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輪迴之森

　　清晨的光芒衝破靉靆，金色光柱一掃整個小鎮夜晚的陰霾恐怖。

　　小鎮上還活著的人，沒有一個為這樣的晨光感到留戀，臉上有著逃過劫難的慶幸還有對未來無邊的恐懼。有些則麻木地將家人的屍體處理，然後將物品和地上面的血跡處理乾淨。那樣麻木的神情，幾乎讓人無法看出他們剛失去親人或者是熟悉的人。

　　從塔裡出來的歐陽幾人心情未見得有輕鬆，想到他們曾經對於水澈的背叛——雖然水澈並不認為那是背叛。以及，在塔中看到的那個邪魅的男人將那幾個女子砍殺的樣子。他站立在那裡，紋絲不動，連濃紫色的頭髮都是靜止的。只是那幾個女子，卻都被切割了。最後幾個，甚至是先被切了四肢，最後才真正死去的。

　　那個時候，風月陽他們看著死去的女子，由一開始的美麗絕倫到蒼老醜陋，然後是被什麼東西腐蝕了一般——那樣的感覺都沒有看到那個嘴角還帶著邪魅笑容的男人來的恐怖。他身上一滴血都沒有佔到，衣服整整齊齊，但是他們卻覺得心中驚恐到站不起來。

　　在愈漸變暖的陽光下，他們心中暗沉的恐懼才消散了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清晨的空氣，令人作嘔的蛇腥味，以及血腥和腐敗的味道終於從肺中排出：「水澈，我們先去梳洗一番，給我們說清楚的機會。」

　　風月陽看著依舊有著溫和表情的水澈，淡然若素地與那個邪魅的男人並肩而立，那男人身上帶著魔魅的氣息卻一點都沾染不到他。彷彿他本就是應該存在那裡的，沉靜悠然如湖泊般美好透澈。

　　水澈臉上的表情柔和，在初起的日光中顯得溫潤無比：「的確是該去梳洗休息的，只是解釋就不必了。」說完，與樓墨月轉身離開。濃色的衣袂和清淺色的衣擺相觸，幾乎融在了盛然的陽光中。

　　神識所見，背後幾人的表情都是失望難過。水澈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他不要這幾個人的解釋，那是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他們把事情大概都已經說了，他與墨月也能夠猜到幾分，另外他們心中的矛盾其實是不用說與他聽的。

　　只是嘴角的笑容只維持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卻沉寂起來：「墨月，沒有冉他們的氣息。」樓雲梔和亦楓在客棧中，冉和翎的氣息卻一點都感受不到。

　　「不必擔憂，那兩個人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昨晚的事情不會讓他們出什麼事。」拂過自己的衣襟，有些潔癖似地皺了一下眉，「我們先會客棧去弄乾淨了自己，我想我們到了輪迴之森就知道他們下落為何了。」

　　回到客棧，水澈將流光中的兩塊玉珮給了亦楓和樓雲梔。流光中的玉製品非常多，有幾塊玉珮有著驅除煞氣，避免心魔入侵的作用。只是水澈一直將它們堆在那裡，也不算是自己的東西沒有細細記過，如今倒是覺得自己失誤了。若是能夠早些把裡面有用的東西拿予亦楓他們，便可讓他們少受些罪。

　　特別是樓雲梔，昨日晚上一夜的折騰，他已經完全站立不直。但是他卻還是堅持坐在客棧的大廳中，等著樓墨月回來。瘦弱纖細的身子，尚不辨男女，抿著蒼白透紫的唇倔強地坐在那裡，微微顫抖。

　　「雲梔，你不若在這鎮子裡等著我們回來。昨晚所見所遇，今後都不會發生，你在這鎮子中安全些。」不知道進入輪迴之森後面對的到底會是誰，那背後之人有著什麼樣的實力。未知的情況下，水澈不希望帶著樓雲梔去冒險。

　　樓雲梔本就蒼白的連更是慘敗：「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若是我有什麼危險，你們不必管便是了。就是別妄想把我留在這裡……」

　　伸出手，探了探樓雲梔的脈搏，水澈眉目間帶了嚴肅的神色：「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只是無論到了什麼地方，看到什麼，你都只能保持安靜。」

　　聽到這裡，樓墨月眼神微閃：「不必管他，並非要讓他知曉我們離開。」他們完全可以讓樓雲梔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前往輪迴之森，剛才也可以不經過客棧的大堂，直接用精神力與亦楓說了便是。他的澈兒，對於這個「弟弟」倒是越來越上心了。

　　看著被拉走的溫和的男人，又轉向那個深色的身影，樓雲梔用力地咬著牙，防止自己浸潤在眼睛中的眼淚會掉下來。「不用管他」、「不用管他」、「不用管他」……這四個字在他腦海裡面盤旋了好多遍依舊散不去。

　　我會的，無論遇到什麼狀況，我都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只要，能夠讓我看到你就好。

　　待一群人要離開小鎮的時候，鎮子上面的人表情有了鬆動。這幾個人，來到鎮子裡面的時候其實大多人都知道了，只是他們已經被恐懼折磨得沒有了好奇心。這幾個人出眾的氣質，總讓人不由願意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昨日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今日清晨與常日都不太一樣。

　　在天色未亮的時候，那些讓人恐懼的鬼怪就不存在了，他們也恢復了對於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又看到了日出時，在天邊閃過的銀白色光芒。總讓他們覺得，與這些人定是有著密切的關係。

　　是不是，已經可以離開這個鎮子？或者，這個鎮子再也沒有讓人恐懼的東西存在？

　　馬車駛出鎮子口的牌坊，水澈溫和的聲音響起：「這裡已經正常了，你們不必再擔憂了。」

　　至於接下來如何，水澈和樓墨月都不關心。那些人選擇留下，或者選擇逃離，都是自己的路。馬車行駛地不慢，另外兩輛中有人正休息著。畢竟不是修真之人，身懷武藝在昨日晚上這樣的消磨後，體力也有些吃不消。

　　在行了半日路之後，他們終於到了輪迴之森外沿。看著這個森林，無人會想到引起武林血雨的魔刀出自這裡，也無人會聯想到，那些厲鬼也與這裡面的人脫離不了關係。

　　旺盛的陽光鋪滿了整個森林表層，透過葉與葉相疊的罅隙透露出幾個小光斑，灑在地上灌木上，還有那些生長在那裡的各色花朵。他們能夠聽到微弱的鳥鳴聲，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聽到水聲潺潺。

　　只是風月陽他們見識過，這個森林的不一之處，水澈他們也不會被這樣的外表騙去。

　　感受到身旁之人微沉下的氣息，水澈略有擔心：「怎麼了？」他一直沒有想到，背後之人到底會是誰。水澈終歸才到水月宮一年不到，常日裡也不打聽水月宮的事務，這個時候心中的線索就聯繫不起來。

　　「沒什麼，去會會裡面的人……」聲音沉沉，樓墨月紫晶般的眼眸中翻滾著黑色的霧氣。他想，雖然出乎人的意料，卻也因為這個答案所有的事情才串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