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楊晟聽聞雲墨規想要他回門派偷逐月劍譜,下意識便拒絕道:“絕無可能!”
雲墨規卻也不惱,鬆開楊晟,雙臂抱在胸前,輕輕一聲:“哦?”
“師叔,”楊晟無奈道,“你我都是靖雲派門下出身,你知道逐月劍譜對靖雲派來說有多重要。我去為你取逐月劍譜,豈不相當於背叛師門?”
雲墨規聞言竟笑了笑,“你那師門叛不叛又能如何?陸擎還有什麼能教給你的?大概你沒從他那裡學到的武功,都是他不捨得讓你學的武功,靖雲派對你來說,早已意義不大。你也不必擔心,從此以後你跟著師叔,我可以把武功傳授給你。你雖是其貌不揚,倒還有幾分武學天賦,到時你我二人聯手,哪管它天命谷,便是中原武林,也盡在你我掌中。”
楊晟聽他言中之意,忽覺有些惶恐,雲墨規銷聲匿跡十餘年,突然便帶著破雲刀和破雲刀法重現江湖,害死了夏家一家,如今又想要讓自己幫他取逐月劍譜,他的目的定然不簡單,只怕接下來還要在江湖中掀起什麼腥風血雨。
如此一來,楊晟更不可能幫他去拿逐月劍譜。
雲墨規見楊晟低著頭不說話,知道他是不肯了,忽然輕歎了一口氣,抬起一隻手臂來按在楊晟肩上,說道:“若非顧忌那個老頭子,逐月劍譜我本可以自己去拿。你不願意幫我便算了,只是可惜了我們師叔侄一場情誼。”
楊晟猛然抬頭,正自體會雲墨規話中意思,卻感覺到一陣洶湧內力自肩上襲來,那力道幾乎瞬間將他肩胛撕裂,他抬手揮開雲墨規,疾退幾步靠至牆邊。
他微微喘息著,驚疑未定,他確定那一刻雲墨規是想要殺了他。
雲墨規並沒有步步緊逼,而是頗有些遺憾對楊晟道:“晟兒,我還以為你能理解我。”
楊晟搖了搖頭,身體不由自主繃緊,“師叔,我早已經不瞭解你了。”
雲墨規注視他片刻,突然轉頭看向破廟門外,輕哼一聲,“陰魂不散。”隨後對楊晟道,“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雲墨規一個輕躍出了廟門,翻身上了屋頂,轉瞬間消失了蹤影。
楊晟驚覺自己已是滿頭冷汗,而肩膀正自劇痛不已,不知道骨頭是否裂了。
然而同時,他聽到了這破廟之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與昨晚他與雲墨規被天命穀的人圍攻之時聽到的動靜如出一轍,又思及方才雲墨規那句陰魂不散,楊晟頓時一驚,疾步奔出破廟大門。
卻就在同時,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鐘離陽與雲墨規拼內力雖說稍遜一籌,但是輕功卻是出神入化,悄無聲息已經出現在了破廟門口。
鐘離陽微微側頭往破廟內一看,已然空空蕩蕩,於是問道:“雲墨規走了?”
楊晟能感覺到面前之人給他帶來的巨大壓迫感,只得點了點頭,“他走了。”
鐘離陽冷聲問道:“去哪裡了?”
楊晟應道:“我不知道。”
架在楊晟脖子上的破雲刀反射出凜冽的光芒,鐘離陽揚起頭,目光倨傲,看著楊晟,“你怎會不知道?雲墨規重返淮北城,特地將你從夏家人手上救出來,他豈會就這麼將你丟下?”
楊晟有些無奈,“我真的不知道。”
散佈在這破廟周圍的窸窣聲越發明顯,楊晟抬頭看去,只見破廟門外的草地上,突然出現了許多碧綠的小蛇,與他那時在天命谷入穀處所見到的蛇一模一樣。這些蛇都是有毒的,楊晟知道,眼見著它們聚集盤旋,朝著自己的方向湧來,楊晟臉色還是微微有些發白。
天命穀來的人顯然不只鐘離陽一個,很快,楊晟便見到薛四娘也出現了,她捏了捏手裡軟鞭,對鐘離陽道:“鐘離,不必跟他廢話,他若不肯說,就直接殺了他。”
鐘離陽卻沒有應她,而是微微轉頭,朝向廟外樹林中,“易昀非到了嗎?”
“到了。”忽然,一個清越的聲音自林中傳來,這聲音楊晟只聽過一次,但是印象很深,那時在天命穀,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讓展戎刺了他一刀。
果然,一個白衣男子自樹林中緩緩走出,他頭上依然覆著面紗,手裡握著一支長竹竿,背上還背著一個竹簍。
易昀非見到破廟中並無雲墨規身影,於是抬手輕輕一揮,那些洶湧而來的翠綠毒蛇又全部緩緩退了回去。窸窣響聲漸遠,易昀非走到楊晟面前,說道:“是你?”
