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米體

　　「是納米。」雷禹說，「那次我們在船上，沒入了我身體的那個圓球，是納米源，它跟我融合了。」

　　安墨震驚得半天沒緩過神：「什麼？你說什麼？」

　　不論他心底有麼清晰的認識到，量子科技與他們所處的二十一世紀之間的巨大差異，但是聽到雷禹說納米跟他融合了，又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始終是半響無法接受。

　　「納米跟你融合了？」安墨又反覆了一遍，然後才說，「那你會變成什麼樣子？」

　　摸了摸手下那片溫涼的觸感，會變成白色的納米體機器人嗎？

　　「我不知道。」雷禹頓了頓，才說，「那個女人說，這會讓我更加適應這個遊戲。」

　　安墨問：「那個女人說？在我落水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雷禹沉默了一陣，像是在組織語言。

　　「那個女人並不是人，而是納米體。我會在空中卡頓，是因為被她的納米觸手抓住了後背。被蝙蝠咬中之後，我沒有變成蝙蝠，也是因為，我體內的肌肉，本來就……不存在了。」

　　安墨花了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不可思議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要變得不是人了？」

　　雷禹皺了下眉，這個話聽著有點怪。

　　安墨也反應過來，重新道：「所以，你也要變成納米體？」

　　雷禹道：「我不知道。都是那些女人說的，我無法判斷到底是真是假。」

　　真，假兩個字刺了一下安墨敏感的神經。

　　從疫苗出現開始，他們就一直糾結在真假之間。

　　現在也是一樣。

　　安墨始終無法擺脫，自己身處於幻覺之中的念頭。

　　甚至開始懷疑自身是否存在。

　　就好像參加圖靈測試的人，反而陷入人格疑雲，懷疑起自身的到底是人，還是被測試的機器人。

　　到底要如何打破真假的僵局？

　　「安墨……」雷禹小心翼翼的喊道。

　　「嗯？」安墨回過神來。

　　「你怕了嗎，怕我變得……不是人？」

　　安墨一愣，隨後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挑撥離間。

　　他在缸中之人的幻象裡，是被「雷禹」和「蕭炎」按回棺材裡的，所以他下意識的就開始懷疑起假「雷禹」的居心。

　　只要他心裡有了這是幻象的念頭，他就會變得不信任「雷禹」。

　　但無力的是，安墨能清楚的想明白這個問題，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個問題。

　　安墨的沉默讓雷禹更加的不安，他小心翼翼的牽住安墨的手，低聲道：「不要怕我，安墨。」

　　安墨心裡一疼，爾後思緒一下豁然開朗。

　　「雷禹」是「雷禹」，雷禹是雷禹。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想得越多，被自我局限的東西就越。他不該想得太複雜，反而把自己繞在了裡面。

　　「我不怕。」安墨也緊握雷禹的手，「我不怕我們最後變成意想不到的東西。」

　　怕的是，到了最後才發現，一切東西，全都是騙局。

　　包括自己的存在。

　　雷禹：「勇者無畏。」

　　安墨笑了笑，側首看著漆黑的叢林：「現在怎麼辦？」

　　雷禹把身上濕透的衣服脫下來，擰乾水：「等天亮。」

　　安墨：「要是一會蝙蝠來了怎麼辦？」

　　雷禹：「蝙蝠不回下來，這邊不屬於蝙蝠的攻擊區域，所有的人，最終都會被蝙蝠趕到次級叢林裡來。」

　　安墨：「這些消息，也是那個女人說的？」

　　雷禹：「嗯。」

　　安墨沒再說話，脫了衣服擰水。一開始緊張沒覺得，現在才發覺渾身都涼透了，指甲在手電光下帶著烏青。

　　兩個人靠在一起，躲在潭邊上的石頭上休息了一夜。

　　安墨神經太亢奮，一直熬到後半夜才勉強睡著，天濛濛亮的時候就醒了。

　　雷禹還靠著石頭睡著，安墨身體一動，就看見一陣白灰像是青煙的一樣的飄過。

　　心裡咯登一聲。

　　抬頭一看，雷禹臉上□□的皮膚像是乾裂的土地一樣，裂開的縫隙裡是白色的納米皮膚，手指在上面一擦，皮膚就徹底掉了，露出白色的金屬白。

　　「雷禹？」安墨喚他。

　　雷禹沒動。

　　安墨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大腦一瞬間混亂的想起了那個缸中之人的幻境，手指發抖的去摸雷禹的脈搏。

　　觸摸到的，出了灰燼的滑膩感，還有冰冷的金屬感。

　　雷禹像是徹底的變成了一個沒呼吸，沒脈搏的機器人。

　　安墨心跳如鼓，太陽穴突突直跳，扯著神經也一陣一陣的發疼。

　　「雷禹？」安墨晃了晃他，「雷禹？」

　　雷禹依舊安靜。

　　安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把雷禹平放在地上，檢查他的肢體，冰冷但是關節靈活依舊。安墨又翻開雷禹的眼皮，用手電照射他的瞳孔，還好，瞳孔有收縮反應。

　　說明並沒有……死亡。

　　做完這一切，安墨呆坐了一會，然後才想起自己還有疫苗。

　　安墨後悔自己昨晚沒堅持給雷禹用疫苗。不管怎麼樣，都應該用疫苗試一試，哪怕只是保留了一副皮肉。

　　等到安墨現在想起疫苗，再去找的時候，發現疫苗不見了。

　　本來應該放在腿袋裡的疫苗，不見了。

　　安墨仔細回想，覺得是被人拿走的可能性不大，會不會是昨晚落水的時候，被沖掉了？

　　天光微亮，碧綠的潭水盈盈泛著波光。

　　對於再一次入水，安墨不意外的開始產生了恐懼感。

　　害怕自己再一次，進入那種幻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