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楊晟、陸靖華、上官謹鴻三人幾乎同時出手。
陸靖華迎上沙譽,而上官謹鴻則趁他沒有注意,將齊若堂從他劍下救了過來。
楊晟手中竹筒已經飛進了藏劍閣大門,竹筒落地之時,白煙瞬息騰起,即便是如樓雀星那般精通醫毒之術,也很快便失去了抵抗能力,暈倒在地。
楊晟屏住呼吸,將藏劍閣兩扇鐵門閉合,直等到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才打開鐵門,仍是不敢大口呼吸,小心翼翼等了片刻,才掩住口鼻,走了進去。
如同木茛所說,青衣族的迷煙威力極大,就這麼片刻時間,竟然連雲墨規也沒法抵擋,暈倒在地。
楊晟並沒有走向雲墨規,而是匆匆奔向樓上,見到老君像邊昏迷的樓雀星和齊若馨。他蹲下來,將齊若馨脖子上的絲線拉開,然後要將齊若馨給抱起來,這時忽然察覺齊若馨手中還捏著兩張羊皮紙。
楊晟自她手中取了下來,這才將人抱起來從樓上下來,抱到了藏劍閣門口。然後他又返身回去,走到雲墨規身邊時,楊晟停了下來,低頭看向雲墨規。
這時,陸靖華已經制住了沙譽,讓上官謹鴻看著人,自己也走了進來,他停在楊晟身邊,問道:“殺了他?”
楊晟猶豫一下,抬頭看向上面暈倒的樓雀星,對陸靖華道:“他身上有繩子,先將人綁住了再說。”
陸靖華看出來楊晟不忍下手殺雲墨規,提醒他道:“一條繩子能綁得住他?”不過話雖如此說了,陸靖華仍是上了樓去,從樓雀星身上找出繩子。
楊晟蹲了下來,看著雲墨規被長髮遮住的英俊側臉,伸出手去,想要點他穴道。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楊晟卻突然看到雲墨規睜開了雙眼。
楊晟一驚,想要出手卻比不上雲墨規的速度,雲墨規一個翻身,抬掌擊在楊晟胸口。
楊晟頓時被這一掌擊飛了出去,他身體撞倒了靠牆的兵器架,然後自牆邊跌落下來。楊晟吐出一口鮮血,竟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伸手扶住牆邊,想要支撐著起身,可是沒想到那塊鐵牆居然微微凹陷了下去,緊接著身下一空,整個人墜落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楊晟最後看到的,是站起身的雲墨規,以及自樓上匆忙躍下的陸靖華,隨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起初他甚至以為自己暈迷了過去,後來才發現並沒有,那只是一片完全的黑暗,不知道身在哪一處,應該是藏劍閣下面的暗室。可是這樣完全的黑暗讓他害怕,他不自覺便會想起在天命谷被易昀非給關起來的那段日子,那對他來說是太過可怕的記憶,他甚至不願去回想。
楊晟躺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可是頂上暗室的入口卻沒有再一次打開,不知道是雲墨規一時間擺脫不了陸靖華,還是他們沒能夠找到那處打開暗室的機關。
楊晟傷上加傷,內息紊亂,許久後才逐漸平息,恢復了些力氣,可是要他再動用內力,卻已經基本不可能了。他艱難撐著坐了起來,猛然一愣,驚覺自己手裡還捏著一樣東西,那是自齊若馨手中取下的羊皮紙卷,還未來得及交還,卻被雲墨規打落此處。
楊晟此時看不見那紙上內容,只能將紙卷折了,放進自己懷裡,然後跪在地上支撐著身體,一直往一側摸索而去。等他摸到略帶濕潤的泥土牆,才撐著牆壁站起來,然後扶住一面牆往前慢慢走。
他其實很害怕,害怕這是個密閉的暗室,根本沒有出口,可是還好的是,暗室的一側有一條暗道,不知道通向何處,可是總好過一直留在此處等待。
楊晟一手扶住牆壁,沿著暗道一路往前走去,這一路上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漆黑和死一樣的寂靜。他胸口一陣陣疼得厲害,時不時便嗆咳出些鮮血來,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不是最難以忍受的,最令他痛苦的,莫過於無邊無際的黑暗,這幾乎令他害怕得快要顫抖起來。
楊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其間時不時在暗道內往上或是往下通行,也拐過幾個彎,不過始終只有一條路,看來更像是修建藏劍閣的人留下的一條後路,一直在棋麓山中穿行,他估計自己走了大概有五、六個時辰,終於見到了出口。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出口掩映在人跡罕至的一片樹林之中,被深及膝蓋的雜草所掩沒,可還是有些許光線透了進來,那使得楊晟腿一軟,幾乎跪了下來。
找到了出口,反而一直支撐著的一口氣力消失了,楊晟扶住牆壁才沒能倒在地上,卻不能靠雙腿走出來,幾乎是手腳並用爬出來的。
離開洞口的瞬間,他趴倒在了草叢中,大口大口喘著氣,一直壓抑著胸口的沉沉力道消散,總算是覺得好受了一些。
就在楊晟雙手撐住地面想要起身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個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雙白色的靴子出現在他眼前,同時額前被一把劍抵住,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是什麼人?”
