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偶爾從樹枝的縫隙裡可以見到零零星星的星光。
篝火熊熊燃燒著,間或發出細碎的爆破聲。
甘狄最後倒是和穆凌落達成了協議,雖然彼此還相互防備著,但卻比之開始的情況要好上不少了。
兩人說開了後,穆凌落的待遇也上升了些許。
現在天色已晚,兩人也沒多言,彼此各自躺下,準備休息。
這荒郊野外的,夜風習習,寒涼入骨,哪怕是背風處,但卻也是很難受的。
穆凌落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靠著樹乾,心裡藏著事情,總是難以入眠的。
嚴流卻像是個顆石頭一般,蹲在篝火前,偶然扔上幾根樹枝,保證篝火不滅。
穆凌落抿了抿唇,卻沒有多言,閉上了眼睛,但這簡陋的地方,實在是難以忍受,但身體的疲憊倒是讓她也陷入了沉睡。
最後,穆凌落是被吵醒的,細細碎碎的呻吟傳入了她的耳中,她本就是淺眠,當下就驚醒了,便見對面的甘狄蒼白的臉都染上了緋色,在火光之下,倒是顯出了幾分靡麗來。
穆凌落幾乎是不用看便可知道,這是傷口感染導致的高燒。
若是處理不當,輕則高燒不退,蘇醒不來,重則會高燒過度,導致腦子都燒壞了,甚至可能會導致身體上的殘缺,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嚴流蹲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穆凌落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她也清楚,此刻是最好的時機,但最後她卻還是爬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披風,快步走到了甘狄的身邊。
她才探手,那高燒的溫度就讓她不由忙收回了手,“真燙!”
甘狄還在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娘……疼……難受……”
穆凌落覷了一眼他緋色的臉,咬了咬牙,她轉向嚴流,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明白,“嚴公子,你看著他,莫要讓他滾到篝火裡去了。我去弄點冰塊來!”
此地倒是到處都是落雪,但效果到底沒有冰塊來得持久。
穆凌落特地去了離此地不遠的小渠,因著會有水源源不斷地流下來,倒是沒有凝成冰河,河道邊緣卻有成塊的冰結塊,她特地去鑿了冰塊,撕碎了裡衣,把冰塊塞入布料裡,再打結,弄成個簡單的冰袋。
地面被篝火烘得暖烘烘的,她把披風放到地上墊著,再讓甘狄躺下,把冰袋給他摁在了額角,又給他擦了擦手心,因著天太冷,她也不好給他其他地方擦,免得太低溫,到時候更嚴重了。
甘狄還在頻繁地嘟囔著,“熱,好熱……娘,我要水……”
穆凌落只能取了杯子來,因著是野外,他們也沒帶任何的東西,就是喝水的工具都是甘狄砍倒的一棵竹子,然後用其的竹節做成的竹杯。
她用竹杯裝了雪,然後挨著篝火放著,待得滾了,再扶起了甘狄,給他喂些溫水喝下,也算是潤潤喉嚨了。
而偏生甘狄一會兒寒冷一會兒喊熱的,穆凌落倒是也耐著性子應著。
不過,她面色倒是不大好看的,“要不是你死了對我而今沒好處,我真的是不想被你這般折騰!”
她這大半夜都沒來得及睡,臉色都難看得很。
只是,甘狄若是出事,勢必得連累了她,這荒郊野地的,嚴流現在也沒個意識,她如何帶著他逃走的?
再來,她才和甘狄達成協議,便是為了宿楚慕,她都得忍下來的。
待到最後,穆凌落也撐不住了,頭一點點地睡過去。
甘狄是被冷醒的,身上還沉甸甸的,仿若是有什麽壓著他,難受得厲害,他反射性要擺出防禦的姿勢,卻發現身上綿軟無力。
他目光一凜,睜大了眼,就察覺到自己躺在了地上,而身上還半壓著個人,赫然就是穆凌落,眼下還有青黑的痕跡,他蹙了蹙眉頭,就看到旁邊的嚴流也在不知不覺中睡去了,半蜷縮著身體。
他一抬手,就摸到了額頭放著的冰袋,此刻裡面的冰塊都已經消融,只是這冰袋還是在冷空氣下維持硬邦邦的形態。
他一動,穆凌落就醒了過來,見得他睜眼,她還有些迷糊,抬手就給他探了探額角的溫度,喃喃道:“還好,燒是退了……”
甘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高燒了一夜,穆凌落這也是守了他半宿,才有了如今的情景。
“你為何救我?”他嘴裡有些不知滋味,實在是不知道穆凌落這是何意?
穆凌落被寒風一吹,倒是精神了起來,困意也消了不少,抬眸就對上了甘狄不知意味的視線,這才發現自己困了後竟是靠著他睡著了,她忙爬了起來,因著踉蹌,還險些摔了跤。
“我,我們昨晚已經是盟友了。總是不能看著你就這樣燒死了吧!不過是給你降降溫,力所能及地給點幫助而已,你可莫要多想了去。”
她站起來,甘狄敏銳的觀察力,也就看到了穆凌落的腳有些不自然,鞋和衣裙上都有許多的泥濘,他蹙眉,“你的腳怎麽回事?”
穆凌落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不以為然道:“唔,沒注意,摔了跤,放心吧,不會拖累你的行程的。”
昨晚上黑燈瞎火的,她一路抹黑去了河邊,路上被石頭絆倒了數次,腳就是那時候給扭傷了筋,但好在不嚴重,她昨晚上後來也給自己揉散了,只要不是走得太快,基本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聞言,甘狄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越發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了,就像是寒冷的天氣裡,渾身泡在了暖洋洋的溫泉裡。
按理說,這也算是雙贏的局面。畢竟,穆凌落得利用他才能見到國師傾染,可是,感情上,卻沒有那麽輕易地能夠解釋。
這麽多年來,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這樣的關心了,沒有人在他病了的時候,特地守了他半宿……
哪怕是這樣的早晨,讓人寒徹入骨,但此刻他卻覺得心中柔軟非常。
“唔,我給你看看吧!”便是語氣都柔和了下來。
穆凌落不解,她扭過身來,定定地望著他半晌,這才徐徐然地開口。