跡擦去。
楊晟開口道了謝。
夏栩將血水倒去,然後又回到房間,坐在楊晟床邊,問道:“楊少俠,這麼問或許有些突兀,不過在下還是想打聽一下,貴派可有人知道雲墨規此人下落?”
楊晟微怔,不過神色之間並不異常,而是說道:“雲墨規早已離開靖雲派多年,莫說有人知道他下落,就算提起這個名字,在靖雲派也是禁忌。這次如果不是聽夏公子提起,我幾乎都快忘記此人了。”
夏栩眉頭微蹙。
楊晟問道:“夏公子為什麼會這麼問?”
夏栩道:“我也只是猜測,我總是覺得雲墨規送刀,與那雌雄大盜劫刀有所關聯,我叔父一家,不過是白白犧牲罷了。”
楊晟沒有說話,抬手捂住嘴,咳了兩聲。
夏栩見狀,便起身道:“楊少俠你好好休息,等大夫來看過了再說。”
楊晟點頭,“多謝夏公子。”
待夏栩離開,楊晟躺在床上,心裡細細思量他那些話,其實便是夏栩不說,楊晟也有些起疑。他雖然和秦霄竹都懷疑夏栩,不夠夏栩能夠說出雲墨規這麼一個早已淡出江湖的人,並不像似作偽,而如果是真的,雲墨規前腳送刀,後腳便有人殺人搶刀,這之間定然會有關聯。而同時,有人陷害靖雲派,殺了燕鶴歸,雲墨規以前也是靖雲派中人,就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沖著雲墨規來的。
這其中關節太多,楊晟單憑想像,自然能以得出答案。過了些時候,大夫來了,幫他包紮了胸前傷口,然後開了藥囑咐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切忌再次受傷。楊晟這才得以好好休息。
楊晟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半夜時,他隱隱聽到外面街上更夫打更,恍惚間睜開眼睛,陡然發現床邊上坐了個人。
楊晟頓時嚇出一頭冷汗,他雖然受了重傷,不過還不至於這點警醒也沒有。此人悄無聲息潛到他房間,又不知坐了多久,自己竟然睜開眼睛才察覺有人,可見來人武功深不可測。若是對方有意,自己可能已經腦袋搬家了。
楊晟冷汗未散,突然聽到一個許多年未曾聽到的低沉聲音喚他名字:“晟兒。”
楊晟只覺胸腔裡一顆心臟跳動厲害,他忍不住想要坐起來,可是使不上力氣,只能微微顫抖著聲音,道:“雲師叔?”
“哼,”那人輕笑一聲,仿佛在楊晟心底輕輕撓了一下,隨即說道,“瞧你這麼模樣,枉我當年將那飛刀刀法傳授與你。”
“真的是師叔你?!”楊晟竭力壓抑著聲調,卻還是止不住地感到興奮。
雲墨規在黑暗中輕聲微笑,“我來帶你走的。”說完,他伸手將楊晟拉了起來,也不顧楊晟傷口疼痛,抓起旁邊衣服扔在他身上,“穿衣服。”
楊晟抓住衣服,卻沒有動作,遲疑道:“不行,我不能走。”
雲墨規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床前,頗為壓迫,他問:“怎麼?”
楊晟道:“我答應了德智大師,要留下查清事情真相。”
雲墨規冷哼一聲,“迂腐!你想查什麼?想要知道你那個愣頭愣腦的漂亮師弟是被誰陷害的?我可以告訴你,你穿好衣服我帶你去找真凶。”
楊晟聞言一怔,“當真?”
雲墨規道:“騙你這傻小子做什麼。”
楊晟略一思索,說道:“好,師叔我跟你走。”
他強忍住疼痛穿好衣服,雲墨規抓著他一隻手臂,將他拉下床來,隨後察覺他體力不支,便將他扛在自己肩上。
楊晟個頭矮小,被雲墨規這麼扛起來並不算艱難,就是傷口疼得厲害,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雲墨規卻顯然不在乎這些,掀開窗戶便翻了出去,然後快步竄至牆邊,輕身一躍出了夏府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