楊晟抬起頭來,見到面前來人時,雙瞳緊縮,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原來出現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他此行到棋麓山莊想要尋找卻沒能見到的師弟——秦霄竹。
秦霄竹神情淡漠,可是手中長劍卻是穩穩抵住楊晟額頭,稍一晃動就能給他劃出一條口子來。可是楊晟見到是秦霄竹,卻自然而然鬆了一口氣,他支撐著想要站起來,可是雙腿力道不足,身體往前撲了過去。
秦霄竹下意識撤回劍避開,眼見著楊晟倒在了地上。
楊晟喘一口氣,抬起頭看向秦霄竹,似乎掙扎許久,開口說道:“師弟,是我,我是楊晟。”
他眼見著秦霄竹雙眼睜大,卻是一臉防備地看著他,本來撤開的長劍再一次架在他頸上,說道:“不要胡說八道。”
楊晟突然嗆咳起來,他伸手抵住嘴唇,將咳出的鮮血抹去,隨即說道:“真的是我……我——”說到此處,楊晟突然覺得後腦急促跳了兩下,緊接著眼前一黑,強撐了許久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楊晟發現自己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而秦霄竹坐在他身邊,面前燃起了火堆。
雖說是昏迷了過去,可是耗盡體力的身體總算是稍微恢復了一些,雖然胸口仍然悶痛,可是楊晟好歹能夠支撐著坐了起來。
“師弟,”他又喚了一聲秦霄竹。
秦霄竹不語,冷冷看著他。
楊晟知道自己這般模樣,對方輕易不會相信自己,於是捂著胸口說道:“你八歲那年生日,我下山去給你偷雞蛋,後來被師父罰去後山思過,你還記得嗎?”
秦霄竹眼中疑問變得濃重。
楊晟卻是笑了笑,又說道:“十二歲那年,你說師父的佩劍漂亮,我趁著晚上到師父的院子裡把他的佩劍偷來給你玩,後來被師父狠狠打了一頓,你記不記得?”
秦霄竹眉頭微微蹙起。
楊晟看著火堆,卻回憶起了許多年幼時在山上的時光,那時候秦霄竹一心練劍,不怎麼愛搭理他,他卻總想要討這個師弟喜歡,為了師弟惹了不少禍事,常常被師父罰去後山思過。
楊晟斷斷續續說著,秦霄竹一直安靜聽,直到楊晟說起那時在淮北東山分別之後,楊晟問秦霄竹:“你去了哪裡?”
秦霄竹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突然伸手握住楊晟的手,道:“師兄,真的是你?”
