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隔日待夜深之時,易昀非與僕從一起先下了山,他們走在前面,而楊晟幾人埋伏在後,等了許久見無人跟在易昀非身後,才下山離去。
易昀非在前,已經在那湖邊等著他們了。
待楊晟到時,易昀非才歎一句:“想不到這裡還有條暗道。”
這條暗道是上官容當年發現的,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活著一條命逃出天命穀去。
此時楊晟別無他法,讓易昀非知道了這條暗道,也不知過後他是否會告訴天命谷中人,如果孟自封他們知道了,或許會將暗道封了,以防外人隨意出入。
楊晟對易昀非道:“我們這就離去了。”
易昀非微微一點頭,隨後從懷裡掏出個小香囊來,遞給楊晟道:“送給你。”
楊晟接過來,湊到鼻端聞了聞,聽易昀非說道:“此香囊有安氣寧神之效。”
楊晟點點頭,將香囊塞進懷中,道了一聲:“謝謝。”
易昀非道:“再會。”
究竟能不能再會,卻是誰也不知道了。
雲墨規在前面,秦霄竹緊隨其後,接著是陸靖華和楊晟,因為雲墨規和陸靖華如今內力暫失,只得由秦霄竹和楊晟一前一後護著他們周全。
楊晟本是最後入水,就在沉入水中的瞬間,黑夜中尖銳利器劃破寂靜,朝著水中楊晟突襲而來。易昀非身形忽動,擋在楊晟身前攔住來襲之人,道:“快走!”
楊晟看清來人是鐘離陽,心裡一驚,頓時停頓下來。易昀非卻是伸手一推將他推入水中,接著楊晟感覺到身前陸靖華拉住了他的手腕,往水下沉去。
楊晟略感不安,卻不敢再耽擱,隨著陸靖華的力道往下沉去。
而湖岸邊上,易昀非接連與鐘離陽過了幾招。
鐘離陽手中破雲刀被搶,如今換了一把長刀,仍是尖銳無比的利器,他刀下一沉,用力揮開易昀非,道:“讓開!”
易昀非攔在岸邊,卻是不讓。
鐘離陽震怒道:“你真要幫那賊人?”
易昀非沒有說話,卻是絲毫沒有挪動身體。
鐘離陽抬起刀對著他,“易昀非,你莫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易昀非道:“你儘管試試。”
鐘離陽怒意高漲,於是不再手下留情,揮舞大刀,一下一下朝易昀非身上砍來。
論武功,易昀非稍遜于鐘離陽,而論內功,他更遠遠不是鐘離陽對手,接連過了數十招,易昀非被鐘離陽一刀砍在胸前,頓時鮮血迸濺。
鐘離陽握住刀柄的手緊了緊,問道:“你讓不讓?”
易昀非拖著虛弱的身體退後兩步,卻仍是用冰冷的聲音告訴他道:“我不讓。”
事到如今,就算易昀非讓鐘離陽去追楊晟,也已經追不到了,偏偏兩個人就是堵著那一口氣,誰也不肯鬆口。
鐘離陽手臂青筋暴起,雙眼通紅,他再一次喊道:“昀非,你讓不讓我?”
易昀非胸口被血染紅,他神智已經有些渙散,卻堅持咬牙道:“不讓。”
鐘離陽突然大笑,紅著眼道:“好!好!好!”他連說了三聲好,然後舉起長刀,朝易昀非頭頂劈下去……
楊晟浮出水面時,忽覺胸口一悶,他伸手去摸,卻摸到了易昀非送他的香囊。香囊被湖水浸濕,卻還是能隱隱聞到味道,楊晟舉起來,輕輕湊到鼻端。
秦霄竹問他:“怎麼了?”
楊晟搖搖頭。
幾人上岸之後顧不上將衣服烤幹,急急忙忙趕了一段路,害怕後面有人追上來,直到越過一整片樹林,才坐下來升起一堆火。
陸靖華很安靜,雲墨規卻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幾人將身上衣服烤幹,楊晟問陸靖華道:“謹鴻在哪裡?”
陸靖華起初沒有說話。
楊晟道:“就算你不說,只要讓謹鴻知道你在我手中,他也會自己找過來的。”
陸靖華正欲說些什麼,楊晟又說道:“我會先將你交給靖雲派,等謹鴻把逐月劍還回靖雲派,我再將破雲刀給你們。”
陸靖華終是輕歎一聲,“楊晟,你如此絕情?”
楊晟垂下目光,輕聲道:“遠不及你。”
雲墨規默默看著兩人,此時不禁笑出聲來。
楊晟看一眼雲墨規,說道:“師叔,我也送你回門派。”
雲墨規聞言,立時變了臉色,楊晟話中意思,卻是要將雲墨規送回門派後山,再行關押起來。
雲墨規冷聲道:“你敢!”
