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結束章）

　　「你醒了？」剛睜開眼睛，就被人抱了起來。

　　安墨剛睜開眼睛，突然感覺到有東西朝著眼睛撲來，嚇得安墨立即閉上了眼睛。

　　「怎麼了？」雷禹緊張的問。

　　安墨摸到了雷禹汗濕的手，小聲道：「感覺有東西進眼睛了。」

　　「我看看。」雷禹摸上安墨的臉，安墨配合的睜開眼，可一睜開，就看見有東西朝著眼睛飛進來，嚇得安墨立即又閉上了眼。

　　「怎麼了？」雷禹著急問道。

　　安墨閉著眼道：「有東西，想進我的眼睛。我一睜開眼，就能看見它。」

　　雷禹：「我沒看到啊，你看到了什麼？」

　　每次一睜眼，安墨就能感覺到有東西要進入眼睛，然後下一刻立即就閉上了眼睛，根本來不及看清那到底是什麼。

　　「眼睛疼嗎？」雷禹輕柔的摸過安墨的眼瞼。

　　安墨搖頭，突然想到了什麼。

　　人體精妙複雜，可以接收量子形態的信息，比如說嗅覺的感知。

　　光有波粒二象性，安墨睜眼看到的那些要往他眼睛裡鑽的東西，是光嗎？

　　一手抓著雷禹的手腕，安墨慢慢睜開眼睛。

　　一瞬間，各種由細小粒子組成的綵帶一樣的東西湧進他的眼裡。安墨忍著條件反射，竭力睜大眼睛，適應了一陣。

　　然後充滿了各種漂浮的帶子的房間，那些由細小粒子組成的帶子穿梭於房間各處，像是另一個活躍的世界一樣。

　　「安墨，你沒事嗎？」雷禹一說話，安墨就看見空氣中漂浮著的各種東西四散著產生了變化。

　　聲波傳入空氣，攪亂了空氣中分佈的各種分子粒子暫時的平靜。

　　安墨看向雷禹，他看見了從雷禹身上蒸發出去的細小的水分子，還有不停冒出的熱量，各種□□，荷爾蒙的分泌。

　　整個微觀世界，都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安墨閉上眼睛。

　　他並不想這樣清楚的看到這個世界。

　　「安墨，你到底怎麼了？」見安墨失神的樣子，雷禹越發著急。

　　安墨搖頭，再一次睜開眼，看向雷禹。

　　這一次是直視著雷禹，然後看見了在雷禹身體有一團漂浮著白光，仔細看那團白光的話，能看見柔和光芒中間湧動不停的陌生文字。

　　代碼。

　　安墨狠狠的閉上眼睛，聽見耳邊雷禹著急的聲音。

　　「我沒事，我只是看見了一些，一時不能接受的東西。」安墨握著雷禹的手，安撫的撓了撓手心。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安墨定睛仔細去看那些傢俱，牆壁，周圍的所有東西。

　　除了那些漂浮的細小粒子因為太小看不清之外，其餘的東西，他都能看見隱藏在白光裡的代碼。

　　這個世界，是別人製造的。

　　安墨皺眉，低頭看自己的手。

　　他看不見自己手上的那些東西。

　　沒有因為身體發熱而微微扭曲的空氣分子，也沒有蒸發出來的水分子或者荷爾蒙。

　　「雷禹，帶我去浴室。」安墨道。

　　「怎麼了？」雷禹一邊問著，一邊帶安墨去浴室。

　　安墨盯著浴室中的自己，他看不見他自己的代碼。

　　安墨身體發軟的撐著洗漱台，一時間心亂如麻，腦海裡思緒翻飛。

　　不對勁。

　　「安墨，讓我看你的眼睛。」雷禹按著安墨的肩，讓安墨轉過頭去。

　　視線裡，雷禹的臉部在浮動的粒子間漸漸模糊，安墨再也看不到其中熟悉的神色。

　　這不對勁！

　　如果世界被被那些來自四維空間的神製造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代碼，那麼這個世界肯定就跟電腦程序一樣。

　　每一個東西都有一段電腦編碼，可以被管理員隨意改動或者銷毀。

　　而平行世界是被複製，在複製的世界裡，有些代碼越界進入，造成系統崩潰，那麼只要設定一個程序找出越界代碼，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或者乾脆直接用代碼製造一個人出來，讓他去找出越界代碼，也用不著弄這麼一個不著調的遊戲來篩選出一群不一定聽話的人出來啊。

　　是假的。

　　那個人說的話是假的。

　　世界不是代碼，不是他們製造的。這一切都是謊言！

　　「安墨！」雷禹突然抓住了安墨的手臂，張大了嘴喊著什麼話。

　　但是安墨卻聽不見，因為下一秒他的整個視野，所有的五感都被一股耀眼的白光包裹了。

　　那白光宛如實質一樣的猛的壓下安墨，安墨覺得身體被白光壓得不停的下墜，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

　　強烈的失重感讓安墨手舞足蹈，驚呼出口。

　　身體一翻，落在地上，側面的胯部磕在堅硬的地板上，刺刺的疼痛。

　　「你怎麼樣？」一雙手從腋下穿過，將安墨從地板上艱難的拉起來，同時耳邊響起女人的喊聲，「教授，他醒了！」

　　安墨頭暈目眩，渾身虛軟無力，四肢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但莫名的，這種感覺異常的……真實。