楊晟不知為何,心裡陡然一酸,反手握住秦霄竹的手,“是我。”
秦霄竹目光緊緊注視著楊晟,另一隻手抬起頭,輕輕碰觸他的臉頰,“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楊晟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真的是楊晟,你一定要相信我。”
秦霄竹儘管心裡還有許多疑問,卻已經相信了面前的人就是楊晟,不只是因為他知道的那些過往和他與楊晟一模一樣的聲音,還有那個他熟悉的楊晟的音調和表情,都和面前的人毫無區別。
秦霄竹一心練劍,不願過問江湖中事,但是偏偏那時在淮北東山,楊晟為了救他落在敵人手中令他耿耿於懷,就算大家都認為楊晟凶多吉少了,可他卻堅持要下山找楊晟,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如今面前這個楊晟,容貌雖說沒有一絲相似之處,可是卻處處透露著楊晟的氣息,幾乎令秦霄竹無法懷疑。
“你怎麼會在這裡?”師兄弟兩人不約而同,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本來是想要去棋麓山莊賞劍大會,中途遇到些事情,耽擱了時間。”秦霄竹先回答道。
而楊晟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卻太過複雜,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棋麓山莊出了些事情,今年的賞劍大會應該辦不下去了。”
“出事?”秦霄竹奇怪道,“出什麼事了?”
楊晟聞言,想要站起身來,可是那一瞬間內力一滯,動作有些艱難,秦霄竹立即伸手扶住了他。
楊晟倚靠著秦霄竹,才能站直了身體,從這裡看去,他已經離開了棋麓山莊的範圍,置身在棋麓山山腳下,然而抬起頭來,仍然能看到棋麓山莊蜿蜒的圍牆,以及裡面高聳的藏劍閣。
楊晟緩緩說道:“你還記得雲墨規嗎?”
秦霄竹道:“記得。”
楊晟繼續道:“雲師叔帶人混進了賞劍大會,拿住了棋麓山莊主人做威脅,進入藏劍閣想要取東西。”
“取東西?”秦霄竹疑惑道,“什麼東西?”
楊晟聽他這麼問,突然想起自己收在懷中的羊皮紙卷,他急忙將紙卷取了出來,坐下來湊近火堆,將兩張紙卷攤開來看。
秦霄竹也湊近了來看。
楊晟見到第一張紙卷乃是鑄劍圖紙,右側書寫逐月二字,而第二張紙卷,則是鑄刀的圖紙,上書破雲兩個大字,這兩張圖紙分明就是一套,乃同時繪製而成,破雲與逐月,也根本就是相輔相成的兩柄兵器。
楊晟疑問道:“逐月劍乃是我門派鎮派之物,怎會與上官容的破雲刀扯上關係?”
秦霄竹卻是另有疑問:“逐月劍法與破雲刀法可是同源而生?”
逐月劍法乃是靖雲派掌門代代相傳,楊晟與秦霄竹都不會,而破雲刀法的主人上官容去世已經十多年,破雲刀法在江湖中也已失傳,楊晟二人更是連見識也沒有見識過,根本無法得知二者關係。
楊晟仔細思索,雲墨規進棋麓山莊,找的似乎就是這兩張圖紙,而之前在淮北,夏栩指出雲墨規曾到大虞與西蠻邊境,盜了上官容的墓,取出了破雲刀和破雲刀法,後來破雲刀為鐘離陽所得;但是同時,雲墨規曾讓他回門派取逐月劍譜,他拒絕了。
這麼想來,逐月劍和破雲刀不只有關係,逐月劍法和破雲刀法,很可能也是相輔相成。雲墨規不知從哪裡得知了這個秘密,而其中所蘊含的,可能遠不止如此簡單,所以他才費盡心思,想要取得這幾樣東西。
想到這裡,楊晟不禁想起了在天命谷遇到的陸靖華和上官謹鴻,他們兩個闖進天命穀,也是為了奪鐘離陽手中的破雲刀,那他們到底又是什麼人?
“師兄,你看。”秦霄竹突然開口,打斷了楊晟的思路。
楊晟隨著他手指所指,低頭看去,見到那紙卷上,逐月劍的鑄造過程中,似乎暗藏了玄機。楊晟並不會鑄劍,可是那圖紙上畫得清晰,逐月劍似乎像是劍中有劍,他立即將破雲刀的圖紙翻來看,果然如同逐月劍那邊,分明是刀中藏刀。
楊晟與秦霄竹對視一眼,都不明白其中含義。
他們又細細將那圖紙看了幾遍,再沒有察覺其中特別之處,楊晟便將圖紙收了起來,對秦霄竹道:“師弟,陪我再去一趟棋麓山莊。”
秦霄竹微微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