雲墨規如今內力被制,他嘗試了許多遍都無法衝破禁錮,而易昀非下針手法特異,銀針入血便消失不見,雲墨規即使能找到穴位,卻怎麼也無法取出銀針。
他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樓雀星,讓樓雀星幫他取出抑制內力的銀針。樓雀星此人也是學識廣雜,醫毒機關樣樣精通,雲墨規相信他一定能有辦法。
但是如果被楊晟帶回靖雲派關起來就麻煩了。
當時他獨自闖入武林大會,手下人雖然知道,但是之後被楊晟所傷,為天命穀人所擒便無人得知。
那後山監牢他待過許多年,精鐵鑄成的鎖鏈便是有內力也無法震斷,何況他如今跟個普通人一樣內力全失。雲墨規沒有想到楊晟會產生如此想法,頓時心底現出一絲慌亂。
楊晟也是實在不知如何處置雲墨規是好,他思慮許久,此人他不忍心殺,卻又不敢放,既然一切都是因為他當年私放雲墨規下山而起,那麼不如就由自己來做個了斷。至於那以後,雲墨規有沒有本事再一次逃出去,那就不是他楊晟所能主宰的。楊晟其實求的,也無非是自己心安罷了。
等衣服烤幹,楊晟幾人便啟程,無論如何,他們打算趕到最近的鎮上過夜。
山下的大鎮,就是楊晟他們在此遇到木茛兄妹那個青衣族和漢人雜居的鎮子。幾人剛一走入鎮中,楊晟便察覺到有人追隨而來,他心裡幾分清明,面上不作聲色。
中午在飯館吃飯,幾人剛剛坐下來,楊晟突然出手,一掌拍在陸靖華胸口。
忽然聽到有人高聲喝止:“住手!”
便見到街角一人,頭上戴著斗笠,急急忙忙朝這個方向跑了過來。
楊晟出招快,收招也快,見到來人,站了起來喚道:“謹鴻。”
那人走近的腳步卻遲疑起來,他將斗笠取下,露出容貌來,正是上官謹鴻。上官謹鴻滿面遲疑看向楊晟,許久後才問道:“你是楊晟?”
其實他們一入鎮子,上官謹鴻就注意到他們了,而其中楊晟容貌雖然變化,但是上官謹鴻無論怎麼看,也覺得那人正是楊晟。
楊晟也並沒有猜錯,他想陸靖華留上官謹鴻在外面接應,這裡倒是個最合適的地方。上官謹鴻腰間掛著一把劍,雖然用布裹了起來,楊晟卻知道那正是逐月劍。
楊晟一拍腰間掛著的破雲刀,執起刀柄對上官謹鴻道:“謹鴻,用逐月劍換你哥哥和破雲刀,可好?”
上官謹鴻看一眼陸靖華,又看向楊晟,道:“楊晟,我們並不是真心想要騙你。”
楊晟搖了搖頭,“謹鴻,不必說那些了,真心假意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上官謹鴻終是輕歎一聲,“楊晟,我說的是真的,初見你時,我確實一心喜歡於你,那時在靖雲派,我和大哥也並未離開,想要接你隨我們一起走的。”
楊晟仍是道:“謹鴻,不必多說,我只問你一句,這個交易,你做還是不做?”
上官謹鴻輕聲道:“我還能有選擇嗎?”
楊晟想了想,“或者你能用你手上那把劍,戰勝我手上這把刀。”
上官謹鴻聞言,似乎猶豫了片刻,突然伸手抽劍。
卻聽陸靖華同時喝道:“謹鴻,住手!”
上官謹鴻並不知道,但是陸靖華已經與楊晟交過手,他知道如今的謹鴻,根本不是楊晟的對手。
陸靖華道:“把劍給他吧。”
上官謹鴻心有不甘,“大哥!”
陸靖華上前來,伸手道:“把劍給我。”
上官謹鴻只好將劍交給了陸靖華。
陸靖華接過來,卻沒有立即把劍交給楊晟,而是道:“這刀劍之間,尚有秘密之處,你知道嗎?”
當年雲墨規去棋麓山莊找刀劍的鑄造圖譜,楊晟便心知有異,只是他自己無心貪婪,之後便未放在心上,如今聽陸靖華再次提及,不由回頭看了雲墨規一眼,道:“我不清楚,但是我想雲師叔應該知道。”
雲墨規確實心裡有數,他淡然道:“雞肋罷了。”
對他來說,無論是刀譜劍譜裡的內功,還是刀劍本身,都如同雞肋一般。楊晟卻是突然回想起,心法之後所記載那套輕功,他看了一眼手中破雲刀:“可是輕功步法?”
陸靖華點了點頭,他說道:“此處不適合說話,可否換個地方。劍我們可以交給你,但是在那之前,我也想看一看其中秘密所在。”
楊晟稍一猶豫,點頭道:“好。”
幾人換了地方,來到城郊一座隱蔽無人的破廟。
陸靖華內功未恢復,楊晟也不怕他有詐,將破雲刀與逐月劍一起交到他手上。陸靖華將破雲刀抽了出來,然後兩指捏住刀柄之處,先是往上一推,然後使了巧力輕輕一轉,那刀柄竟然被他轉動了,緊接著,陸靖華將刀柄向外拉動,便見那刀赫然分為內外兩層,自刀身內,又抽出一把刀來。
其實裡面一層也並不是刀,而是一片薄刃,中間有數個孔洞。
楊晟雖然看到刀劍圖紙,卻仍不明白那薄刃上孔洞是作何用處。
直到陸靖華在刀上栓了繩子,將刀吊起在破廟窗前。窗外有陽光透入,照在薄刃之上,在地上留下影子,而那影子中間,圈圈點點,細密分佈著的,赫然是一套輕功步法圖。
楊晟訝異之下,湊近了去看。
緊接著,陸靖華對逐月劍也如法炮製,刀劍共同掛在窗前,地上影子湊成一副完整的步法圖。
楊晟仔細看了那圖,全數記了下來,隨後對陸靖華道:“我知道這套輕功的心法。”
陸靖華和上官謹鴻都是愕然。
不料楊晟繼續說道:“我還知道另外那套內功心法,既然是你們父母傳與你們的東西,我可以全部告訴你們。”
這回不只陸靖華和上官謹鴻,就連雲墨規也詫異朝楊晟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