楊晟沒有回答。
卻是鐘離陽說道:“雲墨規之前一直和他在一起。”
“雲墨規去了哪裡?”易昀非問道。
楊晟知道自己說了也沒人信,乾脆閉口不答。
薛四娘的軟鞭重重打在地上,說道:“我來讓他開口。”
易昀非卻道:“不必,我有辦法。”
說完,楊晟只見易昀非輕輕揮了揮手臂,鼻端一陣奇異香味撲來,他整個人便緩緩失了知覺。
楊晟等到再醒來時,已經不知身在何處。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在漫長的黑暗中,一無所覺。
然而醒了過來,楊晟的面前依然是無盡的黑暗,他嘗試著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可以動,於是撐著坐了起來。但是手腳都有些酸軟,似乎是長時間沒有活動所致。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座破廟之外,鐘離陽用刀指著他,易昀非說,有辦法讓他說出雲墨規的下落,他那時以為對方要對他用刑,或者會用藥物逼迫他,他做好了受辱的準備,這對他來說無可奈何,因為他確實不知道雲墨規的下落,再怎麼逼迫他,他也說不出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死在這些人手上。那時被展戎刺了一刀不死,已經算是他偷得了那麼久的命了。
可是什麼遭遇都沒有,就這麼陷入黑暗之中,再醒來時,便處於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楊晟站起來,伸出手,緩緩朝著前面走去,只不過走了三、四步的距離,便摸到了堅實的泥牆,他用手指在牆上劃了一條痕跡,然後扶著牆往前走,他能聽到自己腳步聲的回音,這裡似乎是個狹小的封閉空間。果然,他走了二十來步,便回到了他刻印記的地方。這裡是個密閉的狹小的空間,腳下是泥地,四面是泥牆,他想要提氣往上,才發現自己體內內力空空蕩蕩,不知是中了毒,還是被人封了穴。
楊晟想要大吼一聲,然而張開嘴的時候,發現自己嗓子發不出聲音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嘶嘶的氣流音。楊晟愣怔當場,原地站了許久,最後徒勞地坐了回去。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就在楊晟幾乎以為把他關在這裡的人是想要活活困死他的時候,頭頂上突然一聲輕響,他猛然抬頭看去,見到有光線照了進來。
在兩、三丈高處的泥牆上開了一扇門,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邊,一句話也不曾說,抬手丟了些東西下來,然後很快那扇門便閉上了。
楊晟摸索著去找他丟下來的東西,發現是兩個饅頭,還有一個裝滿的水囊。楊晟撿起饅頭,拿在手上時,才覺得自己又饑又渴,於是也顧不得髒,幾口將饅頭吃掉了,然後喝了一口水。
東西吃完,也並沒有吃飽,楊晟靠坐許久,又漸漸昏睡過去。
自那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打開上面的門,給他扔東西下來,無一例外都是白麵饅頭,而水囊則要隔得久些,估摸著他上一個水囊的水喝完了,才給他送下一個。
楊晟在這裡面不見天日,提不起內力,發不出聲音,送飯的人來得也並不規律,他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過去多少時日,便重複著這樣漆黑的生活。兩個饅頭根本難以吃得飽,他體內氣力逐漸流失,到了後來,整個人有些懵懵怔怔,有時候就連丟了饅頭下來,他也反應不過來該去撿了。
就這麼日復一日,就在楊晟幾乎以為會被關上一輩子的時候,這一天上面的門打開,出現在門口的人卻換了。那人穿著白衣,覆著面紗,從上面輕輕一躍而下,然後走到楊晟身邊,蹲了下來。
楊晟閉著眼睛,不敢看刺目的光線,他只聞到一陣冷冷藥香,似乎在哪裡曾經聞到過。
易昀非伸手,將楊晟抱了起來,楊晟絲毫沒有反抗,張了張嘴,記起自己說不出話來。一張輕柔的紗巾蓋在他的臉上,幫他遮擋住陽光,上面有人扔了一根繩子下來,易昀非伸手拉住,然後另一隻手托著楊晟,上面的人將他們兩個一起拉了上去。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時,楊晟竟然覺得有些刺痛,他不由自主縮了縮身子,易昀非於是將他抱得緊了一些。
楊晟不知道自己被帶去了哪裡,最後似乎是走進了一間小屋子。
易昀非在他耳邊說:“睡一會兒吧。”然後他就真的睡了過去。
楊晟覺得,大概是易昀非給他用了什麼藥了,從地牢裡出來之後,他便一直被關在這間小屋子裡沒有出去過。不再是白饅頭,而是換成了味道濃郁的藥湯,每一次都是易昀非親手喂他喝,但是他清醒的時間卻不長,總是易昀非輕輕拍他,叫他醒來,他才會自昏沉的睡眠中醒來,然後易昀非喂他喝了湯,會對他說:“好了,睡吧。”他就再一次睡了過去。
易昀非一直帶著面紗,楊晟從來沒有見到過他的容貌,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成了怎樣一副鬼樣子,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因為長時間的囚禁和饑餓而變得蒼白消瘦,然而臉上一陣一陣刺痛無比,他抬起手來想要摸自己的臉,易昀非總是會攔住他,不讓他摸,然後叫他休息,那之後他就會陷入睡眠之中。
有一天,楊晟本來在昏睡之中,忽然感覺到全身皮膚仿佛被人活活撕開一般的劇烈疼痛,他猛然間自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正置身一個大浴桶之中,桶中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藥水,散發著刺鼻的味道,而那藥水浸在皮膚上,便是劇烈的疼痛。
他掙扎著要起來,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劇烈的痛苦使他整個人幾乎陷入了瘋狂。此時一直守在旁邊的易昀非抬手,將一根銀針自他後頸處紮了進去,頓時楊晟便動彈不得。
易昀非將他按回了桶中坐下,彎下身子對他柔聲道:“忍耐一下,很快便好了。”
楊晟瞪大眼睛,汗水不斷從額角滑落,最後他閉上了雙眼,眼角似乎微微有些濕潤。
============================
作者有話要說:楊晟改造計畫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