　　身後的女人扶著安墨，讓他再次躺在床上。

　　安墨這才看見這個女人穿著護士服，就像是正常世界的護士裝一樣，鼻尖還有一股化妝品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護士放好安墨，關切的看著安墨的眼睛，問道：「你怎麼樣，感覺思維清晰嗎，記得你是誰嗎？」

　　安墨壓著後腦柔軟的枕頭，閉上眼睛。

　　他想起了。

　　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想起了自己在進入遊戲之前的簽的那份合約，想起了自己被推進手術室植入記憶前，看到那盞無影燈……

　　很快進來一個穿著西裝的老頭，身後跟著一個醫生，上前就翻開安墨的眼皮，看裡面的瞳孔。

　　「沒事，反應正常。」安墨聽見醫生平靜的聲音。

　　「那你們都下去吧，我跟他聊聊。」老者說。

　　耳邊一陣腳步聲，醫生和護士們關門離開。

　　「你要喝水嗎？」教授問。

　　安墨搖頭。

　　想起了遊戲裡的那些回憶，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的記得，關於雷禹的點點滴滴，還有那份被植入的，虛假卻讓安墨如今想起依舊心口發疼的感情。

　　「你能從遊戲中醒過來，說明你的生存能力，邏輯推理，還有自我意識，自控等等情感都是達到了我們的標準的……」教授說著，慢慢停下了話頭，仔細看著安墨的表情。

　　安墨閉著眼睛，要不是眼球在眼瞼之下不停晃動的話，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教授抬起手腕，用手腕上的通訊器在安墨的面前拉出一份關於永久參與世界維護體系的合同，合同底部只有一個同意選項。

　　教授看了眼合同，然後看著安墨的臉道：「我知道這可能不太好，但是我不得不問你，你是否願意為了整個世界的發展，而同意成為維護世界體系的偉大一員？」

　　安墨睜開眼睛，看著那份協議，淡淡道：「從你們給我植入記憶開始，你們就是預謀好了的吧？」

　　教授用愧疚的表情看著安墨，並沒有說話。

　　安墨繼續道：「我是孤兒，沒有親人，交往過的男友也沒一個真心實意，不過都是玩玩罷了，本來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一個人孤獨終老，但是……」

　　安墨沉下臉色，激動道：「你們在遊戲裡給我安排了一個不離不棄的戀人。從高中就開始的初戀，堅守的情感和立場，哪怕是家人阻撓，哪怕是面對著生死存亡，依舊不離不棄……我在遊戲裡堅信我與雷禹是骨血交融般的戀人，我依戀他，深愛他，沉迷他，離不開他……」

　　安墨說到這裡停下，胸口劇烈起伏，窒息一般的大口喘氣。

　　「但是現在醒來，發現這些都是你們的陰謀，都是你們為了把我永遠留在遊戲裡的陰謀！我深愛的那個人，其實根本不存在！」安墨猛的坐起來，眼睛發紅的瞪著教授。

　　教授尷尬的移開與安墨對視的目光，說道：「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看著我們的世界崩塌。量子技術被攻克之後，時光機也被製造了出來，本來只是想去探索歷史，去觀望平行世界裡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想到有人利用了機器的漏洞，永遠的留在了那些世界裡……可這樣是違背世界守則的，這會導致歷史改變，導致世界的土崩瓦解。這是一種罪過，我們應該盡力彌補！」

　　因為這樣，所以有了這個遊戲。

　　篩選出合適的人，然後剝離出他的意識，量子態的傳導到另一個世界裡被事先挑選好的身體中。以那個人的身份存活，然後找出另外的偷渡者，並予以消除。

　　所以有了現在的這個騙局。

　　讓安墨深愛著遊戲中的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數據。但這組數據不會存活在安墨身處的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裡本來就沒有這個人，要想讓他存活，就只能找另一個世界，找另一具身體，換另一個不需要編織無數謊言來彌補存在痕跡不足的地方。

　　安墨要想跟雷禹在一起，就只能選擇繼續那個名為維護世界的遊戲。

　　越是想通這些關節，越是壓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憤怒。

　　被欺騙，被給予寶物又被生生奪走寶物的憤怒。

　　「你是聰明人，只要你在另一個世界表現好，能維護好原本世界的走向，上面的人高興，也不是不能為雷禹做一個身體，假造一個身份的。」

　　安墨嘲諷笑道：「你們能按著遊戲設定，給雷禹一個軍-部高層的父親嗎？」

　　教授被堵得無話。

　　安墨忍不住又一次閉了閉眼睛。

　　發覺自己徹底的掉進了一個陷阱坑裡。

　　雷禹只是一串數據，他不會死。而安墨如果不也徹底變成一串數據的話，就會隨著腦死亡而死亡，這意味著安墨連換一個世界與雷禹一起老死的事情都做不到。

　　他想要跟雷禹永遠在一起，就只能以數據的形態在各個平行世界，各個朝代裡以別人的身份存活，並且隨著任務的改變不停的遷移。

　　就像是永遠被困在了遊戲裡。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拒絕，讓我們給你消除記憶，讓你不再記得雷禹。」教授小心建議道。

　　安墨脫離的靠在床頭，冷笑道：「吸-過-一-次-毒的人，真的能戒得掉嗎？」

　　教授頓了頓，道：「那你就選擇加入世界維護體系，就像是做遊戲一樣，與雷禹一直活在數據世界裡，不是一樣很好嗎？」

　　安墨笑了起來，眸光淡淡又蘊含著說不出的溫柔，抬手慢慢靠近那份合同。

　　至少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