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花妖

　　醒來時已是月上枝頭，水澈套上了外衫，鬆鬆垮垮的並未繫好腰帶。看時辰已經過了用膳的時間了，因為吩咐過不要來打擾，桌上依舊是中午時的糕點。微微拍了拍沒有餓感的肚子，這樣的動作由他做起來卻是慵懶而悅目的，跨出門去。

　　月下的院子除去了白日的明朗，在清雅的環境下，樹影搖曳，剪碎了月光落了斑駁一地。濃淺不一的綠籠了煙般的淺金色，靜謐而安寧。

　　水澈卻是走出了院子走向主花園。今日感受到主花園中有同類的氣息，該還是十分低的修為，連掩藏自身的氣息也未嘗學會，不知是動物還是植物了。

　　等找到了那小傢伙時水澈藍色的眼中溫和之意更濃了些。是一片白色的百合花，而中間的一顆尤為醒目些。枝幹就比一般的百合花高出不少，花盤也明顯更大些，白色的花瓣在月光下似有光華流動，細細看還有點點螢光聚集在那嫩黃色的花蕊處。純潔而典雅，卻傻傻地不懂得收斂自己的氣息，大概只是因為活了百年而機緣巧合下便吸收了不少這世界本就充裕的靈氣吧，於是便有了自己的意識。

　　由特地開闢出通往這朵百合的小徑走過去，用手輕撫了那朵百合。明顯得在世間看了千年萬年的百合也是有些防備心的，花蕊處的光華瞬間便消失殆盡。妖修本就是能吸收月華之力來修煉的，如今月亮正好的時候這氣息溫和讓人舒適的人類來到卻打斷了它。

　　同樣因為感受到不同氣息的樓墨月看著那一抹身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深紫色水晶般的眼眸中似有漩渦旋轉。花園中只有如練的月光，顯得清冷中帶了朦朧的曖昧。那遠處的淡色人影，還有那散發著未加收斂的氣息的百合花組成一幅令人感到舒適的畫面。那少年手觸到那百合後從花中出來的發光體，他是一點都未看漏。

　　這邊水澈不過是安撫性地觸了觸那似有光華流轉的白色花瓣，用精神力與已有了神識的百合花妖說起了話：「不用怕，我無意傷害你。只是你也太過不小心了，這段時間該是你化形前期吧？這麼不會掩蓋氣息，引來偷盜之人也就罷了，讓醫者拿了你去做藥引便讓人心憐了。」一番話，溫潤如風，聲音清澈，讓膽小的花妖稍放下了心防。

　　輕輕搖曳了身姿，嫩黃的花蕊聚集了金色和白色的螢光，如一個被金色籠罩白色燈籠，光點中化形出一個白色衣袂的美麗女子，只有手掌般大小卻更顯精緻，想來離化形雖不遠，現在卻是只能這般離不開本體的樣子。

　　「公子，只是我的修煉方便並無章法，實在是隱不去氣息。」純潔典雅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嫩黃的眼中流出一絲委屈。襯著她高挽的嫩黃的發和潔白的衣裳倒是惹人憐愛。

　　水澈好笑地看著這花妖，原來這花妖也不傻呢，也是一個鬼靈精怪。「我給你畫幾個陣法，你便可安心修煉了，直到你化形為止。」修真者，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陣法的，這是師門留下來的東西。

　　而水澈的卻不同，他的酒鬼師傅未曾教予他任何陣法，只是讓他從功法中參悟。而水澈所練的功法之所以那麼奇特，其實也是離不開這個的。無論是陣法還是其中的煉丹煉器，都要求心境修為到一定程度，要對天地間的萬物有所領悟才可畫出陣法來。

　　雖然這樣的修煉困難無比，也讓本來身體條件就出於最劣勢的水澈更是辛苦，但是他依舊毅然選擇了堅持煉他師父的功法。甚至因為身體資質太差的關係，他的心境修為和對於天地的領悟總是要比靈氣的吸收快上一些，倒是沒有了其他修真之人的瓶頸。

　　給花妖留下的聚靈陣和防禦陣並不普通，想來不用兩年這百合花妖就可以化形了。又給這精怪的花妖畫了個隱匿氣息的陣法，雖然這個世界的人修煉的好像都是武技，但是也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沒有修真者，像墨月就讓他看不透吶……

　　才剛想到樓墨月，低沉惑人的聲音就從身後傳出：「看來澈兒隱瞞了很多事啊。」沒有不悅的聲音，只是含著淡淡的疑惑和探究。

　　「世間竟真有精怪，想來那些讓人覺得是憑空捏造的鬼怪故事也是有憑有據的。」的確，捕風捉影、捕風捉影，沒有的風和影又何從捕捉起。樓墨月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比他所知道的更寬廣。對於這樣的認知，樓墨月不覺得自卑，也不覺得有自己所不瞭解的事物而顯得帶了恐懼。邪魅的男人，在皎潔的月光下，那深沉如潭的紫色眼眸中透露出一種，面對挑戰的興奮。這般大的世界，總不會如沒有遇到澈兒之前一般無趣了吧……

　　「的確，世間的萬物總是有他自己的感知的，活得久了便如這百合一般有了意識能現形，最後便是化形了。況且世界哪是我們所見的這樣大小，他更加廣闊。」水澈說這些時帶了恬淡溫和的表情，湛藍幽深的眼眸有薄薄的霧氣氤氳，像是帶了淺淺的繾綣之意，又讓在月下泛著銀色冷光的冰藍色頭髮沖淡了柔和之意，竟是讓人無法移開眼眸。

　　雖然水澈的話超過了這個世界的人的理解，但是樓墨月並不覺是無稽之談。不僅是因為剛才看到的花妖，更是因為他心中也有這麼一個聲音告訴他「是這樣的」，如這個溫和絕色之人所說。

　　他修煉之法是在他無意間找到的無字玉簡上得來的，也虧得體內的玉珠才沒錯過了那個放了無數珍物的閣裡的玉簡。

　　那時原來的宮主，他應該叫父親的男人因為他母親的身份而讓他自己在那珍寶閣中挑選自己喜愛的物品。不過是剛進珍寶閣不久他就感受到了腹中溫熱的力量以及角落中有微光的玉簡。那時他才知曉了玉珠的存在，他時他年歲雖小，但是心智卻已是較成熟了。隱瞞了這件事，要了玉簡了一個金燦燦的會吸引一般人注意的鼎便若無其事地走了。

　　等到在大些，接觸到玉簡努力探尋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在腦中浮現的功法，這才知曉自己拿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原來不過是懷疑是特殊的內功心法，但在接觸各種內功心法後，樓墨月知道了，這個是一個幾乎完全不同於內功心法的一種修煉功法。況且在他修煉之後才發現，這個功法的威力是如何之大。也憑得樓墨月先天道體的資質極佳，領悟能力強悍、心智成熟才能自己根據功法就摸索了出來。這對於一個完全不知修真是什麼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樓墨月體內的玉珠如何得來他並不完全知曉——當然推測也是可以得到些的。他知道樓水澈便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在外流離了十二年。也是因為這個玉珠為引，他才會在十五歲便做了那般的事情。他所謂的父親……深紫色的眼中露出嘲諷和一絲極淺的無奈。也是那個時候他看透了世間百態，人性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